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欢喜戏楼见逐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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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喜戏楼。
  程静书自醒来就一直被关在房间里。
  她不知道是什么人抓了自己,她也不知道这些人要将她关到何时。
  她除了不能离开这间房以外,其余所求都会被满足。
  若是忽略被困在这方寸之地这件事儿的话,她倒像是来此作客的上宾。
  窗外锣鼓敲响,又是一场戏开了腔。
  她站在窗边,闭上眼睛。
  如此这般,听觉便可被放大。
  她能更全身心地投入到这场戏中。
  “这才是人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
  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
  柳暗花明休啼笑,善果心花可自豪。
  种福得福如此报,愧我当初赠木桃。”
  她每日都能听到不同的戏文。
  戏里爱恨纠葛,有生死相许、至死不渝;有真情错付、抱憾终身。
  她最喜欢的却是这一出《锁麟囊》。
  最爱的便是这戏中那句“这才是人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
  再精彩、百转的戏都没有她亲生所历的重生归来这一出来得传奇。
  她和厉北廷的经历便也是应了这句戏文。
  故而,她是戏中人,她也是台下客。
  从前她没认真听过戏,这几日被关在这儿,她反倒静心凝神认真听了几场。
  怪不得世人总说人生如戏。
  这戏文里可藏着许多人一辈子都没能悟出的大道理。
  叩叩叩——
  房门被敲响。
  紧接着有人打开暗格,将午膳递了进来,说:“程小姐,用膳了。”
  她几个箭步冲到暗格旁,一把拽住送饭人的胳膊。
  这个动作她练习了无数次。
  今日出手,总算是成功抓到了。
  那人挣扎着,猛拍她的手。
  程静书死死地拽住对方,问:“你们是什么人?”
  “放手!你快放手!我只是膳房的伙计,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哪里?”
  “我不能说。”
  程静书勾唇,空着的右手将一枚药丸扔进了这人微张的唇中。
  那人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
  待到反应过来时,他惊慌失措,连挣扎都忘了,一个劲儿地掉眼泪,问:“你给我吃了什么?”
  “毒药。”
  “什么?你这个姑娘怎么如此狠毒?”
  “回答我的问题。”
  “我真的不能说。说了东家会杀了我!”
  “你不说,现在这毒药就能要了你的命。”
  “左右都是死,我不能连累我的家人!还请程小姐放手,让我去和家人道别。”
  程静书挑眉问:“你不怕死?”
  “怕,但一个人死总比一家人死好。我上有七十老母,下有三岁幼子,我到这里做工也是为了家人。”
  程静书心软了一些。
  她觉得能为家人去死的人都不会是大奸大恶之人。
  她道:“我也不为难你。这样,你替我将你们东家唤来。”
  “东家事忙,应是不会见你。”
  “不试试怎么知道?若是你东家来了,我立刻奉上解药。”
  那人咬牙道:“好!”
  程静书这才放了手。
  她将膳食端到桌上,照常取下头顶银钗试了试毒。
  银钗没有变色,她这才放心地用膳。
  她刚吃到一半就有人来了。
  她看到那扇自从她醒来就一直紧闭的门缓缓被打开。
  一位穿着珠光白缎面长袍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他说:“程小姐,听说你要见我。”
  “你是谁?”
  “我是你想见的人。”
  程静书:……
  她夹了块肉,慢条斯理地咀嚼着。
  年轻男子笑了笑,道:“程小姐倒是处变不惊。”
  她吃完了肉,喝完了汤,掏出手帕擦了擦唇角。
  她这才缓缓开口:“在桃源村把我打晕带走的人是你?”
  “程姑娘觉得呢?”
  “我觉得不是。”
  “噢?为什么?”
  “第一,一般东家都不会亲自动手;第二,我虽不习武,但也有幸结识过习武之人,你不像。”
  年轻男子愣了愣。
  须臾,他大笑出声,道:“你这女人还挺有意思!你觉得我不是习武之人?你这么说就不怕我杀了你?”
  “你若想杀我,掳走我后就可下手,何必好吃好喝伺候着?”
  “倒是聪明。”
  “说吧,你是何人?你为什么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是怎么进入桃源村的?”
  “程姑娘一下问这么多问题,我倒是不知该要从何回答了。”
  “一个一个回答即可。”
  “你可以叫我碟倚叶。”
  “什么?”
  “蝴蝶的碟,倚靠的倚,绿叶的叶。”
  “你是万花城鼎鼎有名的名角儿碟倚叶,三年前凭借一场《枯叶蝶》爆红全城。”
  “哟?程小姐居然听说过在下。”
  “所以这里是欢喜戏楼。”
  “对。”
  程静书下意识地摩挲着茶杯,她问:“我初次来到万花城,也未曾见过蝶老板,蝶老板为何要将我抓来?”
  “怪只怪你得罪了大人物。”
  “谁?”
