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 兵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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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变故,突如其来。
  当广陵王的旗号重新出现在京城的城墙外的时候,许多人都认为,那定然是假的,冒充的人,不是王隆就是崔延或高竣。
  直到他们杀奔过来,将梁王这里也劫了营。
  朔方的兵马之强,远在袁氏之上,而梁王直到真正率兵与那支兵马交战之后,才知道自己麾下这些人与之相较,何止是羸弱二字可形容。
  简直就是一地菜瓜。
  梁王的兵马甚至无法阻滞半刻,一触即溃。而后,整个大营被团团围起,切断了他们逃窜的可能。
  而更让梁王心头如重锤擂下的,是当他看到萧寰身影的时候。
  那模样,就算化成灰,他也不会认错。
  萧寰立在战车之上,坐镇中军。那些兵马丝毫不将梁王的人放在眼里,甚至都没有过来看一眼,只迅速地占领地势,与京中起义的禁军里应外合,迅速占领了城门。
  “殿下……”一名将官匆匆跑来,手里拿着一封书信,结结巴巴,“广陵王那边送来此信,说务必要殿下亲自拆阅……”
  梁王冷着脸,将那书信接过,展开之后,即看到了里面熟悉的字迹。
  正是萧寰的。
  在信里,萧寰义正言辞,说京城乃天下首善,为袁氏祸乱久矣,民不聊生。为免兵灾叠加,生灵涂炭,他与京中禁军密谋,里应外合,攻破城门。自己此番用计,是为了让城中的袁氏放松警惕,以便禁军们举事。可梁王和周氏竟包藏祸心,暗中设计谋害萧寰和皇帝,此不孝不悌之举,乃令仇者快亲者痛。当下周贵人和周承都已经被拿获,正随皇帝一起带往京城,念在兄弟旧日情谊,望梁王悬崖勒马,即刻出降,勿谓言之不预。
  梁王看着,只将眼睛盯着周贵人和周承地名字上,阴晴不定。
  过了一会,又一个将官匆匆奔来,将一张纸条递上。
  那是一封鸽信,展开之后,只见细小的纸上只有寥寥数语——皇帝、周贵人和周承已经被萧寰的人带离巨鹿行宫,下落不明。
  终于,梁王那毫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目眦欲裂。
  突然,他“哇”地吐出一口血来,人事不省。
  *
  随着太阳升起,京城中,气象一新。
  已经被困了数月的百姓,闻知广陵王领着朔方的兵马打进了进城,无不惊诧。
  自从袁氏作乱,京城中的气氛一直十分紧张,能门路的人早已经逃走避货,而剩下的人,要么是无处可投奔,要么是想走的时候,京畿已经封锁,只好留在家中,惶惶度日。
  数月以来,京城中的物资紧张,加上袁氏要供养许多兵马,纵容军士四处劫掠。百姓们忍耐了一个冬天,已是饥肠辘辘,又见得广陵王大军围城,更是害怕。
  他们原以为要发生一场大战,城中必然要杀得血流漂杵,大军围城以来,个个关门闭户不敢出门,唯恐遭遇杀身之祸。
  但没想到,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仅仅一夜过去,不但京城已经变了天,传闻中已经被袁氏刺杀的广陵王竟完完好好地回来了。
  城头的天子大纛,以及街上威风凛凛入城地朔方兵马,一切都真实不已。
  许多百姓担心这些人会像袁氏的兵马那样,来一拨抢一拨,连忙关门闭花,将自家仅剩的物什藏好。但捱了半天,却发现风平浪静,小心翼翼开门查看,却见那些朔方的军士仍然到处可见,却只在街上待着,累了困了便席地坐卧,与民秋毫无犯。
  而接下来,外头传来了更让人吃惊的消息。
  广陵王从朔方和并州调集了大批粮草送入京城,周济百姓,并在各街坊之中设点施粥。
  京城百姓们这大半年来受够了欺压和饥馑,得了这消息,无不欣喜,终于觉得这真是王师回来了。
  而当他们听说广陵王率领朔方兵马,不费吹灰之力就攻入宫城,将袁皇后、陈王以及袁氏一众族人拿获,更是无不拍手称快。
  但同时,更多人关心另一个问题。
  广陵王当真还活这么?他究竟是什么做的,竟总是这般命大,死也死不了?
  “京中袁氏旧部,阵前归降者五万三千七百五十二人,加上别的杂兵以及大小官吏,共七万六千六百七十九人。”宫城前,主簿崔延意气风发,向萧寰禀报道,“人数太多,目前只得就地看押,未知殿下意下。”
  萧寰颔首,道:“京中有几处教场,都足够大,可将他们押往各处教场看押。而后,照先前议定之策,派人甄别审讯,视罪行轻重,或拘役劳改,或处刑,一切照规矩行事。”
  崔延应下。
  王隆在旁边听到“劳改”二字,不由睨了睨萧寰。
  这小儿现在想法多得很,动不动就会说出些他从没听过地自然,然后解释出一堆地大道理。
  比如这所谓的劳改,用萧寰的话解释,叫劳动改造。
  每个字王隆都听过,但合在一起,他听不懂。
  在王隆眼里,这些袁氏的兵马,既然有胆子作乱犯上,惹出那么大地乱子,那么便死有余辜。抓到之后,就算主动投降,一个个杀了也一点不冤。反正律法上写了谋反者族诛,只单单要这些人的命,已经是宽容了。
  但萧寰却不同意。照他看来,叛乱的罪魁祸首,以及手上有无辜人命的,自当杀无赦。可律法中的条款其实写得颇是笼统,若其家人清白,那么族诛连作则大可不必。
  至于那些够不上死刑的人,罚没为奴或者流放,萧寰也都并不支持。用他地话说,惩罚的目的,乃在于让这些人改过自新,重新回归社会。天下经过一番动乱,已经更加凋敝不堪,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如果效仿对待滕氏地时候那样大开杀戒,乃有弊无利。
  ——“那你打算如何惩处?”王隆听到这说法的时候,啼笑皆非,“按你这办法,天下将来无官奴可用,边疆亦无犯人可守。”
  “奴婢之法,本非仁政,历代蓄奴之风盛行者,皆大衰之兆。既然如此,官府以身作则,不设官奴,又何患之有?”萧寰道,“至于边疆,迁民实边乃国策,既然要鼓励中原百姓到边疆屯垦,便要倡导以此为荣,又怎可将边疆作为惩戒之所?”
  王隆狐疑地看萧寰:“你的意思是……”
  “劳改。”萧寰断然道,“如今天下凋敝,水利不兴,道路损毁,田地荒芜,正须得大批人手。日后,朝廷狱中不养闲人,罪犯无论贵庶,皆以劳役代罚,间以教习农工手艺,待他们服刑期满,便放归回乡。反正都是庶民,他们愿种田的种田,愿务工的务工,岂非大善。”
  王隆无语。
  萧寰要做的哪里是仁政,分明是给这些叛党当起了保姆,连将来怎么过日子都操心上了。
  那些达官贵人们知道自己将来虽然免了死,却要真的要去修路造桥下田种地,恐怕会更愿意一死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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