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 吃香蕉,不吃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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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悦菱看着眼前的徐飞,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怎么了。
  现在,徐飞的败局已经定了,她不懂他这样执着的过来干什么?难道说,他真是一点也不怕瑜颜墨么?
  悦菱偷偷看了看身边的瑜颜墨。
  他此时的脸色,阴沉得十分的可怕,仿佛徐飞如果真的再敢往前一步,他真的就要杀掉他一样。
  徐飞面对这瑜颜墨的枪口,有那么一瞬间的胆怯。
  可是,这种胆怯却刺激得他的心更加的疯狂,此时,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把悦菱,水木家真正的小小姐抢回来。绝对不能还给瑜家。
  这种强烈的执念让徐飞脱口而出:“瑜颜墨!把我们水木家的千金还给我们。”
  呯!
  没有回答,瑜颜墨一枪击碎了徐飞的膝盖。
  徐飞直直地跪了下去,汗珠大颗大颗的从他的额角流下来。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腿。然而,剧痛反而刺激得他更加疯狂。
  他死死地盯着悦菱。
  悦菱吓得躲到瑜颜墨的肩膀后面,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你再说一个字,就是死。”瑜颜墨的眼中,死亡的气息有增无减。
  徐飞埋下了头,全身都控制不住的,不停地打着抖。
  瑜颜墨见状他似乎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便也没有再对他怎么样,在悦菱的面前,他不想随便杀人。
  尽管杀人对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但他不想自己在悦菱的眼中,会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有些残忍的面目,他不想让她见到。
  恋人,总希望自己,能在另一半的眼中永远是美好无缺的。
  徐飞和剩下水木家的人,自然会有他的手下来替他处理。
  瑜颜墨扶着悦菱上了车,自己也恰好正准备登上去。可是,在这个时刻,徐飞突然又抬起了头,汗水把他的衣衫都全部浸湿。他两眼发红,看着即将离去的悦菱。
  徐飞大声地喊道:“悦菱!你知不知道,你其实是水木家的继……”
  呯!
  他的话还没说完,瑜颜墨已经迅猛地回身,原本已经放回去的枪重新拔了出来,一枪,即命中了徐飞正张开的嘴。
  那一刻,子弹击穿了徐飞的口腔,从他的后脑盖飞了出去。
  与之一同飞出去的,还有飞溅的鲜血与脑浆。
  “啊——!”这恐怖的一幕让悦菱尖叫起来。
  瑜颜墨已经将她抱在了怀中,让她的头埋在自己的心口里。
  刚才事发突然,他没能遮住她的眼睛……听到徐飞即将说出他最害怕的真相,瑜颜墨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朝着发声的地方打了过去。
  就像徐飞希望悦菱知道真相的*一样强烈,瑜颜墨害怕悦菱知道真相。
  从昨晚上确凿的猜到了这个事实,他的内心就一直在狂风暴雨中没有停歇。有一度,他站在KEN集团最高的顶层,俯瞰着脚下安眠的城市,不知道应当如何面对这一个真相。
  然而,当新的一天来临,第一缕曙光照射入他的眸子的时刻,瑜颜墨已经下定决心。
  他要隐瞒这个真相——关于悦菱是水木家的人的真相。
  他不想知道为什么悦菱会是水木家的千金,也不想知道这件事的背后有着怎么样的故事。瑜颜墨只知道,他绝对绝对,不能让再多的人知道悦菱的身份。
  如果,她的身份曝光,那么,事情又会朝着什么样的方向发展。
  不可预料。
  水木华堂必然是知道悦菱是谁的。但是且不说,水木华堂能不能从昨天的车祸中活过来,就算是他安然无恙,也必定不想悦菱的身份被揭穿。
  因为,悦菱一回到水木家,势必,就会成为水木家真正的主人。
  而水木华堂二十几年来的努力,就会付诸流水……
  瑜颜墨如今发觉自己在这么一个可悲的境地里——所有知道悦菱身份的人,不论是水木华堂、还是子规、抑或是他……竟然都那么同心协力的,不想让她回家。
  他看着捂着双眼,躲在自己怀中的女人。
  刚才徐飞的死刺激了她,让她到现在还不敢睁开眼睛。这应该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有人在自己面前被爆头吧?
