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获罪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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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城内外,惟余莽莽,
  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殊不知,青山背后,几经创伤,
  更不知,大浪滔天,几度红妆。
  ……
  “两岸青山相对出”,“马作的卢飞快”。
  青山绿水之间,一队人马穿梭而过,只见前头那人,头戴无翅青纱帽,脸色煞白,一手高举着一封黄卷,一手正策马奔腾。身后浩浩荡荡十几个武士皆眉头紧皱,恨不得马匹再跑快一些,紧跟其后,只留下仆仆风尘。
  匆匆略过,看不清这些人长相如何,只怕是个官家,有什么天大的急事。
  秦州。冯府。
  杨柳间,一条铺以信白石的花径蜿蜒通向房前。院内,古木参天,绿风荡漾。花格子窗的窗槛上漆著略褪了色的朱红,糊窗的棉纸则如雪花般白。远远望去,屋内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正倚靠在椅上小憩,手中还拿着一卷《太史公记》。
  睡眼惺忪之间,女孩眼前迷离,她在朦胧之际仿佛看到有一妇人直奔自己而来。她看不清其是谁,却又感到如此的熟悉……
  “是谁?”女孩不禁在梦中呓语。
  突然,她身子一滑,这便要坠落在地。女孩猛然惊醒,一头虚汗,她感慨道:“午后方过,天晴日暖,身子也不知道怎么就生了倦意,竟然靠着这红椅打起了盹了。唉!真是懒惰惯了!”
  这女孩叫冯淑仪,是雍州、秦州刺史冯朗的掌上明珠,当朝一品冯昭仪的侄女。
  冯淑仪自小生的眉清目秀,清丽脱俗,惹人怜爱,再加上她勤奋好学,悟性极高,小小年纪,却已满腹经纶,连其父冯朗都啧啧称奇,故而这冯淑仪的美名也早已被传得人尽皆知。
  “淑仪啊,淑仪啊……”冯淑仪还未回过神,只听见一串温柔却又急促的声音从院中传来。
  原来是自己的母亲,真是应了刚才梦中的景了!
  冯母大步走至面前,神情惶恐,拉起冯淑仪的手便说:“走!快走!从后门逃出去!”
  “母亲,出什么事了?要从后门逃走?”从未见过什么大风大浪的冯淑仪一脸的茫然,连忙上前搀住惊慌失措的母亲。
  “快……快……快跑啊!”冯母面色苍白,眼中还噙着泪。她来不及给冯淑仪解释,只能一味的赶她走。
  才一转眼间的功夫,几名身着盔甲,手中执剑的武士便闯入了屋内。武士大声叫嚷道:“大将军冯邈,征伐柔然,战败而降。陛下震怒,下令将冯氏夷灭三族!即刻执行!”
  武士一语惊醒梦中人,冯淑仪此时才明白母亲为何要赶她走。只是为时已晚,两人只能泪眼相看,拥做一团,被押至前堂。
  前堂宽敞明亮,却黑压压的跪满了人,此时宽敞的空间却显得略有些挤。冯朗跪在最前排,低沉着头,一言不发,抬眼看见夫人和女儿被押至前堂,欲起身相迎。
  “别动!”武士瞬间抽出腰中的佩剑,架在冯朗的颈项之上。
  冯朗只得又双膝跪地,满肚子的话都被噎了回去。他看着自己年幼的女儿,眼中满是怜惜:我这可怜的女儿,未经人事,却已万劫不复,这以后的日子,怕是苦不堪言啊!
  冯淑仪搀着母亲,从容不迫的跪在冯朗身边。生死离别,一家人最后的团聚,三人都紧紧的握住手。在一片啼哭声中,冯淑仪却见身前有一颀长的男子。他头戴高帽,身着藏色官服,背对着他们,手中还拿着宣读完的诏书。仔细看他若隐若现的侧面,眼角里透出一丝丝冷酷,脸上白净的却有些刺骨。冯淑仪心想,这不应该是一个男人该有的白,便多留意了两眼。
  “启禀宗公公,罪臣之子冯熙,没有找到,怕是已经逃了。”一武士突然疾步前来回复,“扑通”一下便跪倒在地。
  “什么?”阴阳怪气的声音马上传入了冯淑仪的耳内,原来他是个太监!既而又庆幸自己的哥哥没有落入这样的人手中。只听那白面太监接着又说:“还不派人去追!”一声怒斥,那跪在地上的武士哪敢多言,领命便速速离开。
  “其他人都抓齐了吗?”那人又问。
  “回公公,已经齐了,只是……”一个随行的将士行礼作答,言语含糊。
  “嗯--?”白面太监轻轻的甩了甩衣袖,不时地抚弄着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
  闻听出那白面太监已心不耐烦,武士便未敢在耽误丝毫,急忙脱口说道:“只是有一幼女,未至及笄,按照当朝律法,应当充入后宫为奴。”
  “哦?是谁?”白面太监却有些好奇心,竟想知道是谁。
  “就是她!”将士一边回复,一边指着白面太监身后的冯淑仪。
  “抬起头来!”那白面太监转过身,看见低沉着头的冯淑仪,阴阳怪气的说。
  冯淑仪慢慢的抬起头,却与那太监照了个正脸。只见那太监脸面果然白的吓人,犹如阎罗殿里索命的白无常,狭长的眼,坚挺的鼻,还有那薄而却有些红润的通透的嘴唇,不禁的让人心中发怵。
  那白面太监亦是仔细端量着眼前的这个小人儿,只见冯淑仪媚眼含羞却不掩其英气,丹唇未启却似笑逐颜开,竟和当朝的冯昭仪如此的神似。
  白面太监左右踱了几步,心中打起了盘算:此次计划,本是万无一失,不想这冯熙遁逃,却也算是个后患,再加上她姑姑在宫中深得陛下宠爱,又经常跟我作对……倘若让这丫头进宫,看在眼皮底下,万一这冯熙或冯昭仪对我不利,兴许到时候还能用得上她。
  白面太监心中盘算好,便漫不经心的说道:“一个小丫头,量她在宫里也起不了什么风波,送进宫去吧!宫里有她受的!”
  冯淑仪听此一言,意味深长,情不自禁的就揣度了起来:父亲为人宽厚又小心谨慎,从不贪赃枉法,也不胡作非为。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百姓一片赞誉,就算叔叔真的犯了大逆不道之罪,姑姑在宫中也会鼎力相助,为我们努力开脱。我们虽不是什么皇亲贵族,却也是位极人臣的官宦之家,怎么会这么轻易的,一夜之间,便被灭族?
  冯淑仪越想越觉得这里面的蹊跷太多,冯淑仪并不知道,那白面太监并非他人,而是当今陛下最为宠信的宦官--中常侍宗爱。
  这宗爱一脸的刻薄之相,素来心狠、阴险、狂妄,时常在陛下的耳边嚼舌根,借机排除异己、假公谋私。
  冯淑仪虽心有疑虑,却亦是无能为力,只能感慨,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就这样听天由命吗?就这样苟且偷生吗?冯淑仪咬紧牙关,在一片哗然声中被武士朝门外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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