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9 章
*
沈绛知道萧尹的身手极好，也知道的他的暗器异常的凌厉。
但此刻，他竟然完全看不清他是如何出招的，面前的五个人，虽然他们的弯刀闪着危险的寒光，必然是杀人如麻绝不留情的凶器，但他们面对萧尹，竟然完全没有任何出刀机会，瞬间就齐齐倒下，几乎不分先后。
萧尹的手中只捏着三枚暗器，第一枚暗器穿过左侧第一个人的咽喉，没入了第二个人的喉骨上，第二枚则贯穿了第三个人的眼睛，留在第四个人的太阳穴上，最后一枚，直接飞进第五个人因为惊恐而张开的嘴巴，从他的后脑飞出。
而他自己，甚至连衣服上都没有多一条褶皱，也没有沾染上任何的血滴。
最后，沈绛被他扶着跳下了骆驼，细细看过那几具尸体，从他们的衣摆下扯出了腰牌，是熟悉的星月徽记。
“小绛。”萧尹看他脸色并不好。
沈绛把腰牌扔回了尸体的身上，道：“看来这条路，也没有那么隐蔽。”
午后，他们避开烧灼的阳光，在一处凹陷的谷地处停留小憩。
沈绛倚着山石，边思索边啃着指甲道：“在这里，这群人没有掩饰身份的必要，他们之前有足够的自信不会失手，但现在，这几个人没有及时完成任务回去复命，那接下来，我们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鲜于期说过，苏特的情形十分复杂，宫廷之中分成了无数个派系，导致他们有些谈不拢的事情，明面上不方便争执的地方，都习惯用暗杀和毒药去解决。
尤其是女王的卫队，专门有一群负责暗杀的杀手，称为“鸦群”。
沈绛说着，一脸凝重，“我们既然被人盯上了，进了月氏之后，一定要换个身份前往苏特，我在月氏有个认识的人，他欠着我一条命的人情，他们家的商队，在各个城邦基本上都不会受到阻拦。”
萧尹忽然把他的手拿过去，看着他刚才啃过的地方，都有些冒出血迹了。
他将人重新揽入怀中。
沈绛一顿。
“好，都听你的。”他轻道。
这怀抱坚实地让人安心。
沈绛缓缓放松了下来，道：“有你在，我不大担心的。”他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乖巧地同个小猫儿似的。
萧尹捏起他沾着血痕的手指头，同他笑道：“你知不知道，在我家中，若是小孩爱啃手指，要在这里抹上些姜汁或者茱萸的。”
沈绛不大好意思地道：“我又不是小孩。”
“那这么大了还啃手指头？”萧尹轻敲了他脑门一下，再取出些药粉给他在指头上撒上。
沈绛抿着嘴，侧过脸去笑，“怎么又跟个长辈似的了。”
萧尹捏捏他的脸颊，“是你的郎君，我的王妃。”
沈绛哭笑不得，“去你的王妃！”
说着，嗔地将他推了一下。
忽然，沈绛略歪了头，他看向萧尹的身后，笑意有些落下，再一脸探究地向着那些山石壁走去。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出天山的一条偏僻狭窄的山谷小路。
一般商队往来，通常绕道北方的婆氏，再经高昌、车师诸国入河西道，北方的商路经过人烟稠密的地方，又有城邦和绿洲可补给，加上往来有巡逻的高昌与车师的骑兵，遇到马贼的几率也没有那么高。
但这条路因为通向沙海，加上山路中时常会有滚石落下，其实十分危险的，所以几乎荒无人迹。
沈绛现在便是盯着一处被落下的滚石遮挡了的一条小小缝隙看去。
这缝隙其实也没有那么小，只是被山石交错着阻挡着，人小心些，也能侧身挤进去。
沈绛抱着手看向萧尹，忽然笑道：“在西域，有一句谚语，你想不想知道？”
萧尹笑，“你说。”
沈绛便道：“所有的山洞里面，都藏着宝物，或者毒蛇，要不发财，要不去死。”他笑得调皮，“你猜，这山洞里，藏的是宝物，还是毒蛇？”
萧尹一脸认命的表情，当先侧身进去了，道：“王妃有命，管他宝物还是毒蛇，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沈绛笑道：“这么不情愿啊？”
“为王妃效力，为夫心甘情愿，莫说钻山洞了，就是上天入地，岂在话下？”
沈绛捶了他后肩一下，“再胡说八道！”
“我可是正儿八经祭告过祖先了的，你不承认也不成了。”萧尹笑道。
“那你们萧家的祖先可真够大度的。”沈绛无语的撇嘴。
