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表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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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虽然道理虞嫣全都懂,却一点用也没有。
  从前的经验全然无效,她并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解脱。
  她想起萧寰临走时对她说的话。
  他让她等着他,说他会回来。
  ——“……你和萧寰,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想起虞祥问她的话。
  同样的话,虞甯问过,陈怡问过,甚至她自己也问过自己很多遍。
  虞嫣突然觉得很后悔。
  后悔自己总想着什么各自的世界,各自的生活,却忘了这些都需要活生生的人才有意义。
  她想起他临走时看着自己的目光,温和沉静,一如既往。
  她应该对他说多些,比如,让他不要走,比如,让他带上自己。
  或者,告诉他自己心里对他的真正想法。告诉他,她不想跟他做什么朋友,她跟着他过来,也并不是想见碧鸢以及别的什么人,而是因为她喜欢他,放不下他。
  喜欢他……
  虞嫣睁着眼,望着黑漆漆的墙壁。
  心底忽而意识到,如果他回不来了,那么这些话就再也没有机会再告诉他。
  而他对她最后的记忆,则只有那句“你小心些”。
  简直蠢得无以复加。
  整个夜晚,虞嫣一直徘徊在半睡半醒之间,梦却是一个接一个。
  她梦见自己和萧寰坐在马车上,后面被怪兽追着,无论跑得多快也甩不开。过了会,又梦见萧寰被医院的人推进抢救室,而外头,卫琅慌慌张张地说匈奴人打过来了。虞嫣正着急,突然想起来这是在自己的地方,赶紧拿出手机来打110,但可恶的是,那三个数字怎么按也按不对。
  她还梦见自己回到了当年那个剧组里,面对着摄像机,一边哭得梨花带雨一边说我怎么那么命苦,但后面要说什么台词,她全都忘了,自己却哭得愈发真情实感,发自内心地悲从心来,泪水怎么都收不住……
  第二日,虞嫣醒来的时候,即刻去找卫琅问消息,但什么也没有。
  她只得坐在屋子里,继续像昨日一样提心吊胆,早餐也没有胃口吃。
  直到临近午时的时候,突然,她听到营中远远传来号角之类的声音,有些遥远,但在寂静的屋子里听得分明。
  虞嫣察觉到异样,一下从榻上坐了起来。
  她七手八脚地披上裘袍,然后打开门走出去。
  院子里落了厚厚一层雪,风迎面而来,寒意凛冽。
  还没出院子,卫琅跑了进来,看到虞嫣,神色欣喜:“姊姊,你可听到营中的吹奏了?殿下胜了!”
  虞嫣看着他,有些不敢相信,说话有些结巴:“那……他人呢?”
  “当然是回来了!”卫琅说着,目光兴奋又得意,“我早说殿下很厉害的,右贤王和鲜卑那点把戏怎会难得倒他……”
  话没说完,却见虞嫣已经朝外面跑了出去。
  萧寰的院子离前面的官署有些距离,昨天来的时候,虞嫣并不觉这段路有多远,但现在她跑在上面,却觉得出奇的漫长。
  远处传来的鼓乐之声越来越清晰,心在胸口撞着,虞嫣望着前方,只想再跑快些,无奈身上的裘袍实在太沉,下面的裙子包裹着腿,没法迈得更大。
  正当她着急,突然,前方出现了一个人影,身上的甲胄和黑色的裘袍在雪地里很是显眼。
  虞嫣看到他,突然停下脚步。
  萧寰的剑仍然挂在腰间,行走时,能听到甲胄和兵器轻微的撞击声。
  “你怎出来了?”他看到虞嫣,也露出讶色,走上前来。
  虞嫣望着他,有些怔怔。
  他风尘仆仆,脸上毫无倦色,身上的甲胄和衣服看上去完好无损。只是大约因为一直在外驰骋,他头发有些微的凌乱,脸和手也冻得发红。
  “你……”虞嫣的声音有些沙哑,“你没事吧?”
