260、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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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0、面对
  世上有多少女人期待自己可以成为卫子夫,可又有多少女人可以成为卫子夫?
  更何况,卫子夫最后之所以能够成为皇帝宠妃,一国之后,依仗的也是平阳公主的势力,以及卫青、霍去病的赫赫战功。
  而常喜有什么?就凭她商娇这样一个连心都不在睿王身上的孤女小姐?
  这才是笑了话了。
  所以此事早日了断也好。
  只要常喜成了亲,断了对睿王这份不该有的绮念,日后与丈夫恩爱过日,过上一段时日,相信她也就想得开了。
  商娇这般想着,心里终觉几分安慰。
  正倚在美人靠上闭目休息,却听一阵细微的脚步由远即近而来,转瞬间已到了她的面前。
  “商姑娘,睿王有请姑娘去静思斋。”牧流光向她道了个安,淡淡地说。
  商娇睁开眼,神情复杂地瞟了牧流光一眼,默不作声的站起,径自行去。
  只在与牧流光擦身而过时,她幽幽地感慨道:“牧大哥,你当真也是好手段呐。”
  一句话,让牧流光蓦地一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商娇也不理他,出了青矜苑,径往静思斋去了。
  商娇甫踏入静思斋的门,便闻见一阵幽幽的茶香。
  睿王正坐在案后,摆弄着案上的一应茶具,抬眼看到商娇来了,便向她招了招手,道:“坐吧。”
  商娇便依言走到案前,与睿王相对而坐。
  睿王眉目清淡地眼望着眼前的茶壶,道:“茶刚沏好水,尚待片刻才可饮用。素日里都是你为我泡茶,今日我也泡壶茶给你尝尝。”
  商娇微微点点头。二人一时无话。
  片刻钟后,茶泡好了,睿王拿起茶壶,将水注入杯中,示意商娇喝下。
  商娇也不客气,拿起杯子,一口一口的啜饮起来。只觉茶香幽幽,入口回甘,五脏六腑都被茶水暖着,竟很是舒服。
  商娇喝完,将茶杯轻轻放好,淡笑道:“没想到阿濬也会泡茶。我还以为你身为王爷,早已习惯了别人服侍,根本不知如何泡茶呢。”
  睿王也轻扯唇角,执了壶,似漫不经心般边往商娇的杯中再续满茶水,边道:“我素来爱茶。既爱品茶,自然多少也懂得一些泡茶的技法。只是能喝到我亲自泡的茶水的人,你是第一个。”
  商娇再拿起杯,一饮而尽,依旧是淡然的笑,没有半点受宠若惊的神情,“王爷厚爱了。”
  睿王面上却露出几分伤感,道:“可我虽会泡茶,王府里司茶的侍女也个个技艺精湛,但我最爱的,却依然是你泡的茶。无论我有何心事,只要你在我身边,为我泡上一壶好茶,我就心情舒朗,仿佛无论遇到何等糟心的事,都烟消云散了。”
  说罢,他又为商娇续满一杯茶,怅然一叹,“只可惜,这样的日子,总不会长久……只怕日后,也是如此罢。”
  商娇默然,低下头去。那一杯摆在她面前的茶水汽袅袅,将她的眉目氤氲得仿佛看不真切。
  睿王叹息一声,搁了茶壶,深深地打量着面前的女子。
  “身体可大好了?”他浅声问,掩不住的关心。
  商娇轻轻点头应了一下,继而抬头看他,叹道:“适才我去后园散步,恰巧看到王爷在……唉!王爷,你实不该将府中侍妾都谴返归家的。”
  毕竟,他身为一国的亲王,身边总该有几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起居才是。
  更何况,那些侍妾毕竟都是朝中要员送入王府的,此时王爷将她们全遣返归家,必然会惹来那些官员的猜忌与不满。
  睿王闻言一怔,继而笑着摇头长叹道:“我原还怕那些侍妾们在府中大哭大闹,扰了你休息,特意将她们召到后园才提及此事。却不曾,想竟让你碰巧给撞见了。”
  说罢,他抬眸扫了商娇一眼,状似无意地道:“你不必多心,此事与你无关。如今太后新逝,朝政大事必然是要归权于皇上的。我若还留下那些侍妾在府中,必然会令皇上起疑,以为我结党营私,不愿放权归政。此时令她们谴返归家,一来可向皇上表达忠心,二来也图个清净,实为上上之策。”
  睿王的话说得很是轻巧,但商娇却听得心中一沉。
  她暂不表在后园时,早已听得睿王说过他谴散那些侍妾,是为与心爱之人一世相守的话,所以早知他此刻这般说,只是安慰她而已。
  且说眼下,睿王提及皇上时,却破天荒的说出了皇上起疑,结党营私,不愿放权这般份量极重的话,由此可见兄弟二人之间,确然已生嫌隙。
  然而商娇此时却无心这个话题。她默了默,对睿王道:“王爷,今日我来找你,有三件事。”
  睿王点点头,“嗯,我明白。关于陈子岩,你终不可能放下。”
  她派人传话想要见他,想来必然是终于做好的准备,面对眼前残酷的真相。
  商娇闻言鼻子一酸,忙低头掩了眼底的伤怀,道:“子岩到底是怎么死的?”
  当日的事,她分明已经俱供画押,按说就算皇上亲裁,也只会判她死罪。何以最后被无罪开释的是她?