萧尹便道：“我这么聪明能干的王妃，上哪里能找第二个？他们定然满意极了。”
沈绛认输了。
缝隙里头果真另有天地，走过一段细窄的过道，里面豁然开朗，是一处山腹中天然的洞穴，甚是庞大，顶上有山洞，日光一簇一簇的洒下，并不晦暗。
但是这洞穴之内，既没有宝物，也没有毒蛇。
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当中正被一束阳光照射的地方，卧着跪着几具尸首。
确切来说，是八具干尸。
这山洞隐僻，竟然连豺狼和秃鹰都没有进来吃食这些尸体，又十分干燥，这些尸首应该存在这里很久了，被沙尘遮盖住了大半，干的如同沙海中不腐的胡杨木。
靠近之后才看见它们的头颅都被打开了，里面原本应该存在的东西，早已经空空如也。
沈绛盯着这些尸体，盯了许久，“阿尹，是不是有些怪异？”
萧尹点头，“它们都被背在背后绑住了手腕，跪姿，想是被处刑了。”
沈绛蹲下，仔细打量它们的穿着，是麻衣，不是什么有钱人，应该不是被马贼打劫绑架的商队的商贾。
他忽然想了想，用着小刀拨开了其中一具尸体的衣襟，见那衣襟上似乎绣着一行文字，不由若有所思，随后立刻去查看另几具干尸的衣襟或者是腰袋。
最后，他吸了口气，道：“这些是在商路上讨生活的向导。”
萧尹看向他。
沈绛解释道：“商路并非只是一条道路，因为天气不同，季节不同，有些地方开春化雪之后，从道路变成了河湖，而有些地方也会因为夏日的沙暴变得十分危险，商队基本上都会雇佣一些熟悉道路的人作为向导，一路危机重重，这个活计，不是一般人干得来的，即便是最有经验的向导，也不知道哪一次出发，就是有去无回。”
他指着那干尸衣襟上的文字，道：“所以这些向导，都会做个铭牌或者将自己的姓名住址绣在衣服上，若是不小心死了，希望会有人帮忙把尸首送回家，他们的家人也会出一笔谢礼。”
萧尹便道：“那这事情就更奇怪了。”
沈绛凝眉，不错，没有人会专门和这些向导过不去的，还掏空了他们的脑子。
他忽然又重新看回第一具跪着的干尸，扯下它衣襟上绣着文字的布片。
年深日久，这上头的文字并不是那么好辨认了，他掏出水囊，那布片打湿之后，再搓了搓展开，终于看明白了上头的文字。
是一行突驱文。
“穆和德，西河城。”他说着，看向萧尹。
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应该不是第一次听见了，萧尹想了想，恍然，“是沈先生当年修舆图时所雇的向导？”
之前沈绛托史迅南打听出来的。
沈绛把那布片塞进了自己的腰包，又将其他干尸身上的绣文和铭牌都取了下来，有些是粟特文，有些是汉文。
他低着头道：“当年，参与修图的人有很多的，但只有我父亲知道全图全貌，连白老先生都知之甚少。”
“我想，是有人处心积虑的要将我父亲当年的一切作为都抹去。”他蹙着眉头道：“西河城，还有山泉书房，其实并没有多少人知道那幅《九州堪舆图》的真正的内情了，就算知道有这东西的，似乎也没有很在意了，以为不过是稍微详实的舆图而已。”
萧尹略思之后，轻道：“有人，刻意把这件事情淡而化之了。”
沈绛仰头望着洞顶天光投下之处，丝丝缕缕的光明，只是照着这些尸首的身上。
第一次，他产生了冥冥之中，有所指引一般的感觉，他才会发觉这个山洞，又莫名起意进来看看。
“先出去吧。”萧尹轻道。
沈绛点头，转身之际，腰包里忽然响起“叮当”声，是那几枚九命钱相击的细微声响。
在这空阔安静的山洞中，尤其的明显。
沈绛脚步微顿，萧尹正牵着他的手，侧脸相询。
他不由自主地把手伸进腰包，想了想，却并没有拿出来。
但萧尹却盯着他的神态细看，那目光，简直是从他的眼神到他的嘴角都细细扫过去，只要有一丝丝异样，便不肯罢休一样。
沈绛只得重新把那几枚铜钱拿出来，摊在掌心，道：“是算钱而已。”
萧尹依旧看着他。
沈绛头大，觉得在他面前，怎么全然没有穿衣服一样，什么小心思都藏不住，还一脸刨根问底的神情。
这家伙，真是一点都不体贴。
他想想便冒出些无名之火，愤愤不平道：“我之前摆摊算命，有这种玩意不是很正常？你看什么看！又不是别人给的定情信物！”
萧尹忍不住笑：“走吧，不问你了，瞧瞧你这心虚鬼，毛都炸起来了。”
“哼！”沈绛恼地便先出去了。
萧尹失笑，这别扭小子。
