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9 章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皇后是给逼得走投无路了, 太子被废, 而她若再不及早行动, 只怕也会落到这个下场, 倒不如放手一搏。
  只是她是昏了头了, 加上身边有人挑唆着, 故而竟选择了这种大逆不道的方式。
  望着容妃去后, 皇后突然后悔了,她本来该在坤宁宫一死了之的。
  也许,是因为赵元吉的跪地苦求。
  也许, 是还念着自己的家族……不想让他们给连累到诛九族的地步。
  也许,不过是“怕死”两个字罢了。
  死到临头才知道原来,这个字如此之重。
  皇后伏在冰冷的榻上, 她无法想象容妃是如何在这里捱了十六年的。
  但是皇后清楚, 自己绝对做不到容妃一样,她熬不过去, 别说是十六年, 就算是六年, 六个月, 她都未必!
  同时, 皇后的心也忍不住战栗。
  若是能从这里熬出去的人, 心志得是何等的顽强坚韧。
  又是何等的可怕!
  年后,百官上朝。
  所奏请的第一件事便是请皇帝册立太子。
  而内阁以及群臣所推举的人选,俨然就是荣王赵世禛。
  对此, 皇帝并没有立刻答应, 但大家都知道,这不过是表面功夫罢了。
  但皇帝虽然没有答应,却下了一道旨意,让荣王担任监国一职位。
  举国上下大小之事,就让内阁跟荣王商议处置,不是那种至关紧要的,就不必特意通报给皇帝知道。
  原来自打除夕过后,皇帝觉着身体日渐乏力,一时也不愿意多操心了,又想借机历练历练荣王,且看看他跟内阁之间搭配磨合的如何,所以有意放权。
  赵世禛原本就忙,由此一来越发的分/身乏术了。以前只管镇抚司跟弘文馆的时候,还能忙里偷闲地回王府犒劳自己,如今三个地方牵扯着他,王府反而回的少了。
  过了清明,眼见赵世禛的生日将到了。
  而端儿也快要满一岁了,这孩子已经能够满地乱爬,时不时地还会自己颤巍巍地试着站起来。
  站的虽然还不算利落,但是却爬的飞快,稍有个疏忽,就不知爬到哪里去了。
  比如那次阑珊抱着他午睡,醒来的时候不见了孩子,整个王府翻天覆地的找寻,把赵世禛都惊动了,飞马从镇抚司奔了回来。
  最后还是赵世禛听见了响动,掀起床幔,才发现端儿趴在床底下,睡得正香甜呢。
  此刻阑珊已经因为担心的缘故,哭的两只眼睛都肿了起来,赵世禛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把端儿从床底揪出来,恨不得狠狠地打上一顿。
  阑珊却早不由分说抱了过去。
  幸而还不曾急报宫内。
  从此之后,王府中整天六七个人围着端儿打转,不错眼的盯着,生恐有个闪失。
  在荣王生日这天,王府街上车马齐聚。
  去年是阑珊进王府的第一年,却因为事情太多,在赵世禛过生日的时候,阑珊正在湄山呢。
  所以这次阑珊早有打算,不管如何都要给他好生地操办起来。
  郑适汝忙里偷闲,给阑珊整理了请客名单之类,又派了自己身边四个得力的去王府帮她。
  什么达官贵戚等,内宅外宅等等无一缺漏,毕竟这对郑适汝而言却是手到擒来,无非是把往日去东宫的人筛筛选选罢了。
  阑珊通看了一遍,见上头还有江家的人,便知道郑适汝是把自己先前跟她说的话记在心里了。
  想了想,又添了两位。
  却是姚升家里的太太跟长嫂。
  姚家的内眷倒也罢了,虽然不是诰命,却也是官宦世家的夫人,接到请帖虽然诧异,可又知道姚升素来交游广阔,手腕玲珑,之前阑珊在工部的时候也曾关系甚好,因此只当做是天大的喜事儿。
  只是江家这边儿,江为功的母亲却是寻常门第,从没见过这种场面。
  请帖送了去江府后,府中不明所以,慌作一团,江为功更是跑来王府询问是不是弄错了。
  阑珊笑道:“没有弄错,到时候江大哥陪着夫人来就是。”
  江为功呆了呆,便明白了几分,因笑说:“虽然是你的好意,但我母亲从没见过这样大场面,怕不习惯,还是别让她来了。免得出错。”
  阑珊道:“什么出错?难道有我在,江大哥还不放心?”