  瑜颜墨忍不住抚摸了一下悦菱的头发。
  如果可能,他希望她的世界永远像一张白纸一般干净,而不要溅上任何的痕迹,诸如鲜血、污点……
  “你为什么要杀死他?”悦菱微微颤着,小声地问瑜颜墨。在她看来,徐飞罪不至死,可是瑜颜墨却不由分说,一枪要了他的命。
  瑜颜墨紧抿着唇:“他话太多了。”
  悦菱抬起头,从指缝间看着瑜颜墨:“为什么?他最后说了什么?他说我是水木家的继?继什么?”
  瑜颜墨的眼神慢慢落在悦菱的眼光之间,良久,他沉缓地回答,听起来一点也不像是撒谎地:“他说,你是水木家的忌讳,他想要杀了你。”
  悦菱听到这样的解释,便再也没说什么。
  只是,心中疑虑的种子,就此种下……
  入夜,瑜家的顶层,柳清叶不请自来。
  “颜墨,我来,是想来求你一件事。”一进到书房,柳清叶就事先开口。
  瑜颜墨穿着宽大的黑色睡袍,衣料边角刺绣的金线凸显衬着他精壮的胸膛完美有力。他慵懒地靠在天鹅绒的椅背之中,轻描淡写地看着柳清叶:“说。”
  柳清叶还未说话,先是叹了口气:“颜墨,我想请你放过姐姐。”
  “不可能。”简洁却残忍的三个字,直截了当的拒绝了柳清叶。
  柳清叶的情绪稍稍有些激动,他上前几步,双手撑到了瑜颜墨的书桌之上:“你能不能稍稍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是,姐姐她犯下了死罪,但是如果你肯放过她,至少可以判个无期。她上有父母,下有子女,你能不能给别人留点念想。”
  瑜颜墨不为所动:“我给别人留点念想,可是有人不给自己留后路。”此时此刻,他冷漠的言语,和他绝美的外表成对比,对柳清叶而言,像是一个笑话。
  “那么,”柳清叶的声音沉下来,他发光的眸子,定定地直视着瑜颜墨,“也请你给自己留条后路。瑜颜墨……你不可能永远都这么一帆风顺,不可能永远像今天这么得志。总有一天,你可能也会穷途末路,乞求别人的一点念想。”
  “到那一天再说吧。”瑜颜墨玩着手中的一支鹅毛笔,显得满不在意。
  笑话,他穷途末路?
  除非他死,否则这一天,永远也不会到来。
  “你就真的不信这世间有业报?”柳清叶逼问着他。
  “信啊。”瑜大公子懒洋洋地回答,他甚至连眼皮都不想抬起来,“你姐姐的事,不正好说明了……什么是业报吗?”
  这话末了,瑜颜墨抬起了眼,毫不避讳地和柳清叶的目光对视着。
  “好,很好。”柳清叶点头,“时至今日,我总算看清了你是什么人。”
  他说完这句话,就直起了身子,眼中带着轻蔑的神情,然后转身往书房门口走去。
  “我以为你一直知道。”
  瑜颜墨的声音,冰冷地从后面传来。
  柳清叶站住了,微微侧了侧脑袋,却并没有回头。
  瑜颜墨的身子往前倾了倾,手中依然举着那支鹅毛笔,对着柳清叶的方向点了一下:“我八岁的时候,就可以把自己的弟弟带到森林里去活埋了。这件事,你不一直知道的么?”
  “住口!”柳清叶几乎是暴怒般的回头,“我一直认为你当时不过是意气用事。你说!”他指着瑜颜墨,“如果当初不是因为我们都迷路了,狄夜是不是就死定了。”
  瑜颜墨将手中的笔狠狠地往地下一栽,笔尖插入了地毯,折成了两段,虚弱的鹅毛在这紧张恶劣的空气中颤抖着。
  “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他犹如一头被激怒的野兽,眯着眼,眸光中透着凶,“你跟我一样,也是吃下了亲人的血肉,才得以存活的。并且,我不过是吃了他的肉,你不仅吃了他的肉,还毁了他的大脑。”
  柳清叶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顿时从燃烧的状态,一路跌回了死寂。
  “是,”他有些悲凉地看着地毯,看着如今折成两段的鹅毛笔,“所以从那一天开始,我们就成了共犯了吗?”
