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断义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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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语音刚落,就“呼啦啦”的进来一大群人。
  凤仪妃在宫人们簇拥之下快速进来,多亏皇上才刚刚擢升了她的位分,否则还不能强行闯宫,此刻表情凌厉,一进门便是气势汹汹问罪的架势。
  蒋恭嫔一见她过来了,便知道今儿这事儿办不成了。
  自己虽然资历比凤仪妃老,年纪比她大,奈何位分上面差了一截,见人得先起来行礼,忍气吞声道:“嫔妾见过仪妃娘娘。”
  凤仪妃美目一凌,瞅着侄女身上已经沾了廷杖上的红漆,不由勃然大怒,“恭嫔你好大胆子?!”赶紧和宫女一起上前,亲自搀扶侄女起来,急声问道:“阿鸾,有没有伤着你?”
  凤鸾摇摇头,低声道:“还好,才得一仗。”
  凤仪妃这才放下心来,但脸上怒容不减,朝着蒋恭嫔便是一顿劈头盖脸喝斥,“恭嫔,谁给你的单子?竟然敢在宫里私自用刑!本宫问你,阿鸾到底有了什么错?需要由你恭嫔你用廷杖来教训?!”
  蒋恭嫔的指甲嵌在掌心里,忍气道:“端王府里的蒋侧妃小产,都是由凤侧妃推攘所致,她还满口不肯承认,所以……”
  “妾身没有推过蒋侧妃。”眼下亲姑姑在身边撑腰,凤鸾可不愿意再被人当做软柿子乱捏,当然也不至于骄狂,而是平声道:“我们府里蒋侧妃今儿不慎滑了一跤。”反正蒋侧妃不在跟前,还不是由得自己说,“王府只来得及请了两个太医,还没有向恭嫔娘娘回禀消息,不清楚恭嫔娘娘在哪儿听岔了,竟然误会是我推了蒋侧妃。”
  误会?!凤仪妃好歹是在宫里混过多年的,且能生下一子一女,混到如今的妃位上面,自然不会听不出其中含义。听侄女的意思,蒋侧妃不知道怎么回事小产了,端王府还没有进宫递消息,蒋恭嫔就“提前预知”召了侄女进宫问罪!
  这哪里是误会?分明就是蒋恭嫔和蒋侧妃有意蓄谋陷害!
  因而当即一声冷笑,“恭嫔好灵便的耳目啊,王府里面还没有送消息,就自己先知道王府的事儿了。”平时大家还算斯抬斯敬的相处,今儿侄女被欺负,也是就凤家的脸面被践踏,存心要和她理论,自然语调不善,“难道是恭嫔你在端王府放了眼线,天天盯着儿子儿媳们?”
  这话可说得有点难听了。
  可是蒋恭嫔却不好反驳,一反驳,就要解释自己是怎么知道消息。只能暗自把这一口气给咽下去了,缓和神色,“只是一场误会,既然凤侧妃说没有推柔儿,那还是等柔儿身子好点,进宫问清楚了再说。”
  凤仪妃虽然心里上火,但是顾及着萧铎的面子,再加上怕逼得太狠,蒋恭嫔越发恨上阿鸾,以后更要天天使绊子了。于是也就退让了一步,“罢了,既然眼下误会已经说开,那大家还是客客气气相处的好,免得伤了和气。”
  凤鸾抿着嘴,心下明白,姑姑不可能对恭嫔真的怎样。就算说到萧铎跟前,他也不可能为了自己报复母亲,今儿自己挨的这一廷杖,吃的惊吓,看来算是白受了。
  不由深深吸气,再呼气,才能让自己的愤怒和委屈平复下去。
  “刚才就是你打的阿鸾,对吧?”凤仪妃简简单单放过蒋恭嫔,那是有顾忌,但对一个嬷嬷可就没有顾忌了,指着拿棍子的嬷嬷喝斥道:“大胆刁奴!主子们好好的,都是给你们这群刁奴教唆坏了!”
