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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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雕栏画栋,金碧辉煌。一身鹅黄色罗裙宫装的引玉望着龙延宫,脑海里蹦出这八个字。身后的宫女见她止步,疑惑地问道,“娘娘,怎么了?”
  引玉抚了抚自己繁琐的发髻,娇媚的容颜更添妩媚,娇娇嫩嫩地道,“没什么,走吧,将东西给本宫。”走至门口,微微回身,拿过宫女手里的汤盅。
  “参见玉贵人。”黎湛身边的一等红人太监总管小宇子见到来人,微不可闻地皱了下眉,平淡地给引玉行礼。
  引玉显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冷淡,一心想着见到黎湛,对着黎湛身边的大红人当然也就放下身段讨好,“小宇子公公,本宫命御膳房做了补汤,给皇上送来……”说着眼睛往里面看了看。
  小宇子心里哼了声,面上不改色,淡淡地瞥了眼汤盅,“贵人来得可不巧了,皇上刚睡下,吩咐了不见任何人,贵人还是先回去吧。”
  “本宫不会吵着皇上的,这汤……”引玉笑容一僵,随即又笑笑说。
  小宇子直接拒绝,“贵人不要为难小的了,这汤奴才替您端进去,等会子皇上醒了,代为转达您的心意。”
  这下脸皮再厚也该懂了皇上是不会见她的了,引玉脸色一青,眉宇间染了戾气,愤愤地甩了下宽大的云袖,“哼!”然后转身就走。
  待引玉的身影走远不见,小宇子甩了下手中的拂尘,不屑地吐了口痰,看着两旁的侍卫,道,“都给本公公记着,以后玉贵人再来龙延宫,直接让她回去。皇上的龙延宫哪里是随便就可以进的!”说完,就进了龙延宫。
  檀香幽幽,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男子抬头,轻憋了眼进来的小宇子,继续伏案看奏折。对狭长的丹凤眼深若潭渊,不怒生威,身形高大,墨发倌起,一根看上去光泽圆润的简单碧玉簪别住。凤眸剑眉,鼻梁高挺,薄唇习惯性地微抿,一张俊美的脸,棱角分明的下巴,若不是龙袍加身,倒像是画里的清冷公子。
  “皇上,玉贵人方才来了,说是送补汤的,不过已经被小的打发走了。”小宇子见黎湛的视线又落在自己身上,便出声汇报。
  黎湛将奏折放置在紫檀木书桌上,眉宇间有了倦色,“小宇子,今天是什么日子。”声音低沉像是上好的古玉相触发出的声音。
  “回皇上,今儿是二月初十。”小宇子打量了下黎湛的神色,道。
  男子幽深的眼睛里有什么情绪飞快闪过,又落下,起身大步走至窗边,望着窗外袅袅的依柳,声音有了不易察觉的伤感,“二月初十,十年前的今天,我第一次在宫里遇见她……”
  小宇子脸上露出惊骇之色,反应过来皇上口中的“她”是指谁,原来今天竟是皇上与已故的皇后娘娘认识的纪念日啊……自从那位主子去了后,皇上大病一场,病愈后竟是一字不提那位主子的名字,也不准许太医去碰那位的遗体。当时胜仗归来的皇上听到噩耗,直接飞身下马冲进长乐宫,一个人守着那位主子一整晚不合眼,最后看到那位主子留下的血书,生生哭了出来,只有他一个人听到一向坚韧的皇上那绝望的哭声,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只是没到伤心处啊!
  他不知道皇上对娘娘存着什么心思,是因为恨她的撒手无情才不提及她的一切还是因为接受不了她已经不在的消息而选择闭口不提?或许是两者都有,可是除了皇上本人,谁又能说得清呢。
  “你说朕应该怎么处置周轶?”良久,小宇子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的时候,黎湛却突然回过头状似无意地问道。
  小宇子惊了惊,扑通跪下,“奴才不敢议政啊,皇上!”
  黎湛轻笑,笑不及眼底,“如果是长歌,她会说,周将军虽以上犯上,但念在为黎国立下赫赫军功,从轻发落,但惩治也要做到以儆效尤,树立君威……”只是这世间再也没有一个人敢像她那般劳心劳力不顾及后果地回答他的问题,不把他当做这黎国的君王,而是一个寻求意见的人。直到失去她,他才懂什么叫刻骨铭心的痛,痛彻心扉,痛不可抑。
  “皇上……皇后娘娘是世间难得的奇女子,可惜红颜薄命……但是逝者已矣,皇上您要多多保重自己的身体!”小宇子莫名地鼻酸,他自小就陪着皇上,看着他从一个不受宠的冷宫皇子成为万人之上的帝王,他太明白皇上内敛不爱表达情感的性子,然而此刻他对着自己不遮掩地表达自己对那位主子的思念追忆……
  黎湛以手撑额,嘴角牵起苦涩的笑意,“那是她敬爱的师兄,情同兄妹的情谊,即使周轶对她存着私念,我也不能下狠手啊,不然长歌在那边也会怪我的……不,她走的那么决绝,甚至连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要了,她到最后都不肯见我一眼,她一直都在怪我,她怪我杀了她的父兄,怪我废了她的武功,罚她禁闭……她肯定恨着我的,不然怎么连一个梦都不愿意托给我。”
  小宇子抬起袖子擦了擦发红的眼眶,哽咽道,“娘娘她那么爱您,怎么会……”
  “出去吧,朕想休息了。”黎湛闭了闭眼睛,眼中一瞬恢复了清冷无波,好像方才追忆哀伤的人不是他。
  “嗻。”小宇子行礼退出去。
  等到一室冷清终于只剩他一人的时候,黎湛无言地取下倌发的簪子,轻轻抚摸簪身上的纹路,细腻温暖的触感依旧,可是赠他簪子的那人再也不会浅笑着帮他倌发了。
  金碧辉煌的宫殿之外,一名黑衣长发女子静静地立在风中,发丝轻轻舞动,发梢扫过精致如玉的面庞,她双眼只是静静地看向皇宫的方向,很久很久。
  “主子,外面冷,进屋去吧。”抚音手里拿着披风,走近长歌,给她披上,温声。
  长歌依旧看着皇宫,声音淡淡,“阿音,其实我一直都不喜欢皇宫。”
  “我知道。”抚音心中一痛,她的主子应该是翱翔九天自由自在的凤凰,却为了一个男人,甘愿困在皇宫中。
  “但是,我现在迫不及待想进去。”回头,无悲无喜地笑了笑,刹那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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