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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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益卿没想到她会这样干脆的走掉, “舒丞!”
  他转身脱口叫了声, 眼前的人却头也不回的, 甚至脚步走的飞快。
  那一袭黛紫色袍子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温益卿站在原地, 脑中有片刻的恍惚。
  他忽然莫名地想到, 自从跟舒阑珊相遇, 她的穿衣风格好像都是偏黯淡色调的, 似今日这样的大节下,连他都破天荒穿了稍微亮眼些的茶色,她却仍是这样……有些偏灰突突的。
  明明她的相貌如此出众, 只要稍微打扮打扮,必然就如同明珠一般耀眼,她应该不会不知道这点。
  那么, 就是故意的了。
  因为不想要引人注目, 不想出风头,所以故意穿这些偏暗色调、会显的年纪比较大的衣裳。
  想起方才她说“我见不见杨大人有什么要紧”的话, 莫非自己真的误解了她?
  温益卿心里有些莫名的忐忑, 他回想着刚才阑珊离开时候的神情, 以及那道看着瘦弱、却仿佛在竭力挺直的背影, 总觉着那背影里有一种他可能很熟悉、却无法面对的情绪。
  可是一旦去想, 脑中就突突的有些针刺般的疼。
  那边阑珊一径疾走。
  慢慢地她听见大厅内人声喧哗, 她不想跟那些人照面,便拐了个弯。
  很快入了另一重院子,听见水声。
  阑珊抬头看的时候, 竟是个颇大的池塘, 大概是先前那假山上引来的水流到此处,池中本来该有些荷花的,现在只剩下枯枝残叶,还有几个莲蓬颓然地低垂着脑袋。
  阑珊看着这一幅冬日残荷图,不知为何,两只眼睛里的泪水顿时间倾涌如瀑。
  她后退一步,无力地把身子靠在月门旁边的墙上。
  冬日的墙壁冰冷,寒气从背后沁在身上,冷的令人心悸。
  阑珊一边流着泪,一边觉着很可笑,事到如今,她居然还会为了这种事情落泪。
  但是细微的情绪是骗不了人的,那毕竟……是曾经长在她心里的人。
  院子很是幽静,有一只尖嘴短尾的鸟儿飞过来,站在池塘边沿上啄水喝,且喝且不停地东张西望,警惕回头,生恐有危险降临似的。
  很快它喝饱了水,开始欢快地在原地跳来跳去。
  这简单至极的快乐,让阑珊有些羡慕。
  等那鸟儿终于心满意足地振翅而去,阑珊才走到池塘旁边,她俯身掬水洗了一把脸,冰凉的水流扑在脸上,觉着清醒。
  直到她看见水面上倒映的自己的脸,才哭过的眼睛看着悲惨而可怜。
  她忙连连捧了池水去冰那双眼睛,希望她不要不争气地红肿起来,给人看出端倪。
  就这么连浇了几次水,阑珊忍无可忍,手扶着池塘边沿,将脸整个儿的埋入池水中。
  仿佛很有效,起初还有些刺痛感,很快脸皮好像给冻的麻木起来,连呼吸都好像给冻僵硬了。
  要是那些讨厌的记忆也都给一并冻住就好了。
  这念头猝不及防浮了出来,阑珊紧闭双眼,希望这神奇的池水能够把脑子里那些糟心的旧事也都冰冻起来。
  就在这时候,后颈的衣领给一只手用力揪住。
  一股大力猛地将她揪了起来,脸上的水滴四处飞散。
  她的眼睛给水迷了,又像是给冻的不能动,只模模糊糊地瞧见有个人影站在身前。
  “你干什么!”那人却生气的。
  这声音有些耳熟,阑珊抹了把眼中的水,终于缓和过来:“鸣瑟?”阑珊无法置信地看着面前脸带怒意的少年。
  鸣瑟似乎很恼怒:“你想寻死也不是这么着!”
  “寻死?”阑珊本想问鸣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忽地听了这句竟有些转不过弯来,她瞪着鸣瑟气恼的神情,总算明白:“哈哈……原来你以为我是寻死?”
