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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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三十,很多店都不开门,边城说的那家超市开车用不了十分钟,大门口也挂出灯牌,只营业到下午5点。
  里头人竟然挺多,人人都喜气洋洋地,很多小朋友围着走道追来闹去,把超市当游乐场一样。
  童瞳闷声在人堆里见缝插针地穿梭着,拿了一壶油,又随手带了一堆油盐酱醋各种酱料,瓶瓶罐罐堆了小半篮,边城把篮子从他手上拿过去:还挺沉,差不多够了吧?
  两人往收银台走,每个结账口都排长队,边城突然想起来:忘了买酒,今天除夕夜,我记得你爸喜欢吃饭时喝两杯?你在这站着别动,我去拿瓶酒。
  童瞳拦他:别别,他一喝多就撒酒疯,我可不想看到除夕夜还被他弄得鸡飞狗跳的。
  少喝点儿没事,我看着,保证不让你爸喝多。边城飞快又钻回人群中,不一会拎了瓶稻花香出来,在童瞳眼前晃了晃:最轻量的包装,正好一人一杯半,喝不醉的。
  行,走吧?找个人少点儿的排队。童瞳说。
  大过年的,每个人采购的东西都特别多,排队特别慢,童瞳看一眼边城:前几年过年,你都怎么过的?
  不回老家,也不跟姐姐们来往,每年春节他都是一个人吗?
  边城很平淡:跟平常一样吧,有时候在苏雷家,有时候在别的朋友家,有时候一个人,没什么区别。
  童瞳没出声,过了会边城又说:说是过节,总归也不过是一年当中平常的一天而已,做个菜吃个饭,看会电视,再处理下工作,很快就过去了,我又不是文人,没那么多伤春悲秋的心思。
  童瞳拿不准边城这么说是在安慰自己,还是真的,也许是真的吧,一个整天伤春悲秋的人怎么可能把公司做那么大,那么好。
  快排到他们了,边城换了轻快的语调:不过今年不一样,小瞳难得回来一趟,不能凑合凑合就把春节过了,得一起热闹热闹。
  童瞳笑着点点头:好,一起热闹。
  他没跟边城说的是,那些他没回来过春节的年月,也常常是一个人,在南京的家里,云南的村寨里,数着除夕倒计时的最后几秒,在心里跟另一个人说新年快乐。
  童瞳有好几年没吃过童世宁做的饭了,他跟边城一起在厨房帮着打下手,闻到饭菜香味的时候,心里竟然生出了怀念。
  忙活了几个小时,童世宁做了一大桌子饭菜,不光够他们吃,还给大年夜还要值班的医生护士们也端了一些过去,郁星的病房里还有电视,她半躺在床上,一边看春晚,一边享受着儿子提供的饭来张口VIP服务,童瞳仔细把鱼的刺都挑掉,蒸蛋吹得温度正好,看起来照顾人也很有一套。
  童世宁挺开心的,童瞳回来了,郁星虽然做了手术,但到底只是虚惊一场并无大碍,马上出了院一家人就能再住到一起,他喝着酒,有种苦尽甘来的感慨。
  兜兜绕绕一大圈,一切又回到原点,但就是要兜兜绕绕地,才发现原点本就是最好的。
  边城陪童世宁喝酒,刚好只到微醺,童世宁年纪大了后酒量大不如前,才一杯人就钝了起来,剩下的酒都是边城喝掉了。
  吃完饭童瞳让他歇着,跟边城一起把碗筷收拾好,郁星今天算是手术后精神最好的一天,但到了9点多明显也撑不住,童瞳关掉电视,把床的靠背放下去让郁星睡下,又把病房的折叠床打开,让童世宁躺好,这才关了灯跟边城一起出去。
  雪已经停了好几天,路边的积雪都化得差不多,边城打电话叫代驾过来,童瞳按住他说:别麻烦了,我开车送你回去。
  那怎么行,送了我回去你还得自己再打车过来。边城一拍脑袋:我应该给一辆车给你这段时间用,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用不着,我就住对面酒店,来来回回就这50米。童瞳拉过他胳膊,往停车场走:走吧?大过年的你让代驾也好好休息下。
  边城第一次坐童瞳开的车,他没醉,只是微微有些晕而已,坐在副驾饶有兴味地看童瞳开车,感叹了句:小瞳长大了。
  童瞳满头问号感叹号:可别忘了,有人可是要叫我哥的。
  边城没说话,过了会,他整个人凑过来,童瞳微微一惊,忍不住偏了头,边城的气息太强烈了,一开口那气息就仿佛在灼烧一样,他凑到童瞳耳边低沉沙哑地叫了句:哥。
  童瞳手中的方向盘打了个滑,脚下踩的油门猛地加了速,车在马路上陡然走了个S,边城赶紧伸手帮他把方向盘拉回来稳住,口中却忍不住调笑:你让我叫的。
  车厢里仿佛凭空起了把火,童瞳挨着边城的一侧身体又痒又热,他紧紧盯着路面,面上波澜不惊,但通红的耳朵尖却出卖了他。
  你喝多了,回去坐好。童瞳推了他一把。
  我没多。微醺的边城整个人都是松懈的,童瞳见惯了边城滴水不漏的样子,今夜陡然见到他失控,心里有说不出的复杂感觉。
  他好性感,这么些年没见,这性感只增不减。
  喉结滚了滚,童瞳努力把这妄念压了下去。
  边城住在开发区,这是童瞳完全陌生的区域,他离开宜江的时候这一带还是荒郊野岭,才几年,已经开发成全市高端楼盘扎堆的区域,靠山望江,还有全套配套的商业,跟逼仄陈旧的老城区完全形成两个世界。
  好歹也做了几年房地产,童瞳进了小区后匆匆扫了几眼这片区的规划,楼盘的建造,心里已经很清楚这就是宜江最顶级的小区,何况小区门口还用石头刻着赫赫有名的房企大名,童瞳很知道这家开发商在行业内的地位,稳稳的国内前三。
  边城指着路,车一直往小区深处开,里面大得很,看起来曲径通幽,但童瞳知道交通动线其实规划得十分合理。
  车直接开到地下车库,童瞳一边熄火一边说:你们这小区真有点大,我估计会迷路,要不你跟我走回小区门口我再叫车回去?
