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5章 女魔头名不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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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木屋之前,众人在吕雪凝的指引下,在开垦的菜田一角那堆乱石里启出几具尸体。
  这些人全是当初跟着吕雪凝母女从京师出走的丫头和仆役,全都惨死在庞淞的手上。
  吕雪凝看到昔日忠仆的尸骨,哭得不能抑止。
  为全主仆之情,她拜托众人重新挖坑填埋,垒了坟头,又将刻了他们名字的木头插入坟前。
  “等此间事了,我再来祭拜你们……”
  庞淞恶行累累,自是要押回锦衣卫受审。庞淞是邪君组织的关键人物,为免夜长梦多,时雍让丁五和丙六加派人手,速速安排押他回京,自己却要留下来。
  十天干此行的主要任务,其实是保护她。
  抓住庞淞,算是意外之喜。
  他们见时雍不与他们同行回京,便有些踌躇。
  “郡主,我等受大都督差遣,是为护卫你而来,岂能就此弃你而去?再者,霄南镇案件已了,留下也是无用,何苦累着自个儿?”
  时雍笑了,“这哪里是弃?我们各行其事,分工不同罢了。然后,我留下来,还有别的事情。”
  众人不知道时雍还要做什么。
  最后,一番商议,为了时雍的安全,也为了把庞淞等人顺利押解回京,由朱九出面,找何用借了二十名巡检官兵,一同押解人犯。十天干也一分为二,一半回京,一半跟着时雍。
  临行,时雍让他们带了吕雪凝母女回京。
  不论是不是被迫,吕雪凝杀害阿旺是事实,是此案的关键人物,而兰氏也是此案的重要证人,须得一同到锦衣卫受审。
  兰氏自打那一撞整个人木木愣愣,半死不活的样子,也不说话。
  而吕雪凝默默地接受了时雍的决定,只是朝她笑了笑,轻问:“阿拾,我杀了人,会不会问斩?”
  时雍目光微沉,握住她的手。
  “有没有罪,该不该受罚,最后都要由律法来定。不过,雪凝,你也别怕。你是受害者,杀人本非本愿,更何况,你杀的是恶人,算是除暴安良。又协助了我们破案,抓获了朝廷通缉要犯庞淞,这是立了大功的,朝廷定会秉公处置,不会让好人蒙冤的……当然,我也会为你求情。”
  吕雪凝呆呆地看着她。
  时雍朝她重重点头,又搂过她来,小声在她耳边道。
  “别怕。若是赵胤敢判你重刑,我跟他没完。”
  吕雪凝身子这才松开,伏在她肩头饮泣。
  “多谢你……阿拾,其实我不怕死,但我听说,问斩是要游街的,我不想这事又闹得人尽皆知,更不想再看那些厌恶的、嘲笑的、憎恨的脸……我受不了……”
  “我明白,我都明白。”
  时雍在她后背上轻轻拍抚。
  “身为女子,难为你了。但你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出发前,丁五便先行传递了消息回京。
  因此,人还没到,赵胤已然知晓。
  此刻的锦衣卫衙门里,谢放轻手轻脚地走到赵胤的身边,揭开茶盏,续了热水,这才在烟雾袅袅间,望向赵胤那张晦暗难辩的脸。
  “爷!你该歇了。”
  时雍一走,这位就像魂儿被抽走了似的,白日里忙碌起来还好,一到夜间独处时便是这一副模样,孤孤冷冷,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赵胤果然没应声。
  谢放看他一眼,暗自叹息,自言自语般道。
  “郡主此番前去霄南镇,抓了庞淞,了却案情,已是大功一件。你说她还要留下来做什么呢?”
  他以为赵胤不会回答,不料,他突然斜来一眼,拿起热茶轻饮一口,这才低低沉沉地道:“拿了觉远大师的观音符牌,她哪能就此收手?哼,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中豪杰,不闹出点大动静,哪里舍得回来?”
  谢放微怔。
  活了这么久,他还没有听赵胤这么评价过别人。
  虽说“女中豪杰”几个字,听上去褒贬参半,但也是赵胤对时雍能力的认可。
  再想想,时雍确也担得起。
  “爷,你说郡主准备干大事,是干什么大事呢?”
  赵胤侧目看他,目光锐利而冰冷。
  “拭目以待。”
  谢放道:“那我们要不要帮她一把?”
  赵胤想了想,搓额:“不必了。吃力不讨好。我若出手,她转头就得咬我一口。”
  “……”
  这说的是人么?
  分明是野兽。
  赵胤看谢放一脸怪异的表情,一道冷哼。
  “这女人,与野兽无异。”
  说罢,他拍拍膝盖,幽幽叹息。
  “又要下雨了。”
  “爷,你的腿又痛了?”
