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博物馆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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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一川要去报到了。
  吉东博物馆位于吉州区岷安路二号,岷安路是吉东很有名的一条路,是在陈原担任市长后重点扩修的一条道,也算是吉州区的景观大道。陈原花两年时间,将原来道路拓宽,过去的四车混合道,变成了如今的八车道,中间设置了隔离带。
  两边绿化带也是重新规划的,过去绿化带有倒是有,但多是东一块西一块,成不了片,也没个统一形状。路两边商户还有小摊贩总是你占一块他挤一块,日积月累,原来的绿化带就挤占得没有了样子,干巴巴的,成了城市的痔疮。
  有那么一段时期,这条路还被改成吉州夜市一条街,虽说热闹,交通却是彻底阻塞了,无法畅通,垃圾遍地,岷南路成了吉州最烂的一条街。
  为了彻底改变这条路,陈原下了很大力气,搬迁走了两边十六家单位,其中有三家是过去的老工厂,厂子早已破产,厂区出租给卖水产卖百货还有卖箱包的,被改造成三家中型市场,更加让这条街变得拥堵不堪。
  如今三家厂子该拍卖的拍卖,该搬迁的搬迁。两边又拆掉了不少民居,都是有些年成的楼房,矮、旧,的确影响美观,住着也实在的不舒服。尤其到了夏天,各家各户将洗了的衣服晾晒出来,花花绿绿,万国旗般,悬挂在城市的上空,怎么看怎么不是个味。
  邓一川至今还记得,当初跟在陈原后面挨家挨户做动员工作时的情景,不容易啊,现今只要跟“拆”这个字沾上边,工作难度就会增加十倍、百倍。坐地抬价的,趁势改建的,私下串联的,更有各色各样的反拆迁标语悬挂出来,一下让这条街变得恐怖,变得带了血腥味。
  邓一川以前也是对“拆迁”存有不同想法的,认为政府这上面做得过了头,对老百姓的利益照顾得少了些。
  还有就是城市拆迁改造过于追求大一统,少了个性化思量,少了对这个城市文化的敬重,更少了对百姓切身利益的考虑。
  但自那次之后,他不这么想了。
  跟着陈原,邓一川算是见识了什么叫百姓的“智慧”。那真是一场斗智斗勇的较量啊,陈原考虑的不只是钱从哪来,稳定工作怎么做,考虑更多的,是人心咋坏到了这程度?
  是啊,人心咋坏到了这程度。
  岷安路最终是变漂亮变大气了。不但路面拓宽,两边路灯全部更换,还楞是拓出两个小广场来,容纳得下几千人。一个就在博物馆边上,命名为文化广场。一个在广电大楼那边,开始有人想把它叫作“电信广场”,被陈原否决了。
  地产商曾国富还野心勃勃想让这广场以他的公司命名:国富广场。让陈原一顿臭骂,问曾国富,你是不是觉得已成地产老大了,腰粗得能把天顶起来了?
  一语羞红曾国富的脸。陈原接着又说:“低调,不管挣多少钱,创下多大的业,都要知道,你不是这个世界最牛的,就算国富发展成万达那样的企业,我也不希望你用它来命名什么街道或是广场。因为广场是属于大家的,不是属于极个别有钱人的。”
  后来这广场被命名为“阳光广场”。陈原跟大家解释说,他希望整个吉东的事业,都能很阳光地发展下去。
  可陈原自己最终却倒在了不阳光上。
  世间的事,谁能说得明白。
  陈原被隔离审查不久,常务副市长王华伟就开始动议,要给两座广场改名。熊百发更是虎视眈眈,想把两座广场中的一座,改名为“百发广场”。
  每个人都逃不开他的宿命,每个人也都在竭尽全力,想让这个世界多留点自己的印记。
  人的欲望是永远填不满的一个坑。
  邓一川乱想着,脚步已然走进博物馆。
  楼是新修的,项目是国家立了项的,总投资大约十三个多亿。项目刚批下来,还没开始建,田中和便将原来的馆长调到广电局,担任正处级调研员,而将伊浅秋提拔到博物馆长位子上。