  副驾上的人却没动,边城靠在椅背上,侧头看着童瞳,眸光如水,他说:现在十一点多,再过一会就可以倒计时了,小瞳,跟我一起迎接新年好不好?
  车里的灯暗了下来,寂静无声,童瞳看着他:好。
  第77章 空荡
  电梯一直上到顶层,29楼,边城开门,进去是一个大复式,整洁却空荡。
  边城没按开关,到走廊的时候在手机上点了几下,两人进门时客厅的灯直接是亮的,童瞳看着那盏跟现代先锋艺术一样的灯,不自觉用手挡了下眼睛,太亮了,边城见状又在手机上划拉了几下,客厅灯暗下去,沿着墙面一圈隐藏的灯带亮了起来,光线柔和,童瞳这才走了进去,好奇地打量四周。
  客厅一看就不像经常使用的样子,边城说:房子不是我买的,有个客户欠我钱,实在还不上就拿这套房子抵给了我,如果我自己买不会买这么大的,全浪费了,没人住。
  房子里面的设计很不错,没有大而无当的感觉,只是因为家具少,显得很空旷,童瞳从客厅看到厨房,又在一楼的书房、厨房和客卧溜达了一圈,一切都齐全,一切也都看起来无人使用,它很好,只是不像一个家。
  童瞳指指楼梯:你住楼上?
  对。边城说:上去看看?
  童瞳犹豫了下,摇了摇头,边城的卧室,对他来说太敏感。
  屋内有一种很奇特的舒适,过了会童瞳才发现,舒适的来源似乎是温度,屋里一直保持着恒温,却又不是空调带来的那种燥热,童瞳脱下外套,仔细打量了下,却没看出什么端倪,宜江的冬天并没有暖气,常常室内比室外还冷,但边城家里显然不是正常的,他问道:你家里是用了什么系统吗?怎么这么舒服。
  哈,被你看出来了。边城晃了晃手机:房子到手时就是精装修,但我在里面重新安装了一个智能家居系统,可以调节灯光明暗,温度,湿度,还有屋子里的所有电器,以及很多跟实际居住相关的小细节等等,不在家的时候也可以远程操控,有网就行。
  很赞啊,童瞳由衷感叹:挺先进的,现在大城市里有些楼盘也有这样的试点,但不多。
  嗯,我家里用的这套系统是我公司开发的。边城说。
  童瞳睁大了眼睛:什么??
  边城笑了笑,竟然有些羞涩,微微醉酒的脸上泛着浅浅的红晕,他走到厨房一边烧水泡一壶茶一边说:我跟苏雷合伙做了家地产公司,不大,开发过几个楼盘,后来觉得盖房子卖房子也没啥意思,就想弄点不一样的,觉得智能家居以后肯定是个大趋势,就开始琢磨这个,不说别的,就算给自己开发的楼盘都装上,也能作为一个卖点,为了这个还特意去德国考察了一趟,回来后高薪聘请了几个德国留学回来的高材生,研发了我们自己的系统,现在还只是处于内测阶段,还没正式上市。
  童瞳听得发呆,这次从他回来,就知道边城在事业上已经做得很好,很成功,但没想到是这样。
  他从一个单纯的,做建筑材料的中间商,变成了一个真正有创意有想法,有品牌意识的企业家,童瞳还记得那一日当边珑找上门让边城回家时,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说没有家里的支持,边城做不出什么东西,边城当时的回击是家里做的生意护城河太低了,在这个时代太容易被人取代。
  他完全走出了属于他自己的路,建了自己的护城河,这真好。
  童瞳拿不准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态,欣赏?佩服?抑或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倾慕。
  你好厉害啊,边城。童瞳叹道。
  其实也可以不用手机,语音唤醒也可以,就跟智能机器人一样,但我怕你觉得我神经。边城嘿嘿笑着又补充了句,给童瞳倒上一杯刚泡好的红茶,指指客厅另一头:我们过去坐会儿吧。
  红茶暖暖的,喝一口下去,一路从胃暖到心。
  客厅那头一排拉上去的窗帘,边城一手拉开,露出一整面落地窗,童瞳发出一声惊叹:哇,看得到整座城!
