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公治偃横了沈绛一眼，“你们想用真秘宝设一假局，但这事头一件便瞒不过你那乌啼师叔，他想要老祖掌令，必定会用此来要挟我帮他去与清宁纠缠的。”
“我看你平日打着玄真门的旗号到处招摇撞骗，对道门实在也无有几分甚敬重畏惧的，难道还真怕了清宁不成？”沈绛说着风凉话。
“你这吃里扒外的臭小子，非要帮个外人逼我做什么！我终究是你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公治偃气得跳了起来，指着萧尹对着沈绛大喊，“你欠着我一条命，谁教你这般恩将仇报的！孽徒！”
萧尹见他们师徒二人争执，早已经眉头深结，但他知不好插嘴，若不然让沈绛为难，此刻见沈绛被公治偃斥责，便要开口。
沈绛猛地看了萧尹一眼，眼中迸出一丝厉色来，不欲他多嘴说话。
又对着公治偃道：“不错，师父对我有恩，我这不是正要好好报答您么，免得您自寻死路！”
那周身骤然而起的气势，与早先那装模作样嬉皮笑脸时不同，与这几日与他相处时的可怜可爱不同。
萧尹蓦然间回忆起出了安州之时，平林驿的那个斜阳如辉的下午，沈绛那一瞬间展露出的冷漠与拒绝的模样……
公治偃看看沈绛，见他衣袍下摆沾染了火盆里乌黑的灰烬，就这么对着他站着，一张脸没有任何的表情，侧侧抬着，睫羽深长的垂下，遮住了他的瞳仁，上下两瓣色彩浅淡的嘴唇，抿着一丝只有公治偃才看得明白的森冷。
老道士不禁心生悚然，趔趄地后退了几步，上一次见他这副鬼样子，还是把两个不长眼的倒霉蛋，给挂在戈壁滩上的烈日下晒了三天，晒成了两具人干。
“师父，徒弟忽然想起有件要紧的事要告诉您老人家，不如现在咱们师徒俩好好聊聊，不教旁人听见，可好？”沈绛迈了一步上前，公治偃便又退了一步。
“小绛，这便是你不对了，怎能说将军是旁人？”公治偃看他露出这神态便觉得骇人。
萧尹见沈绛面容极冷，眉宇间凝着一丝戾气，忽然出口唤他，“沈绛！”
沈绛回头，看他，忽地一笑，“将军，出去好不好？我师父心事重，我得好好的开解开解他。”
萧尹便盯着他，沈绛却也微抬着下颌，目光灼灼。
萧尹微叹一气，“我就在院中那井边。”说完，便转身离去。
公治偃看着萧尹的身影绕过了后殿的槅门，看那墨色的下摆消灭在了转角……竟然很想他留下来，但他一把年纪了，实在说不出口他其实怕自己这徒弟的。
“好徒弟，师父终究是师父，对师父不敬，传出去，可是让江湖人唾骂的。”
沈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蓦地看着公治偃，眼中已然又回来了之前那笑意盈盈的微光。
“师父……我只想问问您老人家，你接下来打算去求见哪一位有权有势有兵有马可搅动天下的人呢？是凤城的郑宁驰，还是梁州的钱之问？西川城的马骥？穆州的杨吉？中原诸侯，听到这巨宝与所谓天命，定会被你牵着鼻子走吧……”
“没有这打算，没有这打算，师父真心实意觉得那些草寇之流，都不如你的萧将军有英雄气概，就如你赌钱，必定跟着运道旺的下注，是不是？”公治偃干笑。
沈绛讥笑，“可惜，师父您老人家贪心，想通吃，做个庄家。”
“贪心变成贫，为师还是晓得的。”
沈绛缓缓道：“我想你应该最先去见马骥，毕竟西川离百黎洲最近，但你要小心，听说马骥脾气不好，他手下的谋士一时计败便会被杀。”