  “嗯。”
  “要不要给郡主捎个口信……”
  赵胤身子微定,转头冷冷剜他一眼,“把今日各坊呈报上来的疫症纪要抱上来,本座要看。”
  谢放无语看他。
  “是。”
  ……
  听说时雍要在庆寿寺里修行的时候,觉远整个人都快晕过去了。
  庆寿寺是和尚庙,虽说近来也接收了一些染上疫症的女患者,可她们都不入后院,不进居处和禅房,但是,时雍不同,她一来就要了后面最僻静的院落——觉远自己住的那个禅院。
  理由很简单,安静,安全,安心。
  觉远一代高僧,急得气血上浮,眼前发黑,有种白白修行了几十年的感觉。
  “郡主,后院皆是男子,多有不便。且郡主身份贵重……”
  “不不不,我不贵重,我就几十斤,倒是大师看着挺重的。”
  时雍淡定地说着,表情那叫一个正经:“再者说了,大师是出家人,早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红尘皆无,又何来性别之分?诸法空相,无受、想、行、识,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男不女……便是我与大师住到一起,我相信旁人也不会胡乱嚼舌的。”
  觉远一口气卡在喉头,好半晌喘不了气。
  不男不女?
  他万般修行,自认待人接物已是练得气定神闲,泰山崩于面而色不变,偏生就能被这女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气得破功。
  觉远深深提气,打个佛手,“阿弥陀佛……”
  “善哉善哉!”时雍接上他的话,弯腰看着觉远身侧的小沙弥,温和地笑道:“小师父,这院子,哪一处最为安静呀?”
  小沙弥看了看自家气得捋胡须的师父,朝左侧指了指。
  “好的。”时雍喜爱地上前摸这孩子的光头,“劳烦你了,带我下去安置吧。”
  觉远瞪眼:“郡主……”
  时雍莞尔一笑,“阿弥陀佛,多谢大师成全。放心,待我修炼出山,定会还你符牌和清白,还会让你的贤名,再上一个新台阶。”
  说着,她便带着人走了。
  觉远身子一晃,差点站立不住。
  慧光刚刚进得门来,一看这情形,赶紧上前扶住他。
  “师父……你没事吧?”
  觉远堪堪站稳,看着时雍的背影,觉得脑袋隐隐作痛,仿佛被人上了一个紧箍咒。
  “妖孽,妖孽啊。”
  慧光一怔,左右四顾,“哪里有妖孽。”
  觉远这才惊觉把心里头的想法说了出来,赶紧轻咳一声,站直身子看着自己这个徒弟。
  “不是让你闭门思过,无事不许来我的禅院吗?”
  慧光惭愧地看着他,“师父罚徒弟禁足半月,已然届满。徒弟今日是来向师父问安请罪的?”
  藏经阁的事情,觉远当着赵胤和时雍的面儿没怎么着,待他们前脚一走,后脚就将慧光禁了足,责令其闭门思过。
  本来就是爱徒,年轻气盛吃了女色的亏罢了,觉远心里已经原谅了他,禁足的目的原本只为端正寺规,杀鸡儆猴。
  奈何这会儿时雍一闹,他正在气头上,再看慧光怎么都不顺眼,更觉得这些事都是他惹出来的。这一想,觉远胡子一捋,突然沉了声音。
  “是吗?那回去再禁半月。”
  慧光抬头,嘴巴张了张,有些意外,最后没有申辩。
  “是,弟子领命。”
  ……
  时雍要修什么行,觉远一概不知,禅院的东边几间厢房全都拨给她和手底下那些人用了,觉远自己住在主屋,平日里也不怎么能见着她的人。
  觉远心底里不怎么想招惹这女魔头,时雍也没有来问安拜见的打算,人虽住下来了,却是相安无事。
  不过。
  时雍是安静、安全,安心了,觉远的麻烦却一点不少。
  霄南镇的严武师和阿旺珠案子破了,朝廷也贴了告示,将原委告知了乡民。然后再三告诫:时疫当前,民众应与朝廷同心协力,共克时艰,不许再聚集闹事,更不可再传播谣言。
  然而,那个“观音显灵”的画面无数人亲眼看到,早已深入人心,岂是一纸告示和朝廷的告诫就能让人信服的?
  一波又一波的人上得山来,找觉远要说法。
  毕竟,肯定“灾星降世,妖孽重生”的人是他这个得道高僧。
  哪有只管说妖,不管降妖的道理?
  你老和尚不出面,谁来出面?
  觉远心里那叫一个苦啊。
  他怎么能说,妖精就住在他的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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