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挡箭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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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丽嫔半夜死了的事,是在第二天一早才传开的,因为九皇子也才跳河,皇家可谓哀事连连,皇帝干脆休朝三日。
  养心殿内,安公公在一旁边研墨便听皇帝吩咐。
  “追封丽嫔为丽贵妃,葬于皇陵。”皇帝说罢,才转头看着安公公道:“吩咐下去,召轩王夫妇回京。”
  “是。”安公公连忙应下。
  一侧的大臣闻言,小心提醒道:“皇上,江南水患可如何是好?”
  皇帝神态淡淡,似乎并不担心:“任命徐程青为钦差大臣,亲自处置水患一事。”
  那大人应下,拟好圣旨给皇帝看过后,便立即去宣读圣旨了。
  等人走了,皇帝才跟安公公道:“今日起,擢升霖雨为雨贵人,心贵人擢升为心嫔。”说完,迟疑了一会儿,才道:“若是她要见废妃,让她去见就是。”
  安公公立即应下,只不过皇上这一出,他是真的看不懂了。
  去薛闻心处传了旨后,才去见了熊霖雨。
  熊霖雨就住在永和宫的侧殿里,皇帝一直不许西南王妃入宫来,所以发生事情后,她也只是独自一人坐在床边发呆,没人任何人管她,直到圣旨传来。
  她木然起身行了礼,才跪下接了旨。
  安公公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将圣旨宣读完后,道:“贵人,您迟些再去皇上跟前跪谢吧。”
  “那我是否可以去见一见姑姑了?”熊霖雨声音微哑,想起皇帝的话,他说只要她答应从了,他就不会对熊家动手。他已经猜到了父亲的谋逆之心,但因为自己,皇帝说可以放熊家一马。
  “自然。”安公公连忙上前将她扶起,却被她一把打开了手。
  安公公自从跟在皇帝身边后,还是第一次被这样对待。
  他眼里的同情已经消失了,但在深宫浸营多年,早已学会如何藏住自己的脾气了。
  他客气的在一旁笑着行了礼,才道:“贵人不必再跟皇上置气了,入了宫的女人,便是一辈子也走不出这里的。后宫这四四方方的天,您要看一辈子,但这天是晴是雨可都全在皇上,您何不让自己活得开心些呢?”
  熊霖雨不喜欢皇宫,也不喜欢这些阉人,闻言,只冷哼一声,将圣旨扔在地上,便提步朝冷宫的方向而去。
  一侧的宫女们见状,登时为难的看了看安公公。
  安公公却是大度笑道:“跟着去伺候吧,到底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骄纵些也是寻常。”不过皇上可不是那些毛头小子,就连骄纵的亲妹妹端慧公主,也是能不闻不问的人,何况一个女子?如今喜欢她便由着她些,等到日后不喜欢了,下场也就是今日的德妃。
  宫女们立即跟了上去,安公公这才整了整衣裳,提步离开了。
  等他一走,薛闻心才在永和宫附近的巷子里走了出来,看到安公公离开的背影,面色微沉。
  一侧宫女小心扶着她,阴沉道:“娘娘,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九皇子他已经……”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还不见尸体,说不定就还没死。”薛闻心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牙关微咬,现在九皇子出事,她这个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她唯一的护身符,可是皇上却在这个时候被别的狐狸精勾走了,熊霖雨这样嚣张安公公都能忍着,可见皇上对她的喜欢,若是她要对付自己,实在是太轻易了,她要想个万全的法子才是……
  想罢,她低声道:“听闻宁王妃这几日受了惊吓,拿些燕窝送去。”
  宫女连忙点点头。
  林锦婳这会儿正跟徐夫人说话,徐泊山则是跟赵怀琰在书房,商谈徐程青忽然被派遣去江南一事。
  徐夫人面有忧色,坐在一侧眉头紧锁:“江南这等地方危险,青儿统共任职也才不过这么些时日,让他去江南我实在不放心。”
  “表哥为人聪明,去了江南说不定是好事。”有了功绩皇帝才会更加重用他,而且根据皇帝对舅舅的看重,挪走徐程青估摸着也没有别的目的,反倒是调回轩王让她觉得奇怪。
  徐夫人轻轻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
  话说完,又有丫环从外面过来了,瞧见徐夫人也在,才行了礼道:“王妃,宫里心嫔娘娘差人给您送来燕窝。”
  “心嫔……”林锦婳起了身,而后那太监便走了出来,笑道:“娘娘挂记着王妃这几日受了惊吓,燕窝都是皇上赐给娘娘的最好的燕窝,还请王妃笑纳。”
  林锦婳眉梢微挑,薛闻心怎么忽然来了这一出,难不成是见赵倾出事,打算投靠宁王府?