公治偃忙道：“马骥贪心不足，目光短浅，还未站稳脚跟，便自封王侯，贻笑大方。”
“不过，我若是你，便会先将经书献给梁王郑悦，他虽胆小，但经不住他儿子多啊，你只消再透露透露永明宫里的皇太女，是个假货……”
公治偃讪笑：“郑悦其人胆小如鼠，畏首畏尾，不堪大用。”
“再南下凤城，郑宁驰如今风头正盛，他自封了太子，着实不大体面，他定然想要什么天命想得不得了。”
公治偃慌了，“郑宁驰愈加不可信任，野心勃勃，阴鸷反复，我观其面相刻薄寡恩，必不得人心。”
沈绛挑起眉梢，“原来师父已经观过了，但就不知道郑宁驰……对这经文所藏秘宝之事，大概晓得几分呢？”
“小绛……”公治偃明白被他套话了，一时懊恼。
沈绛忽然阴沉地一笑，“不过可惜，如今没了经书，你说得再天花乱坠，空口无凭，如何取信于人？未免你死无葬身之处，徒弟我想替你收尸，却连具全尸都找不回来，不如孝顺一回，此刻先送您上路。”
他一把抓着公治偃的衣襟，指尖夹着三枚淬了剧毒的柳叶刀，“还给您订副好棺材，一丝儿气都不漏的那种，再结结实实钉上十八枚五寸长的铁钉，保证您诈不了尸，安安稳稳去投胎。”
……
不过一炷香之后，沈绛出了后殿门，不见井边有人。
他扭头看向一旁，数步之外，萧尹正站在湖边，那幽暗的背影披着昏沉的月色，衣摆被夜风不时清扬，幽寂而深沉。
“公治道长先回去了？”他先开口问道。
沈绛向他走去，点头，“嗯，他说他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怕忘了那经书中的内容，要赶紧回去默出来。”
“只是……”沈绛挠挠自己的头发，“他说他来时自己撑了船出的水华门，这夜深了，怕水面茫茫，回不得去，我自作了主张，叫他去湖岸上寻你的车夫，让他坐车回去了。”
萧尹转回身看着他笑，“他是你师父，我也应当敬他作长辈，自然该如此。”
沈绛又有些脸红了，他侧过了脸去，挠挠鼻子，“他这长辈，做得一向不怎么样。”
萧尹便同他道：“那你想同我说什么呢？”
沈绛略低了低头，忽而将手一掀衣袍，竟在萧尹面前屈膝跪下了，“萧将军，小人有一事恳求，关乎万千人之性命前途，请将军容小人祥秉。”
萧尹见他跪在斑驳的竹影中，郑重无比，纳头要拜下，便俯身抬手，将他的额头托住了。
“旁人对你有一丝一毫的好意，你便这般掏心掏肺的相待吗？……傻子。”
“我欠他性命，自然是该还清的。”沈绛低声。
萧尹无奈道：“若是还不清该如何呢？”
“那便记着，只要活着，总有还清的一日，若是死了，那便也无法了。”
“又说什么死啊活的，年纪轻轻，口中不要整日说些胡话。”
沈绛摇头一笑，“萧将军杀人不见血，还怕我这戏言吗？”
“怕。”他目光幽深，躬身看他，手指还扣着那尖瘦的下巴，道：“先起来说话。”
沈绛敛容，“这是正事。”
萧尹叹然，“那也不必如此，岂不是让我难过？”
沈绛依旧摇头，目露伤感，“我求你，也并不只是为了公治偃，但他一生为此苦命，我将他经营多年的希望都断送了，只这天下没有那么多蠢人让他算计的，如此行止，不啻于火中取栗，让群狗争食，只怕会先咬断了扔骨头那人的手。”
萧尹一声深浓的叹息，“古滇国远在天南之南，马骥又占据西川要道，一路又天险重重，不是那般容易的，三百年世事变化，早已物是人非，我做不到助他复国。”
沈绛却依旧恳切，“但这天下终究不会一时这般苦难下去，是不是？”
