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八、告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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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样的事,不可能发生。”
  枕溪不理解他突然生气的理由。分明最应该生气的是自己才对。
  “你说不会就不会吗?也对,在你们眼里,什么都可以作为明码标价用来交易的商品。一个女孩子的清白算什么?比起你们庞大的帝国产业,也太廉价了不是吗?”
  “我说了,那样的事,不会发生。”
  他背着身,枕溪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从他的语气判断,现在这人的精神不大正常。
  “OK!你开心就好。”
  枕溪也没有再往下说的心情。
  他们两人,就这样干坐着,僵持了快十多分钟。
  “你从小生活的环境不比我简单,甚至更复杂。你从很小,就懂得如何保护自己。我回家后,连拧开过的矿泉水都不敢喝。你活得比我还要小心谨慎敏感多疑。”
  云岫拿着一个苹果在手里把玩。
  “所以我很好奇,那杯芒果汁是谁给得你,你能冒着过敏的风险也要喝一口进去。还有,那位不见踪影的礼宾员小姐,是以谁的名义约的你。”
  “芒果汁是赵青岚给的,我以为你们都知道。我和她的关系尴尬,在公开场合,在外人面前,这个面子我总是要给她。”
  “为什么不说。”
  “同组合成员互相陷害,这个新闻要是爆出去,肯定比我被直播还要受人关注。我还要在这个组合里呆半年,她里头就是腐烂得像个沼池,我也不能让外人知道。否则大家都觉得,我也是从沼池里出去的,那我,成什么了?”
  枕溪扯着枕头套,说:“收拾她的机会多的是,我不急。”
  “你是很聪明。”
  云岫抬头看她。
  “那是谁,约你去的会议室。”
  “这个重要吗?”枕溪笑。
  “这个不重要吗。”他也笑,“如果是什么无关人员,例如眭阳Ian等等等等。你凭什么,要把这个罪责怪在我身上。是我,让你去的吗?”
  嚯!
  不愧是云家那种豺狼虎豹集聚地磨练出来的资深资本家。
  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了不起。
  “你问我,你做错了什么,我为什么要把你卷进我们家的战争中。”
  云岫把擦干净的苹果塞到她手里,捏着她的手腕,用指腹蹭着她的动静脉血管。
  “当初不是你,让我回家的吗。”
  他说:“丹丹,你真狠心。当初是你把我给推进来的,现在反倒要怨我。你可以怨我,可我能去怨谁呢。”
  这是枕溪第一次打他的口里听到“丹丹”这个名字。
  和所有熟悉亲切的人叫她这个名字不同。这人叫她名字的感觉,和偶然发现电脑屏保被换成了满身脓包的深色蛙类差不多。
  她把手抽出来,藏到被子里,死死地,按住了边角。
  “你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把这件事归结在我身上。我之前就跟你说过……”
  “自己的路自己走。感谢你,这句话我到现在都很受用。当时我问你,我为什么要回家,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记得吗?”
  枕溪记得,但她不想拿出来再说一遍。
  “我当时18,或者未满18。跟你现在一样,还是未成年的身份。我那时候知道什么。是你一直诱导我,给我描述了一个美丽得不能再美丽的未来,我选择相信你,于是到了今天这步田地。你现在说,这跟你没关系。枕溪——”
  “教唆杀人,也是杀人。”
  养狼为患啊!
  养狼为患。
  她当初怎么就没看出这狗崽子是个这种狼子野心的东西。
  究竟是从哪一步开始就做错了?
  是第一次见面时的善意示好。
  还是帮他解决他母亲墓地的多管闲事。
  是因为想要补偿的处处维护。
  还是那个雨天发了疯似得顶着满身泥泞跑去找他。
  究竟是,哪里,做错了?