  “欢喜戏楼的老板。”
  “戏楼老板是谁?”
  “这就无可奉告了!程小姐,我已经透露了太多,再多说我这条命也保不住了。”
  砰——
  窗边传来一声巨响。
  玻璃渣子在空中迸射。
  程静书举起衣袖抵挡。
  如此一来,她的视线便也被衣袖挡住。
  她在明明晃晃的视线中被卷入一个清冷的怀抱。
  她下意识地出拳。
  那人许是猜到她想做什么,先一步就按住了她的手,压抑道:“是我。”
  程静书瞬间就泄了气,任由男人揽着她。
  她就知道他肯定会来救她。
  只是没想到,他竟来得这么快。
  几日未见,他身上那股子清冷疏离的味道愈发浓郁了。
  她发现,她很贪念。
  程静书靠在他怀中,浑身每一处肌肤都放松了。
  他就是她心之所向,梦之彼岸。
  他来了,她就回家了。
  男人剑指蝶倚叶,冷声道:“你的命现在就保不住了!”
  蝶倚叶:……
  他脸色苍白。
  他说:“你你你你…你是怎么闯进来的?”
  欢喜戏楼虽只是一个戏楼,但其实是那人的一处分部。
  出入戏楼的人看似只有戏子,其实藏了不少武林高手。
  自程小姐被抓来后,戏楼更是添了不少人手。
  在这种情况下,居然有人能闯进来。
  而且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了,还没有人追上来。
  这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是这人出现地神不知鬼不觉,其二便是楼中人已经尽数被俘。
  第一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毕竟这人破窗而入,动静并算不得小。
  所以……
  蝶倚叶想到第二种可能性,瞬间倒吸了一口冷气。
  逐墨冷眼看着他的样子就跟冷面阎王一样。
  蝶倚叶吓得浑身发颤。
  逐墨就那样看着他,直到他崩溃,下跪求饶。
  他说:“我只是这戏楼的一个戏子,我什么都不知道。”
  逐墨手里捏着一个药包,他说:“这药毒性不强,要不了你的命,顶多就是毁了你的嗓子。也许吃完这包药,蝶老板就能想起一切了。”
  “不……”蝶倚叶摇头,他抗拒地后退,道:“嗓子是我的命,你毁我的嗓子还不如要我的命。”
  程静书伸出小脑袋,忽然插了一句:“也行啊,先前去唤你来见我的那伙计就吃了会要命的毒药,我可以给你一颗一模一样的!”
  蝶倚叶说:“不可能!你被抓进来之前已经搜过身,你身上不可能有毒药。你能吓唬那伙计,却吓唬不了我。”
  “我会制毒啊!你那位大人物没跟你说?”
  蝶倚叶:……
  程静书又问:“既然你认为那毒药是假的,那你为何要来见我?”
  蝶倚叶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只是对程静书好奇,想看看头一次被老板另眼相待的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想看看她能耍出什么花招。
  若他知道这一趟会遇到冷面阎王,他是万万不会来的。
  他不回答,程静书又开了口,道:
  “你不说我就来替你说。你肯定觉得我翻不出这座戏楼,所以放心大胆地来见我。
  一来呢,可以看看我到底是什么人,值得你老板这么大费周章地抓来。
  二来呢,又能打发打发时间,给自己逗逗闷儿。
  可惜啊,你没想到会遇到我家公子,更没想到被搜了身的我竟然还有毒药。”
  “我…我就是个小人物,你们杀了我也没用!你们杀了我就永远不会知道幕后真凶了。”
  “所以你这是要告诉我们幕后真凶是谁了?”
  “我说了你们就能放过我。”
  “嗯。”
  蝶倚叶还是不安心,他看了面无表情的逐墨一眼,问:“你能做这位公子的主儿吗?”
  程静书抬头看向逐墨。
  从这个角度看,男子下巴瘦削,轮廓凌厉。
  颈间肌肤白皙有光。
  她好想…嗯…好想摸一把。
  但她不敢。
  她就这般看着她,眸光像是着了火。
  逐墨似有所察,他低眉看向她,恰好抓住了她光明正大的偷窥。
  程静书咧嘴笑了,不自在道:“蝶老板在问你呢!你看我做什么?”
  逐墨打量着她,轻声问:“你受伤没?”
  程静书摇头。
  “蝶老板欺负你了吗?”
  “大概是要欺负的吧,不过你来了他就不敢了。”
  “你瘦了!”
  “啊?”
  “他们不让你吃饱?”
  程静书愣住,傻乎乎地望着他。
  逐墨蹙眉,对蝶倚叶说:
  “我亲自下厨养着的姑娘被你们虐待。
  她好不容易多长了一点肉被你们又饿没了。
  这笔账,怎么算?”
  这话一出,程静书捂着胸口,竟在这一刻有了……怦然心动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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