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融翎入戒、大宴惊心
旭凤离开了没多久，总管又来通传，十二生肖的鼠仙带着一个自称认识她的人前来拜访。
鼠仙？
叶昙双手抱胸思索着，这鼠仙和她也没多大交情，平常也就经常和她爹下棋罢了，没事会带什么人来见她？
她一招手，让总管领人进来了。
还没等见到人，她便听见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
“这慎行司果真气派，不愧是天界上神的办公场地！和咱们洞庭相比，好了不止是一星半点，羡慕死我了。”
——来人是彦佑。
这条蛇不在洞庭好好陪他干娘养伤，还有心情跑到她面前蹦跶？
叶昙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进了这大厅。
鼠仙恭敬地行礼道，“参见法神殿下。”
彦佑应付式的随手一摆，含糊不清地说了声参见殿下。
“二位为何而来？”
她屏退总管和仙侍，一边问他们的来意，一边用脚踢醒了躲在桌子底下偷睡的修魄。
今日兵营的主力都在栖梧宫，俢魄闲得发慌，就想偷懒眯一会儿。乍一被叫醒，他揉着眼睛恍恍惚惚地看向叶昙，忽然听见了堂下有人在说话，便立刻打起了精神。
鼠仙说道，“我奉洞庭君之令，将彦佑带上天界，求见法神殿下。”
叶昙转而看向了彦佑，等着他的回答。哪知这彦佑支支吾吾地，就是没把话说清楚。
“上次我给法神殿下带了好几样贺礼，现在想请殿下返还一件给我。”
贺礼？让她好好想想是些什么东西来着。
写满了禁术的梦陀经，不懂火系法术也能使用的灵火珠，水系法宝灭日冰凌，绝密的鸟族兵力布防图。
她发自真心好奇地问道，“你可是带了四样东西给我，不具体说出来，我怎么知道你指的是哪一样？”
于是鼠仙也问他，“有话便直说，不要说一半留一半。”
彦佑半是犹豫半是遮掩地回道，“就是……最厉害的那一样。”
“你这四样，哪一样不厉害呀？”
“呃这个，”他想出了个鬼主意，“不如你把这四样都给我，我拿走我想要的那个，你再把其余三样收回去。”
——鬼鬼祟祟，包藏祸心。
他越是想这样蒙混过关，就越是不安好心，待她试探一下便知。
叶昙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严肃地说道，“不是我不想还给你，只是你应该知道，今日乃旭凤涅槃之日，各司各部均收到陛下御令，严加管束属下踪迹。若是天界守卫捉到了来历不明、行踪不定之人，需第一时间交于我严加看管审问。我今日公务在身实在走不开。你想要回宝物的话，恐怕要等到明日。”
这么一说，彦佑果然着急了。
“我现在就想要回那法宝，真的很急用！你堂堂法神，这些人还信不过你？”
她双手一摊，“可我也没有陛下的准许，可以私自行动呀。若非鼠仙仙上因为公务需要经常往来于天界和凡界，你们今日还进不来这南天门呢。”
彦佑回想起刚才进南天门时的场景，守卫个个严阵以待，只差没把他们祖宗十八代盘问个遍，还是鼠仙出面解释一番才勉强同意把他放进来了。
他泄气地说道，“千赶万赶，还是没能早一日赶过来。”
听到这话，叶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彦佑今日会来，是因为旭凤今日要涅槃。他这般迫切地想要拿回的宝物，也一定和旭凤有关。而那四样宝物之中，能和旭凤涅槃扯得上关系的，就只有——
思及此处，她恍然大悟。
“彦佑，”叶昙撑着脸颊问道，“洞庭君的伤势如何？上次她施展血灵子耗损了不少元气，身子可休养好了？你身为她的义子，也要劝她保重身体才行。至于天界的事务……”
剩下的话久久没有下文，引得心烦意乱的彦佑不禁看向了她。
叶昙便接着说道，“……有我在，她无须多费心思。”
彦佑瞬间明白了她的话中意。就算他没有把来意说明，叶昙也猜到了他就是来要灭日冰凌，就是想要趁旭凤涅槃之时偷袭他。
他弯下腰拱手行礼，借此遮盖忐忑的神色，“小人不知殿下何意。”
“不知道便不知道吧，总比一着不慎、坏我大事要强。”
鼠仙看着他们一来一往打哑谜，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
“既然彦佑没别的事，小仙便带他去甲子府好好休息。待火神殿下涅槃之后，便送他离开天界。”
叶昙赞叹地看了一眼鼠仙，“如此，有劳仙上了。”
“是。”
他叹口气，领着心乱如麻的彦佑走了。
这时修魄才从桌子底下钻出来，顶着厚重的桌布对二人的背影说道，“主人，感觉那条蛇来者不善呀，需不需要我去解决他？”
“你待如何解决？”
“蛇当然是打七寸，一棒子打死。”
她笑道，“一棒子打死倒也不至于……打个半死就行了。”
“也行，我这就去干掉他。”
叶昙拦住了撸起袖子跃跃欲试的修魄，“等等，我是说他不听话就打他个半死，没说他听话也要打死他。”
修魄无语地看着叶昙，“那主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你去悄悄盯着他们两个。若是有任何异动，立刻全力阻止他们。今日旭凤涅槃，我可不想他在这个时候出事，倒惹得我脱不开身。”
“是。”
彦佑为什么会来？
一是有人能带他来天界，比如说和他们同一阵营的鼠仙；
二是因为他用来偷袭旭凤的法宝在天界，就在自己手里；
三是有人能给他开脱罪名，比如说给了他法宝、相当于同谋的她本人。
彦佑他有这么大的雄心伟志吗，答案显而易见是没有。所以说，这一切很大可能是他的好义母安排的。
若是当初簌离没有把灭日冰凌送给她，怕是今日有场大戏要看了。
万一旭凤涅槃失败，是他自己修行不够，与任何人都没有干系；可若是他受了袭击导致涅槃失败，那所有人都会是天帝攻讦的对象，更不用说她这个眼中钉。
这种吃亏没好处的事，鬼才会去做呢。
*
戌时末了，叶昙和润玉还坐在落星潭边说着悄悄话。
“算算时间，旭凤也都该涅槃结束了。我怎么没看到你说的，什么赤红矫健的凤凰？你莫不是在骗我。”
润玉无奈地说道，“时间还不算晚，再等等吧。”
“要是我看不到，你们两个全都逃不了。”
“不会的，再说我们能逃到哪里去？”
叶昙娇哼一声，低头撸了一把魇兽的大头。
心满意足地摸完之后，她便说道，“魇兽神出鬼没的，我经常连它影子都看不到。也就是你，才能把它叫过来。”
润玉笑了笑，“是不是想让它陪你玩？”
“对啊，我很久没和魇兽一起玩了。”
“那就让它好好陪你几天。”
魇兽听到这话，难以置信地看着润玉，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润玉也摸了摸它的头，“你跟着叶儿玩几天，她不会亏待你的。”
魇兽回头看了看兴奋的叶昙，然后垂头丧气的躺在了地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喂喂喂什么意思，我还会虐待你不成？”
魇兽继续躺着装死没有搭理她。
——在这个方面，魇兽真是青出于蓝。
就在此时，南边的天空突然传出了一声清脆的凤唳，魇兽都被这动静吓得站了起来。
二人立刻抬头望去，一只裹着烈焰的雄壮凤凰便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叶昙惊叹地说道，“原来凤凰是这个样子的。”
在天界先后看到了真的应龙和活的凤凰，她真是大饱眼福。
“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
她点点头答道，“对，没骗我。”
那只凤凰在天空盘旋着，没多久就逐渐消散了。
“旭凤这样算是成功涅槃了吧？”
“确是如此。”
“那我们是不是要准备什么贺礼送给他，庆祝他涅槃成功？”
润玉沉思片刻说道，“旭凤此番涅槃成功，父帝一定会大肆宣扬。我们倒也不必急着先去送贺礼。”
也是。不找个理由，怎么把名录上面那些人召来天界呢？
叶昙含笑道，“我看天界又会变得热闹了。我还可以借这个机会见见杜佳和琉璃，也算不错。”
不知哪一点戳中了润玉，他脸色有些黑，“有些人不来也没多大关系。”
——烦心的人最好不要在他们面前晃来晃去。
叶昙：？？？
“我是说，”润玉解释道，“那些不重要的人，来了也没用。”