  她浅浅一笑,看着一侧阿宝道:“前些日子王爷不是寻了块暖玉来么,去拿来。”
  阿宝立即应声小跑着就去了。
  等阿宝走了,林锦婳才笑道:“娘娘恩赐,本妃自然不敢拒绝,不过娘娘如今身怀有孕,身子不能受凉,前阵子王爷寻来的暖玉倒是正好回赠给娘娘。”
  太监没曾想她还会回赠,蒙了一下,勉强笑笑,没多会儿阿宝便拿了个锦盒来,锦盒里放着的一块拳头大小的黄玉,看着质地温润,是块极好的东西。
  “那就多谢王妃了。”他笑道。这样看来,不像是心嫔娘娘给了恩惠了。
  “娘娘最近身子可还好?”林锦婳见他目光四处看,知道他是在寻赵怀琰,倒也不急,直接问道。
  小太监点点头:“身子极好。”
  衾息闻言,都诧异的抬起了头。怀孕初期最是难受的时候,怎么会极好呢。
  小太监察觉到失言,忙笑道:“娘娘有御医照看着,一切都很好。时辰不早了,奴才就先退下了。”他觉得再留下去还不知要被套出什么话来,干脆行了礼赶紧转头走了。
  林锦婳看着他匆忙的背影离开,才看了眼衾息:“她这孩子必然有问题。”
  “奴婢曾听过一个法子。”衾息垂眸想了想:“若是以艾灸之法,可以留出腹中气数将尽的孩子,只不过此法甚为邪门,用此法的人,不会像寻常人一般出现孕期呕吐厌食亦或是其他的情况,但这孩子绝对活不到足月。”
  林锦婳忽然想到之前在畅春园投湖的章御医,她没记错的话,章御医便好似是薛闻心当时的主管御医,他自尽难道跟此事有关?
  林锦婳还未想清楚,外面便传来说话声,原来是赵怀琰已经跟徐徐泊山从里面出来了。
  徐泊山郑重给赵怀琰行了礼,面色凝重的道:“此番便麻烦王爷了。”
  “不过大人要想清楚,若是这样做,便是卷入夺嫡之争了。”赵怀琰道。
  徐泊山叹了口气,无奈摇摇头:“下官父亲以前未曾卷入,也被指认卷入了,事到如今,徐家也不可能再做一次缩头乌龟,既然都事到临头了,徐家也不怕,我一个做舅舅的,连最亲近的人都护不住,我还做什么官呢。”
  林锦婳知道他一直介怀娘亲的死,当时若是徐家在京城给娘亲撑腰,娘亲和自己也不会受那么多委屈了。
  她走上前去,浅笑唤他:“舅舅。”
  “锦婳。”徐泊山看着她,感慨万分,眼里却只有慈爱:“舅舅已经对不起你娘,怎么也不能再对不起你。”
  “而是表哥和昭昭……”
  “昭昭我有安排。袁公子曾找过我,说袁家打算搬离京城,等到不得已的时候,我会送昭昭跟他们一起走。”徐泊山道。
  林锦婳心中感动,原来舅舅早已经算好了,就是为了能帮自己。
  林锦婳眸光微湿,徐夫人也从后面走过来,忍着担忧,朝她温柔笑道:“锦婳,你如今嫁来王府了,也不要想那许多,好好为王爷生个孩子才是正经。”
  林锦婳见她话锋竟是转到这个身上,耳根不由发热:“这个事情急不得……”