萧尹垂眸凝视。
沈绛仰看着他，“我师父也知道三百年已矣，说什么复国不过痴心妄想，昔日的百黎洲早已不复存在，那百万的偃族三民也只剩下了区区四五万人而已。”
说着，他一瞬间露出些许哀色，“偃族人深居百黎深谷，男女都长相美丽，然灭国之民，自然守不住半点珍贵美好的东西，多年来被人当作奇货贩卖，不是献给各国的王公显贵做玩物，便是沦落到那污糟之地受辱。”
“我师父手中还有孔雀王的王书留存，记载着当日偃族的故土疆域，他说没有痴心妄想定要收复故土，但愿在孔雀谷，为族人求一个安身之地而已。”
萧尹叹息，“就算如此，我也无法满口应承，小绛。”
沈绛抬头，一双眼眸映着月色，微光闪烁，“我明白，但三百年都过来了，多等个十年八年，他应该也等得起的。”
萧尹沉默着。
“我知你有用人之能，家师并非庸碌之人，他熟知道法典故，结交三教九流，西域诸城，无不往来，江湖各道，亦有知己，得他相助，于将军亦是一件上好之事。”沈绛郑重诚挚。
萧尹将他扶了起来，“海纳百川，才得广阔天地，公治道长名望卓著，若肯俯就，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沈绛轻舒了气息，“他已经答应了，多谢你。”
萧尹却摇头，皱着长眉，捏着他的双肩道：“下次，莫要在我面前跪拜了。”
“你我虽……”沈绛低了头，“但一码归一码。”
萧尹忽而一笑，俯首在他耳边吹了吹气，轻道：“有些话，你同我吹枕边风也行的。”
沈绛又是窘迫，又是无奈，最后百般心绪，只化成了手中虚握的拳头，打在他胸口，“胡言乱语！”
萧尹替他紧了紧衣襟，道：“先回去吧，这水洲湿冷，你手有骨伤，久留不好。”
沈绛却把手一摊，“我们怕要走回去了。”
萧尹忍俊，“道长的船呢？”
“我看你平日打着玄真门的旗号到处招摇撞骗，对道门实在也无有几分甚敬重畏惧的，难道还真怕了清宁不成？”沈绛说着风凉话。
“你这吃里扒外的臭小子，非要帮个外人逼我做什么！我终究是你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公治偃气得跳了起来，指着萧尹对着沈绛大喊，“你欠着我一条命，谁教你这般恩将仇报的！孽徒！”
萧尹见他们师徒二人争执，早已经眉头深结，但他知不好插嘴，若不然让沈绛为难，此刻见沈绛被公治偃斥责，便要开口。
沈绛猛地看了萧尹一眼，眼中迸出一丝厉色来，不欲他多嘴说话。
又对着公治偃道：“不错，师父对我有恩，我这不是正要好好报答您么，免得您自寻死路！”
那周身骤然而起的气势，与早先那装模作样嬉皮笑脸时不同，与这几日与他相处时的可怜可爱不同。
萧尹蓦然间回忆起出了安州之时，平林驿的那个斜阳如辉的下午，沈绛那一瞬间展露出的冷漠与拒绝的模样……
公治偃看看沈绛，见他衣袍下摆沾染了火盆里乌黑的灰烬，就这么对着他站着，一张脸没有任何的表情，侧侧抬着，睫羽深长的垂下，遮住了他的瞳仁，上下两瓣色彩浅淡的嘴唇，抿着一丝只有公治偃才看得明白的森冷。
老道士不禁心生悚然，趔趄地后退了几步，上一次见他这副鬼样子，还是把两个不长眼的倒霉蛋，给挂在戈壁滩上的烈日下晒了三天，晒成了两具人干。
“师父，徒弟忽然想起有件要紧的事要告诉您老人家，不如现在咱们师徒俩好好聊聊，不教旁人听见，可好？”沈绛迈了一步上前，公治偃便又退了一步。
