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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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这边下懿旨发落了杨瑾瑜,将之拍进尘埃,依然怒气不息,皇帝当太子时候还好,如今做了皇帝,行径越来越叫人诟病了。西山围猎,一是为了磨练宗室王勋贵人家的子弟,二来也是昭示皇帝勤于政事,时时不忘厉兵秣马。
  尤其眼下正值边关吃紧,此番冬猎越性显得意义非凡,京都臣民顿时犹如吃了个定心丸,外有雄兵拒敌,内有皇帝勤政,如此勤勉皇帝正好可以安定民心,让百姓们相信皇帝,信赖朝廷。
  谁知道皇帝竟然会至此紧张时刻,不顾前线战事吃紧,前线将士每时每刻都在浴血奋战,竟然有闲心玩起女人来,一个杨瑾瑜,一个椒房,若是搁在平日,太后责骂几句,禁足也就罢了。至此非常时刻,太后娘娘必须防微杜渐。杨家女子三日功夫就敢唆使皇帝如此,若任由她留在皇帝身边媚惑,还不知道要干什么,下一步是不是就该给兄弟们封官赐爵,或者卖官鬻爵呢?
  太上皇还在呢,一众老王爷们虎视眈眈呢,废太子孙还在四处兜揽名仕,谋求子嗣呢!
  皇帝竟然昏了脑袋,干下这等糊涂事儿。虽然这事儿并非什么祸国殃民之事,可是架不住皇帝如今内忧外患,四面楚歌啊。若是有心人抓住机会,推波逐浪,让前线将士得知,自己们挨冻受饿守疆图,皇帝却在抛撒金钱,只为了博得红颜一笑。那还了得?
  所以,此风绝对不能涨,必须的刹住!
  这是太后娘娘不仅贬了她,还把她拘押储秀宫的缘故。
  迎春回到慈善堂之时,太后娘娘余怒未消,以为迎春不晓得,气呼呼把杨瑾瑜僭越之举说给迎春。
  迎春得了皇帝托付,也怕太后娘娘记挂着事儿气坏了身子,因此还一番劝慰:“太后娘娘您甭管别人怎么的,她怎么坏呢,也是别家的孩子,跟您不相干呢,您瞧瞧,皇上对您可是言听计从,那般喜欢杨瑾瑜,恶否则也不会大雪天气带了来给您相看,可是怎么着呢,您这懿旨一下,皇上直说让杨瑾瑜接旨,他自己个半句话也没替杨瑾瑜分辨,静悄悄的就走了,您说,这等好儿子,孝顺儿子,您还气什么呢?”
  太后娘娘闻言,思绪竟然真的顺着迎春之言就出来了,面色缓和了许多,瞧眼桂嬷嬷:“皇帝真的悄悄走了,没提那丫头说话?”
  “当然是真的呢!”
  桂嬷嬷笑盈盈:“皇上一贯孝顺,从小到大几曾让您悬心过?”
  太后娘娘慢慢有了笑脸:“哼,当我不知道,你们一直在背后替他打掩护呢,只把好听的话来告诉我。”
  迎春把脸一苦:“太后娘娘,您这儿太冤枉人了,就没地喊冤了,臣妾说一宗事儿,就是那寒兰的花盘,您以为皇上为何巴巴的亲自设计版图,然后又亲手着色描绘呢,皇上说是补偿,其实呢,还不是因为皇上知道,这花儿最终是孝敬给您的,这才费心呢。可惜了我这儿担着别人冤枉,还以为太后娘娘您一定是看的真真的,不妨竟然是这样,哎哟,臣妾冤枉啊!”
  太后娘娘终于被逗笑了。
  不过,不生气不代表太后娘娘会放过去。她拼命生下儿子不容易,养活大儿子也不容易,能够坐上皇位就更不容易了。岂容得鬼魅妖精糟蹋!
  为了防微杜渐,太后娘娘给皇后下达懿旨,褒奖她处事得当之外,同时着她严肃后宫,排除暗卫严格筛选余下尚未进宫二十一秀女,倘若再有杨瑾瑜这等特立独行,不守妇道女子,一律剔除。
  皇后得此尚方懿旨,不免有些苛求起来,求全则毁,因此多数女儿有了不是了。皇后将暗访结论赶在除夕之夜送到了太后娘娘案前。皇后只想着自己痛快,却忘记了,太后娘娘从一名才人走到今日,岂能半点手腕也没有。太后娘娘下命皇后审查秀女同时,自己也派遣暗卫秘密访查,结果却跟皇后结论大行径庭。
  真正有亏的皇后大加褒奖,有才情貌美者,反而个个德行有亏。
  太后娘娘不由感叹,皇后这是恨不得把余下秀女一窝端了啊,至此,太后方知孰人无过之话说的实在。
  同时,太后娘娘开始对皇后度量不满起来。
  身为皇后,最起码操守也不能守住了,焉有资格母仪天下?