  那嬷嬷一见她来就知道事情不好,早跪下去了,不敢分辨。
  凤仪妃并不越俎代庖亲自处罚,而是挑眉冷笑,“恭嫔你说,这种奴大欺主的刁奴该如何处置?阿鸾被打了,总得给一个交待罢。”
  蒋恭嫔情知今天不能草草收场,必须得处置自己这边的人,对方才肯消停,因而面色一冷,吩咐道:“赶紧把张嬷嬷带下去,廷杖二十!”
  当即有人上来拉扯,那张嬷嬷也不敢出一言分辨。
  凤仪妃冷冷道:“打,现在就打!”
  “啊!”一廷杖下去,张嬷嬷便是惨叫不已。
  凤仪妃不为所动,抬手扶了扶头上沉重的金步摇,“宫里头,可是有着实打和用心打,你们欺负阿鸾不懂里头学问,但是别欺负本宫!等下二十廷杖下去,张嬷嬷身上若是不见血,便是打人的偷懒,那就等着一起受罚吧。”
  蒋恭嫔冷眼扫向前面,恼道:“听见没有?快给仪妃娘娘打出血了!”
  “啊……,仪妃娘娘饶命。”张嬷嬷起先还在拼命求情,“饶命啊,奴婢……,已经知道错了。”渐渐的便喊不出来了,只剩下一声声闷哼,和一弹一弹的抽搐,身上果然很快见了血,染做鲜红一片。
  凤仪妃扯了扯侄女,“别看,怪恶心的。”
  凤鸾前世是见过宫里廷杖阵势的,并不觉得多害怕,但还是听话的别开了脸。
  等到二十廷杖打完,尽管打人的已经手下留情,张嬷嬷嘴里还是喷了血,只剩下一口气吊着,----就算不死,也是一个废人了。
  “好了。”凤仪妃握住了侄女的手,拍了拍,“既然进宫来了,就顺道去我宫里喝点茶,压压惊。”不管蒋恭嫔,大摇大摆的带着侄女出去。
  蒋恭嫔没有任何办法阻拦,也不敢再阻拦。
  等人走了,不由泄气的坐在了椅子里,“今儿算是白忙活了一场。”暗自恨恨,还折损了自己一个心腹嬷嬷,真是亏大发了。
  她不由一阵思量,是谁给仪妃报的信?这么快。
  屋子里面静了一会儿,有个宫女瑟瑟上前,小声道:“娘娘……,端王殿下在内宫外面等候多时,求见娘娘。”
  “这么快?”蒋恭嫔先是一阵冷哼,“凤氏还真是他的心肝宝贝肉啊,这边前脚一到,他后脚就追过来了。”说着,忽地领悟过来其中关窍,顿时大怒,“好,很好!本宫养的好儿子!眼里居然只有女人,没有亲娘!”
  自己秘密让人带了凤氏进宫,根本没人知道,凤仪妃也不至于天天盯着自己,按理说不应该那么快收到消息。只有儿子,他紧追不舍跑到宫里来找凤氏,因为进不了内宫的大门,便让人去给仪妃报了信!
  行啊!他搬来救兵,把自个儿母亲的脸子往地上踩!
  “来人!”蒋恭嫔咬牙切齿的,恨声道:“把老六给我传进来!”
  那宫女正要转身出去,外面突然飞快跑进来一个小太监,脸色惊惶,“太后娘娘过来了,在宫门口,把仪妃娘娘和凤侧妃都拦住了。”
  蒋恭嫔不由脑子一懵。
  太后?这尊大佛怎么过来了?!
  心下隐隐有了预感,不好,事情要变得糟糕起来了。
  自己叫凤氏过来,不过是想吓唬吓唬她,想让她对侄女小产认个罪,这便是她一辈子的把柄,将来好拿捏她。但看在儿子需要凤家帮助的份上,看在凤家势力的份上,是不可能真的对她下毒手的。
  可是太后不一样,秦家虽然不显,她有亲生儿子皇帝撑腰啊!
