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四章:误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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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闹的集市中,胡颜站在房檐上,透过幕篱,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胡颜要开始捉妖了。
  六合县终日乌烟瘴气,什么牛鬼蛇神都敢来蹦跶两下。如此,就让他有来无回!
  六合县民风彪悍,出门戴幕篱者甚少。唯有飞鸿殿的人,不但喜穿一身白衣,还总是头戴幕篱。她觉得,这种自以为神秘却格外引人注目的风气,是从她身上传下去的。好,也不好。
  胡颜提了一壶酒水,决定守株待兔。等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还真看见两名头戴幕篱的白衣人,从远处走来。
  飞鸿殿的服侍与常人衣袍不同,腰间的带子上的祥云,是区分等级的标志。但是,飞鸿殿的人此番前来,是为了寻她,自然不会佩戴那种可以识别身份的腰带。
  来人是一男一女,一高一矮。男子身形优雅峻挺,女子娇小婀娜多姿。
  胡颜眸光微冷,看着二人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走过。
  一男一女并肩而行,在走至清冷的街道时,被胡颜拦住了去路。
  她从拐角处出现,没有废话,直接以内里幻化成一柄银色利刃,袭向二人。
  胡颜去势极其迅猛,却并不打算要人性命。她要活捉二人,询问一二。既然决定要踩死假大祭司,就要知己知彼,方有胜算。这些年,她们这些人一直暗中窥探她的一举一动,对她实在太过了了解。有时候,想要出其不意一招制敌,还要摸清对方的底细才行。
  那男子在胡颜袭来的一瞬间,竟是一把圈住女子的腰身,将她带离原地。
  对付祭司之类的人,一定要快。唯有快,才能让对方无法施展术法;唯有快,才能破力、破巧、破势、破迷!
  胡颜看似扑来个空,实则却将手中真气飞出,直接射入那女子的肩膀,透体而出!那真气激荡,竟是掀飞了女子的幕篱,露出一张小脸,眉目如画,唇染朱砂,眼角一滴泪痣,秀美中透着一丝妖冶。女子被胡颜所伤,发出一声闷哼。
  胡颜对人脸的记忆力素来不高,但眼前这位女子,却留给了她一分模糊的印象。她敢肯定,眼前女子绝对不是她曾经的属下。不是自己人,自然就是敌人的人。是敌人的人,自然就不能放过。胡颜能察觉得到,眼前女子并非普通人。她的身上,隐隐有着祭祀之力。
  只不过,她没想到那女子如此不堪一击。是她太强,还是敌人太弱?胡颜的心中虽有疑惑,手下却没停,再次幻化出利器,斩向男子。
  那男子竟然从衣摆下方抽出漆黑一物,与胡颜手中利刃相撞,发出一声龙吟,震耳欲聋。
  内力激荡,震起了二人幕篱。
  白纱飘飘下,是花青染那张绝色容颜;黑纱飞扬中,是胡颜那只黑紫色的香肠嘴。
  二人同时收势,胡颜向后退了一步,花青染则是连接退了三步。
  花青染唤道:“阿颜?”声音带着疑惑,却无比确认。他知道黑色幕篱下,是谁的容颜,却疑惑,为何胡颜要刺杀他和杜莲生。
  胡颜没有为花青染解惑,她直接转身离开,在一个纵跃间消失不见。
  花青染望着胡颜消失的方向有些失神。
  杜莲生捂着胸口,喊了声:“青染…… ”身子一歪,竟痛得昏死过去。
  花青染一把抱住杜莲生,垂眸看着她的脸,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眼角的那颗泪痣。他的眼中明明没有任何情绪,却让人觉得他的内心并不平静。半晌,他终是将人抱起,向花云渡而去。
  空寂的巷子里,胡颜去而复返。
  她站在房檐上,看着花青染离开的背影。
  她不是没有勇气面对花青染,也不是因为嫉妒而拂袖离去。初见花青染与那女子的亲密之举,令她着实心生不悦,然,她又有何资格不悦?
  花青染为来救她,斩断了与她的七情六欲。
  不喜不爱不嗔不怒。
  如今看来,只是斩断了两人之间的情感牵连罢了。
  那个被他抚摸泪痣,抱在怀里的女子,可是他新升的红鸾?