沈绛知道萧尹的身手极好，也知道的他的暗器异常的凌厉。
但此刻，他竟然完全看不清他是如何出招的，面前的五个人，虽然他们的弯刀闪着危险的寒光，必然是杀人如麻绝不留情的凶器，但他们面对萧尹，竟然完全没有任何出刀机会，瞬间就齐齐倒下，几乎不分先后。
萧尹的手中只捏着三枚暗器，第一枚暗器穿过左侧第一个人的咽喉，没入了第二个人的喉骨上，第二枚则贯穿了第三个人的眼睛，留在第四个人的太阳穴上，最后一枚，直接飞进第五个人因为惊恐而张开的嘴巴，从他的后脑飞出。
而他自己，甚至连衣服上都没有多一条褶皱，也没有沾染上任何的血滴。
最后，沈绛被他扶着跳下了骆驼，细细看过那几具尸体，从他们的衣摆下扯出了腰牌，是熟悉的星月徽记。
“小绛。”萧尹看他脸色并不好。
沈绛把腰牌扔回了尸体的身上，道：“看来这条路，也没有那么隐蔽。”
午后，他们避开烧灼的阳光，在一处凹陷的谷地处停留小憩。
沈绛倚着山石，边思索边啃着指甲道：“在这里，这群人没有掩饰身份的必要，他们之前有足够的自信不会失手，但现在，这几个人没有及时完成任务回去复命，那接下来，我们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鲜于期说过，苏特的情形十分复杂，宫廷之中分成了无数个派系，导致他们有些谈不拢的事情，明面上不方便争执的地方，都习惯用暗杀和毒药去解决。
尤其是女王的卫队，专门有一群负责暗杀的杀手，称为“鸦群”。
沈绛说着，一脸凝重，“我们既然被人盯上了，进了月氏之后，一定要换个身份前往苏特，我在月氏有个认识的人，他欠着我一条命的人情，他们家的商队，在各个城邦基本上都不会受到阻拦。”
萧尹忽然把他的手拿过去，看着他刚才啃过的地方，都有些冒出血迹了。
他将人重新揽入怀中。
沈绛一顿。
“好，都听你的。”他轻道。
这怀抱坚实地让人安心。
沈绛缓缓放松了下来，道：“有你在，我不大担心的。”他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乖巧地同个小猫儿似的。
萧尹捏起他沾着血痕的手指头，同他笑道：“你知不知道，在我家中，若是小孩爱啃手指，要在这里抹上些姜汁或者茱萸的。”
沈绛不大好意思地道：“我又不是小孩。”
“那这么大了还啃手指头？”萧尹轻敲了他脑门一下，再取出些药粉给他在指头上撒上。
沈绛抿着嘴，侧过脸去笑，“怎么又跟个长辈似的了。”
萧尹捏捏他的脸颊，“是你的郎君，我的王妃。”
沈绛哭笑不得，“去你的王妃！”
说着，嗔地将他推了一下。
忽然，沈绛略歪了头，他看向萧尹的身后，笑意有些落下，再一脸探究地向着那些山石壁走去。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出天山的一条偏僻狭窄的山谷小路。
一般商队往来，通常绕道北方的婆氏，再经高昌、车师诸国入河西道，北方的商路经过人烟稠密的地方，又有城邦和绿洲可补给，加上往来有巡逻的高昌与车师的骑兵，遇到马贼的几率也没有那么高。
但这条路因为通向沙海，加上山路中时常会有滚石落下，其实十分危险的，所以几乎荒无人迹。
沈绛现在便是盯着一处被落下的滚石遮挡了的一条小小缝隙看去。
这缝隙其实也没有那么小，只是被山石交错着阻挡着，人小心些，也能侧身挤进去。
沈绛抱着手看向萧尹，忽然笑道：“在西域，有一句谚语，你想不想知道？”
萧尹笑，“你说。”
沈绛便道：“所有的山洞里面，都藏着宝物，或者毒蛇，要不发财，要不去死。”他笑得调皮，“你猜，这山洞里，藏的是宝物，还是毒蛇？”
萧尹一脸认命的表情，当先侧身进去了，道：“王妃有命，管他宝物还是毒蛇，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沈绛笑道：“这么不情愿啊？”
“为王妃效力，为夫心甘情愿，莫说钻山洞了，就是上天入地，岂在话下？”
沈绛捶了他后肩一下，“再胡说八道！”
“我可是正儿八经祭告过祖先了的，你不承认也不成了。”萧尹笑道。
“那你们萧家的祖先可真够大度的。”沈绛无语的撇嘴。
萧尹便道：“我这么聪明能干的王妃，上哪里能找第二个？他们定然满意极了。”
沈绛认输了。