  手里被塞入了一个东西。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人单膝跪在了她面前,把左手放入了她的手中,说:
  “我有罪,我向你告解。”
  枕溪低头看,她手里被塞入的东西,是一根十字架吊坠。
  “虚荣,嫉妒,倦怠,暴怒,贪婪,饕餮,*。我犯了所有罪,心甘情愿受惩罚。”
  枕溪拿着十字架的手被他拉到脖颈处,最尖锐的地方,就戳着他的咽喉。
  “你杀了我。”
  他说。
  枕溪撑着身子往后退,把手里的东西甩出去。
  “你疯了。”
  她说。
  她的一只手还是被这人拽着,他用两只手死死拉住她,把额头蹭上了她的掌心。
  “枕溪,我活着也不开心。”
  “还不如,死了。”
  “这……这个世界上,也不是……也不是事事都能如愿的,每个人……每个人都有烦心事,我也有……你看我……”
  枕溪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在抖。
  “你参加节目,你出道当艺人,是你,自己选择的。你,没有抱怨的权利。况且,你是开心的。”
  “是……是这样说没错。”
  枕溪伸出手,小心地,摸了摸他的头,说:“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死的滋味不好过的,冷冰冰地躺在地上,你只能感觉到……只能感觉到血,一点点地,从你身体里流出去,生命一点点再消逝,特别冷。真的,特别冷。”
  “没有,活下去的意义。”
  “怎么会没有……爱你的人……”
  “这个世上,无人爱我。”
  这人抬头,通红的眼眶,吓了枕溪一跳。
  “我在这个世界上仅有的亲人,我母亲,我小姨,还有云岭。你觉得,他们谁爱我。何况,云岭也快死了。”
  枕溪见他嘴角扯出了一丝讥讽的笑,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以前一直觉得,你起码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喜欢我。是你告诉我,沙砾,永远只是沙砾。”
  “我没这么说过。”
  枕溪叫出声。
  “我没这么说过。”
  “是,你没这么说过。”这人笑,“你只是给了我最廉价的。”
  “我没有。”
  枕溪摇头。
  “我在你心里,可有一秒钟及得上眭阳,可有一秒钟及得上卢意,及得上你那些多如繁星的朋友。你为他们考虑得那样多,只有我,一直被你往外赶。你,很讨厌我吗。”
  “我没有!”
  枕溪一张口,眼泪掉出来了。
  心里委屈得不行。
  她真的,没有这样一刻想过。
  “你很可怜我么。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比你还要可怜的讨厌鬼。你在我身上,能找到优越感吗。”
  枕溪仰躺在病床上,这人撑在她上方看她。她的眼泪水,稀里哗啦往下滚。
  “你胡说,我没有。”
  这人把她的头发往脑后拨,俯身下来,用手背给她擦眼泪。
  “你不能这样说……”
  枕溪抽噎着开口。
  林岫走了。
  枕溪仰躺在床上看天花板,僵持了很久。
  她觉得,林岫太过于了解她,知道她的底线在哪里。所以可以一直准确地踩在上头一毫米的位置上,每每将她弄到濒临爆发的地步,到最后,还是只能偃旗息鼓。
  他太知道,说什么话做什么事能让她受用。
  很恐怖的一个人。
  在他身上,枕溪永远,讨不到半点便宜。
  确定了后天出院,枕溪还得在这间病房呆上两个晚上。
  潘姐家里有事,说今晚可能不能陪她。
  “你去吧,我一个人可以。”
  “真的可以?”
  “没什么不可以。”
  人都说了家里有事,她总不能用自己一个人会害怕的幼稚理由强留人家。
  晚上十一点,医院的探视时间已过。
  枕溪结束了电视连续剧的观看,准备洗漱睡觉。
  还是在卫生间,她闭着眼埋着头洗脸,在看不见的情况下,伸出了手去找擦脸巾。
  左找右找,就是找不到熟悉的柔软材料。
  然后,手指摸到了一个比毛巾还要柔软的东西。
  枕溪捏了捏,瞬间毛骨悚然,身子僵立在当场。
  “谁?”
  她问。
  她如果感觉没错的话,她在卫生间里摸到了一只不属于自己的手。
  一点声音没有。
  “谁……呀?”
  枕溪颤抖着声线,又问了一遍。
  她用手背去蹭眼睛上的水,想把眼睛睁开看看情况,但又害怕看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白天晒着太阳肆意看过的恐怖小说画面在脑海里浮现,一支支都市怪谈的传说在脑海里迅速成型。
  不至于吧,住了几天都没事,这潘姐刚走……
  “傻!”
  带着嬉笑语气的男孩子声音。
  “你—大爷!”
  枕溪闭着眼睛,顺着来声处一脚踹了出去。
  她迅速摸净脸上的水,睁开眼睛一看,站在卫生间门口,手里拿着她的擦脸巾,笑得特别讨厌的人,不是眭阳是谁。
  “你来这干嘛?这都几点了?你怎么来的?经纪人知道吗?你什么时候走?有人来接你吗?”
  眭阳只是笑。
  “说话!”
  “你怎么这么啰嗦。”
  “呵!”
  枕溪绕开他往外走,说:“你不昨天还在韩国?”
  “嗯,刚下的飞机。”
  “怎么来的?”
  “打车。”
  “打车?”枕溪不可置信地扭头看他。
  “你来这,你经纪人知道吗?
  “不知道。”
  ……
  “你没知会经纪人怎么敢来?”
  “就是——”
  “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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