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工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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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毕竟是老的辣。
  杨端和知道像沈兵这样的人才,一味暗中减功劳是藏不住的。
  正所谓锥置于囊中又岂能无出头之日?
  也就是说王翦迟早会注意到沈兵,最终会把沈兵调走。
  于是要留住沈兵就只有一个选择:杨婷。
  若沈兵喜欢上杨婷亦或能成为杨端和的乘龙快婿,便是王翦也不好将沈兵调去。
  即便调了也不放心。
  那可是杨端和的女婿,而且还贼精贼精的。
  到时王翦也怕沈兵暗中给他下套或是暗通情报。
  所以杨端和在锦囊中留下那“美人计”三字时还叹了声:
  “女儿啊!”
  “那沈兵此时虽只是一介操士,但假以时日必是人中俊杰。”
  “为了杨家的基业,就委屈你了。”
  是时杨婷当然领会了杨端和的意思。
  她看了看身旁的柳絮和张眩,见二人没发觉,便偷偷将竹签上的字迹抹糊,同时下令:
  “沈兵照常晋爵,但离间计依旧不可声张!”
  张眩和柳絮应了声就退了出去。
  杨婷不知道的是,柳絮在转身退出时忍不住眠嘴偷笑了下。
  不久,监御史的叫声就在砲师营中响起:
  “砲师丙部工丞沈兵。”
  “劝降赵军兵士九人,晋爵簪袅。”
  “劝降赵军兵士一百一十三人及校尉雷桧,晋爵不更。”
  “砲师丙部十一人以集体论功皆晋爵一级!”
  ……
  这一百一十三另九人是沈兵当场劝降的人数,之后招降的应计雷桧的功劳。
  按说这一百二十二人若单以人头算都不知道可以晋升多少级了。
  但正如之前所说,三级爵簪袅需九颗人头晋级。
  往后就不是以人头论功而集体论功了。
  沈兵手下有十一人,功劳分到沈兵手里就不过十几颗首级。
  若不是还劝降了雷桧这个校尉级人物,便连四级爵“不更”都到不了。
  由此也可知寻常百姓要晋爵“不更”有多难。
  得敌甲首十五颗才三级爵,再带兵连打几场胜仗才可能到四级。
  这仅靠一人努力几乎是不可能的,通常需要几代努力并将爵位代代相传。
  其中还没有犯错没有被削爵,这才有机会到“不更”。
  寻常百姓爵至“不更”基本已到顶。
  若想升至五级爵“大夫”而进入“高爵者籍”,便不是立下寻常功劳能做到的。
  不过沈兵却不在意这些。
  他在监御史宣读完后便瞪大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兴奋的问:
  “不更,我晋爵不更了!”
  “那是不是说我可以不用服役了?”
  “我可以回家了?”
  ……
  循朝沈兵压了压手,说:
  “稍安勿燥,稍安勿燥!”
  还没等沈兵问清楚,就见监御史给沈兵递上一卷竹简:
  “工丞,这是你的征发令!”
  沈兵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砲师工丞沈兵,南郑峰瑶里大男子,四级爵不更……征至河内兵役,为期一年……”
  沈兵目瞪口呆。
  原来秦律虽然规定百姓爵至“不更”就可以免服“更役”,却还有战时视情况临时征发。
  循似乎早就预见到会这样,就在一旁解释道:
  “此时是交战关键之时我军又兵力不足。”
  “何况你于军中表现又如此优秀……”
  “他们又如何肯在此时放你回去?”
  听着沈兵就明白了,他这下如果负伤或是平平庸庸,军队就不会留他在此浪费口粮了。
  循拍了拍沈兵的肩膀劝慰道:
  “既来之则安之。”
  “这便是我们的命运。”
  “你应该把这当家,明白吗?”
  沈兵点了点头。
  他明白循这话的用意。
  若是总惦着自己的家乡和亲人,总想着回去见他们一面。
  那么身在军队就会是个痛苦的过程,甚至还有可能因此分心而战死。
  但如果接受这个现实,以军队为家以战友为亲,那么就更容易适应。
  沈兵不是为了回家,也不是为了见亲人。
  或者说这时空的家和亲人,他对它们甚至都没概念。
  他只是不想在这个血淋淋的战场继续呆下去。
  然而现实却将沈兵这个希望击得粉碎。
  这时,陈隗隔着十余步大声叫道:
  “砲师听令,增援邯郸!”
  工匠们齐声应了声,马上动手整理装备。
  陈隗上前几步,瞄了沈兵一眼,说道:
  “校尉有令。”
  “砲师工师循因伤留守,工师一职由沈兵接任!”
  沈兵将目光投向循:“师傅,这……”
  循脸上挤出一丝微笑,点头说道:
  “为师箭伤在身,的确受不了路上奔波,留守也好!”
  “工师由你继任,为师甚感欣慰!”
  “替为师好好看着砲师,那是为师一生的心血。”
  ……
  循还没说完就被兵士带出了队伍。
  秦军就是这么现实,他们不会带上累赘带上负担。
  就算这个累赘和负担曾经立过许多汗马功劳,甚至倾注一生心血。
  “他们要带师傅去哪?”沈兵问身边的苍。
  苍回答:
  “属下不知。”
  “或是去疗伤营。”
  “或是……”
  沈兵转头问:“或是什么?”
  苍迟疑了下就回答:
  “或会被遣返回乡编入后军!”
  听到这沈兵反倒放下心来。
  秦军所谓的后军也就是老弱,他们是在后方从事生产的。
  这对循而言或许是好事。
  不过想想,这又哪里会有什么好事?
  十几岁起开始服兵役,若有幸能在战场上活下来,老了便要回乡劳作。
  可以说一辈子都不得消停。
  虽然这对这时代的人来说早就习以为常,但沈兵却并非如此。
  在周围工匠纷纷作揖称沈兵为工师时,沈兵心里却想着:
  将来有一天,自己是否会像循一样……
  因为年老或负伤而被拖走?
  被那些兵士像一个包袱一样丢掉?
  到时是否会像此时的循一样无奈、无助以及悲凉?
  不应该这样。
  这一刻沈兵突然想开了。
  就像循说“既来之则安之”。
  沈兵不应该逃避。
  否则有一天,当沈兵碰到这情况时也只能任由他人摆布。
  他应该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他应该把握自己的命运,他应该凭自己的实力在这里扎下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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