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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情景就很尴尬了。
  “你人气很高的嘛。”洛玮看那三个人抛弃脸面与情义的表演,忍不住酸溜溜瞟一眼旁边的舒窈。
  舒窈看似面无表情八风不动,实则眼睛看着那三个人,眼底全是闪烁着笑意的小火花。
  洛玮真是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狗眼。
  最终那个八寸蛋糕还是让五个人给平分了。洛玮和舒窈的加入都是为了“同甘共苦”,区别在于一个是被迫的,另一个却是自请愿的。
  出乎几人预料的是,生化蛋糕看上去可怕,真吃到口里口感却意外的还挺好,至少比几人的预期值都高出不止一个档次去。
  “果然我们窈窈就是很适合做西餐和甜点。”关行洲赶紧趁机拍马屁给自己减罪,“这才头一回呢就做这么好,多做两次就能开店了。”
  舒窈凉飕飕瞟他一眼。
  关行洲立刻闭嘴。
  “恭喜小关今天展开新工作。”舒行之醒酒器与红酒杯居然都一应俱全,挨个给几人倒上,率先端起杯子笑道,“情况特殊,也没法出去吃饭专程替你庆祝了,暂时先这样将就一下吧。你的事舒窈和洛玮都跟我们说过,难得你有这样的勇气,我和你阿姨也都很佩服你,希望你能保持自己的初心,也祝你事业上能有所斩获。”
  五个人五杯酒,但事实上舒行之和景澜是肯定不能喝,关行洲是开车过来,舒窈与洛玮倒到没什么顾虑,但他也知道这两人都不存在酒量这种东西。换言之,舒行之这瓶一看就知道很不错的酒,开来其实真的也就是走个过场,替他意思一下而已。
  关行洲一时有些发愣。
  舒窈特意做蛋糕为他庆祝,固然令他受宠若惊,但他这段时间确实也惊成习惯了,高兴感动当然都是真的,但并不觉得太意外。
  而舒行之和景澜却……
  愣愣跟两位长辈碰了碰杯,关行洲在清脆的玻璃撞击声里忽然道:“叔叔阿姨不用这么说,我……我哪来的事业。”
  是啊,他哪来的事业,尤其跟这屋里的四个人相比。
  这四个人都是他们各自专业领域里的佼佼者,舒行之一把手术刀享誉国内外,堪称业界权威,舒窈年纪虽轻,却已经是生物界有名的青年天才,日后的成就用脚趾头也能想象得到,洛玮名义上虽说是舒窈的助理,可论实力却妥妥的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人才,哪怕景澜这位全职家庭主妇,但凡认识她接触她了解她的人,大约都能了解,她无论在哪个领域,必定都是会成功的那种人。
  跟他们相比,二十八岁却还要从小助理开始的他,就真的没什么脸面讲“事业”了。
  今天以前关行洲其实没有因为这件事局促过,毕竟舒窈之前一系列的举动,早已经治愈了他那点自卑病。但不自卑也不代表没有自知,他自己是想一步一个脚印先踏踏实实的走,等真的做出点成绩,到时再给舒行之和景澜看。谁曾想舒行之短短两句话,却叫他发现这对长辈比自己想象之中还要更豁达与宽容,而这宽容陡然的,莫名就让他再次自卑起来。
  “小关你这个话就很不对了。”景澜眼馋地看一眼杯中红酒,再一副痛惜的表情将酒杯推到一边去,“好歹你梦想跟工作还在同行呢,你倒是看看咱们这几个人谁都跟你比的?更别提我这个天天围着老公孩子打转的,这还不得活活把自己自卑死啊。”
  “小关你这个话就很不对了。”吃瓜群众洛玮欢快地接棒,“好歹你还有工作呢,我目前可还是个待机人员,分分钟都要被炒了,那我不是得找根歪脖子树上吊啊。”
  “小关你这个话就很不对了。”舒窈面无表情地道,“我目前既没有梦想也没有工作,我应该跪在爸爸妈妈面前检讨他们生下的孩子怎么会是我这样吗?”