  睿王便顿了一顿,长叹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当日我自廷尉署出来之时,便立刻赶去了皇宫,求见胡沁华。我私以为自己既查到了她的把柄,大可借机要胁,只要她释放了陈子岩一家与你,本王便收手,不再过问其他的事。
  至于高氏,那毕竟是她们之间的恩怨,本王更不欲追究。自然更不会将胡沁华的真实身份告知皇上。毕竟,她还是太子生母,若她曾经的身份被我揭破,太子地位必然不保。届时,若让皇上以为我有篡他儿子大权的心思,反倒引来我们兄弟互相猜忌,大魏动乱。”
  商娇闻言点头:“王爷思虑周全。”
  睿王举手虚按,陡然话中含恨:“可我千算万算,却万料不到我这个平素里看来温柔无害,只知居于深宫内苑念佛抄经,照顾小孩的嫂嫂,竟有如此心计。我才说出她的真实身份,她便笑着对我道,此事她早知隐瞒不住,所以将一切都告知了皇兄。而皇兄……早知她身份,不仅原谅了她,反倒设法替她隐瞒!”
  此话一出,连商娇也不由得大吃一惊。
  胡沁华竟然敢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知皇上?
  而皇上得知了她的真实身份,不仅不曾怪罪,反倒设法替她周全? 不过转而一想,商娇又释然了。
  天下苍生之情,皆逃不过亲情、爱情与友情。
  胡沁华入宫之前,只是一个任人践踏的妓女,没有尊严,身处险境,天下之大,却无容身之地。
  皇上也是一样可怜之人。虽有实权,却实则只是一个忍气吞声,朝不保夕的傀儡,便连皇宫中自己的嫔妃都时时算计着自己,不曾将他当作自己的男人,自己的夫君。
  这样的境遇下,胡沁华入得宫来,与皇上走到了一起。
  她怜他自幼无母,虽是皇帝,却独木难支,所以待他愈发温柔,红袖添香,举眉齐眉;
  他感念她知他艰险,却甘愿同舟共济,甚至不惜自己安危,为他诞育儿女,于是也付以真情,共约白头。
  这样的感情中,亲情、爱情、友情掺杂,早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哪再能轻易割舍?
  胡沁华也知自己料理高氏,牵涉陈家,商娇必会设法相救。万一让商娇先将她的真实身份大白天下,必然被动,遂索性实言告知皇上。
  可皇上本就待她有情,得知此事,最多也只气怒一阵,又哪里会舍得治她欺君之罪?
  更何况,胡沁华虽非胡沛华亲妹,但只要她冠了胡氏的姓,又有了胡氏与皇族的孩子,胡氏一族便只能与皇上同一战线,全力以赴保全皇上,保全全族荣耀。
  如此一来,皇上的身后,也终于有了支持自己的外戚势力。
  所以,皇上设法保全胡沁华,便一点也不足为奇。
  睿王又继续道:“此事非我意料之中,我措手不及,只得力争保全你与陈子岩性命。然则我此举惹怒了胡沁华,尽管我一一罗列了此前所掌握的证据,证明此事乃我亲自发现检举,不关你的事,她却依然以你此前曾亲承罪行为由,要将你交由廷尉问罪严惩……
  而陈子岩,她也不愿轻易放过,直言陈子岩乃高小小之夫,茶又是自陈氏的商行送入宫中,陈子岩难脱干系为由,将我回绝了。”
  商娇点点,“王爷去宫中见她之前,先入廷尉署中与我相见。我若是胡沁华,也会怀疑此事是我向王爷告的密。她不愿放过我,意料之中。”
  睿王的眼中,也闪过一丝痛意,伸出手去,温和地将商娇的手覆住,轻声道:“……我救人心切,思虑不周,是我莽撞了,对不起。”
  商娇低眉敛眸,将自己的手轻轻抽回,放于案下,又问道:“那后来呢?”
  睿王失落地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直起身来,又道:“后来,我自宫中回来,思前想后,总算令我想到破绽,可以救下你们二人。
  你在供状中俱述,是将毒下在了商行封存的花茶之中。而高小小送入宫去的茶,却只得一小瓮而已。若我能查实商行封存的茶中无毒,就能证明你说了谎话,太后中毒一案,实与你无关。
  至于陈子岩,那更是简单。一旦我查实商行的茶确实无毒,便证明此事至少与陈氏无涉。问题出在高小小将茶送入宫中,至高淑妃沏茶献给太后这段时日里。
  高氏本就事涉其中,脱不了干系,但只要洗刷了陈子岩的清白,他牵涉此事的缘由,便由元凶,变为了仅仅因是高小小的夫婿,而牵连获罪。
  如此一来,事情便简明许多。陈子岩是高小小的夫婿,按说确在九族五服之内,但若有心要保他周全,也并非没有办法。
  他与高小小的婚约乃太后所赐,如今太后已逝,本王却为太后亲子,只要责令他修书一封,休弃高小小,他便能与高氏全然撇清关系。
  此事虽无例可循,但律例之后,无外人情。本王忝为大魏睿亲王,又是太后亲子,又是此事苦主,若本王亲自下令陈子岩休离高小小,相信即使皇上与朝中众臣有所异议,也不会在此事上与本王多做计较。如此一来,高氏便是日后获罪,被诛九族,陈子岩一家也可保平安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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