二人正说着话，一个人影迅速穿过密林赶了过来。
“大哥、叶昙，你们还在这里吗？”
叶昙吃惊地转过身望去，“旭凤？！你不在栖梧宫里好好巩固修为，怎么来这里了？”
旭凤脸色还有些苍白，看见叶昙还没有离去，心一松脚一软差点跪在她面前。
“你给我行大礼做什么？快起来。”
他们一左一右扶起旭凤，让他坐在石凳上歇歇气。
润玉责备地说道，“你本该静心修养，缘何这么着急来找我们？事情再急，也不差这两日。”
旭凤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我拿了她的东西，想早点还给她。”
“我的东西？”叶昙小声捂着嘴巴惊呼，“不会是我的玉戒吧。”
“正是。”
他颤抖着松开紧握的右手，一枚泛着红晕的玉戒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
“多亏了你的幸运玉戒，我才能这么顺利地涅槃。”
“那你也不至于马上就还给我呀。”
“你说你很喜欢这枚玉戒，我怕我借久了，你会埋怨于我。”
叶昙为难地看着润玉，得到他一个首肯之后才说，“我是很喜欢，但是也不到这个地步。再说你是有要事在身，我也不会真说你什么。”
旭凤便笑意满满地说道，“可我就是这么快还回来了，你赶紧收下吧。”
她没办法，只能从他手里拾起那枚玉戒。玉戒尚留着被炽焰烘烤过的温度，比他手心的体温高得多。
旭凤催促道，“你快戴戴试一试，别被我不小心弄坏了。”
叶昙听话地把玉戒套进了右手食指，转了转又甩了甩，发现没有任何异常。
“还好，没问题。”
不知为何，她竟觉得戴上玉戒后，周身像是被一层温暖的东西包裹住了。难道这是沾上凤凰涅槃带来的好处？
旭凤如释重负地卸下力道，趴在石桌上说道，“你说了你喜欢的，今后就不能随便取下来了。”
“哦。”
“这下我能放心了。”
旭凤低下头枕于双臂之上，静静地呼出一口气，仿佛把眼里的炽热也一并吐了出去。
“殿下，火神殿下……”
燎原君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叶昙大声回应道，“旭凤在这里，你们快过来。”
匆忙的脚步声便转向了这里。
“参见太子殿下、法神殿下。”
在向二人行礼之后，燎原君从怀里拿出一个小木盒。这个木盒叶昙认得，就是装了菩提子那个盒子。
“殿下，快服了这菩提子，随属下回栖梧宫静养吧。”
旭凤不满地说了声‘多事’，却还是听话吃下了菩提子。
燎原君说道，“火神殿下方才涅槃结束，就慌忙而出。末将来不及劝阻，只能带兵来寻。幸得二位殿下相助，末将不胜感激。”
润玉抬手虚扶起他，“客套的话就不用多说了，你快些带他回去吧。”
“是。”
看着脚步还有些虚浮的旭凤，叶昙的手指动了动，一阵风将他们全员托起在半空。
“你们走着回去太慢了，我送你们一程。”话音刚落，他们便随风消失在此处。
润玉上前一步说道，“叶儿，我看此事很快就会传到父帝耳里。你做好准备应对为上。”
“我不心虚。”
叶昙看着手上的玉戒笑道，“我只是借出了我的幸运玉戒而已。严格说起来，我还帮了他一把呢。陛下若是连这个都要追究的话，怕是今后没人再敢和旭凤有牵连了。”
“你呀。”
她转身抱上了润玉，抬起头无辜地问道，“我怎么了，说错话了吗？”
润玉无可奈何地环抱住她，“没有，无可指摘。”
得到满意回复的叶昙在他胸口蹭了又蹭，忽然问道，“润玉，你喜欢旭凤现在这个样子吗？”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终于回答了。
“……尽管这并不是真正的他，但这样的他和从前的他相比，好太多了。”
“既然你喜欢这样的弟弟，那他就一直会是这样的弟弟。”
——和只会盲从命令的义弟相比，旭凤竟显得更加正常，这一点也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
两日后，修养好的旭凤在戌时准时来到了落星潭。
“你们在干什么？”
叶昙看着手里的书册，百无聊赖地说道，“还能干什么？讨论朝政打发时间。”
旭凤左看看又望望，没发现什么闲人才小声提醒道，“你们没事在这里讨论朝政？”还以为在谈情说爱呢。
“当然。等你等得没事做，不就只能说说这个。”
“那你们讨论到哪一项了，也顺便和我说说？”
润玉终于抬起头看了旭凤一眼。
“我看到叶儿上书的奏折，说是毗娑牢狱里的废后身体状况不太好，请求父帝示下指令。”
猛然一提起这个，旭凤的心脏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
“父帝如何回复？”
润玉闭上嘴，没说话了。
“你怎么不说话？”旭凤又问向叶昙，“你说呀，父帝怎么批复的？”
叶昙沉着脸回答，“——已阅。”
“然后呢？”
“你没听懂。我是说奏折上只有‘已阅’这两个字，再无他物。”
旭凤如遭雷劈，“怎么可能，你看清楚了吗，你没有看错奏折吧？”
“我自己写的奏折，我还不清楚？再说我只写了这一本，陛下不可能会写错。”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都过了这么久，父帝还没有原谅母神，不愿意把母神放出来吗？”
他突然浑身一个机灵，“你刚才说母神身体有恙，是怎么回事？”
叶昙便答，“毗娑牢狱你也去过，那里是何状况你当清楚。”
“我不清楚！这几次我去见母神，她都说她很好，让我不用担心。她只关心……”你呀。
“那是她在骗你。我让狱医去过好几次，但得到的回复都是一样的：灵力亏空，补给不足。我还特意吩咐禹严，要他着重关注你母神的饮食，结果还是这个样子。我不想她死在毗娑牢狱，于是上书陛下，没想到陛下把球踢回给我，真愁死我了。”
润玉接着说道，“我看到批复，以为父帝漏写了，还特意去泽华宫面见父帝，结果父帝训斥了我一顿，让我不用操心这件事。”
旭凤听完，失魂落魄地呆坐在石凳上。
“叶昙上书，大哥复问，竟还是这般结果……难道父帝真是想让母神死在毗娑牢狱吗？不行，我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我要再去求父帝开恩饶过母神！”
叶昙一把拉住他，“你发什么疯，你以为你去了有用吗？你一而再再而三去祈求陛下，只会让陛下更加生气，更不愿放你母神出来。别闹到最后，是你的意气用事害死了她！”
旭凤忍不住留下眼泪，“那我该怎么办？我根本进不了毗娑牢狱，连看她一眼都是奢求，我还能怎么办？”
“你先别着急，”润玉过来安慰道，“事情总会有解决的方法。”
“什么方法？”
“你看你前日涅槃，父帝昨日便下令为你筹办庆功宴。你不如等父帝舒心开怀之时，奏请将废……母神移至别处安置。哪怕是临渊台，也比毗娑牢狱要好。反正母神至今尚未结案定罪，另行安置也不算既往不咎。你好好求一求，说不定能劝动父帝。”
旭凤一下子双眼放光，“没错！我可以借用涅槃这件事，求父帝法外开恩。”
“就是这样。”
他感慨地说道，“多谢大哥相助，不然我真有可能会好心做坏事。”
叶昙意味深长地回答，“你能想通就好。”
“那母神的饮食……”
“你放心，我会记在心上的。”
——至于有多大用，就不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了。
*
几日后，旭凤的庆功会如期举行。
邝露奉润玉之命，下值之后去慎刑司接了叶昙，等她换了一身衣物之后，便一同走向九霄云殿。
和叶昙悠闲漫步不一样，邝露的脸色看着有点不太好。
“爹爹也真是，没事请这么多仙子来干什么，是嫌天界的烦人女仙还不够多吗？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小露珠，你在嘀咕些什么？”
她收了脾气回答道，“小昙姐姐，我爹告诉我，此次宴会来了许多不认识的仙子。我看她们一定是为了二位殿下而来，你怎么不穿得艳丽点，灭灭她们的威风？”
叶昙看着自己一身浅绿海浪暗纹浮光锦套裙，“这布料还是上次陛下赏赐给我，你觉得不好看吗？”
“哎呀我不是说这个，”邝露有些恨铁不成钢，“有人来砸场子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气？”
