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粉月鹤离掩珠帘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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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几天下来,叶无澜终于把在二十一世纪最狗血的一招给用了。
  她在纸上画了一对看起来比较逼真的眼睛,每天上课的那两个时辰都把那对“眼睛”贴在眼皮上,然后抱着书趴在桌上呼呼大睡,那老先生也只是捧着书晃着脑袋教她们念,也不点名单独叫哪个起来读一遍,正好让她每天开小差,远远的看她一眼,见她睁着眼睛,便也没当回事。
  于是叶无澜最近每天白天上课睡觉,晚上睡不着悄悄跑出将军府在外边四处走动,两个月的时间,已经跟一帮性格合得来的“江湖中人”打成了一片。
  比如,赵氏赌坊的老板,风流倜傥的纨绔子弟赵小侯爷,比如堵坊里的彪悍打手丁大哥,比如堵坊旁边小酒馆里总是喜欢躲起来打磕睡的小二阿毛,比如最爱吃鸡腿的叫花子甲乙丙丁,反正这九原是苍宏国的皇都城,夜生活虽不及二十一世纪,但晚上来来往往的人还是不少,她每日穿着男装跟那些人称兄道弟,倒是从这些社会最底层的人口中听到了不少消息。
  有些时候,在社会最底层的人所看见的事情所说出的事情,比这些表面光线的人要真实的许多。
  比如那正在战乱中的天阑国被金甲军迅速占领了北地,她就一直不知道这金甲军是个什么东西,现在她知道了,用小二阿毛的话说,那可了不得,那是咱们玄洲大地上的神话,听说金甲军已经消失几百年了,这忽然出现,也不知道是要发生什么大事啊!
  用赵小侯爷那满不在乎的话说,啧,一个破军队嘛,打的又是天阑国,根本影响不着咱们吃喝嫖赌,该玩玩,该赌赌,乐呵一天是一天!
  关于那七月十五发生的诡异之事,更是被这些人传的都出了神了,什么先帝回魂,什以诅咒,什么血祭,什么天女显灵,什么妖孽横生,总之,是各种故事各种传,听的叶无澜都乐的快合不拢嘴了。
  “玼兮玼兮,其之翟也。鬒发如云,不屑髢也。玉之瑱也,象之揥也……”
  叶无澜睡的正香,教书先生的声音忽然中断,只因为岳将军居然来了后院书房,正要行礼,岳迁却时远远看了一眼规规矩矩趴在桌子上的叶无澜,抬手示意那先生不要出声。
  岳迁走过去,见叶无澜睁着眼睛,但她这么安静的坐在那里完全不像是她的性格,还有她那眼睛,怎么这么奇怪?
  又朝她走了几步,骤然看清是她眼皮上边贴的两张纸,岳迁顿时吹胡子瞪眼,伸手一把夺了她握在手中借以挡脸的书:“澜儿!”
  叶无澜以为地震了,猛地惊醒,却一脸愕然的看着眼前刚刚爆喝出声的将军老爹,顿时尴尬的一笑:“爹……”
  岳迁指指她眼睛上边那两片纸,气的手直抖:“你……”
  “啊,怪不得你每天听先生讲书时这么安静,原来是在偷偷睡觉!”岳昭蕊像是抓到了她的把柄一样忽然嘻笑的看着她。
  叶无澜嘴角抽了抽,又抬眸看看岳迁那张气黑的脸:“我第一次用这个,真的,真的是第一次!”
  岳迁重重扔下手中的书:“跟我出来。”
  叶无澜无奈,抬手抓了抓额头,坐在旁边的岳昭蕊跟岳书涵却是偷偷在那儿低笑。
  孩子就是孩子,恐怕正笑话她要遭殃了。
  不过,叶无澜叹了口气,她似乎真的要遭殃了,刚才将军老爹的脸黑似碳,啧啧,叶无澜,聪明如你,还是难逃一劫呀。
  她跟在岳迁后边摇头晃脑的叹息。
  本以为岳将军会狠狠训斥自己一顿,叶无澜也没打算推托,已经彻底做好承受家法的心理准备。
  两人走至前院,岳迁回头看她一眼,叶无澜赶忙低下头主动认错:“爹,我错了。”
  岳迁一怔,须臾哭笑不得,垂眸看了她片刻,忽然抬起手抚上她的头:“澜儿,你是个好孩子。”
  叶无澜一怔,恍然察觉他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说。
  “明日便是八月十五了,太后准各府携一家眷进宫,你明天随爹进宫可好?”他满眼慈爱的笑问。
  进个宫而己,他干吗忽然这么谨慎的样子,叶无澜警惕的看看他的表情:“然后呢?”