  鸣瑟恼怒的脸色因为她的笑而转做惊愕,他也发现自己是误解了,有些惊窘:“你……大冷天谁喜欢把头埋在冰水里?你发什么疯呢?”
  阑珊笑道:“这是我独有的洗脸方式,对了,你怎么在这里?”
  她问了这句,脸上的笑也刷刷地隐没,取而代之的是满面惊惧:“总不会是荣王殿下来了吧?”
  鸣瑟本来正在恼羞成怒,外加一点点心虚,忽然看到阑珊满面心虚,目光左右溜着,似乎怕赵世禛下一刻就出现,他的心气儿才算平衡了些:“我们主子怎么会来这种地方?你想得美呢!”
  “没来?”阑珊松了口气,她想的可一点儿也不美。
  鸣瑟深深呼吸,想说什么有没开口,最后只道:“我懒得理会你。”
  少年纵身一跃,青色的影子腾空而起,瞬间就如同那只飞鸟似的从阑珊的眼前消失了。
  阑珊张口结舌,目送鸣瑟神奇退场。
  擦擦额头的水,阑珊不解:“怎么回事?若荣王殿下没来,他怎么会在?难道是跟着别的什么人……难道是温益卿?”越想越觉着最后一个可能性极大。
  洗了脸,又给鸣瑟出面一搅合,先前的破败情绪也总算一扫而光了。
  擦干净了脸跟头发上的水往前厅去的时候,阑珊已经恢复如常,态度温和,言语带笑。
  只是从头到尾,未曾再看过温益卿一眼。
  宴席还未散,阑珊便向江为功告辞,江为功喝了两盏醒酒汤,整个人总算清醒了几分。
  听说阑珊要走,江为功不依,实在拗不过她,便道:“罢罢,知道你又惦记着你家里,上次姚大人想请咱们去永和楼吃饺子,你都怕他们在家里担心忙不迭回去……既然这样惦念,今儿怎么不把弟妹跟侄儿带来?大家一块儿乐和多好!”
  阑珊只笑道:“她不惯出来抛头露面的,反而不自在。”
  江为功道:“一回生二回熟嘛,且你看今儿人家都带了家眷,就你没有,岂不是亏了弟妹跟言哥儿?”
  说到这里江为功脸上露出一点精明的笑:“幸而我想的周到,饭前特让厨房把些好东西各留了几样出来。”
  正说着,江管家带了两个小厮走来,一人手中提着一个极大的食盒。
  阑珊大惊,江为功笑道:“这可不是剩菜啊,你别嫌弃,拿这些家去晚上就不用做饭了。”
  因为这个年过的十分殷实,家里不缺什么吃的,所以这次宴席上阑珊也并没有拿东西,却想不到江为功竟然替自己想的这样周到。
  阑珊道:“这怎么好意思,年前送的那一堆还在吃呢,这次怎么能又吃又拿?”
  江为功笑道:“你说客套话就没意思了,咱们谁跟谁?”
  阑珊笑瞅着那两个大食盒,搓搓手道:“这么大家伙,我也拿不动呀!”
  江管家陪笑道:“舒爷不用担心,我们少爷都安排好了,车已经派了在门口,他们两个就随车帮着您拿家去,一点儿也不费事儿!”
  阑珊叹道:“江大哥真是让人盛情难却。”
  江为功满面红光的,把她的手握了握:“今年我最高兴的一件事儿,就是有了你这个好兄弟。”
  这两个人就站在大庭广众下寒暄,各自笑容满面,场面融洽万分。
  远远地栏杆之后,温益卿站在廊下。
  他看着这幅场景,有一种自己被排除在外的感觉。
  明明之前在后院假山处致歉的刹那、某一刻,他觉着两人之间好像缓和下来,心里很是舒坦受用。
  但是那种感觉却很快又消失了……随着舒阑珊的转身走开,重新变成了大漠孤烟似的疏远清冷。
  他分不清这到底是怎么了。
  其实原本今日他是不该出现在江家的,按照之前安排,今日是温家请年酒。
  只不过在初二进宫的时候,皇后娘娘身子不适,华珍公主便主动留在宫内照料皇后,因此年酒才给推迟了。
  他又知道今儿江为功请客,鬼使神差的就来了。
  其实在来之前他就清楚,一定会碰见舒阑珊。
  可是他不明白,自己巴巴地不请自来,到底是为了江为功呢,还是为了……那个舒阑珊。
  阑珊跟江为功寒暄完毕,正要转身离开。
  忽然见温益卿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在她假装没看见之前他开口道:“舒丞。”
  阑珊不太情愿地停下步子,眼皮耷拉着看向地面,随随便便做了个揖:“温大人,不知有何吩咐。”
  温益卿看出她淡淡的,心里更加憋闷,假意淡然道:“后天我府里摆年酒,你跟江所正一块儿去吧。”
  江为功突然受邀,略受宠若惊。
  不等江为功答应,阑珊却皱皱眉,然后哂笑道:“这个我可不敢,驸马府的门槛太高,我怕自己踏不进去会摔跟头。”
  温益卿忍住想要跟她吵闹的冲动:“你不肯?那若是命你去呢?”