她笑着说道，“你不要乱想。这可是旭凤的庆功宴，又不是什么相亲大会。陛下英明神武，不会乱点鸳鸯谱的。咱们该吃吃、该喝喝，少费心。”
这种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态度，让邝露觉得自己真的想多了。
“……是吗？”
“当然。”
叶昙话锋一转，调笑似的说道，“我们小露珠这么可爱，寻常仙子根本比不上呢。”
“小昙姐姐！”
“好好好，不闹你了。我们赶紧走吧，宴会要开始了。”
甫一进九霄云殿，叶昙就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
她一一望去，最上头只坐着天帝，想来是元香身份不合适没有出席。
鸟族这群人她基本都打过交道，那份名录上的仙君基本也都携带家！眷！在场。
太巳仙人看到她们到来，立刻堆着笑把邝露拉走，留叶昙独自扛着各方探索的视线。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演技了。
叶昙挂上端庄的笑容，缓慢且坚定地走向了……她爹娘的席位。
笑话，润玉和旭凤身边围了这么多人，她没事跑去那个地方扎堆干什么，那里空气很好吗？
临秀看着被人群簇拥着几乎动弹不得的润玉，带着些许担忧问道，“师兄，我看这宴会好像不太对劲。”
洛霖神情淡然地回答，“不管宴会对不对劲，都和我们没有关系。这一点你得学学小昙，她就一点都不担心。”
她便向右望去，正好撞上了叶昙的笑脸。
“爹、娘，你们到很久了吗？”
“是你来晚了。再迟上半刻，宴会就开始了。”
叶昙不在意地笑道，“这宴会又不是为我开的，我来早、来晚没影响的，到了就行。”
临秀却皱着眉头说道，“我怕有人会多想。”
“多想？想什么？”
“就你和润玉呀。”
她顺着临秀的眼神望去，只见这偌大的九霄云殿扎了两堆人，一堆是润玉、另一堆是旭凤。
从攒动的人头中，她能清晰地看到他们张望的眼神和尴尬的神色。看样子他们知道自己来了，只是碍于这么多人在场，不好直接丢下他们过来。
叶昙从腰带里抽出虚衍扇，给临秀扇了扇风。
“他们可真惨，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哪有咱们闲坐着等吃饭舒服。”
——事实如此，也不是她乱说。
这时，有两个人走过大殿，结伴走到了叶昙面前。
“殿下。”“姐姐。”
是杜佳和琉璃一前一后地呼唤着她。
叶昙欣喜地站起和她们说话，“你们两个躲在哪里，我都没看到你们。”
琉璃撅起了嘴巴，“姐姐心思不在我们身上，当然没看到我们。”
杜佳似是有些不满意，“就是。我们可是从殿下走进九霄云殿起，就一直关注着呢。”
“……有吗？”
她是真的没看到这二人呀。
杜佳抱上她的左手，兴奋地说道，“风神神上，我们有悄悄话想对殿下说，能把殿下暂时借给我们吗？”
临秀点点头，“注意时间，宴会马上就要开始。”
“好~”
她们把叶昙带到角落里，一个个脸颊气鼓鼓的，似乎憋了一肚子气，却又相互对视一句话都不说。
“说吧，谁得罪你们两位大小姐了？”
杜佳回头望了一眼，“真不知道太子和那些丑八怪有什么好谈的。”
“人丑不自知，还很得意呢。我看着就心烦，不管他们了。”
叶昙：？？？她们是在说润玉身边那些仙子吧？
“哪有这么夸张。人家就算不和你们眼缘，倒也称不上丑。”
神仙好吃好喝，哪会有长得丑的？
她又给这二位大小姐扇扇，“给你们降降火。”
杜佳碰了碰琉璃肩膀，好像有话要她来说。
琉璃便小心地说道，“姐姐，今夜这宴会，错不在太子。你千万不要因为那些女仙，就迁怒于太子。”
叶昙表示同意，“你说得对。又不是润玉叫来的这些人，他也是受害者。难为你说这些话，你真的长大了。”
杜佳、琉璃：……这反应怎么都不对吧？！
她看到太巳仙人正努力挤进润玉的包围圈，想来是劝来宾入座，宴会即将开始，于是对二人说道，“你们也赶紧回自己的座位吧。记得喝凉茶降火！”
二人便失望地回到刚才的位置。
杜宏小声问道，“小妹，你刚才去找法神殿下了吧。”
“对呀。”
“你是不是让她不要责怪太子、不要和太子置气？”
“……对呀。”
“那她是不是回答她一点都没有生气，而且还很心疼太子？”
“对……对呀！哥，你怎么知道的？”
他露出一个深藏不透的笑容，“因为我比你更了解他们。”
最不希望发生这类状况的不是法神，而是太子啊。
“你仔细去看太子的表情。他看着很镇定，其实心里早就烦躁得不行。换平时，要有人敢这样挤到他面前，他早就冷着脸让我们赶人了。今日情况特殊，他便只能自己忍着。”
杜佳抬头一看，发现润玉终于能坐回天帝一侧，连口水都顾不上喝，就一直盯着一个方向。
她沿着那股视线，看到了对面的少主正用折扇掩面而笑，似乎在对太子和火神……幸灾乐祸？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为什么太子身边围满了女仙，殿下还是这么相信他？”
杜宏摸着手里的茶杯，套着官腔答道，“因为殿下知道，那个人是太子。”
——更因为叶昙知道，那个人是润玉。
*
无聊的宴会开始了。
太巳仙人说了开场白，天帝说了不咸不淡的话之后，第一个节目是鸟族编排的舞蹈。
叶昙意兴阑珊地看着一个个鸟族女子鱼贯而出，摆好姿势翩翩起舞。她正感叹这些人应该比不上穗禾时，穗禾就从天而降了……
原来领舞是穗禾。
难怪刚才她没看到穗禾本人，敢情是在后台准备这个。
一通看完下来，叶昙也随众鼓起了掌。
穗禾没有和舞姬一起退下，而是站在殿中心，垂首静候天帝说话。
太微于是说道，“穗禾，你今日献舞，实让众仙大开眼界。”
“陛下谬赞。”
“虽然你过去做了些错事，但你已知错、认错、改错，乃善莫大焉。恰逢火神涅槃，你尽心尽力守护，本座便酌情赦免你之罪。”
穗禾伏地而跪，“谢陛下恩典。”
“今恢复你鸟族公主身份，望你好好辅佐旭凤，光耀门楣。”
“……穗禾遵命。”
——天帝还以为这些话能激励她，殊不知是在她心窝里狠狠扎上一刀。
他笑着看向了身侧脸色刷白的旭凤，“火神可满意？”
旭凤尽量平静地说道，“儿臣……谢父帝恩典。”
穗禾起身的时候，忍不住转头看了叶昙一眼。
太微等的就是这一眼，他高声说道，“法神，本座之令你可有异议？”
正在摇扇子的叶昙被他一喊，动作立刻停住了。
她恭敬地拱手回道，“陛下御令即为天命，小神自当循天命而行。”
这句话极大地迎合了太微，他抬手指向太巳仙人，“宴会继续。”
“是。”
叶昙这才悠悠坐下，翻开折扇掩盖嘴角的笑意。
旭凤他应该在宴会开始之前，就去向天帝求了个恩典，而天帝真的答应他了。但是他绝对想不到，天帝把这个恩典用在了穗禾身上。
天帝在用实际行动告诉他，荼姚别想轻易能从毗娑牢狱里出来。至于愿不愿意救穗禾，就看旭凤如何回答。
既然旭凤已经同意，那就乖乖闭嘴，不要再谈荼姚的事。否则，连穗禾他也无能为力。
这个局不但灭了旭凤的希望，还变相地提携了鸟族，顺便能封住她叶昙的嘴巴。
——一石三鸟，不愧是天帝呀。
——若再加上那些目的明确的仙子，还能让人认为天帝意在打压洛湘府，那就是一石四鸟了。
大半个时辰过后，歌舞表演渐渐也乏味了起来。
太巳仙人适时说道，“启禀陛下，老臣特意为火神殿下准备了烟火表演，还请陛下及几位殿下移驾御花园。”
烟火表演？
叶昙想起上清天那些师兄们的奇异招数，忍不住低头憋笑。
不笑不笑，没什么好笑的。太巳仙人主持的烟花表演，应该不会比那些招数更搞笑才对。
天帝率先走下主座，润玉和旭凤紧随在后。
在经过叶昙面前时，润玉冷不防一把拉住叶昙的手，将她从客席后带了出来。
她走了几步才惊觉发生了什么，慌忙停住问道，“你拉我干什么？”
润玉理直气壮地答道，“你也是‘殿下’。尊卑有序，你当然要和我们一起走。”
“我不和你们走。”她看戏正开心呢。
“反抗无效。”
他拉着叶昙走出了九霄云殿，化作一道银光到了御花园。
叶昙气愤地看着润玉，“你是故意的！”
“什么故不故意？”
“你就是不想我早点回去。”
润玉回答，“我何止不想你早点回去，我巴不得你不回去。”
叶昙：！！！
“乱说什么？陛下就在前面呢。”
他点点头说道，“那我等没人的时候再说。”
——算了，说不过说不过。
与此同时，旭凤黯然地走到他们身边。
