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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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扭动了几下,发觉自己丝毫挣脱不开那绑在身上的细绳,只好放弃作罢,就这么僵在这里。
  你若不信我,又何必问我
  楚云川将手中那画一捏,无名火焰燃起,将那张纸瞬间焚烧殆尽,在手心化为灰烬,再摊开手那些火星子散入半空归于尘埃。
  他锐厉的眼神一刻未放过叶凌江的脸,像是要看穿他,却见他一丝也未动摇,无半点心虚的样子。
  去抄处世悬镜卷一,百次。
  叶凌江抬起下巴我未做过的事情,凭什么罚
  楚云川古玉般雕琢的脸冰冷无度,一双眼光射寒星,毫无波澜的声线像冷风拂过。
  凭你过往那些离经叛道的行为。
  叶凌江愣在那里。
  是说自己不尊师重道,在他床上撒泼打滚,着女裳的那些事情吗
  他不知道回应什么。
  那不是他,可这副躯体确实做了。
  他简直烦的头疼。
  装个疯卖个傻再糊弄过去
  不行,这样永远要被人当成死疯子。
  等他再反应过来,楚云川居然已经不见了,只剩下松间相栖的云水,和头悬一轮银月。
  身上的发光的绳索已经随着他的离开而消失,四周静地仿佛那个人从没出现过一般。
  叶凌江回了房,静静地坐着。
  他开始怀疑人生。
  从小到大被老师夸,被同学羡慕,被人追逐的他竟然会被一个看起来跟自己差不了多少岁的人教训罚抄
  他紧捏着拳,下决心要修炼得道
  但现在,他不得不拿出纸笔来挑灯夜抄
  叶凌江写了几张之后,觉得枯燥乏味极了,突然想到什么,开始在纸上乱涂乱画,画了一个黑衣男子被另一个人按在地上打,打的鼻青脸肿直喊饶命,他噗的一声笑了起来,然后又想到还有几十遍要抄,脸又耷拉了下来。
  铜盏内的新烛缓缓燃烧,透明的蜡油从里面溢出来,顺着盏身滴流到底座,蔓延开来渐渐发干,形成白色的各样形状。
  随着时间流逝,叶凌江的肩膀开始发酸发疼,眼睛也渐渐睁不开了,迷蒙中,他已坠入梦中,与那些心爱的肘子包子们见面了。
  晨时,一股香味浓郁扑鼻,将才没睡下多久的叶凌江给生生饿醒了,就见青洛端了一碗小米熬制的粥在桌上,里头放了些碎肉末,几颗红枣和豆粒,让一夜抄书没宵夜的他馋哭了。
  师兄,你简直是我的救星
  他顶着黑眼圈狼吞虎咽地吃了好几口,简直想痛哭流涕,一想又不太对。
  你昨天溜的是不是太快了些
  青洛讪讪笑道这不是给你赔罪来了吗你知道的,师尊要是发起脾气,那不是人间要成冥府吗
  叶凌江冷哼了一声,将勺子一搁,不悦道你太不讲义气了,一溜烟功夫而已,你就不见了,他让我抄书,抄一百遍不行,你一定要帮我抄一半。
  青洛百般为难师弟,我俩字迹相差甚远,怎可能瞒的过他老人家毒辣的眼睛。
  叶凌江呵呵一笑老人家我瞅他也不过十七八,就算是当师傅的也没必要这么喊
  青洛无奈摇头你又在胡说什么呢,谁不知道他已百岁有余了。
  叶凌江差点把刚舀进嘴里的粥给喷出来。
  师尊修道有成,容颜不改,是人人所盼的。
  你是说,他和归虚君一样,他们是不老不死之身
  青洛耐心解释道并非如此,虽是朱颜不老,但只是比一般人寿数长久,却终有一死,想要不死不灭,必定要列入仙神之列。
  叶凌江勾起嘴角抑或妖魔
  青洛担忧地摆摆手道别开玩笑了,再被听见,罚的更多。
  奇了怪了,往日怎么不罚我
  等到他变正常了,反而来罚了。
  反正他肯定是认定那些春色美艳的图是自己画的了。
  往日他根本不想靠近你,兴许是你最近正常了许多,却还是惹到他不高兴了
  叶凌江撇了撇嘴,敢情还不能太正常难道,楚云川怕他之前绕道躲着是因为被追出心里阴影来了
  他突然很想笑。
  算了,我理解你,是我我也会溜,吃饱我要继续抄了。
  昨夜已经抄了七十多遍,再熬一熬便可。
  等师兄离开,他又继续打了个盹,美美地补了个觉,精神多了,然后起来继续,得亏他学过书法,否则连研墨执笔都是个问题。
  天边晚云渐收,淡天琉璃,白衣少年将发以绳束起,低头从两边垂下丝质带子。略微消瘦的他箭袖轻袍,腰间缠着白玉腰带,袖口绣了浅金色卷云纹,一双桃花眼瞳仁灵动,闲暇间姿态放松。
  嘴中叼着狼毫露出一排整洁的齿,他以数钞票的方式迅速地搓着纸角翻页,算了算,刚好不多不少,一百张。
  他叶凌江行动力可是没话说,这以前的事就靠这叠东西一笔勾销了,往后绝不会再轻易被罚什么。
  他将笔拿下,在手中转了几圈,然后放于砚台之上,捧着一叠纸就往楚云川所住的明月涧夜莲居而去。