  “我可是着急,你表哥的孩子我是不想了,也就只能想想你的了。”徐夫人温柔笑着说完,才跟徐泊山道:“时辰也不早了,咱们也早些回去,别打搅了王爷王妃。”
  “是,下官告退。”徐泊山也跟着笑起来。
  林锦婳哭笑不得的送他们出了门,才无奈看着赵怀琰笑起来。
  赵怀琰却是羡慕她能有这么多真心待她的家人,揉揉她的头,浅笑道:“不必再想这许多,剩下的我来安排。”
  林锦婳点点头。
  从前厅回来,林锦婳身前忽然飘下一片黄叶来,她抬头一瞧,才发现树梢已有不少叶子都变黄了。
  “已经九月了,再热上一个月,可就要凉快了。”阿宝笑眯眯道。
  林锦婳莞尔,缓步回来院子,才在树荫下的秋千上坐了下来,慢慢晃着,慢慢想着宫里的事。
  皇帝的态度不是忽然转变的,他一早就开始在准备了,只是猛地废了德妃又封了熊霖雨还真让她惊讶,难道他是真的要逼熊家造反么?他就那么笃定爹爹能放下西南之事先带兵回来救他?
  林锦婳想不通,同样想不通的还有远在西南的西南王。
  赵阚在得知德妃被废的时候,立即就要回京,好歹被西南王拦住了。
  赵阚看着坐在营帐里的人,急道:“舅舅,我们现在还不回去,难道要等母妃都死了再回去给她收尸吗?”
  西南王看着坐立不安的赵阚,面色更沉:“你到底是更想回去救你的母妃,还是你念念不忘的女人?”
  “大哥,你若是见过林锦婳那个女子你就知道阚儿现在在想什么了。”一直坐在角落的人忽然开口,赵阚看着他,牙关微咬。
  他瞧见赵阚的眼神,冷嗤一声:“阚儿,你可别忘了,林锦婳差点杀了你二舅舅我,若不是我早就留了一手,只怕早就坐不到这里了。我曾经好歹也是锦朝堂堂的丞相,都被被她害得如此,你母妃此番出事,必然也是她动的手。”
  西南王闻言,面色越发沉了:“这么说来,这个林锦婳才是关键了?难道这皇帝竟然糊涂至此,被一个黄毛丫头糊弄的团团转?”
  熊树礼冷笑出声:“她本事可大着呢,不过更有可能的,是皇帝早已经老糊涂了,不然岂能对霖雨做出那等事来?真是老不休,霖雨算起来,还是他的侄女呢。”
  西南王面色更差,瞪了熊树礼一眼。
  熊树礼这才没说话,却发现营帐外好似有个人影,他阴鸷看了眼身侧的护卫,护卫会意,立即悄悄出了营帐,一把将在外偷听的人给抓住了。
  人被拖进来后,熊树礼才嘲讽出声:“我就知道皇帝派了这个黄毛丫头来,根本不是什么稳定民心的,而是来监视咱们的。”
  “我没有。”袁绿衣瘦了不少,一双眼睛显得更加亮了,只咬着牙道。
  西南王抬抬手,示意人把她绑下去,至于被绑下去的女人会遭遇什么,谁都知道,军营里最缺的可就是女人。
  袁绿衣面色微白,挣扎了几下,见挣扎不动才朝西南王怒道:“你干什么,我是郡主!”
  “郡主又如何?”西南王冷淡睨了她一眼:“来了这西南,你还以为能回京城去?”
