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过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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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寰对此自是好奇,顺势问道:“你父母呢?既然你祖母和兄长都在,为何不见你父母?”
  见她目光瞥过来,他即一脸正色:“我并非胡乱打听你的事,你可不说。”
  虞嫣的神色无所谓。
  “我的父母么,”她说,“我也想知道他们在何处。”
  萧寰讶然:“怎讲?”
  虞嫣没答话,忽而朝窗外望了望,道:“今晚应该挺凉快,我们去外面坐吧。”
  刚下过一场雨,很是凉爽。
  夜风从院子外面吹来,带着淡淡的荷花清香。看不到月亮,只有几颗星星在夜空中闪耀。
  露台上,两人各坐着一张沙发,虞嫣喝啤酒,萧寰喝茶。
  虞嫣看着池子里的荷花,一边慢慢喝着酒,一边把自己的身世简单地说了一遍。
  萧寰没有打断,听完之后,越来越觉得其中耐人寻味。
  “如此说来,你从来不知自己的父母是何人?”他说。
  虞嫣颔首,道:“对于王妃,你知道多少?”
  萧寰明白虞嫣的意思。
  她是个孤儿,跟他的王妃滕蕙长得一模一样。并且,她与那荷花池并非没有渊源,因为她就是在那荷花池所在的地方被收养的。
  设身处地,无论什么人都难免会对自己的来历有些想法。
  说实话,萧寰也一直觉得此事巧合得离奇。也是因此,他当初并不相信虞嫣的话,坚定地认为她就是王妃本人。
  “我知晓滕坤许多事,但对王妃,我知晓的不比你多,也不曾见过严夫人。”萧寰道。
  虞嫣颔首。
  也是,他能做到成婚八年都对王妃不闻不问,自然不会费心去了解王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此事,你可曾经向宅中的人问过?”萧寰道,“他们或许知道些事。”
  “我问过何贤他们,”虞嫣无奈道,“他们都说王妃的母亲严氏只有王妃一个女儿。”
  萧寰了然。
  他知道虞嫣跟他说了这么许多,并非只是聊聊。
  “你想让我帮你查问?”他说。
  “对王妃最了解的人,莫过于严夫人和王妃的乳母。”虞嫣道,“何贤他们说,过去许多年,贴身服侍她的只有这两个人,现在她们都去世了,唯一的线索只剩下了王妃。”
  说着,她看着萧寰:“你难道不想弄清楚那位真王妃的下落么?是死是活,总要有个交代。”
  萧寰不以为然,心想寻到了又怎么样,是他过来告诉她,还是她过去找他?
  经历过这些风波,他们两个人日后恐怕都不会再踏足对方的世界一步。
  “我自会再派人搜寻王妃。”萧寰道,“不过她已经消失了半年,又是个痴傻儿,无论是否出走,只怕已是凶多吉少。”
  虞嫣也知道这个道理,微微点头,却看了看萧寰。
  “你现在也相信她是痴傻儿了?”
  萧寰神色平静:“我先前怀疑,不过是因为你。如今既然撇清干净,自然也就不必再疑。”
  虞嫣撇撇嘴角,继续喝酒。
  “你不是还有叔父叔母?”过了会,萧寰又道,“何不问问他们。”
  “他们能知道的也是这些。”虞嫣淡淡道,“我被捡到的时候,身上连出生证明都没有,他们知道的不会比我奶奶更多。”
  萧寰微微颔首。
  “故而这房子,只有你一个人住?”
  虞嫣喝一口酒:“我买的,当然只有我一个人住。”
  萧寰又想起她那些绯闻男友。
  既然只有她一个人住,这些天,她也一个人待在家里,那么那些人便是断了么?
  ——“……相处一阵子觉得不合适不喜欢了,就分。”
  他又想起虞嫣先前说过的话,片刻,心中又觉得无趣。
  那是她的事,与他何干。
  “你说过,你是你祖母带大?”少顷,他又问。
  虞嫣:“嗯。”
  “你去那什么公司中做事,也是她的意思么?”
  “不是。”虞嫣道,“这是我自己选的。”
  “为何?”
  “我不想寄人篱下。”
  萧寰看着她,微微抬眉。
  “你不会明白的。”虞嫣笑了笑,喝一口酒,向后仰躺在沙发上,“你生下来就是皇子,无忧无虑,人人都喜欢你,锦衣玉食长大,也不会知道寻常人为生活打拼有多辛苦。”
  萧寰看着她,怔忡片刻,却自嘲一笑。
  无忧无虑,人人都喜欢。
  这些话放在他身上,才是天大的讽刺。
  ——“难为你了。”
  蓦地,他又想起母亲王婕妤曾经对他说的话。
  那时,她看着他,目光怜悯。
  “你笑什么?”虞嫣忽而道。
  萧寰抬眼,只见她看着他,似乎很是不满。
  “我笑的不是你。”萧寰淡淡道。
  虞嫣“嘁”一声,似乎不相信,继续把头靠在沙发抱枕上。
  “轮到你了。”她说。
  “轮到我什么?”萧寰问。
  虞嫣喝一口酒,看着他,眨眨眼:“我们说好不互相打听,现在我说了我的,你当然也要说你。”
  原来这这里设了埋伏。
  萧寰淡淡道:“我的事,你不是都知道了?”