“小绛，这便是你不对了，怎能说将军是旁人？”公治偃看他露出这神态便觉得骇人。
萧尹见沈绛面容极冷，眉宇间凝着一丝戾气，忽然出口唤他，“沈绛！”
沈绛回头，看他，忽地一笑，“将军，出去好不好？我师父心事重，我得好好的开解开解他。”
萧尹便盯着他，沈绛却也微抬着下颌，目光灼灼。
萧尹微叹一气，“我就在院中那井边。”说完，便转身离去。
公治偃看着萧尹的身影绕过了后殿的槅门，看那墨色的下摆消灭在了转角……竟然很想他留下来，但他一把年纪了，实在说不出口他其实怕自己这徒弟的。
“好徒弟，师父终究是师父，对师父不敬，传出去，可是让江湖人唾骂的。”
沈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蓦地看着公治偃，眼中已然又回来了之前那笑意盈盈的微光。
“师父……我只想问问您老人家，你接下来打算去求见哪一位有权有势有兵有马可搅动天下的人呢？是凤城的郑宁驰，还是梁州的钱之问？西川城的马骥？穆州的杨吉？中原诸侯，听到这巨宝与所谓天命，定会被你牵着鼻子走吧……”
“没有这打算，没有这打算，师父真心实意觉得那些草寇之流，都不如你的萧将军有英雄气概，就如你赌钱，必定跟着运道旺的下注，是不是？”公治偃干笑。
沈绛讥笑，“可惜，师父您老人家贪心，想通吃，做个庄家。”
“贪心变成贫，为师还是晓得的。”
沈绛缓缓道：“我想你应该最先去见马骥，毕竟西川离百黎洲最近，但你要小心，听说马骥脾气不好，他手下的谋士一时计败便会被杀。”
公治偃忙道：“马骥贪心不足，目光短浅，还未站稳脚跟，便自封王侯，贻笑大方。”
“不过，我若是你，便会先将经书献给梁王郑悦，他虽胆小，但经不住他儿子多啊，你只消再透露透露永明宫里的皇太女，是个假货……”
公治偃讪笑：“郑悦其人胆小如鼠，畏首畏尾，不堪大用。”
“再南下凤城，郑宁驰如今风头正盛，他自封了太子，着实不大体面，他定然想要什么天命想得不得了。”
公治偃慌了，“郑宁驰愈加不可信任，野心勃勃，阴鸷反复，我观其面相刻薄寡恩，必不得人心。”
沈绛挑起眉梢，“原来师父已经观过了，但就不知道郑宁驰……对这经文所藏秘宝之事，大概晓得几分呢？”
“小绛……”公治偃明白被他套话了，一时懊恼。
沈绛忽然阴沉地一笑，“不过可惜，如今没了经书，你说得再天花乱坠，空口无凭，如何取信于人？未免你死无葬身之处，徒弟我想替你收尸，却连具全尸都找不回来，不如孝顺一回，此刻先送您上路。”
他一把抓着公治偃的衣襟，指尖夹着三枚淬了剧毒的柳叶刀，“还给您订副好棺材，一丝儿气都不漏的那种，再结结实实钉上十八枚五寸长的铁钉，保证您诈不了尸，安安稳稳去投胎。”
……
不过一炷香之后，沈绛出了后殿门，不见井边有人。
他扭头看向一旁，数步之外，萧尹正站在湖边，那幽暗的背影披着昏沉的月色，衣摆被夜风不时清扬，幽寂而深沉。
“公治道长先回去了？”他先开口问道。
沈绛向他走去，点头，“嗯，他说他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怕忘了那经书中的内容，要赶紧回去默出来。”
“只是……”沈绛挠挠自己的头发，“他说他来时自己撑了船出的水华门，这夜深了，怕水面茫茫，回不得去，我自作了主张，叫他去湖岸上寻你的车夫，让他坐车回去了。”
萧尹转回身看着他笑，“他是你师父，我也应当敬他作长辈，自然该如此。”
