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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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府的外书房,就是原先梁王的外书房,挂满了可炫耀的名家字画,萧尹看得不顺眼,冷哼道:“附庸风雅,俗不可耐。”
  然后叫人都让取下来了,——拿去卖钱了……
  现在墙上只有孤零零的一幅装裱精美的萧尹大头像,就连百宝格上都只剩下一副围棋子,此刻正被百无聊赖的沈绛拿来下玩。
  沈绛瞟一眼那个大头像,原先被他扎穿的地方已然修复的看不出任何痕迹了,那是之前他画了之后当飞镖靶子用的,便有些无语地挠挠头发,“用不着特意裱起来吧……和个通缉令一样。”
  “我觉得画得很好,形神具备,可见……你心中有我。”
  萧尹正在坐在案前看信,李国泰让人送来的,江陵城情况不太妙,李国泰已经封了左近几个村庄,不让一个活物进出了。
  “……”沈绛大感佩服,“萧将军,所谓成大事者,是不是要先不要脸?”
  萧尹抬头看他,见他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自那天车上之事之后,沈绛便一直避着他,只要他一靠近,这薄脸皮的害臊鬼便找借口跑了。
  便笑道:“是该坦荡之时便绝不口是心非。”
  沈绛认输了。
  萧尹叫人去问太医院的医正有谁懂瘟疫的,回来的传话的侍者说太医院已经吵成了一团。
  萧尹问:“他们吵什么?”
  侍者回道:“骆祭酒保举了一名游医入太医院,被诸人抓着大骂。”
  萧尹扶额,骆韶英一腔书生意气,横冲直闯搅和了朝堂正是他的意思,但他惹到太医院做什么?
  此刻萧尹正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噗……”沈绛在旁笑出了声。
  萧尹苦笑,道:“太医院领衔的太正,是叫贺敬之?”
  侍者应是。
  萧尹便道:“他说了什么?”
  “贺太正听闻江陵疫情,便抽出一本医书与副医正王清脉论疫症,二人一人主疫热,一人主泄疾,已经也打了起来,其余人如今各分两派,吵得不可开交。”
  萧尹吐出一口浊气,道:“那院里这会儿还有哪个是正常人?”
  侍者便道:“有位叫李神通的少正,他说江陵之事怪异,愿请命前往查探,望皇太女应允。”
  萧尹点头,道:“传话给宰父将军,让他带一队人去太医院,将那些吵闹的都拎出来,看着他们打,打死了,不论罪,还活着的,都给我随李少正前去江陵。”
  “……是!”
  “还有,给李少正派两名密信小令,让他有事直接传于我知。”
  “遵命。”
  这边刚完事,外边又进来一人传信,道:“回禀将军,北溟州急报。”同时奉上一封信。
  萧尹拆信看完之后,眼睛眯了一眯。
  他看向坐在对面塌上、正自己和自己下棋玩的沈绛,只见他一手捏着枚黑子,一手捏着枚白子,耳朵还竖起来正听他这边的动静。
  “好事?”沈绛见他看过来,便直接问道。
  萧尹点头,“于我嘛,算是件好事,摩泽可汗的太子原被我二兄所杀,这些年来,他广召美女生子,但一个都没生下来。”
  沈绛一脸怪色,脱口而出,“啊,他不行吗?”
  “咳咳……”萧尹咳了两下,道:“他那后宫中乱成了一锅粥,就算有后妃怀孕,也都莫名没了,摩泽气恼,杀了不少惹事的,但……他老了,越发力不从心,前年,终于挑了一个成年的侄子为太子,可惜……这新太子,前几天也死了……”
  “死人不稀奇,死得一个都不留就稀奇了。”沈绛便道,“可见,老婆多了,也不是什么美事。”
  萧尹唇边微勾,“不错,那新太子原先是阿勒汗王公的儿子,阿勒汗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此事,够北胡乱上一乱,这么一来,我倒没有那么急出兵了,等他们自己耗得差不多了,估计还能给我省不少事。”说着,他将那封信压到了一边。
  沈绛见他笑里藏刀,忽地问道:“摩泽后宫的事,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萧尹正要开口,沈绛忙摆手道:“算了,你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了。”
  “怎么?”萧尹便笑着走过来,问道:“怕了?”
  沈绛支着脑袋,道:“我只是在想,若是有一日,我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你会怎么对付我。”
  萧尹低低笑了几下,在他对面坐下,随手拈起一枚棋子,放在棋坪中,道:“那得要看,你打算怎么对不住我了。”
  沈绛想了想,道:“唔,暂时还没想好。”他也放了一枚棋子。
  萧尹落子,“这种事想来太费神思,还是不要想了。”
  沈绛“哒”一声,将萧尹所执的白子围上了,他抬起脸,同萧尹道:“天快黑了。”
  萧尹看了眼外头天色,果然渐渐暗了下来,便同他笑道:“天黑了,所以?”
  沈绛同他一抬下巴,“我有事要出门。”
  萧尹挑眉,“沈绛。”
  沈绛嘻嘻一笑,“沈绛是谁?”
  萧尹看着他微笑,“是……”
  “哎——”沈绛伸出根手指放在他唇前,道:“不得调笑,我说认真的。”
  萧尹将唇抵着他的手指,压低着声道:“你要去摆算命摊子,还是要去做梁上君子?”