  楚云川喜静,居处离其他徒弟们相隔甚远,弥肖山玉莲峰最靠西,而他所处之地则更西,离天更近,离夜更近,此时云霞染血,在那可尽收眼底,看那霓光变为黑色星河。
  来到明月涧处,落日既不耀眼亦不炙热,温度合适,撒在叶凌江的身上。涧中水失去了原色,像饱饮鲜红,醉醺醺地溢着光与彩,越过明月涧,残阳如血绽放,红光四溅,如梦如幻,暮色渐渐黯淡,只剩一丝金边日炎逐渐变成一点,光芒璀璨,最后没入黑暗,吞天沃日。
  茫茫黑夜寂静,到夜莲居,已月色蒙蒙,四周变为了魅影重重,温度一下低了几分。
  叶凌江心中终归还是有些忐忑。
  楚云川身上有着奇怪的气息,总觉得他很难以相处,怪不得都说千载第一人孤如夜天,冷似霜月还是别接触的好。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样的人才会对他黏地死去活来,果然古往今来,真实虚幻,都是看脸的。
  但这家伙明明只可远观。
  他往前继续走去。
  夜莲居如其名,左右皆有一小池,里面种满了水莲,许是与此地风水有关,似乎四季更替数十载莲花都不衰不灭,反而越开越盛,而屋外被苍葱树木围绕,似是隐于人目,有如世外之地。
  师尊,弟子叶凌江求见。
  叶凌江虽不情愿,但还是做足了表面功夫。
  少时而过,却不见有人回应。
  奇怪,师兄说除了商议要事,楚云川这些日子都会在这休养,之前他已去过寂夜墟受了伤回来,必须要调养一段时日。
  难不成他去别的地方了
  他向里看去,屋门大敞,里面悄无声息。
  叶凌江想,来都来了,不想再来第二次,不如就把东西留下离开。
  犹豫片刻,他就推门进入。
  里面黑漆漆的,未点燃一支烛火,果然是不在吗
  纱帘轻渺渺地飘荡着,舒适的风吹在他的脸上,他小心谨慎地往里头走去,有些看不太清。
  绕过黑乎乎的一片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之后,他看到拐弯处还有一间侧房,就靠近了过去。
  刚走到门前,叶凌江蓦地就停了下来。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到楚云川侧身靠在棋盘上,黑发散落一地,黑衣像一朵黑莲绽放在地,一张俊美绝伦的脸正对着自己,双目轻闭,安宁地沉睡着,比平日看起来柔和万倍。
  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以至于连他的到来都未察觉。
  叶凌江微微愣了愣,心里有些异样,不过这应当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所驱使着,随即移开视线看了看,想着该将东西放置哪里
  在楚云川的不远处,还有一张矮案,上面摆放着羊脂白玉所制笔搁,悬挂着几支上等候笔,下方置着青色端砚,雕刻着一条神龙飞舞云端。
  真是有钱,有格调。
  叶凌江在心里感慨。
  他轻手轻脚走了过去,将一叠厚纸放在桌上,怕被风吹散,就拿起砚台压住了。
  事毕之后,他忍不住又看了楚云川一眼。
  他这般安静的时候,更像是那画里救苦的神仙了。
  高山之巅,夜间冷如秋冬,这间室似乎比起刚进来的地方更冷了一些,不知道他怎么还大开着这些窗,一阵阵凉风侵蚀着皮肤,换他肯定难以入睡,况且这样不太利于恢复身体
  他自己也是个带伤的人,知道这样不太好,虽然他不喜欢楚云川,可毕竟现在也是师徒一场,也要靠他解救北境,没必要计较这些,于是他想着把这些窗都给关上,然后再回去。
  叶凌江将两扇窗轻轻关上,踱步至通向另一方向的门,一幕白色纱帘随风起舞,让这里看起来像个闹鬼的地方。
  他刚伸手去关,差点将魂吓飞。
  这扇通往北边的门竟然是悬崖陡峭
  外面根本没有路。
  叶凌江紧紧抓住门栏,当即一口气闷在心头,憋胀着胸口。
  寒风刺骨,他的脸上泛着苍白,嘴唇都轻微地抖了抖,那下面昏暗冥冥,树影绰绰,掉下去何止碎骨粉身,怕是尸骨都荡然无存。
  他想不通了,有什么人会在悬崖陡峭安家,还在那一头安门
  他深呼了一口气,缓了缓心态,然后向后退了几步,却忽地撞上了什么东西,马上一股力量将他拉退又好些步。
  叶凌江一回头,一双幽幽的眼睛正看着他,眼中似乎有些不欢。
  楚云川将手松开,一头黑丝凌风乱舞,微微倾着头,声线低沉道
  你是想特地来此,再死一遍让我看吗
  第12章 来!纠正你