  怨不得谁,只剩下一声轻叹。虽有惆怅,却不致于痛得不行。
  花青染与她而言,是一朵最美的花儿,戴在头上,自然令人心生欢喜,若丢弃,却并不会痛如断臂。胡颜这么安慰自己,果然觉得心中好受了几分。
  她想到那女子脸上的红色泪痣,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要知道,那种红色泪痣长在眼下,注定生而富贵,却心中凄苦。最重要的是……不长寿。
  胡颜的心情有些复杂,重新回到繁华集市中,随意寻了个摊位,要了碗混沌,低着头,一口口吃完。她的嘴巴已经消肿了七八分,此刻吃起东西虽然仍旧有些不舒服,却已经恢复了味觉。
  胡颜放下碗筷,伸手掏银子时才想起来,自己竟然身无分文。哎呦,这就有些尴尬了。
  摊主盯着她看,等她付铜板。
  胡颜用手指敲了敲几面,道:“摊主,你看我,不像是付不起铜板的女子吧?”
  摊主点头,又摇头,磕磕巴巴地道:“人…… 人…… 人不可貌像…… ”
  胡颜突然就笑了。她笑得很开心,如同一朵曼陀罗随风摇曳。不但看呆了摊主,也留住了另外两人的脚步。
  成东行和成西行走到摊位前。
  成东行掏出一把铜板,数出三十个,递给了摊主,道:“这位姑娘的馄饨我们付了。再煮两碗。”微顿,看向胡颜,“胡姑娘,还需要再吃一碗吗?”
  胡颜看向他手中剩下的八个铜板,点了点头。
  成东行送出八个铜板给摊主,道:“八枚铜板,再下一碗,可否?”
  摊主爽快地应了,收好铜板,开始往热水里下馄饨。
  成东行和成西行与胡颜并排坐在简单的长凳上,老老实实地等着馄饨。
  一时间,也没人说话。
  待馄饨好了,成东行从摊主手中接过第一碗馄炖,送到胡颜面前,然后将第二碗给了成西行,最后一碗放到自己面前。
  他拿起筷子,看向胡颜,笑道:“想不到,胡姑娘也会吃路边的小吃。”
  胡颜道:“只有这热乎乎的汤水,才称得上是人间美味。再昂贵的珍味,穿过九曲回廊,都是残羹冷饭,吃不出热闹滋味。”
  成西行哼了一声,道:“兜里连个铜板都没有,还说什么珍味!”
  成东行偷偷踢了成西行一脚。
  成西行瞪了成东行一眼,捧起碗开始喝汤。
  成东行对胡颜道:“西行只跟自己熟悉的人才这样。”
  胡颜道:“嗯,有些人便是如此,将最坏的一面都展现给自己最熟悉的人,非要让那些亲近之人知道,什么叫做后悔识君三百年。”
  成西行咣当一声放下碗,气呼呼地看向胡颜,道:“你个妖妇,就知道牙尖嘴利欺负人!”
  胡颜挑眉道:“哪里牙尖嘴利了?我咬你了?”
  成西行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肩膀,那里,曾被胡颜咬得鲜血淋淋。他的脸突然涨红,忙转开头,捧起碗,大口吞咽着馄炖。
  成东行收回目光,也低下头,开始吃馄饨。
  胡颜早已吃饱,此刻用筷子搅拌着汤汤水水,不过是在打发时间而已。
  当兄弟二人吃完馄炖,胡颜将自己的碗推了过去,笑吟吟地道:“你请我吃了一碗,我也请你们吃一碗。两不相欠。”
  成西行瞬间炸毛,指着胡颜怒道:“你你你…… ”
  胡颜对成东行道:“你弟弟口痴,有空的时候领他去看看。”站起身,拿起幕篱,戴在头上,施施然走了。
  成西行撒腿要追,却被成东行一把攥住,道:“西行,别追了。”
  成西行跳脚道:“不行!我非要找她理论理论!”
  成东行望着胡颜的背影,道:“她已经说得明白,两不相欠。”
  成西行微愣,皱眉不语。
  成东行看向成西行道:“西行,你不是小孩子了,要想明白自己要得是什么。你若喜欢唐悠,就要积极争取,因为……唐悠现在等的人,不是你。”
  成西行攥紧拳头,在身上蹭了蹭,突然抬头问成东行:“哥,你想怎样?”
  成东行微愣,又坐回到长凳上,拿过胡颜剩下的馄饨,拨了一半给成西行,然后继续吃了起来。
  成西行垂眸看向碗中的馄饨,直接将其捧起,几口吃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将碗一摔,气势磅礴道:“情之一物,怎就这么难?!”
  摊主点头附和道:“对对……就就…… 就是这么难!”一伸手,“十……十……十五个铜板!”
  成西行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你看我是缺银子的人吗?”
  摊主点头,磕巴道:“不…… 不不不…… 不像…… ”
  成西行狡黠的一笑,拉着成东行就跑。
  摊主急得跺脚,憋得脸红脖子粗,终是将话说完整了:“……才怪!”他就知道,这些美貌的小公子靠不住啊!
  成西行哈哈大笑着跑开,成东行却有着无法言明的哀愁。
  少年不知情滋味,辗转华发爬满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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