  阑珊呵呵笑了两声:“这若是在工部的差事,郎中一声令下卑职自然从命,可没个上司强令下属吃年酒也必须答应的。”
  她说了这句话,掷地有声地扔下“告辞”两个字,拂袖转身而去。
  江为功从头到尾看了个明白。
  他看到温益卿脸色变化的有些吓人。
  江为功虽然不喜温益卿,但毕竟这位大人主动示好,其实阑珊很该接受才是,毕竟硬碰硬不是长久之计。
  以前虽乐得看阑珊怼温益卿,但现在把她当作知交好友,也怕她真正得罪了人,吃了大亏。
  江为功正绞尽脑汁地想说几句打圆场的话,却见温益卿扶着额头,神情恍惚的,似强忍痛楚。
  “温郎中你怎么了?”江为功有些诧异。
  正要细问,跟随温益卿的两名随从快步走来:“驸马是否身子不适?”
  江为功本想趁机叫大夫给温益卿看看,也显得他很尽心,若这时候他从旁替阑珊遮掩几句就更好了。
  不料温益卿并无留下的意思,那两名随从鞍前马后地陪着去了。
  此后姚升也派人来请阑珊去吃年酒,阑珊只说身体欠佳并未前往。
  她实在是再不愿见温益卿一面。
  就在大年初六,京城百姓还沉浸在过年的氛围中的时候,工部却发了一道紧急召回令。
  原来之前工部派去江浙地方营造海船的一支工匠队伍,突然遭到地方贼匪的攻击,死伤惨重,造了一半的海船也给烧毁了。
  此事前天才急奏到京城,内阁接到消息后很是震惊,跟司礼监紧急通风后,便派人去请东宫太子。
  太子赵世吉闻听魂不附体,惊怒交加:“是何等匪徒如此猖狂?地方上是怎么办事的?”
  又道:“此事兹事体大,当然不可以瞒着皇上,应该立刻禀奏!”
  司礼监大太监雨霁眉峰动了动,并不表态,只慢慢地看向旁边的内阁首辅杨时毅。
  杨大人身着朱红色一品朝廷大员的仙鹤补服,容貌却极为威严端肃,据说杨大人从年青时候就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后来常年于朝堂跟内廷中磨练周旋,身上自是一种不怒自威,令人望而生畏的上位者气质。
  听了太子的话他唇角微动,脸上却一贯的波澜不惊,毫无表情。
  杨时毅察觉到雨霁在瞥自己,却并没有跟他目光相对,只淡淡地说道:“殿下这话自然是有道理,但是皇上的龙体先前本就微恙,如今又是大节下,若听到这种事自然会肝火上升,我想为人臣子,最要紧的是为皇上分忧,所以臣想不如暂时不要上报。”
  雨霁也慢条斯理地说:“皇上年前还念叨东南的大海船呢,要这会儿告诉皇上海船烧了,这个年就也也别过了,大家伙儿都要跟着倒霉,而且想想也知道,谁敢去报这个丧信儿……谁以后就别在皇上跟前露面了,这差事奴婢是不能领的。”
  太子听他两人这般说,皱眉思忖片刻道:“虽然如此,可是这种大事倘若不即刻上报,事后父皇怪罪下来如何是好?”