  “那都是别人说的。”虞嫣道,“你没有亲口说过。”
  “你想知道何事?”萧寰问。
  虞嫣笑得贼兮兮:“就说说我上次问那个,你在朔方是不是有女人?”
  萧寰就知道她心里又在盘算这些,心里不屑。
  “你方才说的都是家人,并非丈夫。”萧寰道,“我也只说家人。”
  虞嫣心里“嘁”一声,小气。
  她放下手中的空啤酒罐,把一瓶果酒打开继续喝:“你说。”
  “我最亲近的人,是舅父,他叫王隆,也是将军府长史。”萧寰道,“你应该听说过。”
  虞嫣点头。
  “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叫王奕,一个叫王熙,与我也是自幼相善。”
  虞嫣道:“你不是皇子么,宫里应该还有很多兄弟姐妹。”
  “有许多。”萧寰道,“不过大多不来往。”
  虞嫣对皇宫里的事很好奇,道:“为什么?你不是从小就很受人追捧么?”
  “那是宫外。”萧寰道,“滕太后不喜欢我和母亲。”
  虞嫣明白过来。
  她听碧鸢说过一些当年滕氏的事,能猜得到他们的心里。
  对于滕太后和滕坤而言,萧寰不是自己人,又名声在外,自然成了怀璧其罪。后来,滕坤强行把滕蕙嫁给萧寰,其实也是出于拉拢考虑。可惜滕坤这人想来是横行跋扈久了,做得太难看,以致萧寰直接出走。
  “如果,我说的是如果。”虞嫣抿着酒,想了想,道,“你回去之后找到了王妃,会怎么样?”
  萧寰看着她,道:“你是问我还会不会将她留着?”
  虞嫣点头。
  “不会。”萧寰道,“她是滕氏的女儿,就算我不愿意,父皇也不会容许我留着她。不过我将她休了之后,仍会赡养终老。”
  虞嫣知道他这么做也算仁至义尽了,微微点头。
  “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不在滕氏倒台的时候就把她休了?”她又问。
  这个问题,其实碧鸢他们也一直说不清。有人说萧寰是为了博个仁义的名声,有人说他只是在朔方事务缠身,没法回来收拾。但无论哪种说法,除了那宅子里的仆婢们,据说天下人都希望他把王妃休了,越快越好。
  “就算将她休了,难道便不会有第二个滕氏送过来么?”萧寰喝一口茶,不紧不慢道,“同样都是连面都不曾见过的人来做王妃,新人不过是不姓滕罢了,又有甚区别?”
  虞嫣不解:“可那时候,滕氏倒台了,难不成还有别人能强迫你结婚?”
  萧寰听得这话,不由觉得可笑。
  这样的话,也只有她这种只想着从他这里打听风流韵事的人能够问得出来。
  “就算滕氏倒台,朝中的争斗也不会停下。”他耐心道,“便拿当下来说,父皇不曾再立太子,周氏与袁氏都想夺位,明争暗斗必是愈演愈烈。我手中有朔方兵权,无论哪一方都会来拉拢,又怎会放过我的婚姻?”
  果然。
  虞嫣心想,只有到了这种完全没有利益相关的地方,他才会说实话。
  但听着他把这些话说出来,她忽而觉得有些感慨。
  在那宅子里的众人看来,萧寰像神一样高高在上,能够为所谓为。但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会有那么多的不得已。
  当然,就算是这些烦恼,也不过是皇子的烦恼罢了。如果问愿不愿跟萧寰身份互换,承受这样的烦恼,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都会回答愿意。
  想着这些,虞嫣心思一动。
  “也对。”她点头,无比赞同感叹道:“就算不考虑什么拉拢不拉拢的,过日子是自己的事,总是要找个自己真心喜欢的才好。跟那些面都没见过的人比起来,你在朔方的那些女人……”
  “方才我说过什么?”萧寰淡淡道,“不提家人之外的事。”
  啧,没劲。
  虞嫣白他一眼,喝一口酒,无趣地转回头去。
  凉爽的风徐徐吹来,带着荷花的香气,很是舒服。
  两人享受着,一时间,各不说话。
  萧寰望着天空上寥寥的星星,喝一口茶,思绪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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