  “没有然后。”岳迁笑笑:“不过是爹与澜儿失散多年,中秋之夜也不想将澜儿独自扔在府中罢了。”
  叶无澜心头一软,勾唇笑了笑:“爹有这份疼爱我的心意,澜儿就知足了。”
  岳迁却是又抚了抚她的头:“罢了,你回去准备准备,明日进宫,穿的不要太随便,还有,太后喜欢乖巧的姑娘,你尽量收敛些。”
  直到看见叶无澜点头,岳迁才带着一脸欣慰的表情挥挥手,示意她自己玩去。
  叶无澜却是刚一离开岳迁,脸上的笑意渐消,有些孤疑,进个宫而己,刚刚那岳迁给她的感觉怎么不似往常那么自然。
  正想着,忽然脚步一顿,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冤家路窄自己送上门来的鹤离。
  这小变`态自从进了将军府,就跟个姑娘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都两个月了也只是安安静静的在她的余林院后边的那院子里住着,想想,她也有一个多月没再见到这小变`态了,他每每撞见她都躲的远远的,仿佛她是瘟神一样,今儿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叶无澜一挑眉,瞥他一眼,以为他会又匆匆的在自己身边飘过,哪知他在走到自己身边时,竟停了下来。
  如秋水一般荡漾着墨绿色的眸子淡淡扫她一眼,叶无澜歪头看他。
  才见他今日虽依然是那一身粉红衣裳,头发却是披散着,未做女装打扮,脸上也未涂脂粉,却依然那么绝代芳华,干净的像个陶瓷娃娃一样静静站在那里,雌雄难辨。
  她忽然觉得脚面上有些沉,赫然低下头去,只见那只肥硕的兔子不知什么时候居然跳到了她的脚上,把她的脚背当垫子,趴在那边睡的那叫一个舒服。
  她额上刷刷冒下三条黑线,缓缓抬头,咬牙道:“你家这兔子也太自觉了一点。”
  鹤离淡淡看了看她,藏于袖手白晰的手指那么微微一抬,那肥兔子便不情不愿的从她的脚上跳了下去,跳到他脚边,狗腿的贴在他鞋边磨蹭来磨蹭去,貌似正用自己那白花花的毛给他擦鞋。
  “真是狗腿,跟你主人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叶无澜翻了个白眼。
  鹤离募地展出倾城一笑:“一只兔子而己,何须指桑骂槐?”
  叶无澜顿时咧嘴乐了:“小变`态,你果然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鹤离先是瞟她一眼,倒也不恼,忽地甩甩粉袖,不以为然道:“小孩子把戏。”话落,转身施施然的走了。
  叶无澜却是脸一黑,死死瞪着他那比女人还迷人的背影,咬咬牙:“你个不男不女的断袖龙阳君,装什么高深莫测!姑奶奶跟你斗嘴那是抬举了你!”
  骂的不过瘾,她又骂:“你最好一直躲的我远远的,否则不一定老娘什么时候一个火大,索性赏你几个男人给你爆到菊花朵朵开!”
  鹤离的背影僵了僵,却没有回头,依然维持着他那妖媚到骨子里的翩翩身影去桃花林赏花。
  据她的小小情报员花思思说,经常看见鹤离这个变`态在桃花林里摘花瓣,或清晨之时取桃花瓣上的露水滴在瓶子里,她每每听到这些都一阵恶寒,真觉得这厮的怪癖能让人的鸡皮疙瘩起的一层一层的,抖都抖不干净。
  翌日清早——
  “这是什么?”
  叶无澜淡看着花思思抱进来的一叠大红色的衣裳,直到她展开来看,不禁蹙了蹙眉。
  看这大小和款式,似乎……是要给自己穿的?