缝隙里头果真另有天地，走过一段细窄的过道，里面豁然开朗，是一处山腹中天然的洞穴，甚是庞大，顶上有山洞，日光一簇一簇的洒下，并不晦暗。
但是这洞穴之内，既没有宝物，也没有毒蛇。
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当中正被一束阳光照射的地方，卧着跪着几具尸首。
确切来说，是八具干尸。
这山洞隐僻，竟然连豺狼和秃鹰都没有进来吃食这些尸体，又十分干燥，这些尸首应该存在这里很久了，被沙尘遮盖住了大半，干的如同沙海中不腐的胡杨木。
靠近之后才看见它们的头颅都被打开了，里面原本应该存在的东西，早已经空空如也。
沈绛盯着这些尸体，盯了许久，“阿尹，是不是有些怪异？”
萧尹点头，“它们都被背在背后绑住了手腕，跪姿，想是被处刑了。”
沈绛蹲下，仔细打量它们的穿着，是麻衣，不是什么有钱人，应该不是被马贼打劫绑架的商队的商贾。
他忽然想了想，用着小刀拨开了其中一具尸体的衣襟，见那衣襟上似乎绣着一行文字，不由若有所思，随后立刻去查看另几具干尸的衣襟或者是腰袋。
最后，他吸了口气，道：“这些是在商路上讨生活的向导。”
萧尹看向他。
沈绛解释道：“商路并非只是一条道路，因为天气不同，季节不同，有些地方开春化雪之后，从道路变成了河湖，而有些地方也会因为夏日的沙暴变得十分危险，商队基本上都会雇佣一些熟悉道路的人作为向导，一路危机重重，这个活计，不是一般人干得来的，即便是最有经验的向导，也不知道哪一次出发，就是有去无回。”
他指着那干尸衣襟上的文字，道：“所以这些向导，都会做个铭牌或者将自己的姓名住址绣在衣服上，若是不小心死了，希望会有人帮忙把尸首送回家，他们的家人也会出一笔谢礼。”
萧尹便道：“那这事情就更奇怪了。”
沈绛凝眉，不错，没有人会专门和这些向导过不去的，还掏空了他们的脑子。
他忽然又重新看回第一具跪着的干尸，扯下它衣襟上绣着文字的布片。
年深日久，这上头的文字并不是那么好辨认了，他掏出水囊，那布片打湿之后，再搓了搓展开，终于看明白了上头的文字。
是一行突驱文。
“穆和德，西河城。”他说着，看向萧尹。
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应该不是第一次听见了，萧尹想了想，恍然，“是沈先生当年修舆图时所雇的向导？”
之前沈绛托史迅南打听出来的。
沈绛把那布片塞进了自己的腰包，又将其他干尸身上的绣文和铭牌都取了下来，有些是粟特文，有些是汉文。
他低着头道：“当年，参与修图的人有很多的，但只有我父亲知道全图全貌，连白老先生都知之甚少。”
“我想，是有人处心积虑的要将我父亲当年的一切作为都抹去。”他蹙着眉头道：“西河城，还有山泉书房，其实并没有多少人知道那幅《九州堪舆图》的真正的内情了，就算知道有这东西的，似乎也没有很在意了，以为不过是稍微详实的舆图而已。”
萧尹略思之后，轻道：“有人，刻意把这件事情淡而化之了。”
沈绛仰头望着洞顶天光投下之处，丝丝缕缕的光明，只是照着这些尸首的身上。
第一次，他产生了冥冥之中，有所指引一般的感觉，他才会发觉这个山洞，又莫名起意进来看看。
“先出去吧。”萧尹轻道。
沈绛点头，转身之际，腰包里忽然响起“叮当”声，是那几枚九命钱相击的细微声响。
在这空阔安静的山洞中，尤其的明显。
沈绛脚步微顿，萧尹正牵着他的手，侧脸相询。
他不由自主地把手伸进腰包，想了想，却并没有拿出来。
但萧尹却盯着他的神态细看，那目光，简直是从他的眼神到他的嘴角都细细扫过去，只要有一丝丝异样，便不肯罢休一样。
沈绛只得重新把那几枚铜钱拿出来，摊在掌心，道：“是算钱而已。”
萧尹依旧看着他。
沈绛头大，觉得在他面前，怎么全然没有穿衣服一样，什么小心思都藏不住，还一脸刨根问底的神情。
这家伙，真是一点都不体贴。
他想想便冒出些无名之火，愤愤不平道：“我之前摆摊算命，有这种玩意不是很正常？你看什么看！又不是别人给的定情信物！”
萧尹忍不住笑：“走吧，不问你了，瞧瞧你这心虚鬼，毛都炸起来了。”
“哼！”沈绛恼地便先出去了。
萧尹失笑，这别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