  眼前这个庞大的工程,是伊浅秋上任后修起来的,建筑商就是百发集团。
  伊浅秋也因了这座新建的博物馆,在吉东名声大噪。当然,人们关注的不是这幢在吉东来说相对显得有点样子的高楼,而是她和书记田中和的各种传闻。
  女人永远是因她身边的男人而出名,世界上不靠男人出名的女人也有,但那种名不招世俗的喜欢。
  世俗还是喜欢将女人跟各色男人拉在一起。
  伊浅秋最早是吉东歌舞团一名演员,就因长得好,戏也演得好,很早便成为吉东歌舞团的台柱子。
  当台柱子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个世界绝不会因为你有一技之长,或者哪方面特别出色,就给你相应的待遇。没那回事,有才的人太多了,能在台上唱两嗓子的更多。至于说长得好,那就更危险。女人长得好意味着什么呢,大家都懂,那便是引来各色男人的垂涎。
  青年时的伊浅秋似乎不信这个。邓一川刚参加工作,还在文联的时候,就已听到不少这女人的传说。传说最多的,就是某次演出完,下面观看的领导要上台接见演员,伊浅秋当然是站在最中间。领导从左边一路握手过来,大多是蜻蜓点水般,跟人家手挨一下就算完事,头都不点。
  到了伊浅秋这里,领导突然握住伊浅秋的手不松了,一边仔细地握着,像是握住一块玉,不只是握,还要耐心地把玩。一边跟伊浅秋问寒嘘暖。比如你叫什么名字啊,多大了啊,今晚台上表演很不错啊,把角色演活了啊。伊浅秋就机械地回答着领导,领导说不错,她就浅浅一笑,谢谢首长夸赞。
  原以为领导夸几下就会去握下一位的手,站她边上的是台里的女二号,长相跟她不分上下,伊浅秋丰腴,人家照样丰腴。伊浅秋眼睛会说话,人家更会说话。伊浅秋肤色白净,人家同样白净。伊浅秋脖颈里有象牙般的光泽,人家同样也散发出比象牙还要润目的光泽。
  伊浅秋的腰很软,那位的腰也不比她差,更软。伊浅秋臀部很饱满,边上这位的不仅饱满还结实,浑圆有弹性,让人充满各种想象。
  你说这样的两位站一起,让别人怎么选择?
  但领导就会选择。
  有人说伊浅秋跟那位唯一不同的是伊浅秋右眼眉心有颗暗紫色的痣,那位没有。事实真也是这般,从外表上看,她们二人的区别大约也就这么一点。但邓一川后来知道,压根不是那么回事。
  真正的缘由是,伊浅秋的整个身体都会说话,每在台上动一下,身体就发散出无数的语言,如同长满枣子的树,稍稍摇一下,噼噼啪啪地就往下掉果实。
  树上掉的是人们不稀罕的枣,伊浅秋身上掉的,是勾魂摄魄的魅。
  那魅到底有多大,没见过的人无法细说,因为没有切身体会嘛,想象跟现实总是有一定的距离。可领导见了,而且也懂了,这事就很就有点复杂有点热闹了。
  另一位就没有。
  另一位的确也艳,也勾魂,但相比伊浅秋,她那身材就有点发硬,石蜡做的一样。眼睛虽然也是会说话,但传递出来的信息大不相同。伊浅秋传递出来的是魅,是仙境里自我陶醉,飘然沉醉的忘我,是能将别人的心高高吊住的那种。
  另一位传递出来的却是急迫,是那种情急地想让你做点什么的贱。
  这种信讯其实很不讨男人喜欢。
  “格局不一样嘛,境界差得远呢。”领导曾经这么评价她俩。
  关于伊浅秋跟这位领导的故事,有太多版本。邓一川无法辩证,也不想回忆。他只记住了结果,就是伊浅秋那天到后来,果断地将手从领导两只手中抽了出来,天呀,领导啥时又盖上去一只手,现场的人好像都没发现。
  一个男人用一只手跟女性握手还是再把另一只也盖上去,这里面意味有很大的不同。
  “对不起,我尿急,先离开一会。”
  这是那天在台上伊浅秋让所有人吃惊的一句话。丢下这句,她就真的先离开舞台,跑后面去了。
  尿急一词,就在那时候火了起来。
  而且成了相当一段日子伊浅秋的代名字。人们找伊浅秋,并不说她名字,而是互相问,尿急呢,今天来没?