沈绛又有些脸红了，他侧过了脸去，挠挠鼻子，“他这长辈，做得一向不怎么样。”
萧尹便同他道：“那你想同我说什么呢？”
沈绛略低了低头，忽而将手一掀衣袍，竟在萧尹面前屈膝跪下了，“萧将军，小人有一事恳求，关乎万千人之性命前途，请将军容小人祥秉。”
萧尹见他跪在斑驳的竹影中，郑重无比，纳头要拜下，便俯身抬手，将他的额头托住了。
“旁人对你有一丝一毫的好意，你便这般掏心掏肺的相待吗？……傻子。”
“我欠他性命，自然是该还清的。”沈绛低声。
萧尹无奈道：“若是还不清该如何呢？”
“那便记着，只要活着，总有还清的一日，若是死了，那便也无法了。”
“又说什么死啊活的，年纪轻轻，口中不要整日说些胡话。”
沈绛摇头一笑，“萧将军杀人不见血，还怕我这戏言吗？”
“怕。”他目光幽深，躬身看他，手指还扣着那尖瘦的下巴，道：“先起来说话。”
沈绛敛容，“这是正事。”
萧尹叹然，“那也不必如此，岂不是让我难过？”
沈绛依旧摇头，目露伤感，“我求你，也并不只是为了公治偃，但他一生为此苦命，我将他经营多年的希望都断送了，只这天下没有那么多蠢人让他算计的，如此行止，不啻于火中取栗，让群狗争食，只怕会先咬断了扔骨头那人的手。”
萧尹一声深浓的叹息，“古滇国远在天南之南，马骥又占据西川要道，一路又天险重重，不是那般容易的，三百年世事变化，早已物是人非，我做不到助他复国。”
沈绛却依旧恳切，“但这天下终究不会一时这般苦难下去，是不是？”
萧尹垂眸凝视。
沈绛仰看着他，“我师父也知道三百年已矣，说什么复国不过痴心妄想，昔日的百黎洲早已不复存在，那百万的偃族三民也只剩下了区区四五万人而已。”
说着，他一瞬间露出些许哀色，“偃族人深居百黎深谷，男女都长相美丽，然灭国之民，自然守不住半点珍贵美好的东西，多年来被人当作奇货贩卖，不是献给各国的王公显贵做玩物，便是沦落到那污糟之地受辱。”
“我师父手中还有孔雀王的王书留存，记载着当日偃族的故土疆域，他说没有痴心妄想定要收复故土，但愿在孔雀谷，为族人求一个安身之地而已。”
萧尹叹息，“就算如此，我也无法满口应承，小绛。”
沈绛抬头，一双眼眸映着月色，微光闪烁，“我明白，但三百年都过来了，多等个十年八年，他应该也等得起的。”
萧尹沉默着。
“我知你有用人之能，家师并非庸碌之人，他熟知道法典故，结交三教九流，西域诸城，无不往来，江湖各道，亦有知己，得他相助，于将军亦是一件上好之事。”沈绛郑重诚挚。
萧尹将他扶了起来，“海纳百川，才得广阔天地，公治道长名望卓著，若肯俯就，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沈绛轻舒了气息，“他已经答应了，多谢你。”
萧尹却摇头，皱着长眉，捏着他的双肩道：“下次，莫要在我面前跪拜了。”
“你我虽……”沈绛低了头，“但一码归一码。”
萧尹忽而一笑，俯首在他耳边吹了吹气，轻道：“有些话，你同我吹枕边风也行的。”
沈绛又是窘迫，又是无奈，最后百般心绪，只化成了手中虚握的拳头，打在他胸口，“胡言乱语！”
萧尹替他紧了紧衣襟，道：“先回去吧，这水洲湿冷，你手有骨伤，久留不好。”
沈绛却把手一摊，“我们怕要走回去了。”
萧尹忍俊，“道长的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