  皇上虽然圣明,只是近几年年纪大了,猜忌心却越发强烈。
  东宫这般说自然也有他的考量,倘若此事密不上报,以后皇上知道了,若认为是东宫自作主张从而双倍迁怒,岂非不妙。
  杨时毅当然明白太子的用意,便道:“正因如此,这会儿才是太子殿下,雨公公跟我三人商议,纵然日后皇上问起来,也自然是内阁,司礼监跟东宫共同面对。皇上毕竟圣明,不至于过分怪罪,也不至于冲着我们其中一人……另外我想,为今之计不是去忙着给皇上报忧,而是如何先尽快的想出处置的法子,如果赶在十五之前把事情调查清楚,以后向皇上禀告的时候,大家的压力也不至于像是现在这样大,若事情办得漂亮,皇上或许还会嘉许,坏事便可能变成好事。”
  这话说的连赵世吉都忍不住点了点头:“杨大人说的对,可是这等大事,又是涉及地方匪贼势力,如何能够立刻处置干净?”
  雨霁道:“殿下,这次事件中工部损失最大,侥幸我司礼监在浙海也还有人,他们也不是些白吃干饭的,调查起来倒也不难,唯一难的是,调查出来后该怎么处理。”
  “什么怎么处理?当然是涉案者一概拿下,法司定罪。”
  雨霁笑了笑:“殿下,要对付这么多的贼徒,光靠几个太监……是叫他们上去肉搏吗?”
  “公公是什么意思?”赵世吉向来很讨厌雨霁说话拐弯抹角且又阴阳怪气的,但他偏偏是皇帝身边得力的人,又不好跟他翻脸。
  幸而杨时毅从旁道:“我想雨公公的意思,是怕司礼监调动不了地方士兵。”
  他抬眸看向赵世吉:“殿下,在这件事情上,东宫,内阁跟司礼监都是一体的,毕竟出了这种大事,东南那边地方上想必人人自危,束手畏尾还是其次,一旦处置不当,或可能引发更大祸患!如今司礼监派人调查,我工部自然也会立刻派人前往,但是东南地方的兵力,除了皇上,只有殿下能调动。”
  “你让我下调令?”赵世吉哑然失笑,“杨大人,你莫不是要把本太子放在火上烤?跟你们一块儿瞒着父皇已经不错了,还叫我做这种犯大忌讳的事?擅自调兵,是可以以造反论处的!”
  杨时毅道:“殿下不必着急,殿下所顾虑的,我们岂能不知?也不会让殿下如此冒险,何况若真的事发皇上问罪,我跟雨公公自然也逃不脱。”
  赵世吉本怀疑他们两个是故意联合起来要给自己下套,听了这话,心里的火才稍微平息:“那杨大人是何意?”
  杨时毅道:“很简单,殿下可以派一名亲信特使,八百里加急赶往东南,一则不至于让雨公公在东南的人孤掌难鸣,二则东南地方见是太子殿下的亲信前去,行动上自然也会给予配合。”
  这个还可以接受。赵世吉颔首:“且让我再想一想。”
  雨霁道:“殿下,怕没太多时间给您细想,今儿初六,距离十五满打满算仅仅有十天时间,咱们派的人还得掐去来回路程,所以殿下一定要尽快决断。”
  雨霁说完后起身:“我该回去了,这几天还要仔细想法子瞒着,就怕有些急欲媚上的人多嘴透露了消息。”
  赵世吉张了张嘴,雨霁已经向两人一点头,带了人走了。
  这会儿杨时毅也才起身:“殿下选的人务必要是殿下的心腹,能干不说,身份最好显贵一些,毕竟东南地方那些人心高气傲的,派个平庸的人过去,只怕反而给他们压下来。”
  赵世吉叹了口气:“杨大人,这件事咱们能料理好吗?”
  杨时毅道:“殿下不用担心,如今东宫,内阁跟司礼监一起联手,十五之前,一定可以处置妥当。”
  赵世吉向来不喜欢他隐隐睥睨一切的那股权倾朝野的劲儿,可如今听他这样胸有成竹的说出这句话,心里却不由安稳下来:“那好,本太子就跟你们一条船了,杨大人可要掌好舵啊。”
  “殿下放心,”杨时毅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一点微笑的影:“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赵世吉跟他目光相对:“杨大人也放心,我一定找好这个‘东风’。”
  派去东南的亲信,他心里已经冒出一个极合适的人选。
  工部。
  江为功才下车就见到阑珊沿着墙根儿走了来,他忙站住了招呼。
  阑珊紧走几步,江为功道:“你没有雇车吗?”