  江为功无法推辞,只得答应。
  此刻他还只当阑珊是给自己面子,还并不懂阑珊的真正用意。
  直到请客那日,宴会之上各家的太太多半都是一身的朝廷诰命夫人服色,江夫人虽然也尽量收拾的体面,到底气质上还差一层。
  但是在别的夫人太太到来的时候,任凭是多高的品级,横竖除了郑适汝外没有人高过她,所以阑珊并不主动去迎,只是等他们进门行礼便是了。
  偏是在江夫人来到的时候,才亲自起身出迎。
  且又当着众目睽睽的面儿,向着江夫人俯身行礼,恭恭敬敬地口称:“老伯母。”
  把江夫人愣住了,吓得忙要还礼,却给阑珊拦住。
  阑珊扶着老夫人的手,徐徐说道:“我当初在工部的时候,跟江大哥关系最好,江大哥处处照料,至今还欠着他当初借我的银子没还呢。”
  说着一笑,又道:“我同他之间虽未结拜,却经历生死患难,犹如异姓兄妹一般,老伯母受我一拜,是理所当然的。”
  一时之间,江夫人又是感动,又是欣慰,竟忍不住掉了眼泪。
  阑珊自然是故意这样做的,除夕那日她在宫内跟郑适汝所说的法子也就是这个,对付那些势利的人,自然要用一些“势利”的方法,所以选在这个京城内贵妇都在的场面特意对江家示好,好让众人从此非但不敢小觑江家,反而要高看一眼。
  果然,在今日之后京中沸沸扬扬的谈论此事,有人便赞荣王妃是个念及旧情之人,虽是女子,却大有男儿的侠义之气。
  江为功自然跟着水涨船高,又有些耳聪目明的打听到到他还未娶亲,一时间说媒的人也纷至沓来,把江夫人乐得整天眉开眼笑,应接不暇。
  之前因为江为功在工部升迁,前途还不错,所以也有些小官儿之家前来说亲之类,只因为江为功多在外头出差,便耽搁了,而那些人见江大人总出外差,以后成亲了后岂不是要让女儿守活寡?所以也都打了退堂鼓。
  如今前来提亲的,却都是些高门之女,甚至有礼部侍郎家也派了人来。
  江夫人挑花了眼,只觉着个个都好,可问起江为功来,胖子却说他心里早就有人,只是时候未到。
  如此不出半月,海擎方家就派了人进京了。
  随着进京的,还有给囚禁在府中半年的方秀伊。
  方秀伊的哥哥方小爷如今已经入职了监察院,他为人机警,洞察敏锐,行事又果决,入院之后便很得上司青睐,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见了方家把方秀伊送了过来,方小爷已经明白意思了。
  便跟府内的管事道:“我先前跟父亲那么说,父亲只管不听,殊不知如今朝廷正是任人唯贤的时候,江为功虽然出身寒门,但他才干过人,在工部自是前途无量。且不必说还跟荣王殿下关系匪浅了。当时荣王府高管事跟我一块儿去的时候,你们痛快答应了,此刻早就成了美事了,如今非得等着人人都去江家提亲的时候才巴巴地回心转意,却让姓江的低看了我们,觉着我们也是趋炎附势之辈。”
  那管事笑道:“老爷不在京城,毕竟不懂这些,还是少爷看的远,虽然想赌气将姑娘许给别家,但姑娘只说跟那江大人是定了……咳!所以……”
  方秀异也不过是借机抱怨两声,此刻淡淡道:“放心,父亲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斟酌行事的。”
  打发了人后,方秀异想了想,就把妹妹送到了安王府。
  郑适汝更是个聪明绝顶的人,不用方秀异多说,见了人就明白了。
  方秀伊看见表姐,扑倒怀中一阵哭诉,说自己差点儿给府内的人害死了,并再也不肯回去了之类。
  郑适汝笑道:“别急,以后嫁到了江家,回去的机会自然是少了。”
  方秀伊的脸才红了,定了定神,又道:“京内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没想到表姐夫居然……还有皇后娘娘,我巴不得赶紧来看看表姐,只是家里看的太严。”说到这里又流下泪来:“表姐,你可还好吗?”
  郑适汝笑说:“没想到你这小混蛋倒还有几分真心,不枉费我们替你周旋。”
  回头,郑适汝就派了人去荣王府知会了阑珊一声。
  阑珊听了那嬷嬷所说,便知道现在是“水到渠成”的时候了。
  叫飞雪去工部找了江为功,不出两日,江家果然派了人前去海擎方家提亲,方家即刻应允!
  于是江为功跟方秀伊之间的事情,总算也是修得圆满了,方秀伊心头窃喜,按捺不住要去见江为功,又给郑适汝拦住:“如今不比从前了,不能再胡闹,第一你哥哥在监察院,他的名声极为要紧,你招摇撞骗的,却是害了他;第二,你若是在京城内闹出笑话,以后嫁到江家,岂不带累了江家?乖乖的呆在这里,该见的时候自然就见到了。”
  方秀伊果然听了她的话,从此收心,不再肆意胡闹了。
  赵世禛那边儿听说了此事,这次得闲回府,沐浴过后,就对阑珊提起来。说道:“上次你替我做寿,特意请了江夫人来,又当着众人的面儿甚是厚待,原来就是图谋着这件事。”
  阑珊坐在桌边,正提笔写字,闻言并没有立刻答应。
  赵世禛走到跟前把笔拔了过去:“这几天我回来,你总在写写画画,做什么?”