“大哥，我失败了，我没能把母神救出来。”
润玉安慰道，“没关系，你别泄气。这次不行，下次还有机会。”
“我不知道错过这次，下次还能有什么机会。我总觉得，父帝好像不愿意放母神出来。”
“你不要多想。父帝他……可能还没有消气，你再过一段时间去求父帝吧。”
旭凤忽然抬眼盯着润玉和叶昙，盯着人直发慌。
“我一个人势单力薄，不如我们三个人一起去求父帝，他一定会答应的。”
——这是何等的卧槽。
叶昙试图劝阻道，“一切都好说，但绝不是现在。你庆功宴的恩典刚过，得再找一个陛下龙颜大悦的场合，我们三个再一同去求陛下，这样希望才更大。”
旭凤思索了一会儿，便同意了。
“你说得有道理，但我哪里去找这样一个场合？”
“先等等看，总有找到的。”
“好吧。”
终于劝服了这位，叶昙头上差点都流下了汗。
她又说道，“你对着穗禾也不必这样苦大仇深。她聪明着呢，知道你现在怎么看她怎么心烦，都不敢过来和你说话了。你若是对她好一点儿，她没准能给你想出个更好的办法。”
“我明白。”
——穗禾，这个艰难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不多时，九霄云殿上的人皆已到齐，太巳仙人准备的烟花表演也正式开始。
叶昙终于看到了正常的表演，可以把那些奇奇怪怪的招数扔出脑子了。
最后一个爆竹响彻之后，仙侍还没来得及把灯笼挂满树梢。
半暗半明之中，一点点声响都格外引人侧耳。众仙听见‘咻’一声箭响，似乎朝着叶昙这边汹汹而来。
叶昙蓦然从怀里拿出虚衍扇，将那柄长箭直至打落在地。
她惊声高呼，“这里有刺客。快保护陛下和太子！”
随行的御殿将军和仙侍已将天帝围在中央，其余仙人互相抱团在树木间躲避。
一名黑衣人不知从何处而来，与叶昙厮打起来。
几招下来，那黑衣人发现不是叶昙的对手，便使出一招火系法术打退了叶昙的攻击，随即飞身而去。
“小贼哪里逃？！”
叶昙大喊一声，也跟着飞了出去。速度之快，连润玉都来不及阻拦。
“穷寇莫追！”
润玉正兀自心急，准备追过去的时候，旭凤及时拦住了他。
“大哥你是太子，不能以身犯险。还是我去吧！”
旭凤招来燎原君守在润玉身边，也追了出去。
太微看着一地草木狼藉，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只差没把太巳仙人抓起来严刑拷问。
一个仙侍将一柄箭矢交给太微审查。他一看箭头的样式，脸色大变慌忙问道，“方才可有人受伤了？”
“适才只有法神殿下和刺客打斗，伤情不明。”
太微看向忧心不已的洛霖和临秀，还是没有把那些话说出来。
“法神武艺高超，定当无碍。众卿即刻散去，不得在御花园内逗留。御殿将军速速搜寻刺客踪迹，以及在地散落箭矢。”
“是。”
润玉还想说什么，太微立刻抬手阻拦。
“太子不必多言，即刻返回璇玑宫。”
“禀父帝，儿臣担心……”
“燎原！送太子即刻返回璇玑宫，不得延误！”
被点名的燎原君一愣，然后回道，“末将遵命！”
“父帝！”
太微已甩袖而去，只剩燎原君为难地看着润玉，“太子殿下，陛下有令，请不要让末将难做。”
润玉紧闭双眼，咬着一口银牙返回璇玑宫。
——叶儿呀叶儿，你到底在做什么。
*
叶昙和旭凤追踪刺客痕迹无果，只得原路返回。
看着空空如也的御花园，她诧异地问道，“陛下他们呢？”
御殿将军答道，“刺客惊扰宴会，陛下雷霆大怒，已遣众仙各自回府。末将正在搜寻，此处是否有此种暗箭。”.
他还把手上的一支暗箭展示给两人看。
叶昙要来暗箭，就着月光好好观察了一番。锋利是锋利，但也就是普通精钢箭头，没别的什么厉害之处。
“陛下很生气吗？”
“正是。”
她把暗箭还给御殿将军，“小小刺客，便是再多来几个，我们也绰绰有余。”
旭凤也问道，“父帝说了什么吗？”
“陛下还询问是否有人受伤。听闻只有法神殿下和刺客打斗，便放心离去。”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御殿将军继续说着，“水神和风神神上嘱咐末将，若是法神殿下回来了，一定要去洛湘府报平安。”
“我会的，有劳将军提点。”
“殿下多礼。无事的话，末将便继续搜查暗箭。”
“请！”
叶昙收回长剑变为虚衍扇，轻松地说道，“旭凤，看来你有得忙了。”
“你还有闲情说我？抓不到刺客，你也别想好过。”
她摆摆手回答，“我和你怎能相提并论？你可是战神，节制天界门户，力保天界安稳。我一个审案子的，担不起这么艰巨的责任。”
旭凤还想再说什么，叶昙却一溜烟小跑走了。
——你没这么大责任，那你没事跑去抓什么刺客？！
从洛湘府出来之后，叶昙准备去璇玑宫看看润玉。
戌三早在门口等着了，他见叶昙走来，脸上有些不自在。
“你怎么这幅表情，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公主，殿下回来之后，发了好大一顿脾气，还把我们两个撵出来了。”
叶昙：？？？
“他发脾气了？为什么？”
“小人也不知。反正殿下回来的时候，脸色就不怎么好看。公主快去劝劝殿下吧！”
“我这就去。”
她走到寝殿门口，发现寝殿里没有点灯，看着黑漆漆的。又一推，咦，门没推开？
叶昙敲门问道，“润玉，你怎么关门了？”
门内无人应答。
——不会吧，这么早就睡了？
她加大力气拍门，“我有话要和你说，你让我进去吧。”
还是没有回应。
——他该不会真的在生气？
问题是，他在生什么气。
晚宴的刺客确实是她安排的，完全照搬上次润玉偷袭隐雀代族长的路数。他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既然明白那他又在气什么？
搞不清楚哦。
于是她小声说，“你已睡下，那我先回去了。”
听着门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润玉气急败坏地掀开被子翻身下床。他用力一拉开门，叶昙果然不在这里。
知道他在生气，怎么就不知道说些好话。再说两句、两句他就会开门的！
门又被他用力摔了回去，发出‘砰’一声闷响。
转身之际，他看到床上坐着一个人。那人单手抱胸对他招手，“谁开罪咱们太子殿下了？”
润玉心里一喜，然后又抹平嘴角，看也不看叶昙，绕过她爬上床盖好被子继续睡觉。
叶昙：？？？
就算寝殿里黑成一片，她也能看到刚才润玉快笑了。
她推推床上的润玉，“你没睡，怎么不让我进来？也得听我把话说清楚，再决定要不要生气呀。”
润玉还是没理她。
嗯，这种情况就是要软硬兼施。
她站起来俯视润玉，边脱衣服边说道，“这么晚了，我一个弱女子孤身回去不太安全。我看这张床足够睡两个人，不如我就在这里挤一晚上，明天早上再早点回去。”
润玉的眉毛动了动。
叶昙坐上了床，把平躺着的润玉强行挤到里间，从他手里抢过半边被子，然后心平气和地睡下。
没多久，她的呼吸变得平缓而又悠长。
润玉一直在关注着她的动静，察觉她竟然真的睡着了，当场就想把她摇醒，问她究竟在干什么。但是一想到她忙了一整天、晚上还要来参加晚宴、抽空跑去抓刺客，只能硬憋着一股气等明天早上再说。
*
翌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润玉从睡梦中苏醒。他念着昨晚叶昙宿在这里，便想趁早抓她好好问问。
长臂一横，竟然扑了个空。
他睁大双眼望向床榻外侧，那里早就人去被凉。
“戌三、戌四！”
润玉下床喊道，没想到门外立刻传来了戌四的声音。
“殿下，小人在这里。”
他一推门直接问道，“叶儿去哪儿了？”
戌四低头回答，“公主一早便已离去，还说殿下早起有气，要小人小心服侍。”
润玉：！！！
此时方至辰时，她一个爱睡懒觉的竟然这么早就走了，看来是真的心中有鬼。
“伺候洗漱、更衣！”
“……是。”
——呜呜呜，这两人吵架，管他什么事嘛。
方才用过早膳，天帝便差人请润玉去九霄云殿议事。
在他之前，水神、风神、叶昙，旭凤、穗禾、燎原，隐雀、琉璃，都已在场。
“参见父帝。”
“太子来得正好。本座刚已下令，解除你和火神守孝期年之制。你二人联合法神，全力缉拿昨夜刺客，务必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