  “雇了一辆,我叫停在外头了。”只是那辆车太破,阑珊自己不在乎,就怕又引出许多议论。
  江为功猜测她这般行事必有缘故,想了想道:“你还要养家,若是不宽裕,以后我先派人早早地赶车去你家里接了你,然后再回到我家里接我,咱们一块儿来,如何?”
  阑珊摇头:“哪里就这么麻烦,不必了。”
  江为功道:“麻烦什么?接你的时候我还能再多睡会儿呢,一点不耽误,而且咱们一块儿上下,显得多亲密。”
  两个人且说且进了大门,往内而行,却见部里的人空前的多,似乎都给紧急召了回来。
  江为功道:“听说是出了大事,不知为何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还是节下呢,无非是要加班之类的吧。”
  江为功笑道:“我虽不知道,可是想起咱们那位顶头上司,就觉着什么都可能有。”
  两人相视而笑,江为功有挠着脑袋道:“我现在还猜不透呢,那日他为什么居然跑到我家里去了,你说他是不是憋着什么法儿要摆布我们呢?”
  阑珊笑道:“这还不至于吧?”
  两人说到这里,便遇到了两个营缮清吏司的官员,两人瞧见江为功跟阑珊,不由笑道:“咱们这九品官的服色是绿,惨惨淡淡像是蔫了的咸菜,不料也是分人的,这给舒丞一穿,却像是鲜嫩的小白菜了。”
  阑珊没言语,只是一笑。
  江为功却听着不太喜欢,又见这两人大有窃笑之意,便冷道:“什么大白菜小白菜的,你又不是猪只想着拱白菜,九品的绿又怎么了,依旧是正经的朝廷官吏,你在这里评头论足,我看是欠了言官骂你!”
  那人笑道:“大家同僚罢了,开个玩笑而已,何必说的这样难听?”
  “我还有更难听的呢,你要不要听听?”江为功分毫不让,甚至撸了撸袖子,很想开撕。
  那两人见状只得耸耸肩走开了。
  阑珊点头叹道:“江大人,你这份气势要是用在温郎中身上,也不至于见了他就跟避猫鼠似的。”
  江为功道:“这个就叫做一物降一物了,我降这些小鬼们,温郎中降我,你降温郎中,咦……谁能降服你?”
  两人说说笑笑,才进了温益卿办公处院子,就发现气氛大为不同。
  这会儿院子里乌压压地站满了人,这还光是营缮所的,不包括其他的工部五司十一局。
  大家议论纷纷,阑珊跟江为功站在人群中,听大家嘴里蹦出来最多的是“东南”“惨案”等字眼。
  两人正各自惊疑,那边温益卿从公事房内走了出来,环顾在场众人,叫点了名,除了两个告病假的,一个回老家探亲未回的,其他都来了。
  温益卿便道:“东南地方工部外派的人手欠缺,现如今需要紧急从营缮所,文思院,皮作局,杂造局等几局里头挑选可用人手,明日启程前往,有没有自愿前去的?”
  众人面面相觑,外派本来就是一件苦差事,无人愿意出京。
  何况有消息灵通的已经知道了东南发生了大事,这会儿去做什么?谁愿意把性命视作儿戏。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无人自愿,那也罢……”温益卿手中捏着一本营缮所上下人等的册子,方才他在里头已经选定了人选,正要打开点名儿,便听人群中有个声音说道:“回郎中,卑职愿意前往。”
  大家闻声忙都转头向这位勇士行注目礼,包括站在阑珊旁边的江为功,他瞪圆着小眼睛吃惊地看着阑珊,本来还想把她举着的手扒拉下来,但是大家都在盯着看,他就不敢动了。
  温益卿捏这那本花名册,有片刻的静默,他实在没想到,营缮所里第一个主动报名的竟然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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