  阑珊抬头笑说:“闲着无聊,想写一本关于工造的书,不知成不成,总之想到哪里先写哪里罢了。”
  赵世禛瞠目结舌,继而笑道:“你可真是闲不住。对了,刚刚还没说完,我原本还心疼你为了我的生日那么缜密仔细的操持,费心应酬那些人,没想到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假公济私啊。”
  阑珊看了看面前的字,轻轻地吹干墨渍,才笑道:“怎么说假公济私呢,我是真心实意的替五哥庆寿,顺便做点小小私情罢了。”
  赵世禛从后面拢住她:“不许,要为了我,就只为了我。”
  阑珊轻轻推了他一把,笑道:“怪热的,我才想到一段儿,让我先写完了。”
  赵世禛道:“我的生日也是为了别人,怎么我好不容易回来,还得给这什么书让路?”
  阑珊无奈地回头看他:“那你想怎么样?”
  赵世禛将她抱入怀中:“就想这样!”
  此刻黄昏时分,窗外有草虫鸣叫,甚是静谧。
  晚风从开着的窗口吹进来,拂动垂地的纱帐,桌上博山炉里的香气袅袅变幻各种姿态,显得分外温柔。
  一时云雨既罢,赵世禛略觉餍足,却仍是抱着阑珊,轻轻抚弄她的长发。
  阑珊听着外头的虫儿鸣叫,突然想起湄山那夜,便问起关于湄山那边锡矿的事情。
  赵世禛一一告诉,笑说:“李尚书每次说起此事,就眉飞色舞的很得意呢。你放心,村寨那边也有消息,一切都安妥,姚升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阑珊听了这些话,很觉安泰,便低低笑道:“当时在湄山,危机重重,这会儿却突然有些怀念呢。”
  赵世禛看她半晌,终于说道:“怀念什么,那地方毒虫又多。对了,好好的怎么又想起写书?”
  阑珊道:“写一写,我心里才觉轻松。不然不知道要做什么,我又不耐烦去应酬。”
  这些日子外头各家府内送来的请帖也是堆积如山,可她除了去安王府跟李尚书府外,很少去别的地方。
  赵世禛沉默片刻,终于道:“你若是觉着闷,可以出去走走,横竖多带几个人。换了便衣,不会有人察觉的。”
  阑珊也曾换过便服去过西坊,阿沅也时常带了言哥儿过来,可来来回回就是这几个地方,又能去哪里?总归不像是先前一样自在了。
  于是只勉强一笑道:“你白天还不够使心的?又说这些。”
  赵世禛起身唤了人来,一时清理过了,外头便传来了西窗的声音。
  荣王走到窗户边儿,果然见西窗抱着端儿从廊下走来,身后跟着五六个人。
  赵世禛看着灯影下端儿的小脸儿,突然说道:“姗儿,我近来有一种感觉,觉着这孩子长的有些不像是我了。”
  阑珊换了衣裳,本来想着再写一段儿,正在犹豫要不要,闻言愣住:“哪里不像?”
  赵世禛琢磨:“说不上来,总觉着有些眼熟。像是谁呢?”
  阑珊道:“像……皇上?”
  “不是。”赵世禛摇头。
  阑珊道:“难道是容妃娘娘?”
  还是摇头。
  阑珊道:“是我吗?”
  赵世禛皱眉。
  阑珊百思不解:“你到底怎么样?好好的胡说什么,若不像这些人,还能像谁?”好笑又好气地看着他。
  赵世禛才要哄她,正在这时侯西窗扶着端儿进来,乐不可支地说道:“主子,娘娘快看,世子非要这么走,我抱着他他都不肯。”
  果然,端儿给西窗握着手,两只小胖腿蹒跚试探着往前,满脸欢悦,兴高采烈。
  阑珊哈地笑了,起身要迎上去。
  赵世禛看看端儿,又看看西窗,却一把拉住了阑珊:“我就说,你看!”
  阑珊愣住:“什么?”
  赵世禛瞪着西窗跟端儿,指着说道:“这小东西越来越像是西窗了,你难道看不出来?”
  阑珊皱眉:“到底在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见赵世禛一脸肃然,才忙靠近了捧着端儿的脸细看,虽然满心想否认,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赵世禛先提起来,弄得她疑神疑鬼,竟的确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了。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