  但是,皇后必定是皇后,皇后的颜面关乎朝廷大局,太后娘娘不能不给皇后留面子,只得暂时摁住可,告诉皇后,秀女取舍关乎朝廷,不宜轻易处置,必须的证据确凿,所以,秀女的事情,让皇后暂不处理,有自己派人复查,容后再论。
  皇后顿时败兴不已。想着这一批狐媚子尚未清算干净,马上又来一批,心里堵得慌。
  好在上天似乎站在皇后一边。
  话说过了正月十五上元佳节,正月十六,正是乾元帝着令钦天监择定吉日。一如当初百官恭送,如今,乾元帝依旧带领文武百官,亲自出城三十里,迎接太后娘还朝。
  当日,宁寿宫里大排筵席,上至太上皇,下至才人宝林,具皆到场,皇宫上下,喜气盈盈,欢喜礼乐响彻紫禁城的天空。
  却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太上皇十分宠爱的一位太妃忽然间病重不起了。
  皇宫中一般有个习惯,过年喜庆一直延续到正月末,请吃痴情,看戏会亲,不亦乐乎。如今却不成了,太上皇面色忧郁,身为儿媳妇的皇妃们那个再敢张扬。
  太后娘娘如今对太上皇的偏心也不在意了,反是特特顺着太上皇,下命满朝嫔妃减膳卸妆,为太妃祈福。
  太后娘娘自己每日减掉一个菜肴,当然是从荤菜削减,以为少造杀孽。
  皇宫中嫔妃不仅减膳,凡是鲜艳衣衫都锁紧箱底了,就连皇帝也不往后宫中走动了。没得老子伤心欲绝,儿子还要乐呵呵睡女人呢。
  乾元帝每日罢朝之后,都要去养心殿安抚太上皇,或者跟着太上皇去寿康宫探视生病的太妃娘娘。
  宫中上下具皆陷于不安之中,因为此太妃乃是太上皇晚年最为宠爱的妃子,说是太妃,实则岁数并不大,不过三十有六。
  太上皇晚年因为此女而趣味横生,如今眼见爱妃病势沉疴,太上皇省亲烦躁不安,动不动就爱发脾气动刑责,虽然不至于殒命,却是受罚降级的嫔妃(太妃)宫人数不胜数。
  一时间,宫中人心惶惶。
  唯有皇后欢喜雀跃。蓦然间心生一计,遂向太后进言,如今这般时候,不宜动响乐,但是,进宫乃人生大事,不想不想进宫也不吉利,故而,不如将秀女进宫时间延后,等待太妃病愈再着礼部择定吉日,安排进宫。
  皇后这话选在太上皇面前禀报,太上皇龙颜大悦,当即把皇后夸赞好几句。
  太后娘娘跟皇帝也不敢落后,很是夸赞皇后几句,以为此法甚好。
  却是那位太妃娘娘红颜薄命,十六岁进宫之时,皇上已经是垂暮老人,以豆蔻年华陪伴白头老翁,虽则盛宠不衰,却无子傍身,故而,她也没什么歪心思,一心一意陪伴太上皇而已。是故,不仅太上皇喜爱,就是太后皇上也敬重三分。
  如今月余过后,太妃渐有不起之势,皇后此刻禀奏这话,实在恰如其分,不仅戳中了太上皇的心思,就连太后皇帝也不得不佩服皇后极有眼色,极会借势。
  皇帝甚至为了证明自己对太上皇的敬爱,遂庶母的敬重,跟太后娘娘商议道:“索性秀女进宫时间延迟一年,几年年满十六秀女桌令自行婚嫁,伺候三年再不选秀,只命小选充盈宫女。”
  皇帝皇后一起作伐,太后娘娘岂能不依,索性添加一条:“凡是十六岁以上秀女,婚嫁之日,本宫赏赐一台妆奁。”
  迎春在侧,差点怄的吐血。没想到那些延后入宫者竟然由此好命,自己真真倒运啊。
  随后,为了昭示朝廷恩惠,皇帝进行推恩。