  “我——”袁绿衣紧紧咬着嘴唇没说话,单薄的身子被人抓住,仿佛都能捏碎了一般。
  那侍卫拖着她就要往外走,袁绿衣反抗间撞翻了一侧的茶水,洒得赵阚满身都是。
  他当即皱紧了眉头,不过却也从自己的沉思里回过神来,他记得林锦婳跟袁绿衣关系很不错?锦婳又是最重感情的人……
  想到这里,他才上前一把将狠狠掐着袁绿衣脖子的侍从一巴掌打开了:“滚出去。”
  那侍从怔住,袁绿衣则是趁机挣脱开躲到了赵阚身后。
  赵阚眉梢微挑,嫌恶的拍了拍身上的水,才跟西南王道:“这女人我要了。”
  “你不是想要林锦婳?”
  “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等林锦婳成了我的,让她做正室就是。”赵阚想到这里,嘴角忍不住溢出笑意来。
  说完,见西南王不说话才扭头出去了。
  袁绿衣浑身发颤,赶忙跟了过去。
  赵阚一路往前,只想着赶快回京城去了,若是父皇真的打算杀了母妃,那就造反又如何?兴许还能趁机把锦婳抢过来!
  一想到她日日夜夜在别的男人身底下承欢,他便恼得想杀人。
  一路走到了自己的营帐门口,才听到身后传来啜泣声,一回头,发现袁绿衣正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样子,不由冷笑扬起唇角:“你放心,本王对你没兴趣,你要是不想死,就乖乖呆在营帐里。”
  “你别以为我会感激你!”袁绿衣咬牙,他们几次三番差点杀了锦澄,还要造反,如今这样做也一定是另有目的。
  “本王需要你感谢么?”赵阚不屑瞥了她一眼,便转头跟侍从道:“看着她,别让她乱跑。”说完,转头便走了。
  袁绿衣微微皱眉,但看着不远处虎视眈眈的侍卫们,这才转身进了营帐。
  她本以为独自过来反而不会引人注意,想来还是她想错了,这个西南王一开始就没把自己当回事,或者说,没把皇帝当回事……
  她悄悄拿出袖子里藏着的鸽子,咬破手指头将消息写在了纸上,趁着营帐外的人不注意,才悄悄将鸽子放走了。
  熊霖雨在冷宫已经呆了一天,她没敢跟德妃说她已经被召幸了的事,看着还在不停让自己去跟皇帝求饶的德妃,终于忍不住道:“姑姑,皇上可能不想放过你。”
  “怎么可能!”德妃不信:“皇上就算是看在熊家的面上也不会这样对我的,一定是丽嫔那个贱人用了什么恶毒下作的手段,才让皇上这样对我的!”
  “可是……”熊霖雨犹豫看着她:“丽嫔昨日晚上已经死了。”
  “什么?她怎么可能死呢,就算是落水,也顶多是受惊而已……”
  “太医说,就是惊吓过度而死。”熊霖雨道,但她看得清楚,这分明就是皇帝故意为之,把丽嫔的死栽赃到姑姑头上。
  她看着面前失神的人,才道:“姑姑,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已经送信去西南了,爹爹和表哥一定已经知道了……”
  “谁让你告诉他们的!”德妃猛地回过神,怒道。皇上就是忌惮熊家的势力才不敢把储位给阚儿,如今自己被贬,皇上说不定就是想借此机会扶阚儿上位,但哥哥一旦冲动,说不定会带兵杀入京城来,到时候可就什么都来不及而来。
  熊霖雨不知她为何发怒:“姑姑,我……”
  “娘娘时辰不早了,您该回宫了。”外面的宫女瞧见天色已晚,今晚皇上说不定还要召幸她,才忍不住提醒道。
  “娘娘?”德妃面色微微一白。
  熊霖雨眼眶微红:“姑姑,是皇上她……”
  “啪——!”
