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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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 邺国使臣称若不释放公子缓并赔罪献礼, 他们便要出兵讨个公道。且近日来, 邺、晟两国之间有不少国明或暗的交互往来, 恐其两国将联手生变。”
  王座上的人闻言一声冷嗤, 嘲讽道:“自不量力。”
  “陛下, 公子缓一事可大可小, 如今邺两国眼看即将联合,郦国态度不明,我们何必要应下这场战事呢?”
  有武将立刻出来反驳:“瞎子也看得出如今四国之中我弈国实力最盛, 何需畏惧邺、晟?”
  “寡人心意已决,无需再啰嗦。”离尤目光狠戾,“他要来送死, 就尽管来。”
  至此众人心里便都清楚, 这一仗,在所难免。
  议事过半, 离尤忽然凉凉一眼瞥向执掌礼仪与王庭事务的奉常与宗正, “前往盈州接人的事准备得如何。”
  “回禀陛下, 已参照礼制准备完毕了。”
  闻言, 离尤捻了捻佛珠, 看向台阶下队列之中的某个人, “既然如此,那钟大人明日便启程前往盈州。”
  话音刚落,人群中便走出一道纤细的身影, 那人抬眼对上他的目光, 轻巧地眨眨眼应了一声是。
  冕珠缝隙间,她一双杏眼亮晶晶的,格外狡黠。
  他指腹原本摩挲着佛珠上雕刻的经文,然而此时却仿佛触及的是一片细.腻娇.嫩的肌.肤,她眨眼时会有羽毛似的长睫轻轻扫过,还有皮肤上斑驳的泪痕。
  手里的佛珠顿时让他格外嫌弃。若是有什么办法,能时时刻刻将她的手握在手里把玩就好了。
  “……陛下?”宗正壮着胆子又喊了一声,“陛下?”
  王座上的男人大半张脸都被冕珠遮挡看不大清,这样一来就仿佛是在……发呆?
  宗正出了一头的汗。
  魏班离得最近,见状轻轻咳嗽一声。
  男人搭在王座扶手上的那只手忽然一抬,仿佛被“惊醒”,接着便匆匆又捻起佛珠来。
  离尤心里有些懊恼,懊恼之后就是烦躁,“何事?”
  “陛下,”宗正松了口气,“盈州距离都城往返照常来说需要半月,若顾及女子身体娇弱,那便要花上更多日子。这样一来,册封典礼需定在什么时日为好?”
  照这位宗正所想,陛下再一问他日子的好坏,他便将算好的良辰吉日一一报上供君挑选,若日子选的近,那就得再快些筹备了。
  谁知国君却道:“此事推后再议。”
  站在殿中的钟虞一愣,她抬起头看向玉阶上。推后再议?为什么?
  “陛下?”
  “往来至少半月,邺、晟两国却已有出兵之势。”离尤勾了勾唇,“开战之后,寡人打算亲征。”
  满朝顿时哗然,朝臣跪了一片,“陛下,万万不可!”
  “陛下!陛下乃千金之躯,如何能做亲征这样危险的事!”
  “好了,住口!”离尤拂袖而起,冕珠碰撞间满脸不耐,“一群老东西,整日便只知啰嗦!”
  站在队列最前的魏班从震惊中回过神后立刻镇定下来——这的确像是国君会做出的决定,既然说出来便代表再无转圜余地了,但他身为丞相却不能不劝。
  “陛下,请听臣一言。弈如今实力的确强盛,十有八.九凌驾于另三国之上,但毕竟邺、晟已联手,不可掉以轻心。战场上万事风云变幻,既然无十分把握,陛下又如何能以身试险?”
  离尤面色不变,唇角下撇盈满戾气,“寡人心意已决,魏相不必再多说。”
  钟虞还有些发愣,元公公便已高声问众臣还有无要事启奏,但显然朝堂之上现在最为重要与要紧的就是亲征的事,这事离尤又不想再听。
  她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离尤大步离去,冕珠下露出的小半张脸上尽是冷厉之色。
  ……
  “钟大人,请。”
  钟虞轻轻颔首,踏进离尤的书房。
  他正执笔在纸上写下龙飞凤舞的大字,察觉她进来的动静后姿势未变,一掀眼深邃的双眼沉沉地盯着她。
  “陛下。”她微微一笑。
  离尤一扔笔,“过来。”
  钟虞走到他身侧,被他一把揽着坐到还算宽敞的座椅上,上身紧紧靠上他肩与胸.膛,差一点就要吻上男人线条锋利的下颌。
  温热的呼吸轻轻扑上他耳侧,离尤后颈一紧,重重攥紧怀里人的手,心里的焦躁才平息下来。
  “陛下——”钟虞刚轻轻喊了一声,男人就已蓦地侧头吻了下来。
  她一手被他握着,另一只手去攥他衣襟。唇.齿被撬开,他的吻如同平时行事一样强势且粗.暴,她手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离尤呼吸粗.重,狠狠咬她的唇,抑制不住脱口哑声道:“寡人真想把你这双手砍下来。”
  砍她的手?