  要是她打死凤氏,难道皇帝还能让太后给凤氏偿命?凤家也不可能和太后拼命,死了一个姑娘,只能心里暗恨,最多往后再慢慢盘算罢了。
  自己当然不心疼凤氏,可是儿子舍不得她和奉国公府凤家啊。
  怎么办?总觉得事情要乱套了。
  “太后娘娘驾到!”一声通传,整个宫殿的宫人都跪下了。
  蒋恭嫔亦是恭恭敬敬上前接驾,按着规矩行礼,然后退到一旁,把原先自己的主位让给太后娘娘,然后在一旁站在等候示下。
  凤仪妃和凤鸾也被迫跟了回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秦太后语调悠悠,看了看已经快要没气的张嬷嬷,向蒋恭嫔问道:“青天白日的,怎么把你跟前的嬷嬷打成这样?到底犯了什么天大的过错,弄得这般惨无人道的。”
  蒋恭嫔斟酌说词,回道:“是嫔妾听张嬷嬷搬弄了几句口舌,误会了凤氏,所以才让人处罚张嬷嬷,以正宫中风气。”
  “哦?”秦太后不依不饶,又问:“那张嬷嬷到底搬弄了什么口舌?说来听听,哀家替你们分辨是非曲直,别冤枉了好人。”
  蒋恭嫔面色微僵,想打圆场,可是又找不出临时能遮掩的借口,更不能当着太后的面撒谎。难道要自己为了替凤氏遮掩,再落一个“以下犯上,对太后撒谎”的罪名?不不不,那也太荒唐了。
  秦太后却是等不及了,脸色一沉,指了旁边的一个嬷嬷喝斥道:“你来说!说错一个字,立即拖出去打死!”
  那嬷嬷才看着张嬷嬷被打得半死,早吓得没魂,再被太后这么一喝斥,顿时浑身骨头都酥.软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磕巴巴道:“原是……,原是恭嫔娘娘听说蒋侧妃小产,听说……,听说是凤侧妃推倒所致,所以就召了凤侧妃问话,凤侧妃不肯承认,然后……,就挨了一下廷杖。”
  看着一屋子的主子个个都要吃人,更吓得语无伦次。
  “后来仪妃娘娘来了。”
  “再后来,后来……,就打了张嬷嬷二十廷杖。”
  “原来如此。”秦太后勾起嘴角笑了笑,脸上的皱纹带出某种阴恻恻的味道,指了凤鸾问道:“是你推到了蒋侧妃让她小产了?!”
  “没有。”凤鸾回道:“只是蒋侧妃不小心滑了一跤。”
  “哦?”秦太后穿着紫棠色的蹙金线松鹤长寿大衫,端然正坐、雍容华贵,颇为几分母仪天下的架势,可是那发亮的眼神出卖了她,看着更像是一个市井长舌妇。一听到秘辛,就双目炯炯有神,声音尖细,“好一个不小心,怕是没这么简单吧?”
  凤鸾抿嘴不言,不好随便接太后的话茬子。
  秦太后却不肯放过她,一想起上次被郦邑长公主抹了面子就生气,再想起孙侄女秦氏哭哭啼啼的,说是被凤氏陷害,不免更加心头动火不已。
  于是阴阳怪气道:“照你这么说,是恭嫔她冤枉你咯。”
  凤鸾当然不能说恭嫔冤枉自己,至少不能在太后跟前说,低头回道:“恭嫔娘娘只是听岔了,都是张嬷嬷那个刁奴乱说话,已经处置,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大胆!放肆!”秦太后一声断喝,“凤氏你给哀家跪下!”
