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在侧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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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峥道:“有的,姐姐们给拿了,我……不会梳头,也不方便戴。”
  公孙佳看了看他的卷发,招招手:“你过来。”
  元峥依言走近,公孙佳又摸了两把他的卷毛,手感依旧不错,公孙佳心里舒服了,说:“你还想读书吗?”
  元峥有点惊喜地问:“可以吗?”
  公孙佳揉揉他的脑袋:“当然可以。”因为她有了一个绝佳的计划。余盛刚才的表现还可以,完全就是一个钟佑霖的翻版,不过是看到漂亮姑娘眼馋罢了,也没有再喊“漂亮小姐姐不能当奴婢”。公孙佳计划让余盛读书,但余盛一看就是个学渣的熊样,完全不想学习。行,就用这个阿静督促着他!看他有脸学不过一个侍女吗?阿静的户籍捏在她的手里,也翻不出天去。
  阿静读书识字,人已经落在了她手里,完全可以接着认字,以后当个代笔也方便。随着钟祥等人上位,朝廷里养代笔的生意很发达,好些会自己作一点诗的人,如果应急凑不成一首,就写一两句,由代笔来填完。反正钱给足,一切好说。
  公孙佳有学一点文化的计划,却没打算把重点放在写作文上。有这个阿静,一人多用,完美!
  元峥惊喜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读书肯定是有用处的,在元家,除了他父亲别人都忽略他读书的事情。他当时有一个朴素的观点,元家人不让他干的,一定是对他有利的。现在逃亡,哪里还有条件读书呢?
  惊喜过后就是失落,他不能以一个女孩子的身份总呆在这里。算了,能读一天是一天!元峥又振作了起来。
  公孙佳道:“那行,过完年一并安排吧。对了,想给你父母超渡,就去那边殿里念念经。”话也说完了,外甥也观察完了,她准备离开。很平静的主人和新来的女仆的对话就这么结束了。
  留下元峥回味自己的好运气,不但小屁孩儿没给他惹麻烦,他还能读点书了。抬手也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小卷毛还挺舒服的,他又摸了一下,好像还能感觉得到那股轻柔的力道。
  不多会儿,门又被敲响了。元峥顶着摸乱了的头发去开门:“师太,我……咦?姐姐好。”
  进来一个也是穿青的丫头,手里捧着只妆匣,进门先叹了口气:“我叫阿练,你就叫我阿练姐吧。阿姜姐姐让我来教你梳头。”
  元峥惊呆了:“啊?梳头?”不是说读书的吗?
  阿练没好气地说:“夫人都问过两回啦,阿姜姐姐可不想让夫人再问第三回 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就派了我来教你。快点学啦,学完了咱们都省事儿。可不能叫人说,咱们公孙府的丫头不会梳头!快来!我先看看你的头发,卷发不好打理呢!”
  原来是因为这个,可是我不用学啊,我会束发就可以了!我是男孩子!
  只恨这话不能讲!元峥只好打开自己的妆匣,跟阿练并排坐着,等阿练教他梳头。阿练是个梳头丫环,给主人梳头的时候标配是得陪着说话聊天。这原本是份好差使,混得好了能趁机夹不少私货,求一些事儿。
  养成了这个习惯之后,她梳头时话也就多,絮絮叨叨的:“哎,要机灵一点,我的手艺一般可不教人的。要不是阿姜姐姐派的活儿,我才不会来呢。”
  元峥忍着气,学她的样子给自己梳丫鬟头先:“阿练姐辛苦了。”
  “嗯,你还怪懂事儿的。你这头发不大适合咱们这样的,你这个要盘、要编一下才规整……”阿练一边研究一边教,“别小瞧这门手艺,学会了一辈子吃穿不愁。我给主人梳头,主人抬手赏一些就够我花销了,还能给家里捎些呢。你攒着,以后当嫁妆使。”
  元峥忍不住了,说:“阿练姐,你这是教会了我,不怕我抢你的饭碗哦。”
  阿练骂一声:“小婢子想得美!你还敢说出来!”在元峥身上拍了两下,拍到元峥之前的伤处,疼得他一呲牙。阿练吸了口凉气:“有那么疼吗?”