  贾琏这一批袭爵的恩旨下达,迎春霉运换取了贾琏的好运,贾琏被圣上钦赐,因为贾赦病重,命贾琏平袭,亦即,贾琏直接从祖父贾代善的爵位往下顺延,这便是侯爵,因为贾琏策论武功具皆优等,故而,贾琏承袭侯爵位,称为荣国候。
  荣府获悉此信,犹如喜从天降,阖府欢喜。只是太妃病重,荣府只得摁住欢喜,不请客,不摆酒,不唱戏,只是一家人围坐一起,煮酒品茗,说笑一回。
  原本管理,府中若有喜事,阖府奴才双月例的规矩也减免了。为了感谢朝廷恩惠,为太妃祈福,凤姐发下严令,阖府主子膳食减半,厨下采购活物减半,又命奴才们日日去酒楼收购麻雀,去城外放生。又命上下上主子奴才,大红大绿不该不许穿戴。
  原本,太后娘娘与皇帝预备还朝之后,接着秀女进宫册封之际,给迎春晋封妃位。熟料,回宫就碰见太妃病重,太上皇郁闷失欢,这等喜事也不能办了。
  熟料这回荣府行径传进皇宫,得到了太上皇的大力褒奖,当着太后与皇帝赞叹史太君教子有方:“真正是老臣旧人,能够体谅朕心。”
  这话荣府也担得起,暗卫奏报,余者还有七八家袭爵勋贵,虽然没有摆酒席,却是在府里关起门来吃酒作乐,穿红着绿,大行封赏之事。
  这一次推恩,对于袭爵者的爵位多有放松,或者平袭,譬如贾琏这种,或者多袭一代,就是爵位至此已经五世而斩了,却开恩再平袭一次。
  但是,这一次推恩明发谕旨,是皇帝为了表达对太上皇孝顺,故而推恩,为太妃祈福。
  虽然家有喜事欢天喜地也是该当,却也该想一想恩从何来,纵然不为太妃祈福,也该收着些,反而在府里大肆庆贺,对病重太妃不闻不问,丝毫无有感激情怀。
  这让太上皇十分介怀。
  此时此刻,荣府的一系列谨慎行为就突兀出来了。
  太上皇要一高兴,来个投桃报李,得知荣府长女贤贵妃正给自己怀着孙子呢,一时高兴,命人赏赐元春一对和田玉如意。
  因为太上皇说话间与其有些含糊,他没有说元春封号,却把手一指博古架,说道:“把那一对玉如意赏赐给那个荣国公孙女儿!”
  总管太监为难了,一时诚惶诚恐,问道:“启奏太上皇,荣国府一共有两位女儿入宫,一位封在承乾宫,一位封在延禧宫,未知太上皇您要赏赐哪一宫?”
  今上是太上皇老儿子了,太上皇如今已经垂垂老矣,耷拉着眼皮子,蹙着眉头:“啊?那一位?你说哪一位?贾家的啊?”
  这太上皇只是为了给荣国府面子,显然分不清楚承乾宫延禧宫都住的谁了。
  福公公只好细细给太上皇说了。
  延禧宫住着荣府大老爷的嫡亲闺女,排行二,之前一年跟着太后娘娘在碧云寺祈福。承乾宫住着荣国府二老爷家里大小姐,眼下正身怀六甲。
  太上皇虚眯着眼睛,他只听见祈福,祈福,这是太上皇眼下最喜欢听见的词汇了。遂点头:“嗯,这个好,也赏赐她吧!”
  海公公糊涂了,差点要哭:“太上皇啊,倒地赏赐哪一位啊?”
  太上皇眼皮子一撩:“祈福的啊,怀孩子的啊。狗奴才,啰嗦,莫不是朕皇赏不起?赏不得?”
  太上皇言罢自个合目睡熟了。
  海公公摸着额上冷汗,乖乖,今日太上皇算是温和了。只是这个倒地儿赏赐谁呢?
  看看太上皇,已经鼾声扯起来了,哪里敢惊动呢。
  看看太上皇滑过地方,岂止一对玉如意,翡翠的,和田玉的,番邦进宫的血玉的,还有赤金镶玉的,色色齐全。
  海公公也不敢擅自做主,恰逢皇帝下朝,前来探视太上皇。
  海公公如遇大赦,扑地给皇上请安。
  一贯的太上皇跟前大总管只给皇帝作揖即可,今日大礼如此,皇帝笑了:“这是怎么了?不作兴这般,公公起来说话!”