  从那一天开始,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一个八岁的男孩,原本两个势同水火的人,就成为了一个案件的共犯,有了密不可分的纽带。
  因为需要对方替自己保守秘密,所以意外地结成了同盟。
  这之后,许多年,无论遇到了什么样的分歧,不管碰到了什么样的难题。想到自己曾经在十几年前,那个密不透风的黑色森林里,干过的罪行,想到自己的身体里,从此就流着亲人的血,想到自己的胃,曾经消耗了亲人的肉……
  再什么样的事件,也无法,把当年的共犯分离。
  可是,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两个人,最终却会因为一个叫柳珍莲的人,分道扬镳吗?
  “她如果死了,你跟我再没有需要保守的秘密了。”瑜颜墨的手指在自己的膝盖上一下下敲击着,仿佛在敲击着钢琴的键盘,“其实,我们早也就不需要保守了,不是吗?至少,我是不需要的。”
  柳清叶偃旗息鼓。
  是的,说到底,瑜颜墨早就无需再对瑜柳珍莲隐瞒当初的事,隐瞒他曾经想要杀狄夜,还咬下过他的肉的事实。
  需要隐瞒的是柳清叶,柳清叶需要隐瞒他曾经把狄夜当成试验品的经历。
  因为,比起瑜颜墨,他更惧怕被自己的亲姐姐知道,自己曾经干过那样的浑事。
  当年的事件,不过是柳清叶和瑜颜墨,从此开始并肩的一个起点。这么多年过去,环境、人物地位都发生了巨变。
  所以,柳清叶甚至连一点可以说服瑜颜墨的能力都没有……
  不,他还是有的。
  突然,他想到了有关悦菱的事。
  今天早些时候,看到黎翊的时候,柳清叶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瑜颜墨这个真相。不过现在,为了救自己唯一的姐姐,他已经不想去顾及瑜颜墨的感受了。
  “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是关于悦菱的……”柳清叶抬起眼。
  有些意外的,他立刻看到瑜颜墨原本毫无色彩的眼光动了动。
  柳清叶决定继续:“当初,你让我去边区接悦菱,半路上,我捡到了水木家的小姐水木雅。可是,后来我再见到悦菱的时候,我发现,她和水木雅……”
  “停。”瑜颜墨喝住了柳清叶,“你什么也没发现,这件事到此为止。”
  柳清叶笑得有些无奈,也有些讥讽:“不好意思,我发现了……但是没想到,你竟然早就知道了?”
  “关上你的嘴。”瑜颜墨的声音里暗含威胁,“柳医生,如果这件事传出去,那么你应该知道,你的所有,包括你整个人,都会化为灰烬。”
  柳清叶站在那里,轻蔑地笑了笑:“你觉得,我是那种怕死的人吗?再说了,就算是我什么都不说,你敢保证悦菱自己不会想起过去吗?”
  听到柳清叶的话,瑜颜墨眼中的眸色变深了。
  悦菱会想起过去……从前,说到这件事,他会觉得无比的期待。可是如今,却让他觉得忌讳莫深。
  如果,悦菱在失忆之前,已经知道了自己是水木家的千金。
  那么等她恢复记忆,会不会想要主动回水木家去?
  这件事,也是从昨夜到今天,一直在困扰着瑜颜墨的一个问题。
  “当初,她的脑部手术是我给她做的。”柳清叶已经决定把一切都和盘托出,“那时候她模样变化非常大,以至于后面我再次见到她的时候,都没能认出她。不过,我是认识她那个孤儿院的哥哥黎翊的。所以今天我见到黎翊,才知道,原来悦菱就是当初我救助过的女孩。”
  见瑜颜墨默不作声,柳清叶继续道:“她当初是被水泥块击中了脑部,拖延了一周才做的手术,所以有些地方的淤血,太过棘手危险,导致我不敢下手。不过,那些淤血,迟早是会被慢慢吸收的。只要淤血不压迫记忆区块,她很快就能记起过去的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最近应该已经有些记忆恢复的苗头了吧?”
  听到柳清叶最后这句话,瑜颜墨原本死寂的眼眸之中,又微弱地动了动。
  柳清叶在心头松了一口气,他总算是抓住了瑜颜墨的死穴。悦菱就是他的软肋,他早该想得到的。
  “我可以帮你对她进行催眠,”柳清叶开出交换条件,“在她的大脑里埋下一个指令,让她不自觉对于自己是水木家千金这件事发生排斥。无论是她自己想起,还是别人告诉她,她都会第一判断为谎言。如何?”