润玉震惊地看向上方，随机躬身行礼，“遵旨。”
鼠仙？
叶昙双手抱胸思索着，这鼠仙和她也没多大交情，平常也就经常和她爹下棋罢了，没事会带什么人来见她？
她一招手，让总管领人进来了。
还没等见到人，她便听见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
“这慎行司果真气派，不愧是天界上神的办公场地！和咱们洞庭相比，好了不止是一星半点，羡慕死我了。”
——来人是彦佑。
这条蛇不在洞庭好好陪他干娘养伤，还有心情跑到她面前蹦跶？
叶昙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进了这大厅。
鼠仙恭敬地行礼道，“参见法神殿下。”
彦佑应付式的随手一摆，含糊不清地说了声参见殿下。
“二位为何而来？”
她屏退总管和仙侍，一边问他们的来意，一边用脚踢醒了躲在桌子底下偷睡的修魄。
今日兵营的主力都在栖梧宫，俢魄闲得发慌，就想偷懒眯一会儿。乍一被叫醒，他揉着眼睛恍恍惚惚地看向叶昙，忽然听见了堂下有人在说话，便立刻打起了精神。
鼠仙说道，“我奉洞庭君之令，将彦佑带上天界，求见法神殿下。”
叶昙转而看向了彦佑，等着他的回答。哪知这彦佑支支吾吾地，就是没把话说清楚。
“上次我给法神殿下带了好几样贺礼，现在想请殿下返还一件给我。”
贺礼？让她好好想想是些什么东西来着。
写满了禁术的梦陀经，不懂火系法术也能使用的灵火珠，水系法宝灭日冰凌，绝密的鸟族兵力布防图。
她发自真心好奇地问道，“你可是带了四样东西给我，不具体说出来，我怎么知道你指的是哪一样？”
于是鼠仙也问他，“有话便直说，不要说一半留一半。”
彦佑半是犹豫半是遮掩地回道，“就是……最厉害的那一样。”
“你这四样，哪一样不厉害呀？”
“呃这个，”他想出了个鬼主意，“不如你把这四样都给我，我拿走我想要的那个，你再把其余三样收回去。”
——鬼鬼祟祟，包藏祸心。
他越是想这样蒙混过关，就越是不安好心，待她试探一下便知。
叶昙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严肃地说道，“不是我不想还给你，只是你应该知道，今日乃旭凤涅槃之日，各司各部均收到陛下御令，严加管束属下踪迹。若是天界守卫捉到了来历不明、行踪不定之人，需第一时间交于我严加看管审问。我今日公务在身实在走不开。你想要回宝物的话，恐怕要等到明日。”
这么一说，彦佑果然着急了。
“我现在就想要回那法宝，真的很急用！你堂堂法神，这些人还信不过你？”
她双手一摊，“可我也没有陛下的准许，可以私自行动呀。若非鼠仙仙上因为公务需要经常往来于天界和凡界，你们今日还进不来这南天门呢。”
彦佑回想起刚才进南天门时的场景，守卫个个严阵以待，只差没把他们祖宗十八代盘问个遍，还是鼠仙出面解释一番才勉强同意把他放进来了。
他泄气地说道，“千赶万赶，还是没能早一日赶过来。”
听到这话，叶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彦佑今日会来，是因为旭凤今日要涅槃。他这般迫切地想要拿回的宝物，也一定和旭凤有关。而那四样宝物之中，能和旭凤涅槃扯得上关系的，就只有——
思及此处，她恍然大悟。
“彦佑，”叶昙撑着脸颊问道，“洞庭君的伤势如何？上次她施展血灵子耗损了不少元气，身子可休养好了？你身为她的义子，也要劝她保重身体才行。至于天界的事务……”
剩下的话久久没有下文，引得心烦意乱的彦佑不禁看向了她。
叶昙便接着说道，“……有我在，她无须多费心思。”
彦佑瞬间明白了她的话中意。就算他没有把来意说明，叶昙也猜到了他就是来要灭日冰凌，就是想要趁旭凤涅槃之时偷袭他。
他弯下腰拱手行礼，借此遮盖忐忑的神色，“小人不知殿下何意。”
“不知道便不知道吧，总比一着不慎、坏我大事要强。”
鼠仙看着他们一来一往打哑谜，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
“既然彦佑没别的事，小仙便带他去甲子府好好休息。待火神殿下涅槃之后，便送他离开天界。”
叶昙赞叹地看了一眼鼠仙，“如此，有劳仙上了。”
“是。”
他叹口气，领着心乱如麻的彦佑走了。
这时修魄才从桌子底下钻出来，顶着厚重的桌布对二人的背影说道，“主人，感觉那条蛇来者不善呀，需不需要我去解决他？”
“你待如何解决？”
“蛇当然是打七寸，一棒子打死。”
她笑道，“一棒子打死倒也不至于……打个半死就行了。”
“也行，我这就去干掉他。”
叶昙拦住了撸起袖子跃跃欲试的修魄，“等等，我是说他不听话就打他个半死，没说他听话也要打死他。”
修魄无语地看着叶昙，“那主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你去悄悄盯着他们两个。若是有任何异动，立刻全力阻止他们。今日旭凤涅槃，我可不想他在这个时候出事，倒惹得我脱不开身。”
“是。”
彦佑为什么会来？
一是有人能带他来天界，比如说和他们同一阵营的鼠仙；
二是因为他用来偷袭旭凤的法宝在天界，就在自己手里；
三是有人能给他开脱罪名，比如说给了他法宝、相当于同谋的她本人。
彦佑他有这么大的雄心伟志吗，答案显而易见是没有。所以说，这一切很大可能是他的好义母安排的。
若是当初簌离没有把灭日冰凌送给她，怕是今日有场大戏要看了。
万一旭凤涅槃失败，是他自己修行不够，与任何人都没有干系；可若是他受了袭击导致涅槃失败，那所有人都会是天帝攻讦的对象，更不用说她这个眼中钉。
这种吃亏没好处的事，鬼才会去做呢。
*
戌时末了，叶昙和润玉还坐在落星潭边说着悄悄话。
“算算时间，旭凤也都该涅槃结束了。我怎么没看到你说的，什么赤红矫健的凤凰？你莫不是在骗我。”
润玉无奈地说道，“时间还不算晚，再等等吧。”
“要是我看不到，你们两个全都逃不了。”
“不会的，再说我们能逃到哪里去？”
叶昙娇哼一声，低头撸了一把魇兽的大头。
心满意足地摸完之后，她便说道，“魇兽神出鬼没的，我经常连它影子都看不到。也就是你，才能把它叫过来。”
润玉笑了笑，“是不是想让它陪你玩？”
“对啊，我很久没和魇兽一起玩了。”
“那就让它好好陪你几天。”
魇兽听到这话，难以置信地看着润玉，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润玉也摸了摸它的头，“你跟着叶儿玩几天，她不会亏待你的。”
魇兽回头看了看兴奋的叶昙，然后垂头丧气的躺在了地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喂喂喂什么意思，我还会虐待你不成？”
魇兽继续躺着装死没有搭理她。
——在这个方面，魇兽真是青出于蓝。
就在此时，南边的天空突然传出了一声清脆的凤唳，魇兽都被这动静吓得站了起来。
二人立刻抬头望去，一只裹着烈焰的雄壮凤凰便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叶昙惊叹地说道，“原来凤凰是这个样子的。”
在天界先后看到了真的应龙和活的凤凰，她真是大饱眼福。
“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
她点点头答道，“对，没骗我。”
那只凤凰在天空盘旋着，没多久就逐渐消散了。
“旭凤这样算是成功涅槃了吧？”
“确是如此。”
“那我们是不是要准备什么贺礼送给他，庆祝他涅槃成功？”
润玉沉思片刻说道，“旭凤此番涅槃成功，父帝一定会大肆宣扬。我们倒也不必急着先去送贺礼。”
也是。不找个理由，怎么把名录上面那些人召来天界呢？
叶昙含笑道，“我看天界又会变得热闹了。我还可以借这个机会见见杜佳和琉璃，也算不错。”
不知哪一点戳中了润玉，他脸色有些黑，“有些人不来也没多大关系。”
——烦心的人最好不要在他们面前晃来晃去。
叶昙：？？？
“我是说，”润玉解释道，“那些不重要的人，来了也没用。”
二人正说着话，一个人影迅速穿过密林赶了过来。
“大哥、叶昙，你们还在这里吗？”
叶昙吃惊地转过身望去，“旭凤？！你不在栖梧宫里好好巩固修为，怎么来这里了？”