  凤鸾当即跪得干脆利落,二话没说。
  秦太后本来就十分厌恶世家女,当年她做嫔妃时,整天都要仰望着已故的范太后和凤淑妃,整天战战兢兢的过日子。动不动就被世家女嘲笑,“小门小户,到底上不得大台面”,这口气可是窝了大半辈子了。
  更不用说,之前又两次三番的和凤鸾交恶。
  “哼!”秦太后一声冷哼,“凤氏你陷害王府姬妾小产,一重罪;又口出狂言指责婆婆昏聩,二重罪;挑唆恭嫔和仪妃不和,三重罪;还有……”仔细在肚子里搜罗了一下,结巴了下,“当、当着哀家的面言语不敬,四重罪!”
  因为不是口齿伶俐之人,怕多说多错,闹笑话,当即就不分青红皂白,喝斥跟前的人道:“赶紧的!去拿金针千丝如意手过来,给哀家狠狠的掌她的嘴!”
  今儿就打烂这张倾国倾城的脸蛋,看她往后还怎么张狂?!
  凤鸾顿时面色一白。
  抬起头,双目不可置信的看向秦太后,她……,打算毁了自己的容!
  所谓金针千丝如意手,听着好听,却是极为毒辣的掌嘴工具。做成如意形状,前端酷似一个手掌,然后上面插满金针,----打一巴掌下去,就是无数个见血不见洞的细小窟窿,若是执刑的人再狠一点,用力一拉,可以把整张脸都给完全划烂掉!
  “太后……”凤鸾终于忍无可忍,愤怒的泪水差点飞溅而出,“太后娘娘你身为一国之母,母仪天下、慈爱众生,怎能无凭无据就要毁了妾身的容貌?殊不知,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容也是衡量女子的一个标准。”
  她含恨问道:“太后娘娘,何以要让妾身三从四德,变成三从三德?!”
  “你……”秦太后气得直哆嗦,论口才,她肯定是不如凤鸾伶俐,特别是对方这义正言辞的模样,让她想起了当年艳冠后宫的先帝凤淑妃!也是美貌、伶俐,骄傲得像一只华贵孔雀,衬得她灰溜溜的。
  “放肆!还翻了天了!”
  “来人,赶紧拿了金针千丝如意手过来,给哀家狠狠地掌她的嘴!”
  秦太后已经气得站起身来,在大厅里连连跺脚,有好些年了,有好些年没有被人这样诘问过了!这个可恶的凤氏,和那凤淑妃一样叫人恨得牙根儿痒痒!说起话来,总是叫自己心头噎得缓不过气,今儿非得教训教训她不可!
  什么狗.屁世家女!呸,现如今自己还不是想打就打!
  秦太后本来就是打算过来找茬儿的,刑法工具现成,当即便有一个老嬷嬷拿了如意手过来,----打造的金光灿灿的,金手柄,玉面掌儿,上面竖着戳了几十根牛毛状的金色小刺,不长,但却又细又密。
  见到这个东西,凤仪妃先吓得脸色惨白惨白的,就连蒋恭嫔也惊住了!这……,这要挨上几巴掌,或者狠狠拉上那么两刷子,凤氏的脸还能看吗?!毁了她的容,可不是屁.股上挨一廷杖啊!
  不好,今儿的事态要乱!
  “不可以!”凤仪妃抢先出声,本来还以为太后只是吓唬吓唬侄女,断断没想到居然动真格的,----这、这要是毁了侄女的脸,她今后还有活路吗?不是废了吗?不说兄长他们谋划的那些大事,就是单凭她是自己的侄女,是凤家的人,也不能就这么叫人如此欺负啊!
  可是心下是知道太后蠢笨跋扈性子的,强硬的不行,况且她的身份在那里压着,因而只能含泪装可怜,“太后娘娘,不说眼下还没有证据证明阿鸾有错,便是有,请让嫔妾来教导侄女便是,免得气坏了太后娘娘的身子……”
  “你给我闭嘴!”秦太后指着她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哀家儿子身边的一个小妾!也敢跟哀家顶嘴?”她这话,倒是忘了自己当年也是个妾,“你再多嘴,今儿就连你的脸一起打!”