  德妃一个巴掌狠狠打在她脸上,眼神怨毒起来:“狐狸精,皇上是你亲姑姑的男人,你怎么敢……”
  熊霖雨何尝不委屈,还要再开口,德妃已经把她推搡着赶了出来。
  “姑姑……”熊霖雨还要再说,德妃却只看着她年轻貌美的脸,摸着自己日渐老了的容颜,眼神发寒:“我从没想到,背后捅刀子的人,竟然会是你。”
  “娘娘,时辰不早了……”一侧的宫女还要提醒,却被熊霖雨一个冷眼狠狠瞪了去,可这一会儿,德妃已经转身关紧了房门。
  熊霖雨看着紧闭的房门,想起来京城的种种,泪缓缓落下,却只仰起头忍住,转头往永和宫去了。
  暗处,宫女见她离开,才赶忙回去把消息跟薛闻心说了。
  薛闻心把玩着宁王府送来的暖玉,听宫女说完,才笑起来:“原来皇上是要借雨贵人做幌子呢。”说完,将暖玉收好,这才道:“先不必管她,一时半会她也骑不到我的头上去。”只要自己肚子里这个孩子还在。
  她转头看了眼那玉,眸色微深,宁王殿下,我一定、一定会得到你的!
  轩王赶回京城的时候,已经到了丽嫔出殡的日子,他也算是个有孝心的,下葬的时候,不顾体统哭了个天昏地暗,让轩王妃尴尬的陪着哭了一阵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等葬了丽嫔,轩王这才携妻带子回宫去跟皇帝请安了。
  丽嫔一死,他便仿佛失去了顶梁柱一般,无心再争夺这些东西了,哪想皇帝问他的第一句话,便是问他想不想要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轩王跪在地上抹完眼泪,整个人都怔住了,轩王妃却是很高兴,悄悄推了推他,道:“王爷,皇上问你的话呢。”
  皇帝睨了眼轩王妃,眸光微凉。
  轩王怔愣了会儿,才怯怯道:“父皇,儿臣怕没有那个本事……”
  “你母妃不在,你就没有本事了?”皇帝寒声道。
  轩王听到他这样的声音便忍不住抖了三抖,摇摇头,道:“父皇,儿臣是担心……”
  “若是朕愿意找人扶持你呢?”皇帝又问道。
  轩王听到这里,哪里还不明白,父皇这是真的要把位置给他啊!
  他抬头看着皇帝严肃的不像是开玩笑的神色,想起上次被打,咽了咽口水,壮了壮胆子,才点了点头。
  皇帝见状,这才笑了起来,上前亲自将他扶起,道:“从今日开始,你以祭奠丽嫔之名暂住宫里,但多余的字,你们谁也不能说出去一个字,明白吗?”
  轩王妃兴奋的脸都红了,丝毫不顾丽嫔才死,忙笑着点点头。
  轩王也跟着点了点头。
  没多会儿,安公公从外头进来,躬身行礼道:“皇上,雨贵人来了。”
  “雨贵人?”轩王还诧异了一下,不一会儿便见熊霖雨过来了。
  熊霖雨姿容跟德妃年轻时的确很像,但德妃是媚,她是冷。
  轩王看着这场景,想起一路来听到的流言,忙识趣道:“父皇,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嗯。”皇帝点点头,看他毕恭毕敬的样子,笑容越发大了些,等他走了,这才瞥了眼安公公:“准备就寝吧。”
  “是。”安公公垂眸应下,立即找了人进来伺候。
  熊霖雨手心微紧,没说话。
  皇帝看着她这样,也知道:“见过德妃了?”