  “无事。”萧寰道。
  见她盯着自己,萧寰目光一闪,随即解释道:“出征在外,不可讲究许多。将士们都不畏寒冷生死,我岂可自顾着舒服,乘车上阵……”
  可话还没说完,却见虞嫣抽着气,眼睛突然红了起来,盛满水光,未几,涌出了眼眶。
  萧寰愣住。
  “你……你让我担心死了……”虞嫣哽咽道,“我总想着……要是你又受伤了怎么办……回不来了怎么办……”
  她越说越难过,不再说下去,哭了起来。
  萧寰没想到她会这样,有些啼笑皆非。
  他想说那点兵马算得什么,再大的阵仗他也见过,哪里用得着这样担心。
  这话到了嘴边,却全然不知该如何出口。
  看着她略有些憔悴的面容和头上松松绾起的头发,萧寰知道她昨夜定然没有睡好。
  莫名的,心头好像被什么揪起来,剧烈地撞击着胸口。
  “莫哭了。”萧寰缓下语气,对她道。
  但这话似乎全无效果,虞嫣用袖子擦着眼泪,哭得愈发厉害。
  萧寰有些手足无措,看着她抽得一动一动的肩膀,忽然想到他在那边瞟过几眼的电视剧,里面的女子哭泣时,男子似乎会……
  心头像是被什么催动着,萧寰伸出手,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莫担心,”萧寰低低道,“我回来了。”
  虞嫣没说话,仍然哭着,抱着他,把头埋在他的怀里。
  原本跟在萧寰身后的侍卫和幕僚们都愣在原地,震惊不已,仿佛脚被冻住一般。
  李泰望着远处相拥着的二人,心中苦笑。
  “看什么看,莫看了。”他转身将众人往回赶,“刘方,将弟兄们都带走,庖厨里备了早膳,让弟兄们都去用膳。”
  虽然是一场虚惊,但大约是昨晚实在担心太多,虞嫣哭得着实厉害。
  直到重新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她坐在榻上,仍然时不时地抽着气。
  炭火在铜盆里烧得通红,屋子里很是温暖。
  虞嫣的手里,拿着萧寰给的手帕。刚才,他用这手帕给她擦了眼泪,然后拉着她的手,回到了这屋子里。
  在她的逼迫下,萧寰脱了皮裘大氅和铠甲,让她检查伤口。
  “疼么?”虞嫣在伤疤周围按了按,“路上有没有什么不适。”
  “全无不适。”萧寰道,“我知道分寸。”
  刚才,他已经量过了体温,也没什么事。
  虞嫣放下心来,却又皱着眉叮嘱:“那打仗的事既然结束了,你不能再做这种剧烈活动,接下来你要好好静养。”
  萧寰应一声。
  虞嫣又取来一块巾子,蘸了水,拿起萧寰那件裘皮大氅擦了起来。
  刚才,她哭得太厉害,鼻涕眼泪在上面沾得一片狼藉。
  “我来吧。”萧寰道。
  “我来。”虞嫣把他的手推开,说着话,又抽了一口气。
  萧寰没再说话。
  过了会,虞嫣抬眼,见他坐在身旁,静静地注视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炭火烧得太旺,虞嫣觉得脸上有些热。
  “看我干什么……”虞嫣小声道。
  萧寰看着她那仍泛着红的眼睛和鼻子,目光灼灼。
  “有一事,我从未问过你。”他说。
  “什么事?”
  “我在你心中,究竟如何?”
  虞嫣怔了怔。
  她看着萧寰,只见他也看着她,神色认真。
  刚平静了些的心忽而又跳动起来。她知道萧寰在问什么,不知是不是火盆太近的缘故,惹气的脸上翻涌起来。
  虞嫣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只觉一阵慌乱。
  镇定!心里有个声音对自己吼道,表白的戏码你哪部没有!
  “你……”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出来,却是瓮声瓮气的,极其没有出息,“为什么这么问。”
  萧寰沉默片刻,道:“因为我一直想着你。”
  心似乎停了一下。
  虞嫣望着他,咽了咽喉咙。
  “什么时候一直想着我?”她问。
  “任何时候。”萧寰注视着她,不知是刚才风吹的还是屋子里的炭火太热,脸上微微泛着红,“无论在那边,还是在这边。就连昨夜征战之时,我也总想着你,战事完毕之后,便赶回来看你。”
  虞嫣觉得自己呼吸都带着热气,好像发烧一样,晕乎乎的。
  “看我干什么……我又不会跑。”她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萧寰没答话,仍然看着她。
  “你呢?”他问。
  那声音很近,也很低,震在虞嫣的心头。
  虞嫣抬眼。
  萧寰的双眸明亮而深邃,慑人心魄。
  虞嫣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选择,退无可退。
  她昨晚胡思乱想了一个晚上,假设下各种场景,幻想着自己像在电视剧里那样,大方且主动地向他表白。
  没想到到头来,被追问的那个人是她。
  心在胸口疯狂地撞着,却像蘸满了蜜,每蹦一下就会溢出来。
  “我……”虞嫣嗫嚅道,“我也和你一样。”
  萧寰的双眸更加熠熠生辉,热烈而灼人。那唇边扬起笑意,原本带着几分锐气和冷傲的眉宇舒展开来,变得柔和,从未有过的迷魅。
  虞嫣只觉脑子又像灌了浆糊一样,正有些不知所措,突然,她被他用双臂拥住,落入了眼前温暖的怀抱里。
  “虞嫣,”耳边传来他的低低的声音,似激动,又似带着笑,“我……”
  话才出来,突然,门被推了开来。
  “子昭,汪政已经……”王隆一边说着一边走进来,看到二人,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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