  这里的地势本就偏高,小区是沿着山形建在缓坡上,边城的这一幢在最里面,地势最高,又是顶楼,从窗前看出去,一大片的璀璨如星。
  前段下雪又化雪,整座城市看起来都乌糟糟的,这会站在高处,童瞳才真正生出宜江不一样了的感慨。
  他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但也没认认真真看过这座城,唯一的一次还是大四苏雷生日那天,在气象塔的餐厅那儿请他们吃饭,就着高处朦朦胧胧地俯瞰过,从没有像今晚这样,整座城市大大方方、坦坦然然地展露在他眼前,又美又壮观,他心中竟无端生出些骄傲。
  边城不知道童瞳心里的震撼,毕竟这是他日日相对的景色,在他看来只如平常,看童瞳站在窗前半天没说话,他靠过去:怎么了?
  童瞳回过神:没事,只觉得真美。
  两人并肩站着,远处的天空有一捧烟花升起,砰一声炸开,火星子一样四下散落,又一朵升起,炸开,边城看看时间:马上快十二点了,11,10,9,8,7,6
  随着倒数声,童瞳侧过身抬起头,正准备说新年快乐,边城那个最后的1却始终没出现,5,4,3,2一个柔软的吻落了下来。
  窗外的烟花燃起又熄灭,隐隐约约的鞭炮声焰火声此起彼伏,一座城的璀璨仿佛都映在对方眼底,童瞳微微仰着头,迎合着边城,索求着边城,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隔了多久才睁开眼,看到近在咫尺的琥珀色眼睛里有满满的碎星。
  新年快乐。他说。
  永远快乐。他也说。
  这夜他没离开,边城摩挲着他的下颌,低哑着声线:别走,小瞳。
  童瞳仰头看着他,气息是热的,胸膛也是热的,他轻声说:好,我不走。
  第二天童瞳醒来的时候边城还睡着,他扭头看一眼紧紧搂着自己的人,心里生出些不真实的感觉。
  隔了这么多年,想了这么久,他终于又跟日夜想念的人唇齿相依,他闻他的味道,手指抚过每一寸皮肤,一切都是熟悉的。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边城只是抱着他睡了一夜,亲了他一遍又一遍,却没有继续下去。
  童瞳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封印住了,曾经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主动的那个,他要边城,眼里,口中,明晃晃的欲望直击过去,看着边城缴械投降,他的心里只剩下欢喜,而如今他变得畏惧不前,边城停下来,他便也不敢有更多的动作。
  他被亲到浑身瘫软,却听到边城说:睡吧小瞳,晚安。
  心里瞬间涌起巨大的失落。
  清晨醒来,他轻轻挪开边城箍着他的手臂,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房间里还是暗的,他打量着房内的一切,家具,沙发椅,衣柜,他拉开衣柜门,里面挂着一排西装衬衣,抽出下方的抽屉,一根根领带卷成圈摆放得整整齐齐,是谁帮边城收拾的?家政阿姨,还是其他的男人或女人?
  童瞳胡乱想着,然后抱着自己的衣服踮着脚尖出了房门。
  新年第一天的天气不错,站在落地窗前,能看到远远的薄薄的金光,连绵的雪天终于过去了。
  他穿好衣服,在客厅留下一张纸条:我先回医院,今天应该会拆线,新的一年,预祝一切安好。
  整间屋子静悄悄的,童瞳走了出去,极轻微地带上房门。
  这一天边城没再出现,没去医院,也没联系童瞳。
  到了初一下午,楼层里回家过年的病人们陆陆续续都回来,带了不少家里的年货吃食,大家分来分去的热闹得很。
  郁星拆了线,叶主任说再观察两天,没什么大问题后天就可以办出院手续。
  童瞳很高兴,叶主任又说:小瞳,可以去护士站借个轮椅,有空推妈妈在走廊或楼下空地转一转,人闷久了也不好,适当走动走动,记得穿厚点。
  行!童瞳马上往护士站跑去,不一会就推了辆轮椅过来。
  快中午阳光正好的时候,他和童世宁推着郁星到楼下遛弯,郁星想自己走走,童世宁扶着她,两个人颤巍巍地慢慢踱着步,童瞳推着轮椅在旁边跟着,心里突然觉得能接受了,边城说得对,不原谅的只有他自己而已,郁星是真正活开了看透了,往事一笔勾销,童世宁只要照现在这个表现,他们俩大概率能白头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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