  熊霖雨不出声,皇帝也不计较,只道:“朕让你去,就是让你看清楚,敢背叛朕,算计朕,就是这样的下场。”
  “可是熊家……”
  “熊家雄踞西南这么多年不肯交出兵权,你以为朕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吗?”皇帝推开要来替他更衣的宫女,指着熊霖雨道:“你来。”
  熊霖雨拳头紧握,颤着走到他身侧,昨晚的疼痛和羞辱她还历历在目,现在走到他身边,只想杀了他。
  但皇帝已经看穿了她的想法:“你若是敢动手,你在宫外的母亲立即就会成为刀下亡魂。”
  熊霖雨猛地抬头看他,他却只抬手将所有人都打发了出去,将熊霖雨推在了后面不远的榻上。
  夜里,所有人好梦正酣的时刻,城外一处水流湍急处,有人从水里打捞出了一个抱着一截浮木漂了几十里的人。
  “居然还没死。”救他的人探了探他的鼻息,跟坐在轻纱轿子里的女子道。
  “算他命大。”
  “那咱们可要救她?”侍女问道。
  女子好看的唇角慢慢勾起:“他就这样死了,似乎也有些可惜。”
  侍女点头:“奴婢明白。”说罢,立即招了人把他抬走了。
  人抬走不久,文孝便带着人搜查了过来,看见有人在河边,上前查问道:“你们可见到一个身受重伤的男人从河里爬出来?”
  “大人说的这样恐怖,想来我们是没见到的。”女子声音轻柔。
  文孝借着夜风吹起帘子勉强看到里面系着面纱的女子,便是只露半张脸也很好看了。而且抬轿子的好似也是女子,均是模样不俗。
  他皱皱眉:“姑娘既然没看到,就早些回家去吧,外面危险。”说完,驾着马就继续往前追去了。
  等人离开,四个侍女才快速的抬起轿子消失在了黑夜里。
  文孝觉得奇怪,勒住马儿要回头再问时,却已经不见了那人的身影。
  他觉得奇怪,立即有人来回报:“大人,河岸一处被水打湿了。”
  “坏了!”文孝立即意识到赵倾被人带走了,但不知是死是活,虽然按常理来说应该是死了才对……
  想罢,快速带着人往前追去了。
  等他们一走,老远跟着文孝而来的高禀见此场景,面色沉了沉。
  一夜过去,林锦婳醒来时,赵怀琰早已经醒了,还目光直直的看着自己。
  “王爷……”
  赵怀琰听着她含糊不清又软糯得厉害的声音,喉头微紧:“怎么了?”
  “你何时醒的?”林锦婳自然的钻到他怀里抱着他的腰迷迷糊糊问道。昨夜实在是太累了,以至于现在她还觉得腰疼。
  赵怀琰的手慢慢搭到她的腰上,慢慢的替她揉着:“这样还酸吗?”
  林锦婳舒服的枕在他肩上,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腰的确没那么酸了,但是……
  “王爷!”她轻呼一声看他,他的脸却忽然在眼前放大,而后腰上的酥麻感直接袭遍全身。
  事后,赵怀琰抱着她在浴房洗漱干净,才又抱着她回到了被窝。
  但看她一回到被窝就把自己蒙在了被子里,不由笑道:“怎么了?”
  “困。”林锦婳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脸红。
  赵怀琰笑笑,连着被子一起将她抱住,才蹭了蹭她的头,笑起来:“昨儿徐夫人才说,让你早些生个孩子。”
  “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也得努力不是?”
  林锦婳满头黑线,一天的努力就能成么,他也把怀孕想的太简单了。
  两人正闹着呢,外面便传来了墨风的声音:“王爷,高侍卫有事寻您。”
  “嗯。”赵怀琰淡淡应了声,这才扒出林锦婳,在她额头轻轻一吻,看着她额前的黑发因为薄汗而贴在脸,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看着自己,微肿的红唇微微抿起,泫然欲泣的模样,看得他身下一团火热。
  林锦婳只是想出来透透气,哪知他就会想这么多?不过看着他愈发深了的眼神,默默提起被子捂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王爷先去,我随后就起了。”
  赵怀琰见她如此,眸里溢满笑意,这才起身往外而去了。
  林锦婳看他离开,这才长长松了口气,抱着被子嗅着空气里还萦绕着的他身上独有的清香,嘴角高高翘起。
  阿宝进来伺候时,看到她在傻笑,还以为她病了,忙道:“王妃,你怎么了?”
  “啊,我没事。”林锦婳立即收起笑容,从床上坐了起来。
  青丝顺滑的落在身后,阿宝看到她脖子上一块青紫,吓了一跳:“王妃,你脖子怎么了?”
