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士为知己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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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少尘在仙极门中的生活,过得颇为淡然。
  这是一种没有其他选择的淡然。
  因为曾入魔教,即使是卧底,在仙极门人的心中,也是看不大起。
  这听起来,有点不合理。
  仙极门人,难道都不讲道理了?少年明明是他们这一方的卧底啊?
  但其实,出现这样的情况,非常合理。
  因为和世间其他的对立不同,仙魔对立,乃是理念信仰的对立。
  这种情况下,就很难和其他那些阵营对立一样,用正常的逻辑来想事情。
  更何况,张少尘在卧底魔灵教期间,还和仙门中人,起过好几次冲突。
  这几次冲突,要么伤了人,要么损了名声,总之确实对仙极门,造成过真真切切的伤害。
  这么一来,很多仙极门弟子,就很难理智地来看待张少尘了。
  即使他们嘴上不说,心里也会觉得,这种卧底,在黑白的边缘行走过,换个角度和叛徒也差不多,那这样的人,自己怎么能真心信任他呢?
  所以张少尘很自然地不受待见。
  在这偌大的仙极门中,与他友善之人,也只有尹月柔和百里乘云了。
  尹月柔友善,自是因为和他是熟人。
  百里乘云与他友善,则完全只因为这位仙剑客本人,人品很好,光风霁月,要说他到底与少年有多亲近,其实也很难说,反正他跟很多人,态度都不错。
  而那位白雄杰,对少年的态度,就并不友善了。
  当然,白雄杰确实不是一般人,他并不会像之前魔灵教的邵康,又或是殷志昂,摆明了针对。
  他目前是在各种场合,故意无视张少尘。
  “故意无视”,对一个热血少年来说,其实是挺恶意的。
  这是种冷暴力,甚至比明刀明枪打一架,还更加让人难受。
  不过张少尘现在,某种角度,也不是一般人。
  经历过这么多坎坎坷坷、大起大落,张少尘就在自己的少年心性之外,也有了一种同龄人身上很难见到的磊落和大气。
  对白雄杰的刻意冷落,他只是置之一笑。
  他反而在内心中,觉得白雄杰这个“仙极双星”的名号,恐怕主要还是因为他功法高强;论做人,他比另一位仙极之星,差远了。
  门派中几乎所有人,都不搭理他,他倒也落得个清净。
  他趁着这样难得的清净,潜心修炼剑术法技,包括仙极门中新接触的道家功法剑术。
  受到同门冷眼排斥的委屈,他并没有去跟现在的师父古灵子说。
  没说,并不因为他能忍,而是在内心里,他对这位仙极师父,其实也有些隔阂。
  通灵宫之变已过去了挺长时间,现在他也已经反应过来,便隐隐有些醒悟过来:
  古灵子之前布置的一些事,包括让自己做卧底在内,看似大义,但当他身处其中,亲身经历,近距离观察,便发现,从某种角度来说,古灵子所为,其实颇为不义。
  不过,就算心中有了保留,也不妨碍他经常去跟古灵子,请教仙极门的道法战技。
  他觉得,功法战技本身,是没有善恶的。
  所以,既然成了古灵子的弟子,干嘛不去请教?否则不浪费了自己曾经付出的代价?
  反正功夫学成了,那就是自己的,谁也偷不走,这才是真的好东西!
  在这种开放包容的心态下,不知不觉间,张少尘渐渐仙魔二道兼修,融会贯通了两种不同体系的功法。
  达到这种境界,连张少尘自己都没意识到,现在自己这样,有多难得。
  要知道现在普天之下,仙魔两道已是泾渭分明。
  之前除了独孤横行那样的特例,其实已经很少有人能仙魔兼修。
  而且往往不是不想,而是根本就没机会。
  之前,仙魔兼修者,惟独孤横行一人。
  现在,张少尘又算一个,几乎就是独苗。
  这样的状态,还带来一个意想不到的好处,便是那古灵子,见少年不折腾,勤修炼,还低调,便着实欣慰。
  事实上,古灵子是不太喜欢白雄杰那样的弟子的,虽然这弟子天资出色,但却略显浮夸。
  又或者,另外一个因素是,古灵子自己,便喜欢动心思,擅长筹谋策划,就反而不太喜欢和自己“同款”的白雄杰。
  所以当他有时看到张少尘在刻苦练剑,便暗中感叹欣慰,觉得说不定将来自己的衣钵,要传在这少年的身上。
  有这样的想法,他还专门找张少尘谈过一次,尤其跟少年说起仙极门中很隆重的比斗试炼之事,也就是“不争之会”。
  很显然他对张少尘在不争之会上取得成绩,抱有希望。
  对师父这样的情绪,多年的爱徒白雄杰,自然有所察觉。
  只不过他并不如何在意,最多只是冷笑几声,心里想道:
  “师父,你怎么也和凡夫俗子那样,‘老糊涂’了?”
  “张少尘算什么东西?一个普通庸人罢了!现在还乳臭未干,如何能和我这样天才绝艳的仙门英杰相比?”
  “也许放在以前,我还会有些在意;现在的话……嘿嘿,这样的人,我都懒得动他。就让时间来证明一切吧!”
  其实旁人很难理解,白雄杰究竟在倚仗什么,竟让他连副掌门师尊的“移情别恋”,也不再在意。
  白雄杰暗中自信,张少尘也只是表面淡然。
  内心里,他怀有深深的愧疚。
  虽然客观上,他对那一晚的通灵宫之变,并没有任何责任,但在他的内心深处,总还是觉得对不起独孤横行、对不起独孤羽霓。
  “士为知己者死。”
  现在是“士”没死,“知己者”却死了。
  张少尘是有羞耻心的。
  夜深人静处,再没了那些若有若无的冷眼时,他便躺在床上,仰望着斑驳的屋顶,心里想:
  “师父,羽霓,是我对不起你们。”
  “有些事,无法再重来,说多少道歉,也于事无补,那我就为你们,做点事吧。”
  “有个人,相比我,才是真的卖主求荣!”
  “这个人,不能留,就让我来替你们对付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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