  “三小姐,老爷说明日进宫时,各府家眷都要穿红色,为皇帝陛下冲喜。”花思思笑眯眯的将那件大红色的软缎锦衫曳地裙平铺到圆桌上。
  看着那刺眼的大红色,叶无澜无奈的翻了个白眼,眦了眦牙才道:“难看死了,又不是结婚,穿什么红色。”
  说归说,但将军老爹都发话了,还说是太后的要求,她总不能任性,不由的伸手摸了摸那衣裳的料子,质地不错,还算凉快,这才勉为其难的拿起衣服,准备穿上。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过后,叶无澜规规矩矩的坐在铜镜前,看着花思思站在她身后小心翼翼的为她梳头。这长及腰间的头发真是要了她的命了,前一个月便一个冲动想要全部剪掉,结果那花思思吓的跪到地上连连哭求她不要想不开,后又去搬救兵,把岳迁和岳经都引了过来。
  那俩父子见叶无澜手里拿着一把金剪刀正琢磨着从哪里开始剪,哪场岳迁便大喝一声,一阵掌风把她手里的剪刀震了出去。
  那之后,叶无澜才深切的体会到古代女子的头发究竟有多重要,贞洁是第一条生命,而这头发,便是与之相等的第二条,于是无奈之下只好做罢,任由这满头长发天天被梳理成各种各样的发式。
  可是,向来习惯干净利落的她,真心不喜欢这么长的头发,每每练剑时都要小心一个转身不小心把自己头发给削了。
  “三小姐,你真好看。”花思思站在她身后,将一只玉蝴蝶发簪插.进她头顶的小髻间,随后由衷的说了一句。
  叶无澜早已习惯了这个鬼精灵似的马屁精,懒得理她,只是对着镜子十分受用的笑了笑,眦着牙十分不给面子的笑道:“我觉得我这样比刚刚那样好看多了。”
  花思思黑线,继续又将一只玉蝴蝶簪子插在另一侧,然后放下手:“小姐,还有三个多时辰才进宫呢,您起的这样早,用不用思思去给您准备些解闷的东西?”
  “不用。”想也想得到,那些东西不是绣花的女红用具就是琴棋书画的各种用具。
  古代女子何其无聊,啧啧。
  叶无澜不动声色的抬手抓了抓耳朵,十在讨厌耳朵上那一对金光灿灿的耳坠子,索性摘了下来往首饰盒里一放,然后起身,顺手拿起旁边桌上的那把精致的藏在金色剑鞘里的短剑,眼含笑意的抚了抚剑柄上的蠡文,这是将军老爹答应她,让她在他的兵器库中自选的武器。
  那日她选中这武器时,岳迁满眼的惊诧,那眼中说不清究竟是不舍得,还是什么意思,总之感慨万千,最终却还是让她拿走了。
  这剑名为孤月,本是一对,另一把名为寒霜,却在百年前失踪,无人能寻,而寒霜本是五百年前玄州大地上争雄的霸主之一,孤月为其妻,虽二人最终战死未成大业,但那对壁人生死与共的真情却感天动地一直流传了下来,而二人用的对剑更是于千年玄铁所制,削铁如泥锋利无比,是为当代神器之一。孤月剑不知因何流落至苍宏国,后被先帝赐予镇远将军岳迁,但这短剑纵使为神器之一,却实在不适合他一介武夫所用,所以十几年来一直被保存在岳府的兵器库中,结果最后,却被她看中了。
  犹然记得那日,孤月剑封存数十年未被使用,一经出鞘,金光大摄,叶无澜握着那剑第一次有相得益章的感觉,仿佛这剑就是为她而生,用起来实在是得心应手。
  “小姐,天气太热,还是不要练剑了吧,不然刚刚梳好的头发又该乱了,今日不比平时,到太后面前若是衣冠不整定会被赐个大不敬之罪。”
  花思思见叶无澜拿着孤月转身出了房门,忙追了出去。
  叶无澜脚步未停,却是回眸对那丫头眯眼一笑:“我不练剑,我去……烤兔子。”
  “嘎?”花思思怔住。
  *
  某个在余林院后园的草丛外啃草啃的正欢的肥兔子忽然浑身白毛直竖,身后金光一闪,孤月瞬间朝着它挥了下来。
  某兔子当场吓的屁滚尿流,小爪子里抱着两棵草当成救命的物事,狠狠的叼着,一双圆溜溜的红眼睛直瞪着要杀兔灭口的岳家三小姐。
  “喝!”叶无澜做势吓吓那兔子,见它傻兮兮的不躲开,瞬间剑锋一转,削去了它一撮白毛。
  “你在做什么?”几乎就在那同时,眼前赫然撞入一抹粉色的身影,那兔子一看见鹤离,顿时像猪嚎一样撕心裂肺的叫声吓了叶无澜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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