  林锦婳微微一怔,霎时想起之前赵怀琰的动作,脸唰的一红,却故作镇静道:“没事,昨夜蚊子咬的。”
  阿宝看她说得认真,不疑有他,只严肃道:“今晚奴婢一定更小心把屋子里的蚊子熏干净!”
  “嗯。”林锦婳立即将衣裳穿上,出了房间,才算松了口气。
  坐在梳妆台前,她还特意看了看脖子上,非常明星的一大块!
  她也顾不得热,让人拿了一套高领的裙衫来,梳了个十字髻,才算勉强挡住脖子上的痕迹。不过阿宝也被墨风好好‘普及’了一下知识,全程看林锦婳都脸红不已。
  赵怀琰回来的时候,看到主仆两都红着脸,不由问道:“怎么了?”
  “没……没事。”阿宝越发觉得羞涩了,赶忙行了礼道:“奴婢去拿羹汤。”说完,慌不择路的就往外头跑去了,不出意料的绊到门槛上摔了个大马趴,诸人登时笑了出声,林锦婳也终于不那么尴尬了,瞧着阿宝连忙跑了,才笑着看着赵怀琰道:“王爷不乏吗?不用坐下来喝点汤?”
  赵怀琰看她带着坏笑的样子,淡淡坐下,道:“要补补。”
  林锦婳看他大大方方的承认,哑然,这才安安分分吃起早膳来,却不知道赵怀琰的耳根子早已红了。
  他瞧着极快又优雅十足吃着早膳的林锦婳,眸里的温柔都要溢出来。
  一顿温馨的早膳过后,林锦婳打算去一趟林府,上次的事最受伤害的还是汝嫣,如今风头已过,她正好去看看,不过还未出院子,宫里的圣旨就来了。
  林锦婳跟着赵怀琰在前院接旨,但她却总有些担心。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嫡子怀琰,为宗祠之长子,天意所属,今日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
  后面的话林锦婳没听进去多少了,但她知道,皇上在这个危险的时候,将怀琰立为了太子,这就意味着熊家即便要谋反,赵阚即便要夺位,要对付的人也不是皇帝,而是怀琰了,他让怀琰做了挡箭牌。
  想到这里,她的拳头死死握紧了起来。
  赵怀琰平静的接过圣旨,看着面前的人,淡淡道:“劳烦公公了。”
  “是奴才荣幸能来给太子殿下颁发旨意。册封太子的典礼皇上设在三日之后,是吉日。”公公笑起来。
  赵怀琰让人赏赐了东西,这才命人送他出府了。
  林锦婳起了身,上前抓着他的手笑道:“恭喜太子殿下。”她知道他心里的失望必然更多。
  赵怀琰看着她弯如新月的眼睛,抬手揉揉她的小脑袋,才略带着几分无奈道:“本想带你过几日平静的日子。”
  “跟你在一起,不论哪儿,都能找到平静。”林锦婳认真道,只要他在,刀山火海,她也有勇气去闯。
  赵怀琰将她拥在怀里,心里的失望被爱意填满
  他一直以为父皇待自己是真心,可到头来,他也不过跟其他的皇子一样,都是他想要操纵在手里的一颗棋子。
  圣旨之后,皇帝赐封侧妃的圣旨又来了,是安公公亲自来传的旨意。
  花厅里,安公公看了看林锦婳,才道:“皇上的意思是,在您册封之日,迎两位侧妃入府。”
  林锦婳心中微紧,但也知道不可避免,太后的旨意想来皇帝也不会违背,只道:“到时候本妃会准备好……”
  “不必准备,从后角门抬进来安置在西侧院就是。”赵怀琰淡漠道。
  安公公惊讶的抬起头来,提醒道:“殿下,您这样护着太子妃,皇上必不高兴。”
  赵怀琰淡淡睨着他:“不高兴又如何?”会撤去他的太子之位么?不会的,在熊家的兵权还没收回来之前,在朝中狼子野心的人还没处理干净之前,自己这个位置会一直稳固。
  安公公知道他的脾气,闻言,只悄悄看了眼林锦婳。
  林锦婳转身看着赵怀琰,笑道:“殿下不必置气,就当是买了两盆盆栽来屋里观赏……”
  “既然是盆栽,就该呆在盆栽的位置。”赵怀琰说完,看着她还强笑的模样,目光微柔:“婳儿不吃醋?”