  “不是,我之前的伤。”
  阿练收回了手,端详了一下元峥的脸,叹气:“也是,长这么好,得亏是主人收留了你,落到个男人手里不定什么样子呢,别以为自己年纪小……行啦,快点学!你想抢我的差使,想得美!主人惯用我了啦……”
  元峥认认真真学着盘发,阿练见他学得快又省心,又念叨上了:“主人不喜欢盘头辫发什么的,嫌累赘又沉重,我这盘发、辫发的手艺用得少,果然有点生疏了,来!你头给我练一下。”
  元峥:?!!!!“那你练这个有什么用啊?”
  “手艺不能荒废了,万一哪天她又喜欢了呢?”
  从此元峥就开始跟着阿练学梳头,梳完了自己的卷毛还得给阿练梳个头。阿练说了,看她这个机灵劲儿,说不定还能往上调,以后给自己打个下手什么的,现在先练着,也算提前养徒弟了。
  “不许忘了师父!”阿练威胁说。
  元峥有点事情做,日子就过得快,一眨眼便到了除夕,钟秀娥、公孙佳得进宫去,府里就交由单良主持,给留在府里的人也开席吃年酒。除了轮班的人,都能喝一点酒,连元峥也被新师傅阿练拉到侍女堆里去吃饭。
  即便父母在世的时候,他也没过过这么热闹的年。凑在侍女堆里,元峥有点不自在地想: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宫里是个什么样子呢?
  宫中,只有比这个更热闹。
  第27章 宫宴
  宫宴都有流程, 本朝开国十五年了,一应典章也初具规模。由于皇帝及其亲眷出身过于接地气,好些习惯不能完全照搬前朝,但是在文臣们的努力之下, 还是逐渐有了该有的气象。
  各处宫宴灯火辉煌, 已有细乐声声飘入云中。影影绰绰间可见殿阁楼宇上列队的宫娥不停穿梭。
  宫门前车马云集, 各按着自己的品级、序列, 核对各自的门籍,再由专人引着排队进入。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待遇, 有些要搜身,少数得到优待老臣、功臣则可以在宫门换乘宫中准备好的肩舆。
  胡老太妃这样的,她的马车可以直接开进宫里而不受阻拦。当然这是特例, 统共也就只有她一人而已。老太妃就把公孙佳这个曾外孙女给放到自己车上带了进去, 按照惯例, 这也是没人管的。
  才得到机会升格守门的小宦官刚问了一句:“这位……”就被眼明手快的前辈拉了回去, 低声告诉他:“这是原骠骑将军家的女公子,封做永安县主的那位。”
  “那也得下车呀, 不是只有老太妃……”
  “她也不一样!看好了,就她俩, 别人都得下车!回去我再告诉你!”
