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斗智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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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日两个人真是斗智斗勇斗狠,凌晨的耐心也被磨得殆尽。眼前的弟弟明明是才华闪耀,却又是不让人省心。
  长久的安静与相持。
  屋里的空气凝固了一样,面面相觑,屋中的几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大哥……”明俊斟酌着,想打破紧张。
  “好,老二,你去掌嘴!”凌晨没有理会明俊,盯着凌言道。
  凌言看着凌晨愤怒的表情,并没有惊惧,一如往日的温和,他语气缓缓:
  “大哥,是我没有看好凌寒,我自己掌嘴。”
  凌言说的,就仿佛平常家事。一边说完,就扬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凌寒震惊,伸手抓住凌言的两手。
  “二哥!”
  “大哥吩咐我看好你,我没有你心眼多,我看不住你,我该打。”凌言冷冷的看着凌寒。
  “大哥,二哥,都是我的错,该打的是我。”凌寒放开了凌言,左右开弓,连连打自己耳光。
  几个人皆是震惊的看着凌寒。
  屋里只有连续响起的耳光声,凌寒连续打了自己十几个耳光,依旧没有停手的意思。他下手极重,嘴角隐隐有血留下。
  “凌寒别打了……大哥……”明俊实在是看不下去,一把拽住了凌寒。
  “大哥,罚也罚了,凌寒还小,你慢慢教……”
  “凌寒,你记着,你只要姓沐,还在沐家,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收起你那些小心思。你要是还这么大胆,今天的事儿只是开始,我说了,我们的事儿还没完,你滚回去反思吧……”
  凌晨道,冷冷的看着凌晨。
  凌寒扬眉,大眼睛瞪得圆圆的,眼圈已经红了,脸颊青紫,嘴角带着血丝,可是,目光却不肯示弱的看着凌晨,目光中有屈辱有不甘,有硬气,但是却没有畏惧与屈服。
  凌晨苦笑了一声长叹息。
  凌寒转身就跑了出去。
  “明俊,你看看我们三弟!”凌晨道,猛地一阵头疼,他一手按住太阳穴。
  明俊也是一脸的无奈和心痛。
  这些年,一直是凌晨一个人独自苦撑着扬城,终于,兄弟们回来了,这半年才多了许多的温馨。凌言的温和周到与凌豪的率真可爱都让凌晨觉得宽慰。虽然凌寒在东北参军让凌晨和明俊气恼过,然而,他毕竟是能够带兵打仗的将领,明俊也想,他大概是能够真的帮到扬城的。却没有想到,两个人激烈冲突至此。
  面对凌寒,凌晨仿佛是更强势霸道,一定要让凌寒屈服;可是凌寒却是始终宁折不弯的气势,从来都是不肯低头的。
  明俊拿了止痛药端了水给凌晨服下,良久,凌晨缓过来才离开。
  “大哥,怎么样?”