  海公公知道皇帝不喜欢墨迹人,因此起身之后再作揖,把太上皇吩咐说了,而后道:“奴才这里正犯难呢,倒是赏赐贤德妃,还是赏赐德昭仪呢?”
  皇帝撇嘴笑:“赏赐两宫如如意,道教公公这般心疼,敢是太上皇这里缺少玉如意?”
  海公公一笑,顿时明白了:“皇上您说笑了,太上皇这里色色齐全,岂有什么差缺呢。”
  然后,迎春得了一对雪白无暇的玉如意。
  海公公亲自宣旨,直说:荣国府德昭仪贾氏接旨,太上皇赏赐和田玉如意一对!
  为什么赏赐,一概没有。
  实在是太上皇没说啊,海公公虽然一肚子好话憋着,他也不敢胡诌太上皇之言啊。
  迎春得了赏赐,糊里糊涂,元春得赏赐,也说得过,她怀着怀子呢,赏赐如意,可保报母子平安。
  迎春凭什么呢?
  因此,迎春捧了赏赐去了宁寿宫,向太后娘娘问计:“海公公说的糊里糊涂,臣妾无功不敢受禄,还请太后娘娘替臣妾做主!”
  太上皇的赏赐,迎春当然想要啊,今后,若是遇见横的,挡不住了,把这玉如意往门前一横,保管牛鬼蛇神左右闪避。
  只是,这得赏赐要名言正顺啊,你这不仅是口谕,还含含糊糊。宫中谁都知道,这些日子,因为太妃病重,太上皇也有些糊里糊涂,常常一天吃十顿,还说自己没吃饭,肚子饿得慌,有时明明没吃饭,又说自己吃过了。
  若是有人利用太上皇糊涂不记事儿,挖坑害自己,到时候,诬陷自己一个盗窃太上皇宝物之罪,这可是杀头大罪。
  再者,令赏赐了该谢赏,太上皇住在养心殿,不是迎春能够出入。
  不谢恩也是罪过呢!
  迎春得给自己转个庇护伞。
  太后娘娘闻言沉吟蹙眉:“想来福海不敢!”
  正在此刻,皇帝到了,进门一笑:“母后言之有理,福海确乎不敢。”
  迎春满上行礼请安,皇帝把手一抬:“安心收下吧,却是太上皇赏赐。”
  迎春惊喜得很:“真的呢,太上皇也知道我这号人咯?”
  皇帝一哼:“美得你,这事儿吧,据我按照福海的前言后语猜测,应当是你们家做派让太上皇高兴了,他记得你姐姐贤贵妃啊,曾经问过我,那丫头怎么样了?我说,不是丫头啦,已然有了孩子了。估计这般吧,是要赏赐贤贵妃,但是呢,太上皇记性也不好,没说清楚,福海不敢贸然行事,派来问朕来了。”
  皇帝说话间打住了,瞅着迎春只挑眉,似乎在邀功劳,感谢朕吧,这赏赐是朕给你骗取来的。
  迎春忙着福身,口里笑道:“多谢圣上替臣妾邀赏,臣妾日后必定投桃报李!”
  乾元帝顿时笑眯了眼睛:“平身。说起来,这也是你该当的,太上皇虽然没说清楚,实则,太上皇也是褒奖你,太上皇说了,赏赐给那个祈福的,怀了孩子的,这不正好是你们姐妹么!所以,安心吧,太上皇一言一行,养心殿起居录都有记载!”
  迎春把脑门一拍:“真的啊,我真笨啊,怎么忘记这岔!”
  乾元帝最爱看迎春傻兮兮乐呵劲儿,却故意一哼,三月天气竟然那把扇子,把迎春玉手一敲:“别打了,原本不聪明,再打下去,就该成了笨丫头了!”
  迎春摸着玉腕,蹙眉不已,生疼呢。当着太后,既不敢反驳,也不敢嗔怪,更不甘心承认自己是个傻丫头。
  所以,迎春那么,腮颊赤红水眸闪闪欲滴的睨着皇帝,发起愣!
  熟料竟然惹得太后娘娘跟皇帝一起大笑起来。
  皇帝觉得映出你这个丫头越来越有趣儿。
  太后娘娘却是真心高兴了,皇帝这明明白白是对迎春上心了,这才不枉费自己推波助澜一场!
  太后娘娘眼眸闪闪的,看看皇帝,看看迎春,心里神往不已,这两人一般聪敏好相貌,生个孙子该是何等机敏俊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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