  两人又飞快地上前, 迎向下一辆车的女眷。
  公孙佳坐在胡老太妃的车上,一身行头束缚得她有点不舒服, 微微动了一下身体,撩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宫里还是老样子,没怎么变。”
  老太妃笑呵呵地:“不变最好,咱们就还是这样过日子。一会甭管有什么事儿,都不干人的事儿, 你都当不知道。谁要逗你了,你也别理他们!只管做你想做的,你不想做的多一眼也不用看它。万事有我呢。”
  “哎。”
  老太妃看她还是漫不经心的样子,语气也郑重了一点:“有些人就算是心里没想欺负孤儿寡妇,说话做事也会带着点儿不把你当回事。你要是自己也虚了,一次气虚便要处处受气,最后不欺负你的人也要欺负你了。”
  “哎。”
  老太妃叹了口气:“罢了,我们总还是能护住你的,你跟紧我。”
  “哎,”公孙佳又是一声答应,想了一下,添了一句,“太婆放心,我不会吃亏的。”
  老太妃还是担心她,攥着她的手,紧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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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正殿,皇帝那里派了身边的大宦官郑须亲自过来接,皇后那里也派了个得力的宫人阿顺过来。公孙佳先落出个脸来,这两位她都是见过了,先说一声:“有劳。”被阿顺扶了下来:“县主仔细脚下,灯呢?照着点。”
  公孙佳扶着她的手站定了,道了声谢,说:“太婆在里面。”往一边让了让。凡体力活她从来不搭手,让开个地方让别人发挥。
  两人接了老太妃,郑须道:“陛下吩咐了,您还走这边儿。”一招手,就两个年轻力壮的宦官过来,一人一个,背了老太妃和公孙佳往殿上去。
  领宴前也要先排个队谢个恩再叙座。品级高的搁殿上磕头,品级低的就只有台阶下呆着了。入席也有安排,还是按身份品级来分谁靠皇帝近、谁靠皇帝远。男女虽然分席,却并不隔在不同的殿阁,都一同在大殿里。
  公孙佳打记事起,没品级也被夹带过来坐在最前面,如今有了品级,她倒很乖巧地算了算顺序,没跟老太妃一起走。老太妃道:“你在这儿干嘛?跟我过去。”
  公孙佳道:“太婆,我长大了不能坐在您怀里了,就得在这儿了,等会儿咱们再一块儿回家。”靖安长公主等人很快就到了,喊公孙佳过去她都不去。
  郑须与阿顺都看在眼里,郑须笑吟吟地说:“太妃放心、公主放心,药王在宫里不会出事儿。药王少待,老奴让他们给您拿个绣墩来先歇着,等陛下到了您再起来舞拜。”
  公孙佳道:“郑翁翁别急,我攒了一年的力气,就等着这两天显摆呢。”
  郑须笑嘻嘻地走了,临走前吩咐一个小徒弟:“你伺候好县主,县主要是累了,你就是她的椅子。”
  公孙佳道:“等一下。他,我留下了,郑翁翁再帮我一个忙?”
  郑须觉得有趣,问道:“县主要做什么?”
  “郑翁翁能调得动这些,”公孙佳手指转着圈儿一绕,“对吧?”
  “嗯。”
  “借我两个力气大的,等儿就在我旁边儿,我送你一百金打酒吃。”
  “?”
  公孙佳道:“什么都不用做,只不过谁要喝醉了闹到我这儿,您知道的,我跑不快,要两个人给我清个场。没人闹的话,他们就什么都不用干,酒也不少了您的。耽误了您的事儿,都推我头上。您看怎么样?”她早就想好了,这个郑须跟他们家也挺熟的,关系还不错。防止宫内闹事本就是他的职责,如今只要他将重点稍稍挪一下而已。
  发狠斗嘴她自认不输人,就算说话不快声不高,还有一群长辈帮腔。若是要用到力气的时候,那确不是她的长项。得提前给补了。
  郑须道:“酒钱收好,现在还不用,以后缺了再讨,人我给你找。”开宴前他已有过安排,像胡老太妃、公孙佳这样的易碎人群,他都派了专人盯着,此事不须表功。
  “谢郑翁翁。”
  “不敢当。小行,伺候好了县主。”
  小徒弟也机灵,凑上跟前来,抬起了胳膊:“您要是累了就先扶着奴婢将就一下儿。”公孙佳摸出个金粒子扔给他:“给你的。”抬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小宦官悄悄揣了,低眉顺眼乖乖站着。人还在陆续往里走,公孙佳不经意地问:“今年有什么新菜色吗?”