旭凤脸色还有些苍白，看见叶昙还没有离去，心一松脚一软差点跪在她面前。
“你给我行大礼做什么？快起来。”
他们一左一右扶起旭凤，让他坐在石凳上歇歇气。
润玉责备地说道，“你本该静心修养，缘何这么着急来找我们？事情再急，也不差这两日。”
旭凤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我拿了她的东西，想早点还给她。”
“我的东西？”叶昙小声捂着嘴巴惊呼，“不会是我的玉戒吧。”
“正是。”
他颤抖着松开紧握的右手，一枚泛着红晕的玉戒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
“多亏了你的幸运玉戒，我才能这么顺利地涅槃。”
“那你也不至于马上就还给我呀。”
“你说你很喜欢这枚玉戒，我怕我借久了，你会埋怨于我。”
叶昙为难地看着润玉，得到他一个首肯之后才说，“我是很喜欢，但是也不到这个地步。再说你是有要事在身，我也不会真说你什么。”
旭凤便笑意满满地说道，“可我就是这么快还回来了，你赶紧收下吧。”
她没办法，只能从他手里拾起那枚玉戒。玉戒尚留着被炽焰烘烤过的温度，比他手心的体温高得多。
旭凤催促道，“你快戴戴试一试，别被我不小心弄坏了。”
叶昙听话地把玉戒套进了右手食指，转了转又甩了甩，发现没有任何异常。
“还好，没问题。”
不知为何，她竟觉得戴上玉戒后，周身像是被一层温暖的东西包裹住了。难道这是沾上凤凰涅槃带来的好处？
旭凤如释重负地卸下力道，趴在石桌上说道，“你说了你喜欢的，今后就不能随便取下来了。”
“哦。”
“这下我能放心了。”
旭凤低下头枕于双臂之上，静静地呼出一口气，仿佛把眼里的炽热也一并吐了出去。
“殿下，火神殿下……”
燎原君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叶昙大声回应道，“旭凤在这里，你们快过来。”
匆忙的脚步声便转向了这里。
“参见太子殿下、法神殿下。”
在向二人行礼之后，燎原君从怀里拿出一个小木盒。这个木盒叶昙认得，就是装了菩提子那个盒子。
“殿下，快服了这菩提子，随属下回栖梧宫静养吧。”
旭凤不满地说了声‘多事’，却还是听话吃下了菩提子。
燎原君说道，“火神殿下方才涅槃结束，就慌忙而出。末将来不及劝阻，只能带兵来寻。幸得二位殿下相助，末将不胜感激。”
润玉抬手虚扶起他，“客套的话就不用多说了，你快些带他回去吧。”
“是。”
看着脚步还有些虚浮的旭凤，叶昙的手指动了动，一阵风将他们全员托起在半空。
“你们走着回去太慢了，我送你们一程。”话音刚落，他们便随风消失在此处。
润玉上前一步说道，“叶儿，我看此事很快就会传到父帝耳里。你做好准备应对为上。”
“我不心虚。”
叶昙看着手上的玉戒笑道，“我只是借出了我的幸运玉戒而已。严格说起来，我还帮了他一把呢。陛下若是连这个都要追究的话，怕是今后没人再敢和旭凤有牵连了。”
“你呀。”
她转身抱上了润玉，抬起头无辜地问道，“我怎么了，说错话了吗？”
润玉无可奈何地环抱住她，“没有，无可指摘。”
得到满意回复的叶昙在他胸口蹭了又蹭，忽然问道，“润玉，你喜欢旭凤现在这个样子吗？”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终于回答了。
“……尽管这并不是真正的他，但这样的他和从前的他相比，好太多了。”
“既然你喜欢这样的弟弟，那他就一直会是这样的弟弟。”
——和只会盲从命令的义弟相比，旭凤竟显得更加正常，这一点也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
两日后，修养好的旭凤在戌时准时来到了落星潭。
“你们在干什么？”
叶昙看着手里的书册，百无聊赖地说道，“还能干什么？讨论朝政打发时间。”
旭凤左看看又望望，没发现什么闲人才小声提醒道，“你们没事在这里讨论朝政？”还以为在谈情说爱呢。
“当然。等你等得没事做，不就只能说说这个。”
“那你们讨论到哪一项了，也顺便和我说说？”
润玉终于抬起头看了旭凤一眼。
“我看到叶儿上书的奏折，说是毗娑牢狱里的废后身体状况不太好，请求父帝示下指令。”
猛然一提起这个，旭凤的心脏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
“父帝如何回复？”
润玉闭上嘴，没说话了。
“你怎么不说话？”旭凤又问向叶昙，“你说呀，父帝怎么批复的？”
叶昙沉着脸回答，“——已阅。”
“然后呢？”
“你没听懂。我是说奏折上只有‘已阅’这两个字，再无他物。”
旭凤如遭雷劈，“怎么可能，你看清楚了吗，你没有看错奏折吧？”
“我自己写的奏折，我还不清楚？再说我只写了这一本，陛下不可能会写错。”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都过了这么久，父帝还没有原谅母神，不愿意把母神放出来吗？”
他突然浑身一个机灵，“你刚才说母神身体有恙，是怎么回事？”
叶昙便答，“毗娑牢狱你也去过，那里是何状况你当清楚。”
“我不清楚！这几次我去见母神，她都说她很好，让我不用担心。她只关心……”你呀。
“那是她在骗你。我让狱医去过好几次，但得到的回复都是一样的：灵力亏空，补给不足。我还特意吩咐禹严，要他着重关注你母神的饮食，结果还是这个样子。我不想她死在毗娑牢狱，于是上书陛下，没想到陛下把球踢回给我，真愁死我了。”
润玉接着说道，“我看到批复，以为父帝漏写了，还特意去泽华宫面见父帝，结果父帝训斥了我一顿，让我不用操心这件事。”
旭凤听完，失魂落魄地呆坐在石凳上。
“叶昙上书，大哥复问，竟还是这般结果……难道父帝真是想让母神死在毗娑牢狱吗？不行，我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我要再去求父帝开恩饶过母神！”
叶昙一把拉住他，“你发什么疯，你以为你去了有用吗？你一而再再而三去祈求陛下，只会让陛下更加生气，更不愿放你母神出来。别闹到最后，是你的意气用事害死了她！”
旭凤忍不住留下眼泪，“那我该怎么办？我根本进不了毗娑牢狱，连看她一眼都是奢求，我还能怎么办？”
“你先别着急，”润玉过来安慰道，“事情总会有解决的方法。”
“什么方法？”
“你看你前日涅槃，父帝昨日便下令为你筹办庆功宴。你不如等父帝舒心开怀之时，奏请将废……母神移至别处安置。哪怕是临渊台，也比毗娑牢狱要好。反正母神至今尚未结案定罪，另行安置也不算既往不咎。你好好求一求，说不定能劝动父帝。”
旭凤一下子双眼放光，“没错！我可以借用涅槃这件事，求父帝法外开恩。”
“就是这样。”
他感慨地说道，“多谢大哥相助，不然我真有可能会好心做坏事。”
叶昙意味深长地回答，“你能想通就好。”
“那母神的饮食……”
“你放心，我会记在心上的。”
——至于有多大用，就不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了。
*
几日后，旭凤的庆功会如期举行。
邝露奉润玉之命，下值之后去慎刑司接了叶昙，等她换了一身衣物之后，便一同走向九霄云殿。
和叶昙悠闲漫步不一样，邝露的脸色看着有点不太好。
“爹爹也真是，没事请这么多仙子来干什么，是嫌天界的烦人女仙还不够多吗？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小露珠，你在嘀咕些什么？”
她收了脾气回答道，“小昙姐姐，我爹告诉我，此次宴会来了许多不认识的仙子。我看她们一定是为了二位殿下而来，你怎么不穿得艳丽点，灭灭她们的威风？”
叶昙看着自己一身浅绿海浪暗纹浮光锦套裙，“这布料还是上次陛下赏赐给我，你觉得不好看吗？”
“哎呀我不是说这个，”邝露有些恨铁不成钢，“有人来砸场子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气？”
她笑着说道，“你不要乱想。这可是旭凤的庆功宴，又不是什么相亲大会。陛下英明神武，不会乱点鸳鸯谱的。咱们该吃吃、该喝喝，少费心。”