  叶凌江皱着眉头本能地后退了几步,他不知道这种逾常的感觉是哪里来的,觉得楚云川现在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没退几步,他一脚悬空,惊觉自己保持距离地太过了,整个人已经向后仰去,身前的人迅速地将他的手臂拉住,他的背部伤口被这一下牵扯剧痛了起来,痛苦的表情立刻表露在脸上。
  楚云川看出他的异样,遂稍稍松了点力,用另一只手将他腰部挽住,往回拉了过来。
  叶凌江没法平衡住,全部的力量都向前倾去,直直撞进了他的怀里,楚云川一瞬间露出厌弃的表情,将他又推了开来。
  这么来回倒腾,他直接倒坐在了地上,用手捏着肩膀抬头看去。
  楚云川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仿佛自己是个微不足道的东西。
  叶凌江双眼一眯。
  他突然想起来了。
  那天在百木林,他瘫坐在树前,那个说不救的人,就是他
  这么一想的同时,叶凌江有些愤懑了起来,而心竟突然莫名地绞痛了一下,眼角不知是否因为疼痛而泛起酸楚。
  该死,这不会还有前主的残留魂魄记忆
  师尊误会了,我是来交处世悬镜的抄页。
  他低着头不想被发现。
  楚云川目光如炬,声线清冷谁允许你擅闯明月涧
  我以为师尊总不能自己屈尊来我那讨,自然是我自己来交。而且我在外面已经喊过,是您睡的太深没听着罢了,否则多借我几胆也不会乱闯。
  叶凌江毫不畏惧地反驳道。
  楚云川甩了甩袖子,冷哼一声你可真是能言善道。
  叶凌江缓了缓,抬头笑道岂会。一百次,我都放这了,这便回去不打扰师尊休息了。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须臾间有些晕头转向,随即强迫自己定了定身形,就往外走去。
  楚云川脸色低沉,未去拦他。
  身后棋盘上已是一招死棋,却有一招能够返胜。
  等他走了之后,他才慢慢走近案台,将那叠纸拿起来看。
  这字迹翩若惊鸿,任叶凌江再练上百八十年都不可能写的出来,可这字迹也不像青洛的,除了他,还会有谁愿意帮叶凌江抄百次文字他翻了翻,全是一模一样的字迹。
  这是
  他粗略地看了眼,有一张似乎不太一样,他将那张纸抽了出来,是一个人在揍一个黑衣之人,黑衣之人脸上全是泪,哭得丑极了,旁边还配了字剑仙饶命
  打人的人边上还有一句叫爹。
  楚云川修长的几根手指猛地一弯,将纸给弄皱了。
  外面伸手不见五指,叶凌江摇了摇脑袋,试图将路看得清晰点,免得一会儿一失足落沟里,今晚就可以在这里过夜了。
  他顺着路走了回去,却正好被人看到了他从西处而来。
  喂,叶凌江,你又跑去夜莲居了还没死心呐
  这次又脱了什么地方
  他懒得搭理他们,这是昨晚被罚的那几个。
  叶凌江擦肩而过,其中一人朝他身后啐了一口,恶笑着看他。
  你瞧瞧他,天生贱命,一副求人上的脸,恐怕子里是没命根子,不穿女人衣服不抹胭脂,还是这么嫩滑粉面的,搞的老子也想试试看了。
  哈哈哈,虞启师弟,你可悠着点,小心缠上你来了,让你一辈子下不了床
  身后传来一阵阵嘲笑。
  叶凌江的身影突然停住。
  几人奇怪地看着他。
  那虞启奸笑,朝他喊道怎么,你真要给我上
  叶凌江沉默许久,三人有些奇怪,那六师弟有些担忧道三师兄五师兄,小师弟并没有做错什么,你们还是不要这样了
  虞启不屑一顾,笑道你怕什么他没做错什么他可是让我们离渊成为了好久的笑话,也难为有几位长老撑着,否则我都没脸待下去了。
  三师兄附和就是,要不是看在掌门面上,他算个什么东西
  他俩瞧叶凌江被说的发气走不动路,却又不敢回头顶嘴,笑得越来越大声,猥琐至极。
  正当他们笑得开心,叶凌江却猛地回头,带上异常灿烂的笑容,将他们一下子给愣住了。
  几位师兄晚好,我本想早些回去歇息的,看来师兄们很闲,我也闲,所以想想还是花点时间纠正一下方才你们说的话好了。
  哈几人怪异地看着他。
  首先,我虽长的好看,但我下面也不小,想必师尊是无意看到过的,你们可以去寻他问问看,没办法我就是这么完美。再者这次寿宴上我替北境想了个法子,算是解大家于水火了,行为举止理应还算得体,未给离渊抹黑,不少人对我还感到钦佩。反而你们看着我你们的师弟,说着想上了他这样下流的话,一天到晚将裤裆里的玩意儿挂嘴上,肮脏不堪,传出去才是令人丢脸可耻。都听说越缺什么的人越喜欢显摆什么,这可真是叫人疑惑还有你啊,六师兄,你真不适合和他们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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