  林锦婳哑然,就算吃醋,也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说啊。
  安公公看他是铁了心的样子,无奈,只得把昨儿皇帝悄悄见轩王,还把轩王留在了宫里的事儿说了:“奴才虽然没听到皇上到底跟轩王殿下说了什么,但轩王妃的样子好似十分高兴。”
  “能让她不顾丽嫔才死的体统这样高兴的,也只有一件事了。”林锦婳都能猜到。
  安公公见时辰不早,也不再多留,只道:“皇上近来好似请了个炼丹的道士入宫,也不知是做什么的,但皇上自见了他以后,每日精神都很好。”
  赵怀琰眸光微寒,难不成父皇也是踏上了历代皇帝的老路,开始追求起长生不老术了么?
  等安公公走了,赵怀琰才起了身:“我出去一趟。”
  林锦婳知道他要去准备些事情,毕竟他如今成为了太子,肯定麻烦事不少,而且皇上突然立了太子,一定会逼得赵阚跟西南王迅速逼近京城,想来德妃的寿数也不多了……
  她这样一想,又觉得不安,她的势力还未准备好,还不能跟皇帝抗衡呢。
  想到这里,等赵怀琰出去后,她也立即备了马车出去了。
  城中。
  郑穹瞧见她来,已经不似从前那般拘禁了,却只以为他要问孙家的事儿,道:“孙侍郎自上次的事后,便请了一个月的长假在家,最近查到他正将府里的财物往京城外运,看来是要逃走。”
  “他早已插翅难飞。”林锦婳暂且不急孙家事,只道:“我让大人准备的是事情如何了?”
  郑穹想起她曾经的话来,道:“已经跟墨月姑娘商量好,广招人不大可能,不过听说王妃新招揽了一批青山寨的人?”上次青山寨的人把赵倾逼回京城这件事他可是听说了。
  林锦婳浅笑:“大人觉得青山寨能用?”
  “山匪虽不如正规军,但也有正规军没有的优势,便是灵活而且有自己的主意,能随机应变。”郑穹道。
  “大人可是要去青山寨?”
  “嗯。我还想往江南的方向去,徐大人不是正好要去江南么,我随他一起,不仅能暗中照顾,也能招揽不少因大水家破人亡人,以山匪的法子训练,不费正规军的时间,还能达到比较好的效果。”郑穹在这几日一直在想这事,思来想去,也就是这个法子最靠谱了。
  林锦婳点点头:“好,这两日我便会安排大人出城。”
  两人又说了会儿细节,直到墨月从外面回来。
  “可联系上大当家了?”林锦婳看她跑得匆忙,问道。
  墨月面色略有几分凝重,道:“大当家失踪了,听寨子里的人说,这两日大当家一直说有人在盯着他,直到昨晚,在他房间发生了搏斗后他人便失踪而来。”
  林锦婳面色冷冷一沉:“你立即带人去找,一定要保住他的命!”
  墨月点头,二话不说便带着人快速往外去了。
  林锦婳看了看担忧的郑穹,道:“大人放心,你的计划一定会如常进行。”说完,对花生道:“立即去寻张晓芳,让她来见郑大人,以后银子的事直接跟郑大人商量。”
  花生看着事态紧急,也不敢耽搁,立即去了。
  林锦婳见安排好,这才上了马车回府去了。
  可是谁要杀大当家?赵倾?不可能,就算他侥幸没死他也没能力去杀他,但知道大当家跟自己接触的就只有身边这些人,难道是出了内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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