  萧尹的眼神太过了,沈绛脸微微一红,手指似被烫了一般忙缩回,道:“萧将军,你几时见神算天黑了才出门摆摊的?我自然要去……”
  萧尹沉了脸色,“不得去摘星台。”
  沈绛盯着他。
  萧尹道:“有些事,你一旦陷入,便再也不能脱身了。”
  沈绛还看着他,目光清冽,“你是怕,有一天,我看透了你的黑心肝,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萧尹不否认,“是。”
  沈绛笑站起来,“那你放心,你别忘了,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你那么些好玩的事,我也玩得舍不得回西河城呢。”
  萧尹摇头苦笑,他倒是会拿话来堵自己的嘴了。
  沈绛拿起原先放在桌上的小刀,插在自己腰带上,同萧尹道:“你用了阮明珠的招牌,阮明珠便使了朝廷的名义,他这些天收的那些粮草,可是都打着白条呢,你再不给现银,只怕……这虚架子便要塌掉了。”
  说着他还起来伸伸懒腰,道:“不管如何,我都好几天没有见我那好师父了,今早他送信来给我,说要请我,我当人徒弟,自然也要偶尔去尽尽孝心。”
  他便要跳出门去,还扔下句,“我晚点回来。”
  萧尹一伸手,将他提了回来,给他就按在了门框上,道:“不得超过子时,若是晚了,我便要去摘星台抓你了。”
  沈绛对他灿烂一笑。
  *
  摘星台位于城西华光坊,沈绛在华光坊的赵家酒楼中找到了公治偃,问道:“小爱呢?”
  公治偃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将沈绛打量了又打量,一副欲言又止的嘴脸,“燕支姑娘带小爱去看庙会了,你没事吧……”
  “什么?”沈绛看他表情古古怪怪的。
  公治偃看了他的手臂一眼,道:“怎么受伤了?”
  沈绛举起手臂自己看看,满不在乎道:“一点小伤,涂了药,好许多了。”
  “呃,为师也年轻过,知道你们年轻人干柴烈火的,……但还是要节制一些,弄得受了伤就不好了……”公治偃忍不住道。
  “停!”沈绛趴在桌上,抬着手掌制止公治偃说下去,一张脸都红的和梁上垂下来的红灯也差不多了,“公治偃,你还是不是出家人了?”
  “我们修的是正一道,男女不禁,你看你之前在西河城的时候,整日在江南楼厮混,师父也没教训你嘛。”公治偃一脸认真地道。
  “没有那回事,不要瞎想了!!!”沈绛抓狂道。
  公治偃便小声嘀咕:“这么久了都……,那萧将军也不怎么行嘛。”
  “公治偃!”沈绛拍案,“你是同我说废话还是真有事找我?”
  公治偃便道:“小绛,你觉得师父为人如何?”
  沈绛嗤笑:“不怎么样,你还要我具体说吗?”
  “呃……”公治偃摆摆手,“这个算了,那师父再问你,师父待你和小爱如何?”
  沈绛盯着他,道:“你要我去偷的东西很不得了?”
  “……”
  公治偃忽的流下几滴泪来,“小绛,师父很难过,师父收了你当徒弟也好些年了,还教你打卦算命看风水的手艺,怎么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谁知你被个男人勾跑了,连师父都不敬了,师父真的好痛心啊!”
  说着,他还配合着捶胸顿足起来。
  沈绛忍无可忍地吼道:“公、治……偃!”
  声音忒大,惊得旁边几桌的客人都看了过来。
  “好徒儿,你凶师父……”公治偃还在那委屈巴巴起来。
  沈绛忙闭嘴,忍得火气又坐了下来,一出手,暗一用力,便捏碎了面前的酒盏。
  “你、再、说、一、句、废、话,我就捏死你!”
  看着沈绛掌中碎屑,公治偃眉眼登时一动,脱口而出:“凌华天门的内功?”
  “什么?”沈绛皱眉。
  公治偃张张嘴,“萧尹为何会教你这个?”
  “怎么了?”
  公治偃神色不大对,沈绛忽觉怪异。
  萧尹教他内功有什么问题吗?
  公治偃又鬼鬼祟祟的摆了摆手,道:“也没什么,就是个很少人知道的旧门派,几乎没什么传人了,没想到你那萧将军竟然是。”
  话到这里,沈绛便知道从公治偃嘴里抠不出什么了,便直言道:“别装了,到底要我去摘星台摸什么?你放心,我被抓到了也不会连累你的。”
  公治偃嘿嘿嘿笑了几声:“宝贝徒儿,还是你够义气!”
  他也不想同这倒霉老道讲义气啊,还不是现实所迫,萧尹那差着几百万两银子呢,这天底下,就没有什么比打仗更费钱的事了,他就当死马做活马医,碰碰运气了,毕竟公治偃从来没有对一件事这么上心过,那前朝秘宝八成是真的。
  公治偃便对他悄悄耳语一番,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徒弟,这回全靠你了!”
  沈绛听了之后暗自皱眉半晌,又吸了口气,只道:“知道了,你说话算数便行。”
  公治偃又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个瓷瓶子来,道:“师父自然说话算数,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沈绛见这个瓶子有些眼熟。
  公治偃又凑过来对他低声道:“春情合欢散,师父这不是怕你过得不快活嘛,所以特意配了给你的,你拿去与你那萧将军吃了,保证……”
  沈绛抓起那瓷瓶子就从窗口扔了出去,窗外临水,“啵”一声就不见影踪了。
  公治偃大呼可惜,“二两银子呢,小绛!”
  沈绛已经下了酒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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