  凌言站在凌晨身边,关切的问。
  凌晨摇摇头,扶了一下凌言的手,又拍了拍他的手臂,欲言又止。
  凌言回房间,屋里的门是虚掩的,没有开灯。
  借着月光,能够看到凌寒就抱膝坐在自己的床边上,把头埋在膝盖上,听到声音也恍若未闻,一动不动。
  凌言拉开门,从水壶中倒了冷水,又拧了毛巾。
  “用冷水敷一下吧,去去肿。”
  凌寒依旧如没有听到一样,不肯抬头。
  凌言坐在他的身后,拍了拍凌寒的肩膀:“我放你这里,你自己敷。你要是不想二哥看,我去明杰屋里睡……”
  凌言声音本就很温和,刻意放低了的声音,就如在哄一个小孩子。
  “二哥,你别走……”凌寒一把抓住凌言。
  这时,凌言才发现,凌寒的伤很重,整个脸颊都肿着,肿得很高。嘴角还带着血丝。
  凌言拿毛巾帮凌寒擦拭嘴角的血丝,凌寒嘴角抽痛,就是一声轻哼。
  凌言很是心痛。
  “来,二哥帮你擦一下,然后敷药,不然明天怕还是肿的厉害。”凌言温言软语。
  “二哥,你别怪我……”
  脸肿着,凌寒说话也有些含糊。凌寒的目光仍旧是清寒干净,看的凌言心头一痛。
  “别说了,二哥没有怪你。我知道你不是故意欺骗我的。可是,二哥只是觉得,你不该这样跟大哥执拗下去了。二哥不想看你再跟大哥闹下去了。每次吃亏的只能是你,大哥也很生气,你就乖乖的听话不好吗?你们闹得这么厉害,大哥也没有耐心了,若是往时,他也不会有这么狠……打了你,大哥也难受你也难受,大家都陪着你难受……”
  凌言一边帮凌寒擦拭着药,一边说道。
  凌寒目光闪烁着,犹疑着,却没有再说话。
  这一夜,凌寒辗转反侧。
  脑海里云清、大哥、绿萝的身影交叠而来,那些往昔的日子也汹涌而来。
  这些人,都是他生命中很重要的人,都是他放在心上的人,可是,现在却让他为难。
  季大元总统与杜洪波总理的府院之争愈演愈烈,北平的局势越来越不稳。总统令总理府常常是拒绝副署,更传出来总理府秘书长许远征逼着总统签署文件的传闻。
  副外长苏浩本来是学者出身,不是北洋旧人,是以在府院之争中也没有站队,他自觉在这样不稳的政局中任职也实在不是很稳妥,思虑再三,他决定辞职,想带儿女去美国。
  之前,苏浩与凌晨商议过安排苏之颖与凌言中秋节订婚,入冬腊月时候结婚的,因着出国的安排,苏浩约凌晨凌言兄弟讨论苏之颖与凌言的婚事。
  苏浩常年在国外生活,生活方式思想都是比较洋派的。他不蓄妾,自苏之颖的母亲前两年去世之后一直是一个人,膝下除了苏之颖这个女儿,还有一个儿子苏卓然。苏卓然比苏之颖大四岁,之前是美国的医科博士,目前正在协和医院做医生,是一个带着眼睛文质彬彬的人。
  凌言常年在美国生活,其实更是适应苏家的气氛。苏浩虽是长辈,却总是和气开放。之前在美国时候,也多承蒙他的照顾。
  苏府是新式的白色洋楼,楼前种着蔷薇等蔓藤植物,草坪修剪的很齐整。凌家的汽车停稳的时候,苏之颖就跳出来迎接他们。
  “凌言……”苏之颖一身白色洋装,蹦蹦跳跳就跳了出来,侧着头看凌言。
  “这是我大哥……这是明俊……”凌言介绍道。“大哥这是苏之颖。”
  苏之颖常年在国外,并没有见过凌晨。反倒是苏浩回国述职,反倒是与凌晨有过交集。
  “你好……”苏之颖朝凌晨伸手。
  凌晨微微一笑,愉快的与苏之颖轻轻握手。
  “daisy,你跑的太快了……”苏卓然笑着走过来,与凌晨明俊示意。苏卓然带着眼镜,一身浅灰色西服,温文有礼。
  “凌寒没有来哦,我还想念他了,你不知道那天他多帅,我后来去报社做翻译,冯韵诗天天念叨他呢……”苏之颖道。
  凌晨疑惑的看着凌言。
  “之前我们一起出去玩来着……”凌言介绍的含糊其辞。
  客厅里,苏浩与凌晨客气的聊天,苏之颖弹舒缓的曲子,很是陶醉。凌言就靠着钢琴,浅浅笑着看着女友,是难得的平静。苏卓然与明俊随意的聊天,也并无任何的怠慢。