  小宦官道:“还与往年一样,不过听说今年贡上来的海味比去年的成色好,您等会儿可以尝一尝。”公孙佳尽问些吃的玩的,还问今年正月十五灯节宫里是不是也开始准备了,有什么新鲜的灯。
  小宦官也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跟一个十二岁的小县主聊个天儿,自己心里也挺美。师父说了,这些人爱套他的话儿,小县主就不一样了,给钱,还闲聊,都不问别的。问也是问八卦趣闻,不问皇帝在干什么、私下说了什么。
  小宦官放松下来,跟她闲聊,什么小八卦都给公孙佳倒一点儿。人进了一半的时候,公孙佳已经跟他聊到了宫里何处最热闹,哪里最轻闲,甚至知道了广安王从东宫里调了两个宦官往宫外去——都是小宦官不知不觉间讲出来的。
  公孙佳就跟着他闲聊:“那出去宫外是好事吗?能吃到好吃的?用到好的?你比过吗?”
  “奴婢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不过对他们应该是好事吧,他们都是小字辈儿,在宫里也没太好的给他们。出去可能还能主事哩。不过我不愿意出去,出去了想再回来就难了,我在宫里挺好的。”
  时间过得飞快,公孙佳的话题又转回到了吃喝玩乐上。等人差不多了,公孙佳道:“你去吧。”小宦官道:“奴婢师父吩咐奴婢伺候您的。”公孙佳道:“你再站这儿,大家拜下去,陛下就该看着你啦,你去吧。哎,你叫什么?”
  小宦官凑近了说:“奴婢郑行。对了,您的座儿在那儿,师傅给您安排俩人就在您身后的柱子边儿上站着。遇着给您闹事儿的,您别声张,叫他们动手就行。他们要是来不及,您也别大叫,照那动手的,来一下狠的,就对膝盖死命踢!踢完了您什么事儿都不知道,咬死别认!让它自己叫唤。陛下不喜欢人在这样的时候闹出事儿,难看。”
  “知道啦,下回还跟你聊天儿。你再跟我说说,哪儿贡的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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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秀娥紧赶慢赶就怕闺女受气,到了一看她混得挺好,也放下心来,走过去问道:“干嘛呢?”
  “郑翁翁让人给我搬坐儿,我没要,他就叫了个人陪我。”
  “哦,他人不错。”
  一时人齐了,公孙佳跟着亲娘站好队,又有宦官出来整了个队,看齐整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三声鞭响,静音。帝后出场,乐起,百官舞拜。一场结束,各自入席。
  公孙佳被亲娘攥着手,一气领到她们的席上。很靠近御座,在她们前面也就几个公主王妃之类。邻近那桌坐的还是她的小姨妈,延安郡王妃,姐妹俩打了个招呼,宴会就正式开始了。
  按照流程,上完了第一轮的菜,皇帝举杯,大家跟着举杯,上寿,三次。
  正式流程算完了,接下来是大家互相联络感情的时候,照皇帝和亲戚的习惯,必然有说笑打闹串席的。什么御史都管不了,什么礼官都纠正不来。配合着此时鼓乐齐鸣,歌舞升平,要多喜庆有多喜庆。
  郡王妃又凑了过来,笑道:“药王又长大了。”
  公孙佳道:“阿姨好久没看我了,我当然长了。”
  “小没良心的,我那么多东西喂了狗了吗?我不看你,你不会来看我?咱俩谁大谁小啊?”
  “你家太吵了。”
  “你还怪上我了?行,你等着,过两天我就去打你。”
  公孙佳往亲娘身后一躲,还吐了吐舌头:“打不到!”
  除了丧礼等礼仪,这位小姨就没去过公孙家,倒不是感情不好,而是她生性爱动爱玩闹。跑到丧家说笑不合适,不玩又不合她的本性,干脆就不停的送礼人却绝不出现。
  姨甥俩拌了一回嘴,觉得脾气相投,都很开心。这才是公孙佳心中的“与阿姨正确的相处模式”,无奈余盛个二百五就是不开窍。闹个差不多,钟秀娥就问妹妹:“英娥,你家丫头呢?跑哪儿去了?”
  “我让她自己看看,今天入殿的有没有看的顺眼的。”那一位比公孙佳大两岁,该开始琢磨出嫁了。
  公孙佳道:“能上来的都是什么人呀?老的老、成家的成家,要不就是自家兄弟,你们别坑表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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