  “小关你这个话……噗。”
  舒行之原本也是想跟上队形的,可惜对着关行洲那张目瞪狗呆脸,他才说了几个字就忍不住破功失笑。
  这一笑什么期期艾艾也都给笑没了。
  关行洲有些无奈揉着头发:“你们真是……”
  真是什么呢?他想。
  他大概是走了八辈子霉运这辈子才能运气爆发遇到舒窈,而舒窈有舒行之景澜这样的父母,又有洛玮这样的朋友却并不是因为她幸运,而是优秀的人的身边,站的本来就应该是跟她同样优秀的人。
  所以归根结底运气好的还是他。
  他却忘了,他也同样是站在舒窈身边的人,而且往后站的大约还是C位。
  *
  景澜手术的这一天,关行洲特意请假过来陪在医院。
  但他其实上班也才两天而已,这个假也就请得邢云丘分外不满意。
  但他两句话就说得邢云丘心花怒放——“邢哥,等我顺利追到你弟媳,到时我们一起请你吃饭,让她给你敬酒。”
  关行洲因此顺利拿到了假期。
  当然让舒窈敬酒这个话,他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毕竟他还想笑着活下去的。
  不止他来了,包括上次没能见到面的舒窈姥姥姥爷、还有她舅舅一家也都来了。
  但今天的情形明显并不适合寒暄。
  挨个打完招呼以后,关行洲就陪舒窈静静站在一边,倒是景澜被推进手术室以前,将他们俩手叠握在一起笑道:“等我出来。”
  她头发已经剃掉了。
  关行洲还记得机场初见她的那次,被她一头海藻样的长发惊艳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现在也还很漂亮,但关行洲看着她毫无阴霾的笑脸,没由来的鼻子一酸。景澜已经放开了他们俩的手,他却出于直觉再次一把握紧了舒窈,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顷刻就被回握住了,那回握的力气还不算小,让他对于手的主人内心的紧张害怕感同身受。
  不可能不害怕的吧。
  哪怕舒行之进去之前,特意过来抱了她一下,那拥抱沉稳又充满力量,明显是在安她的心。
  但就是不可能不害怕。
  关行洲这样想的时候,无端端又想到他未曾经历过的舒窈所做的那两次手术,一时间内心再一次被后怕席卷,以至于突如其来的想道,如果他在第一次手术之前就认识了舒窈,如果他在第二次手术以前就知道这件事,那他是会怎么样呢?
  他到底是想要经历那种守在她手术门外浑身打颤的害怕呢?还是想要这种什么都没来得及知道她就已经从生死边缘趟过来的庆幸呢?
  答案不是很明显吗?
  他不由自主侧过身抱住了旁边的人,闷闷道:“你以后要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不知他怎么突然提到这一茬,舒窈微微一愣,答道:“这个我控制不了。”
  “我都会陪着你的。”他说着将头埋到她颈肩去。
  他难得这样大胆,就是两人体型差异摆在那,这动作难免有几分搞笑。
  舒窈却莫名感到从刚才就开始焦灼的心奇异的温软下来,由着他像个大狗一样在自己脑袋边拱,半晌轻声道:“我也会陪你。”
  “叔叔也在里面陪着阿姨。”抬起头看她的眼睛,关行洲始终抓着她的手,无论手里的力道,脸上的表情还是讲话的语速,都带给她安心的感觉,“所以你别担心,他们有对方的。”
  后面的那一句话,是真的击中了她的心扉。
  舒窈在一瞬间微红了眼眶,控制不住地道:“我以前,每次进手术室,都会想这一句话。”
  幸好他们还有对方。
  这令她没有后顾之忧。
  抓着她半晌,关行洲忽然道:“那我呢?”
  舒窈不解。
  “上一次进手术室之前,没有想过我吗?真的一点点也没想过吗?”
  这个疑问放在他的心里,实则已经很久很久了。起初是对于她劫后余生的后怕与庆幸占满他的心,根本没来得及想那些有的没的,但那些关怀之下,却到底还有一丝疑问浅浅滋生,长长长在他的心底:她第二次进手术室,他们认识已经十年了,哪怕是在网络的两头,也已经彼此陪伴很久很久,那她在那一天究竟有没有想过他呢?
  他一直以为这点疑虑可以忽略不计的。
  但直到这时问出口,他才忽然意识到,深爱中的人,什么都可以不计较,又什么都可以放在显微镜下来计较。
  舒窈沉默了许久。
  直到他手里都浸出汗意的时候,才听她忽然轻声笑了笑:“有的。”
  关行洲蓦地抬头。
  “那时候我在想……”舒窈仰起脸细细打量他。
  那时候她在想,虽说她对于舒行之有着百分之一百的自信,虽说她知道自己能出来,但如果……就是如果那万分之一的几率发生了,那她真的会有点后悔,没有在这之前叫出他的名字。
  关行洲。
  她带着这点念头被打了麻醉针。
  然后,梦回二人年少初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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