  瑜颜墨一直在沉默之中。
  悦菱这件事,确实已经成了他的心病。
  都说血浓于水,水木家还有一个思念了自己十八年的母亲,以悦菱的性格,要想不回去,实在有些办不到。
  并且,只要她一回去。水木罡是绝对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如论如何,都要熬到她把两个人的孩子生下来,名正言顺的成为了他的合法妻子再说。
  可是,如果答应柳清叶的条件,就必须要放过瑜柳珍莲。那个女人,他等了这么多年,才终于抓住了她,可以置她于死地。
  一旦放了出来,再要下手,就要重新寻找机会……
  就在瑜颜墨和柳清叶僵持的这个时刻,从不远处的卧房里,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叫。
  瑜颜墨眉头一拧,不待柳清叶走出去,已经飞一般起身掠过他,冲了回去。
  只见卧房里,悦菱正抱着一只枕头,蜷缩成一团,躲在被窝里发着抖。
  “发生什么了?”瑜颜墨疾步上前,坐到她的身旁。
  悦菱死死抓着枕头,声音里透着恐慌:“我、我做梦了,我梦到了今天白天的那个人……他、他浑身是血的爬过来,要抓住我……”
  瑜颜墨急忙将她抱入怀中。他用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尽量放轻着声调:“做梦而已……你别怕,我在这里。”
  悦菱忍不住抓住了瑜颜墨的手臂,泪眼盈盈。
  刚才的梦,好真实,好可怕。
  她梦到自己正在一片草地上,开心地采着花,突然间,从远处,慢慢爬来了一个人。
  那个人浑身是血,手指都是扭曲的,朝着她缓缓的蠕动着过来。正是下午被瑜颜墨一枪爆头了的那个徐飞!
  更可怕的是,他抬起了头,双眼里也全是血,嘴巴是一个大大的空洞,里面舌头和喉管全都烧焦了,灌着风。
  可是,他却在说话,每一个都那么清晰。
  “小小姐,离开瑜颜墨……离开瑜颜墨……”
  徐飞没说一句话,血就从那个窟窿里冒出来,把青色的草地染红。
  “快逃……”他举起一只畸形的手,在她面前坐着手势,挥舞着,“你快逃……逃离瑜颜墨……回水木家去,回水木家……”
  逃离瑜颜墨的身边,回水木家去,回你——自己的家里去!
  悦菱分明听到他在这样对自己说。
  她吓得抱住头,拼命地想要往后退。
  然而,自己的下肢好像没有知觉,怎么努力也挪不动半分……
  徐飞一步步接近,慢慢地像虫子一样蠕动到了她的面前。突然,他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脚踝。
  那一刻,他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个诡异而可怖的笑容。
  “小小姐,我要带你回去……”
  “啊——”
  悦菱终于惊叫了起来,叫声刺破夜空,也惊来了瑜颜墨。
  此刻,她从噩梦中惊醒,回到了现实中,躺在瑜颜墨宽大的胸怀里,却还是止不住的发抖。
  这个梦,好真实!
  她现在还记得徐飞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甚至是他抓住自己脚踝时,那种发麻的感觉。
  “你去哪里了?”悦菱的声音里带着微弱的埋怨,她的泪水浸湿了瑜颜墨的胸膛。
  “我在书房。”瑜颜墨安静地回答她。
  “我好怕……”
  “我知道。”
  悦菱不说话了,只把瑜颜墨抱得更紧了一些。
  黑暗中,两个人的从柔体到灵魂都紧紧依偎着对方。
  “你等等。”瑜颜墨说,突然放开了悦菱。
  “不要。”悦菱有些惊慌地拉住了他,这个寂静得让人发慌的夜里,她不敢一个人独处。
  “我马上就回来。”瑜颜墨哄着她,在悦菱有些失措的目光中,迅速地走出了房间。
  他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空空的顶层,悦菱听着他跑到了远处的房间还是哪里,然后静了几秒钟,又是他嗒嗒的脚步声传回来。
  很快,瑜颜墨回到了房间中。
  他的手里,拿着一只红得透亮的苹果。
  瑜颜墨的脸上,挂着一个淡淡的微笑,他走到悦菱的身边,把那个漂亮的苹果,放到了她的枕边。
  悦菱傻乎乎地看着他:“我不饿……”
  大半夜的,她做了可怕的噩梦,需要的是他温暖踏实的怀抱,而不是吃一颗果子。
  瑜大公子嫌弃的神色立刻明显得不需要掩饰:“这不是拿给你吃的。”
  真要给她吃什么,也是吃香蕉,不会是苹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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