这种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态度，让邝露觉得自己真的想多了。
“……是吗？”
“当然。”
叶昙话锋一转，调笑似的说道，“我们小露珠这么可爱，寻常仙子根本比不上呢。”
“小昙姐姐！”
“好好好，不闹你了。我们赶紧走吧，宴会要开始了。”
甫一进九霄云殿，叶昙就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
她一一望去，最上头只坐着天帝，想来是元香身份不合适没有出席。
鸟族这群人她基本都打过交道，那份名录上的仙君基本也都携带家！眷！在场。
太巳仙人看到她们到来，立刻堆着笑把邝露拉走，留叶昙独自扛着各方探索的视线。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演技了。
叶昙挂上端庄的笑容，缓慢且坚定地走向了……她爹娘的席位。
笑话，润玉和旭凤身边围了这么多人，她没事跑去那个地方扎堆干什么，那里空气很好吗？
临秀看着被人群簇拥着几乎动弹不得的润玉，带着些许担忧问道，“师兄，我看这宴会好像不太对劲。”
洛霖神情淡然地回答，“不管宴会对不对劲，都和我们没有关系。这一点你得学学小昙，她就一点都不担心。”
她便向右望去，正好撞上了叶昙的笑脸。
“爹、娘，你们到很久了吗？”
“是你来晚了。再迟上半刻，宴会就开始了。”
叶昙不在意地笑道，“这宴会又不是为我开的，我来早、来晚没影响的，到了就行。”
临秀却皱着眉头说道，“我怕有人会多想。”
“多想？想什么？”
“就你和润玉呀。”
她顺着临秀的眼神望去，只见这偌大的九霄云殿扎了两堆人，一堆是润玉、另一堆是旭凤。
从攒动的人头中，她能清晰地看到他们张望的眼神和尴尬的神色。看样子他们知道自己来了，只是碍于这么多人在场，不好直接丢下他们过来。
叶昙从腰带里抽出虚衍扇，给临秀扇了扇风。
“他们可真惨，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哪有咱们闲坐着等吃饭舒服。”
——事实如此，也不是她乱说。
这时，有两个人走过大殿，结伴走到了叶昙面前。
“殿下。”“姐姐。”
是杜佳和琉璃一前一后地呼唤着她。
叶昙欣喜地站起和她们说话，“你们两个躲在哪里，我都没看到你们。”
琉璃撅起了嘴巴，“姐姐心思不在我们身上，当然没看到我们。”
杜佳似是有些不满意，“就是。我们可是从殿下走进九霄云殿起，就一直关注着呢。”
“……有吗？”
她是真的没看到这二人呀。
杜佳抱上她的左手，兴奋地说道，“风神神上，我们有悄悄话想对殿下说，能把殿下暂时借给我们吗？”
临秀点点头，“注意时间，宴会马上就要开始。”
“好~”
她们把叶昙带到角落里，一个个脸颊气鼓鼓的，似乎憋了一肚子气，却又相互对视一句话都不说。
“说吧，谁得罪你们两位大小姐了？”
杜佳回头望了一眼，“真不知道太子和那些丑八怪有什么好谈的。”
“人丑不自知，还很得意呢。我看着就心烦，不管他们了。”
叶昙：？？？她们是在说润玉身边那些仙子吧？
“哪有这么夸张。人家就算不和你们眼缘，倒也称不上丑。”
神仙好吃好喝，哪会有长得丑的？
她又给这二位大小姐扇扇，“给你们降降火。”
杜佳碰了碰琉璃肩膀，好像有话要她来说。
琉璃便小心地说道，“姐姐，今夜这宴会，错不在太子。你千万不要因为那些女仙，就迁怒于太子。”
叶昙表示同意，“你说得对。又不是润玉叫来的这些人，他也是受害者。难为你说这些话，你真的长大了。”
杜佳、琉璃：……这反应怎么都不对吧？！
她看到太巳仙人正努力挤进润玉的包围圈，想来是劝来宾入座，宴会即将开始，于是对二人说道，“你们也赶紧回自己的座位吧。记得喝凉茶降火！”
二人便失望地回到刚才的位置。
杜宏小声问道，“小妹，你刚才去找法神殿下了吧。”
“对呀。”
“你是不是让她不要责怪太子、不要和太子置气？”
“……对呀。”
“那她是不是回答她一点都没有生气，而且还很心疼太子？”
“对……对呀！哥，你怎么知道的？”
他露出一个深藏不透的笑容，“因为我比你更了解他们。”
最不希望发生这类状况的不是法神，而是太子啊。
“你仔细去看太子的表情。他看着很镇定，其实心里早就烦躁得不行。换平时，要有人敢这样挤到他面前，他早就冷着脸让我们赶人了。今日情况特殊，他便只能自己忍着。”
杜佳抬头一看，发现润玉终于能坐回天帝一侧，连口水都顾不上喝，就一直盯着一个方向。
她沿着那股视线，看到了对面的少主正用折扇掩面而笑，似乎在对太子和火神……幸灾乐祸？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为什么太子身边围满了女仙，殿下还是这么相信他？”
杜宏摸着手里的茶杯，套着官腔答道，“因为殿下知道，那个人是太子。”
——更因为叶昙知道，那个人是润玉。
*
无聊的宴会开始了。
太巳仙人说了开场白，天帝说了不咸不淡的话之后，第一个节目是鸟族编排的舞蹈。
叶昙意兴阑珊地看着一个个鸟族女子鱼贯而出，摆好姿势翩翩起舞。她正感叹这些人应该比不上穗禾时，穗禾就从天而降了……
原来领舞是穗禾。
难怪刚才她没看到穗禾本人，敢情是在后台准备这个。
一通看完下来，叶昙也随众鼓起了掌。
穗禾没有和舞姬一起退下，而是站在殿中心，垂首静候天帝说话。
太微于是说道，“穗禾，你今日献舞，实让众仙大开眼界。”
“陛下谬赞。”
“虽然你过去做了些错事，但你已知错、认错、改错，乃善莫大焉。恰逢火神涅槃，你尽心尽力守护，本座便酌情赦免你之罪。”
穗禾伏地而跪，“谢陛下恩典。”
“今恢复你鸟族公主身份，望你好好辅佐旭凤，光耀门楣。”
“……穗禾遵命。”
——天帝还以为这些话能激励她，殊不知是在她心窝里狠狠扎上一刀。
他笑着看向了身侧脸色刷白的旭凤，“火神可满意？”
旭凤尽量平静地说道，“儿臣……谢父帝恩典。”
穗禾起身的时候，忍不住转头看了叶昙一眼。
太微等的就是这一眼，他高声说道，“法神，本座之令你可有异议？”
正在摇扇子的叶昙被他一喊，动作立刻停住了。
她恭敬地拱手回道，“陛下御令即为天命，小神自当循天命而行。”
这句话极大地迎合了太微，他抬手指向太巳仙人，“宴会继续。”
“是。”
叶昙这才悠悠坐下，翻开折扇掩盖嘴角的笑意。
旭凤他应该在宴会开始之前，就去向天帝求了个恩典，而天帝真的答应他了。但是他绝对想不到，天帝把这个恩典用在了穗禾身上。
天帝在用实际行动告诉他，荼姚别想轻易能从毗娑牢狱里出来。至于愿不愿意救穗禾，就看旭凤如何回答。
既然旭凤已经同意，那就乖乖闭嘴，不要再谈荼姚的事。否则，连穗禾他也无能为力。
这个局不但灭了旭凤的希望，还变相地提携了鸟族，顺便能封住她叶昙的嘴巴。
——一石三鸟，不愧是天帝呀。
——若再加上那些目的明确的仙子，还能让人认为天帝意在打压洛湘府，那就是一石四鸟了。
大半个时辰过后，歌舞表演渐渐也乏味了起来。
太巳仙人适时说道，“启禀陛下，老臣特意为火神殿下准备了烟火表演，还请陛下及几位殿下移驾御花园。”
烟火表演？
叶昙想起上清天那些师兄们的奇异招数，忍不住低头憋笑。
不笑不笑，没什么好笑的。太巳仙人主持的烟花表演，应该不会比那些招数更搞笑才对。
天帝率先走下主座，润玉和旭凤紧随在后。
在经过叶昙面前时，润玉冷不防一把拉住叶昙的手，将她从客席后带了出来。
她走了几步才惊觉发生了什么，慌忙停住问道，“你拉我干什么？”
润玉理直气壮地答道，“你也是‘殿下’。尊卑有序，你当然要和我们一起走。”
“我不和你们走。”她看戏正开心呢。
“反抗无效。”
他拉着叶昙走出了九霄云殿，化作一道银光到了御花园。
叶昙气愤地看着润玉，“你是故意的！”
“什么故不故意？”
“你就是不想我早点回去。”
润玉回答，“我何止不想你早点回去，我巴不得你不回去。”
叶昙：！！！
“乱说什么？陛下就在前面呢。”
他点点头说道，“那我等没人的时候再说。”
——算了，说不过说不过。
与此同时，旭凤黯然地走到他们身边。
“大哥，我失败了，我没能把母神救出来。”
润玉安慰道，“没关系，你别泄气。这次不行，下次还有机会。”