  蒋恭嫔原本想要求情的,见状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
  凤仪妃心里飞快的琢磨了一下,自己是妃位,而且是才得皇上擢升的妃子,膝下有一儿一女,背后还有凤家。太后……,应该不会随随便便就动自己,应该吧,心下咬牙一狠心,再次开口,“太后娘娘,不管怎样要罚就按规矩来罚,还请把金针千丝如意手先撤了。”
  若是秦太后稍微内敛稳重一些,就不会有今天的事儿,她本性就是那样,哪里听得进凤仪妃的话?只觉得是威胁自己了,越发上火,“哀家需要你来教导?你以为哀家就不敢处罚你了?仪妃大胆,给哀家一起跪下!”
  凤仪妃深吸了一口气,----遇上不讲道理的,不讲规矩的,简直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果然是小门小户上不得大台面!心下恨恨,可是太后又在位置上面压着,心中憋屈哽噎,简直恨得要咬碎一口银牙。
  怎么办?!自己的确是可以挡在侄女前面,但……,万一太后发疯呢?她把自己和侄女一起打了,固然有错,说出去也肯定不体面,可她仍旧是太后啊!皇帝不可能为了自己和侄女,废了他的母亲的!
  心下暗恨,如果刚才再走快一点就好了。
  “姑姑……”凤鸾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道:“你别说话了。”今儿牵扯自己一个够了,别再把姑姑给牵扯进来!不然落了口实,叫姑姑在宫里一辈子都难做人。
  前世里,姑姑被皇上擢升位分要晚几年,但是等到凤家被抄家的时候,她也已经封妃了。因为凤家被抄家让她受到影响,再加上宫中对手的可以陷害,一连串的阴谋将她贬为贵人,连带十二皇子和六公主都不好过。
  后来凤家倒了,女眷为奴,姑姑在宫里一直没有任何消息。
  估计那时,她都已经心惊胆颤吓怕了吧?宫中的水一向很深的,对手也多,稍微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今生虽然凤家没有落败,情势不同,但自己还是不想再把姑姑牵连进来了。
  因为秦太后的性子根本就是不听劝的,越劝反而越糟糕。
  要闹,今儿就让自己一个人闹吧!
  “赶紧上前拿住那个骄狂的凤氏!”秦太后喝斥道:“给哀家狠狠的打!”
  两个嬷嬷走了上来,其中一个年老的,手里拿着金光闪闪的金针千丝如意手,别说真的打下去,就是看看,都叫人忍不住汗毛倒竖!
  “不可!”凤仪妃下意识的拉了侄女一把,这……,这也太吓人了。
  执刑的嬷嬷低头看了看凤鸾,哎哟……,还真是一张完美无瑕的好脸蛋儿,白玉瓷似的光洁,嫩豆腐似的娇软,等会儿打下去可就全毁了。
  心下犹豫,这位可不是能随便打的宫女啊。
  不说她本身是奉国公府的千金,只说仪妃娘娘、郦邑长公主,还有端王殿下,这些皇亲贵戚就不是好得罪的。等下出了错儿,太后固然不会受到什么责罚,但……,底下做奴才的可就保不齐了。
  谁知道打完是个什么结果?打不好,刚才恭嫔身边的张嬷嬷就是例子!
  心下暗啐,呸,今儿怎么摊上这么一倒霉差事?
  有点暗急,今儿难道就没个救场的人来吗?凤氏出门,至少得给凤家和郦邑长公主报一声吧?自己再拖拖,兴许就能拖过去了。
  因为金针千丝如意手十分特殊,不比廷杖囫囵,根本不用花多少力气和时间,下手就能立马见效果。所以只是磨洋工,故意做出声色俱厉的样子,“凤侧妃你老老实实呆好了!不然等下你若是乱动,打着耳朵,划伤眼睛什么的,可就不美了。”
  凤鸾看着对方说“乱动”二字的时候,眼睛挤了挤,旋即有了领悟。
  老嬷嬷扬起手来,作势要打,又停住,侧首询问太后,“太后娘娘,……今儿要先打几下?”