  及至谈及婚礼事宜,苏浩表示,希望凌言能跟他们一起出国。他本来在美国就有些生意,需要打理,凌言也懂经济,做生意也好,做学者也好,他都是支持。
  “当然,如果凌言愿意在国内的话,我倒是也尊重。Daisy怎么样选择,我都尊重。”苏浩道。他始终的温和有礼,并没有长辈的高傲。
  一边说着,苏浩示意女儿过来,凌言也随着过来。
  “凌言,刚刚世叔在说,他考虑带苏小姐去国外,问你怎么打算。”凌晨问道,语气很是平和。
  凌言略略一愣,旋即一笑,朝苏浩微微躬身:“叔叔,是这样,我可能近期会回北平工作,到财政部经济司就职。当下还是没有出国的安排的……”
  “可是,你上次没有说啊?”苏之颖疑惑的问道。
  凌言沉默。他没有办法一言半语给女朋友讲清楚最近发生的事情。
  “现在国民财政是入不敷出,大额举债,老邵也是经济学家,也无可奈何,决定权毕竟是在杜总理许远征那些北洋人手里,军费高于国民支出,就算是凌言去了财政部,未必能发挥才能之一二。现在政局这么混乱,何必沐家的子弟就卷入这北平的浑水里?”苏浩直白的说道。
  苏浩有着书生意气,又有着看透世态人情的经历与智慧。
  “凌晨,我知道你是少年老成,自有分寸与考量,也深知你们沐家与杜总理一系渊源深厚,令尊也是当年小站练兵的老人,可是,到你们这一代,该是放眼宽广一些,不必执着于此,拘泥于此……”
  苏浩说的很坦荡。
  凌晨点头称是:“多谢世叔指点。父亲当年就有这样打算。至于凌言是否出国,我尊重他的意思。”凌晨示意凌言。
  一时间凌言也有些疑惑和犹疑。
  “我们也会常回来的,只不过,在国外生活习惯了……我很小就一直在欧洲在美国生活了,现在,却是不大适应,沐大哥,您不要介意……”
  苏之颖微微点头,甜甜的说道。
  苏之颖的大眼睛闪着明亮的光,是清澈见底的诚挚,嘴角始终是甜甜的笑着,温和有礼。
  虽然是初见,凌晨对这个女孩也颇有好感。
  无论是家世还是性格,苏之颖都是凌言般配的对象。凌晨也能够看得出来,凌言对苏之颖的喜欢,他看着女友的眼神,始终都是温存与爱意。
  凌言看了看苏之颖,又看了看凌晨。
  苏之颖一脸的浅笑,凌晨却是面无表情。
  迟疑良久,凌言扶着苏之颖的肩膀,言语缓缓:
  “daisy,对不起,我现在不能跟你和叔叔出国。叔叔,对不起……”
  苏浩微微皱眉,却仍旧点点头。
  “我能理解,没关系嘛,你们的人生,还是要自己选择的。”
  “为什么?”苏之颖一脸的疑惑。
  凌言斟酌着词汇向苏之颖解释:
  “daisy,我的父辈守卫扬城很多年,那里的百姓,都希望在沐家的带领下获得保护与和平,在父亲去世之后,大哥也一直在带兵。现在情势不好,政局不稳。所以,我们如果想能够坚守下去,需要很多人付出的,我现在还不能北平,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苏之颖沉默着,良久点点头,又看看父亲,坐在沙发上父亲的身边。
  苏浩拍了拍女儿的肩膀:“颖颖,你要理解凌言。他有他的责任和选择……”
  “可是,哥哥不走,父亲一个人走太孤单了。凌言,对不起……”
  苏之颖道。
  凌言点点头:“我明白。对不起……”
  凌言对着苏浩深深一鞠躬。
  “不必贸然的决定,颖颖也再想想,我们难得一起吃饭,以后再聊这事儿……”
  苏浩道,很慈爱的看着凌言,是长辈的关切和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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