“我不知道错过这次，下次还能有什么机会。我总觉得，父帝好像不愿意放母神出来。”
“你不要多想。父帝他……可能还没有消气，你再过一段时间去求父帝吧。”
旭凤忽然抬眼盯着润玉和叶昙，盯着人直发慌。
“我一个人势单力薄，不如我们三个人一起去求父帝，他一定会答应的。”
——这是何等的卧槽。
叶昙试图劝阻道，“一切都好说，但绝不是现在。你庆功宴的恩典刚过，得再找一个陛下龙颜大悦的场合，我们三个再一同去求陛下，这样希望才更大。”
旭凤思索了一会儿，便同意了。
“你说得有道理，但我哪里去找这样一个场合？”
“先等等看，总有找到的。”
“好吧。”
终于劝服了这位，叶昙头上差点都流下了汗。
她又说道，“你对着穗禾也不必这样苦大仇深。她聪明着呢，知道你现在怎么看她怎么心烦，都不敢过来和你说话了。你若是对她好一点儿，她没准能给你想出个更好的办法。”
“我明白。”
——穗禾，这个艰难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不多时，九霄云殿上的人皆已到齐，太巳仙人准备的烟花表演也正式开始。
叶昙终于看到了正常的表演，可以把那些奇奇怪怪的招数扔出脑子了。
最后一个爆竹响彻之后，仙侍还没来得及把灯笼挂满树梢。
半暗半明之中，一点点声响都格外引人侧耳。众仙听见‘咻’一声箭响，似乎朝着叶昙这边汹汹而来。
叶昙蓦然从怀里拿出虚衍扇，将那柄长箭直至打落在地。
她惊声高呼，“这里有刺客。快保护陛下和太子！”
随行的御殿将军和仙侍已将天帝围在中央，其余仙人互相抱团在树木间躲避。
一名黑衣人不知从何处而来，与叶昙厮打起来。
几招下来，那黑衣人发现不是叶昙的对手，便使出一招火系法术打退了叶昙的攻击，随即飞身而去。
“小贼哪里逃？！”
叶昙大喊一声，也跟着飞了出去。速度之快，连润玉都来不及阻拦。
“穷寇莫追！”
润玉正兀自心急，准备追过去的时候，旭凤及时拦住了他。
“大哥你是太子，不能以身犯险。还是我去吧！”
旭凤招来燎原君守在润玉身边，也追了出去。
太微看着一地草木狼藉，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只差没把太巳仙人抓起来严刑拷问。
一个仙侍将一柄箭矢交给太微审查。他一看箭头的样式，脸色大变慌忙问道，“方才可有人受伤了？”
“适才只有法神殿下和刺客打斗，伤情不明。”
太微看向忧心不已的洛霖和临秀，还是没有把那些话说出来。
“法神武艺高超，定当无碍。众卿即刻散去，不得在御花园内逗留。御殿将军速速搜寻刺客踪迹，以及在地散落箭矢。”
“是。”
润玉还想说什么，太微立刻抬手阻拦。
“太子不必多言，即刻返回璇玑宫。”
“禀父帝，儿臣担心……”
“燎原！送太子即刻返回璇玑宫，不得延误！”
被点名的燎原君一愣，然后回道，“末将遵命！”
“父帝！”
太微已甩袖而去，只剩燎原君为难地看着润玉，“太子殿下，陛下有令，请不要让末将难做。”
润玉紧闭双眼，咬着一口银牙返回璇玑宫。
——叶儿呀叶儿，你到底在做什么。
*
叶昙和旭凤追踪刺客痕迹无果，只得原路返回。
看着空空如也的御花园，她诧异地问道，“陛下他们呢？”
御殿将军答道，“刺客惊扰宴会，陛下雷霆大怒，已遣众仙各自回府。末将正在搜寻，此处是否有此种暗箭。”.
他还把手上的一支暗箭展示给两人看。
叶昙要来暗箭，就着月光好好观察了一番。锋利是锋利，但也就是普通精钢箭头，没别的什么厉害之处。
“陛下很生气吗？”
“正是。”
她把暗箭还给御殿将军，“小小刺客，便是再多来几个，我们也绰绰有余。”
旭凤也问道，“父帝说了什么吗？”
“陛下还询问是否有人受伤。听闻只有法神殿下和刺客打斗，便放心离去。”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御殿将军继续说着，“水神和风神神上嘱咐末将，若是法神殿下回来了，一定要去洛湘府报平安。”
“我会的，有劳将军提点。”
“殿下多礼。无事的话，末将便继续搜查暗箭。”
“请！”
叶昙收回长剑变为虚衍扇，轻松地说道，“旭凤，看来你有得忙了。”
“你还有闲情说我？抓不到刺客，你也别想好过。”
她摆摆手回答，“我和你怎能相提并论？你可是战神，节制天界门户，力保天界安稳。我一个审案子的，担不起这么艰巨的责任。”
旭凤还想再说什么，叶昙却一溜烟小跑走了。
——你没这么大责任，那你没事跑去抓什么刺客？！
从洛湘府出来之后，叶昙准备去璇玑宫看看润玉。
戌三早在门口等着了，他见叶昙走来，脸上有些不自在。
“你怎么这幅表情，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公主，殿下回来之后，发了好大一顿脾气，还把我们两个撵出来了。”
叶昙：？？？
“他发脾气了？为什么？”
“小人也不知。反正殿下回来的时候，脸色就不怎么好看。公主快去劝劝殿下吧！”
“我这就去。”
她走到寝殿门口，发现寝殿里没有点灯，看着黑漆漆的。又一推，咦，门没推开？
叶昙敲门问道，“润玉，你怎么关门了？”
门内无人应答。
——不会吧，这么早就睡了？
她加大力气拍门，“我有话要和你说，你让我进去吧。”
还是没有回应。
——他该不会真的在生气？
问题是，他在生什么气。
晚宴的刺客确实是她安排的，完全照搬上次润玉偷袭隐雀代族长的路数。他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既然明白那他又在气什么？
搞不清楚哦。
于是她小声说，“你已睡下，那我先回去了。”
听着门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润玉气急败坏地掀开被子翻身下床。他用力一拉开门，叶昙果然不在这里。
知道他在生气，怎么就不知道说些好话。再说两句、两句他就会开门的！
门又被他用力摔了回去，发出‘砰’一声闷响。
转身之际，他看到床上坐着一个人。那人单手抱胸对他招手，“谁开罪咱们太子殿下了？”
润玉心里一喜，然后又抹平嘴角，看也不看叶昙，绕过她爬上床盖好被子继续睡觉。
叶昙：？？？
就算寝殿里黑成一片，她也能看到刚才润玉快笑了。
她推推床上的润玉，“你没睡，怎么不让我进来？也得听我把话说清楚，再决定要不要生气呀。”
润玉还是没理她。
嗯，这种情况就是要软硬兼施。
她站起来俯视润玉，边脱衣服边说道，“这么晚了，我一个弱女子孤身回去不太安全。我看这张床足够睡两个人，不如我就在这里挤一晚上，明天早上再早点回去。”
润玉的眉毛动了动。
叶昙坐上了床，把平躺着的润玉强行挤到里间，从他手里抢过半边被子，然后心平气和地睡下。
没多久，她的呼吸变得平缓而又悠长。
润玉一直在关注着她的动静，察觉她竟然真的睡着了，当场就想把她摇醒，问她究竟在干什么。但是一想到她忙了一整天、晚上还要来参加晚宴、抽空跑去抓刺客，只能硬憋着一股气等明天早上再说。
*
翌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润玉从睡梦中苏醒。他念着昨晚叶昙宿在这里，便想趁早抓她好好问问。
长臂一横，竟然扑了个空。
他睁大双眼望向床榻外侧，那里早就人去被凉。
“戌三、戌四！”
润玉下床喊道，没想到门外立刻传来了戌四的声音。
“殿下，小人在这里。”
他一推门直接问道，“叶儿去哪儿了？”
戌四低头回答，“公主一早便已离去，还说殿下早起有气，要小人小心服侍。”
润玉：！！！
此时方至辰时，她一个爱睡懒觉的竟然这么早就走了，看来是真的心中有鬼。
“伺候洗漱、更衣！”
“……是。”
——呜呜呜，这两人吵架，管他什么事嘛。
方才用过早膳，天帝便差人请润玉去九霄云殿议事。
在他之前，水神、风神、叶昙，旭凤、穗禾、燎原，隐雀、琉璃，都已在场。
“参见父帝。”
“太子来得正好。本座刚已下令，解除你和火神守孝期年之制。你二人联合法神，全力缉拿昨夜刺客，务必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
润玉震惊地看向上方，随机躬身行礼，“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