  几下?秦太后闻言一愕,这东西以前只是用来打过不听话的宫女,哪管几下,打得满面是血看得恶心了,就让停下。印象中,好像是用不了几下子的,可是要说“打五、六下”,感觉又不够有气势。
  因而只把老脸一沉,“打!打到她认错为止!”
  “是。”那个老嬷嬷转头冷声喝斥,“凤侧妃,你老实呆着别乱动!”一脸恶狠狠的样子,“今儿让你好好受点教训!”
  “你敢?!”凤鸾已经明白了拖延之计,当即拔出金簪比划在喉咙上,“你们想要毁了我的容貌,那我也不活了!不如今儿就死在这里以证清白!”
  老嬷嬷顿时做出一脸为难的样子,回头道:“太后娘娘,这……”
  秦太后浑身乱抖,气道:“你敢以死威胁哀家?!”她是个火上头的性子,原本还想着毁了凤氏的容貌便罢,此刻气急,顿时羞恼交加道:“打!你们怕什么?打坏了算哀家的!”
  “是。”老嬷嬷急得直跺脚,上前假意拉扯凤鸾的胳膊,怕她不明白,还装模作样的喝斥了一句,“老实点儿,别乱跑!”
  凤鸾当即一抽手,飞快往旁边闪身躲开了。
  老嬷嬷做戏做全套的,“扑通”一下,摔了个狗啃屎,“哎哟!你还敢跑……”她嗷嗷叫唤起来,但却不敢说自己扭了腰身不能动,免得太后发觉,继续又爬起来去追人道:“你站住,你往哪儿跑?!”
  凤鸾不跑才怪了呢。
  这会儿功夫,哪里还顾得上形象礼仪?因而一个跑,一个追,围着大殿的柱子绕起了圈子,----要不是气氛吓人,实在是很滑稽荒唐的一幕。
  “站住,你站住!”老嬷嬷追得气喘吁吁的,弯着膝盖,扶着腰直喘气儿。
  “反了,反了!”秦太后气得在桌子上连连乱捶,看得她们跑了一会儿,实在是忍无可忍,喝斥跟前的人,“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给哀家把人抓住了!”
  另外两个嬷嬷赶紧上前抓人,急速朝这边过来。
  凤鸾心下一惊,要是自己真的被抓住了要怎么办?当即也不再绕圈子,出于本能便朝宫殿大门外跑,----跑,快跑,能拖延一时是一时!
  她心急如焚只顾飞跑,冷不丁的,就在门口撞进了一个男人的怀里!
  男人?!内宫里面怎么会有年轻男人?
  凤鸾惊骇不定的抬头一看,近在咫尺,那人高出自己半个头,从下仰望只瞧见他优美的下颌弧线,身上气质清冷宛若月华。
  慌慌张张退后一步,定了定神,方才看清楚了来人的长相。
  要如何形容此人呢?
  只见他约摸二十岁出头的年纪,肤色白皙、容色干净,在金色阳光映衬下,竟然好似冰块般微微透明,整个人仿佛是一块寒凉凝玉。特别是那双清冷无比的眸子,目光流转掠过之处,恍若冰雪初融,皆是染上一层浸人肌肤的寒霜之气。
  大殿内原本荒唐热闹的氛围局面,因他一来,顿时有如凝冰般微微一滞。
  凤鸾再定睛细看,忽地发觉他穿着一身官绿色的太监服饰。
  “王诩!”秦太后很快认出了来人,诧异道:“你不在皇上跟前服侍,跑来这儿做什么?”心下猜疑,难不成皇帝也过来了?谁喊来的?!
  王诩弯腰行礼,语调清凉,“见过太后娘娘,诸位贵人。”
  秦太后有了好戏要唱不完的预感,不悦道:“你来做什么?”
  王诩是一路奉旨飞奔而来的,但面上平定,并没有带出丝毫气喘吁吁,声调亦没有任何起伏,“奴才奉皇上之命,先过来询问凤侧妃入宫之事。”
  他轻轻扫了凤鸾一眼,目光微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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