  街巷里的人们谈起她,也不再说是那个演员,而统统用那个尿急来代替。
  伊浅秋就因这次尿急,迅速从台里的一号变为四号,坐了差不多两年的冷板凳。取代她跃居第一号的,自然就是二号。
  人的一生有无数种可能性,谁也说不清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直到那位领导被调走,伊浅秋的第二个春天才到来。
  所以说,伊浅秋一开始并不是人们说的那样世俗功利,年轻时候的伊浅秋,还是很有些可爱很有些正义感的,换句话说,她有美丽女人的骨气与傲骄,有演员的理想与节操。
  伊浅秋具体什么时间变的,邓一川无从考证。反正自他参加工作,自他认识伊浅秋这个人后,伊浅秋就是现在这副样子。一个非常会来事的女人,一个知道怎么把自己的身体优势转化为工作优势的女人,更是一个懂得了权力奥妙的女人。
  一个时时刻刻都热衷于开发自身资源的女人。
  太多的人说,伊浅秋不是胜在别处,而是胜在她有韵味。
  邓一川也确实领略过伊浅秋的韵味。早期不说,单就他认识后这些年,一是身材没变形,形体保持得非常之好。一个女人很难将自己的身材保持上那么久,不管多么注意的人,随着岁月的流逝,多少还是会有一些变化的。可伊浅秋没。邓一川认识她时怎么样,现在她还怎么样。
  二是她的自信。
  现在是一个流行以瘦为美的年代,几乎百分百的女人都在谈减肥,哪怕瘦到病态瘦到皮包骨头,也还是忘不了减肥两个字。可伊浅秋从不提这两个字。她以少有的自信顽固地认定只有自己这样丰腴而绝不显累赘的,才叫美。
  也有人跟她提及过减肥,当然是适当,要么稍稍瘦一下脸,要么就让她的丰腴减掉那么一两分。可伊浅秋总是淡淡一笑,然后一句:“瘦什么呢,老都老了,还谈这些干什么?”
  话说完之后,她马上会面对镜子,凝视半天,看着镜子里粉嘟嘟肉乎乎的自己,自信地笑上一声:“干嘛要减呢,我身上每一两肉,可都是父母给的啊,而且配合得那么好,那么有特色。”
  是的,她的确有特色。最大的特色就是浑身都在流淌着一种自信的风情。
  伊浅秋真的有肉,猛一看也会给人一种肉嘟嘟略微显胖的错觉。仔细一看,才发现她那不叫胖,叫肉感,叫起伏。
  什么叫肉感,单凭形容你怕是领会不了,要是能跟伊浅秋见一面,看看她走路,或者欣赏一下她的站姿,你就对这个词,有了最逼真最切实的了解。
  她的胳膊是浑圆的,要是穿一件开领毛衫,或是T恤,最好是透的那种,隐隐约约露出一些肉来,那胳膊看上去就不是胳膊,而是一件艺术品了。
  女人的美感其实来自于肉,但这些往往比现在流行的骨瘦给颠覆了。但这肉不能拖沓,不能臃肿,更不能堆积成山。
  骨头形成的线条跟肉形成的线条绝对是两种线条。
  顺着浑圆的胳膊看上去,就是漂亮的颈子。她的颈子白而不腻,不知怎么保养的,老会泛出一层象牙的光泽,那光泽渗开在没有一丝纹路的脖颈里,就让她的脖颈具有了工艺品的审美效果。
  她喜欢戴那种很细的链子,下面吊个小巧但特别有感觉的玉坠。这点上你不能不服伊浅秋,她用这种简单至极的装扮,很流畅地将自己打扮出来,站哪儿都有舞台上的效果。有时你站在她对面,别盯她的胸,就盯着她象牙色的颈子,盯着细细的链子,猜测或想象链子最下面的玉坠,那是很有感觉的。
  玉坠你是轻易看不到的,会通过那条诱人的沟,现在都叫事业线,藏在下面。
  下面是什么地方,不用说你也会懂。
  她的胸并不十分耀眼,按理说像她这样的丰腴女人,胸部应该会高高地耸立起来,如两座蒙古包,傲视群雄地卓立在那。但没,真没。
  她的胸像两块结实的石头,稳稳地站在那里。任凭风吹雨打,就是不变半点形。
  她在笑的时候,身上每一个细胞都能动起来,岂止是花枝乱颤,简直颤到让你疯。
  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不计其数。没哪个男人能抵挡住她的笑,她的笑真是有一种温和的热烈,尤如藏了多年的老酒,有一种岁月的味道,但又绝不失艳丽与清纯。
  接下来的变化就是没人能阻挡得住的了。
  都说一个女人的命运,是无数男人写就的。也有说一个女人的堕落,离不开无数双推她到深渊的手。
  总之,那个一走出来便让人惊艳,一亮嗓子便让人震撼,身不由己要站起来为她鼓掌的演员伊浅秋已经不再,现在活跃在吉东的,是号称政界女强人的伊馆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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