  钟虞顿时清醒了。但转念一想,他要是真的准备把这个念头付诸实际,大可以在还不知道她是女人的时候就直接让人这么做了。
  但他没有。
  她稍微放了心,却把头靠在他颈窝没说话。
  离尤挑了挑眉,刚一开口要说什么,忽然神色一僵。
  ——有滚烫的液体顺着他颈侧流淌而下。
  “哭什么?”他拧眉,沉着声不悦地问她。怀里的人却只是闷声摇头,柔软发丝贴着他颈侧。
  离尤直接将人下颌扣住,迫使她抬起一张脸对着自己。
  他一怔,接着抿紧唇,眉头皱得更紧,“寡人问你哭什么。”
  少女白皙的脸上和眼角泛着点红晕,双眼和眼睫上泪珠将落未落,可怜……又让他想要蹂.躏。
  “……没什么。”钟虞垂眼,恰当好处地带着一丝哭腔。
  “说!”离尤加重了语气,“不说寡人就真砍了你的手。”
  “陛下……陛下还说……”她没再“忍耐”,转而垂着眼抽泣出声,看上去害怕又委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让陛下砍了我的手?”
  眼泪源源不断,钟虞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了一声。
  离尤面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
  “陛下?”
  “寡人随口说的。”他别开脸,脊背绷得僵硬。
  “随口说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怀里的人却还不依不饶,还有要接着哭的架势。
  离尤忽然轻哼一声,顿了顿侧头看着少女眯了眯眼,“你真想知道?”
  “真的想知道。”钟虞眨了眨眼,一颗泪珠从睫毛尖儿上掉了下去。
  男人忽然凑近,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因为寡人一碰你的手,就y了。”
  两人之间忽然静得呼吸可闻。
  她“迟钝”地看着他,过了片刻才忽然反应过来似地,脸和耳尖蓦地一红,别过脸靠在他肩上,用后脑勺对着他。
  头顶落下男人的低笑,“寡人分明还说过更过分的,你害什么羞?”
  钟虞话锋一转,幽幽道:“我有一句话,斗胆想问陛下。”
  “说。”
  “……还是不说了。”她抬起脸,朝他讨好地强颜欢笑。
  男人威胁似地将她抱到他腿上,捏了捏她腰侧,“寡人命令你说。”
  钟虞环抱住他脖颈,“那,我说了,陛下不要生气,好不好?”
  离尤拧起眉头,没说话。
  她眼巴巴地望着他。
  对视中,他冷冷别开眼冷哼,末了才极为勉强地“嗯”了一声。
  钟虞这才开口:“我能入陛下的眼,就是因为这一双手吗?没有这双手,陛下是不是就不会让我进宫了?”
  话音刚落,离尤缓缓转头看着她,目光难测。
  “若寡人告诉你是,你当如何?”
  钟虞静静地看着他。
  离尤这样的人,出生便身居高位,不会也没有必要考虑别人的感受,更不屑于撒谎。整个弈国版图之内都是属于他的,遑论一个女人呢?
  甚至一个女人若因一双手被他挑中,反而应该感恩戴德才是。
  如果是其他人,或许就会搬出“没了这双手,我在你眼里就什么也不是”的一套说辞。但钟虞此刻很清醒,离尤对她的态度,还不足以让她说这些来拿乔。
  她忽然笑起来,眼里未褪尽的泪珠里都盈满了笑意,“幸好。”
  离尤盯着她,一言不发。
  “幸好啊,”她低头打量几眼自己的手,又抬起脸朝他毫无保留地笑,“幸好我还长着这样一双手,不然陛下就永远也不会看到我了。”
  离尤呼吸一窒。
  “从前我代替哥哥活着,每日战战兢兢不敢出任何纰漏,上朝也不敢说话,唯求能够自保。而陛下则像是离我很远很远,那时候我只知道自己很害怕。”
  “那日被迫在朝堂上谏言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却没想到峰回路转。”钟虞一只手钻入他掌心,与他肌.肤相贴,十指相扣,“如果没有这双手,我怎么能离陛下这么近呢?”
  “不过,这双手只有长在我身上,才能够长长久久地陪伴着陛下。”她目露狡黠,指尖勾了勾他的手指。
  离尤目光里一瞬划过复杂,接着便紧盯着她,灼热的压迫感十足,就好像野兽在盘算着怎么吞下自己的猎物。
  他手抬起,十指相扣的触觉顿时消失,还没来得及惊讶,她的整只手就被他牢牢包裹在掌心。
  这种手势,比起十指相扣那种全心全意的信任交付,更像是吞噬与掌控。
  后腰被他揽住往前带,钟虞被迫与他贴得愈发紧,承受着离尤用力且野蛮无章法的吻。
  ……
  钟虞从没想过,自己一上午待在离尤的书房,既不是为了帮他磨墨,也不是为了帮他端茶送水,而是……
  ……而是坐在一边乖乖把手送到他手里,让他空闲的那只手在处理政务时能捏着她的手把玩。至于那串佛珠,则被孤零零地扔在桌案一角。
  她原来还猜这佛珠有什么特殊含义,现在看来这种怀疑可以打消了。
  而元公公就站在一边磨墨,全程眼观鼻鼻观心。钟虞也不知道自己和元公公两个人谁更难熬。
  男人捏她手的力道时轻时重,还挺舒服的,钟虞忍不住有点昏昏欲睡,但她心里还有想说的话,只是一直不舍得打破这种还算温馨的氛围,所以到现在也没说出口。
  终于,离尤暂时放下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她精神一振,小心用指尖戳了戳他掌心,“陛下?”
  “嗯?”离尤转过头来,好整以暇地挑眉。
  钟虞斟酌着问:“陛下要亲征的事……”
  “你也想劝寡人?”
  “不,不是的。”她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有些蠢,但为了任务也不得不说,“我是想问,陛下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闻言,离尤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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