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8章 雾中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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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还没什么感觉,只是一直往前走,但是走出了几步魏宁远却还是停在远处,我不知是什么心情,停下来回过头,似笑非笑的瞪着他。
  “你说什么?”
  “……”
  “我是刀鞘?”
  “夫人,请恕在下言语冒犯——”
  “你不用再说了。”
  我心里不痛快,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忍耐掩饰,虽然还在笑,但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原本走在前面的瑜儿这个时候也感觉到了什么,往我们这边走了两步,感觉气氛不对劲,小声的道:“青婴,什么事啊?”
  我转过头去的时候,脸上还是浮起了笑容,走到她面前:“没事。瑜儿,我就送到这里了,不然待会儿离儿醒了见不到我,她一闹起来,这个村子的人都别想睡了。”
  瑜儿一下子笑了起来:“离儿这么可爱,哪里会这样。不过,你也早点回去吧,外面凉。”
  我笑了笑,握着她的手,轻轻说道:“今日一别,也不知我们姐妹什么时候能再相见。瑜儿,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知道,青婴你也是。”
  “还有,你年纪也不小了,若遇上了知冷着热的——”
  “哎呀,你别说了。”她一听我这么说立刻红着脸打断我的话,还用力的捏了一把我的手,我笑了起来:“哎,你以前不是这么害羞的啊,你不是还经常跟我说——”
  “都说不要说了,你还说。”
  她甩开我的手,不理我了。
  看着她这样娇俏的模样,我倒越发想说些这些话来逗她了,回想起来,过去在宫里的时候都是她说这些话来逗我,现在反过来了。果然,还未出阁的女孩子,和已经嫁过人的女人真是不能比的。
  不过,眼看着魏宁远走上来了,我也不好继续这么臊她,便转过身对魏宁远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宁远公子,你们一路小心。”
  他也没有多说,只是看了看我的脸色,说道:“夫人保重。”
  说完,便带着瑜儿朝我拱了拱手,转身走了。
  我站在村口,看着他们两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雾气弥散的小路尽头。
  原本,应该松一口气的,不管是送走了他们俩,还是给他们找到了一个暂时的安身之所,又或者是终于可以不用再听魏宁远苦口婆心的劝说,我都应该是可以松一口气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看着那片吞没他们背影的晨雾的时候,我却反而感到胸口更加沉重了几分。
  魏宁远的每一句话,我都在抗拒,但偏偏,都听到了。
  裴元修,是一把刀……
  韩家姐妹,是给这把刀开刃的人……
  我,是这把刀的刀鞘……
  不知在村口站了多久,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衣角和额发都被雾气润湿了,指尖也有些发凉,我慢慢的回过头,看着身后熟悉的小村庄,明明只是个很简陋的地方,却意外的,在这样的清晨,被雾气笼罩着,有一种如诗如画的美态。
  我不由的笑了笑,走进了这片雾中的真实去了。
  。
  接下来的日子,就平静很多了。
  绣娘们每天还是赶来我家的小院子里做工,眼看着他们的进度这么快,又有另一个老板找上门来,虽然活不多,但多少也是一笔生意,我算了算日子做得下来,便接了这笔活。
  生意能主动找上门,绣坊就算有自己的活路了。
  这样一来,吉祥村和周围其他几个村庄的一些大姑娘小媳妇也都想要加入绣坊,我试过他们的活计,按照勤快熟练的标准又新接纳了几个人,我的院子已经装不下,便挪了一些人去赵大娘家的院子里做活。
  一个月之后,王老板的那批货就交了。
  拿回了之前的抵押和佣金,我立刻先还了债,然后把所有绣娘的工钱都结了,大家都欢天喜地的,而我又把芸香拉到屋子里,将原本的四两八钱银子还给她,又给了她二两银子。
  她拿着银子,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我笑道:“这就是你的分红啊。”
  “这,这么多?!”
  “若我的生意做大一些,还有更多呢。”
  “这——这——”她大概第一次碰到这么好赚的钱,人都傻了。我微笑着又说道:“这个本金你赶紧拿回去放好,不要让你家那个知道,至于这二两——”
  她抬起头来看着我。
  “若你没有用处,不妨再投到这个绣坊来。”
  芸香想了想,道:“难道,还是和之前一样,然后拿分红吗?”
  “你不愿意?”
  “不,我不是不愿意,我只是想——轻盈你现在有的是本钱了,也不差我这一点,我好像是在赚你的钱。”
  我笑道:“不如你就当绣坊的二老板好了。你也知道,我带着离儿,如果要经营绣坊的话很多事都照顾不到,如果有你来帮我,那我能省不少心呢。这样,咱们就是一起赚钱了。”
  芸香又惊又喜的看着我,脸颊涨得通红。
  我知道,对于她这样一个小妇人来说,从来都是做工拿工钱而已,突然之间有了自己的事业,可以自己给自己赚钱了,显然那种冲击不是赚一点钱所能比拟的。
  我笑道:“你愿意吗?”
  她通红着脸低了下去,没说话,却将那块银子郑重的递到我手里,然后抬眼看着我:“我跟你干!”
  这样一来,我这个不成样的绣坊算是慢慢的做起来了,只是芸香是二老板的事并没有公布出去,不过她每天做得更起劲了,闲暇时她还叫过一些技艺不太熟练的绣娘去跟着她学练。以前她在我家做活的时候,苟二三不五时的就要过来叫她回家做家务什么的,现在倒也没有了,还常常过来给她送茶送饭的。
  没过两天,我们还正在赶着另一笔生意,就看到一辆马车停在了院门口,我正俯身在帮一个绣娘讲解散错针,听到马蹄声一抬头,就看见王老板下了马车,笑呵呵的走进来。
  我急忙迎了上去:“王老板,今天贵脚踏贱地。”
  “呵呵,夫人客气。”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院子里这些绣娘们,笑道:“夫人真是能干,这么快就把绣坊做得如此有声有色了。”
  我笑道:“王老板客气了,这哪算什么绣坊啊?”
  “如何不算?不过是场院小了一点,将来你活接得多了,人多了,自然场院就大了。”
  “这么说来,我还要求王老板多多提携才是啊。”
  “哈哈哈哈,客气客气。”
  他笑了起来,已经跟着我进了屋,屋子里的几个绣娘都纷纷让了出来,我请他坐下喝茶,王老板正好看到离儿趴在旁边玩,便微笑着招手:“小妹妹。”
  离儿因为上次抢银锁的事,对他还有些不满,但也乖乖的走过来,只是扭扭捏捏的,王老板从身后跟来的伙计手里接过一只小竹马递给她:“这个小竹马,你喜欢吗?”
  离儿的眼睛一下就亮了,用力的点了一下头。
  “那,送给你了。”
  离儿高兴得笑了起来,急忙要拿,又想起什么,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我笑了起来,我以前跟她说过,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想不到她还记得,便微笑着道:“既然是伯伯送你的,那你就拿着吧。”
  “嗯,谢谢伯伯!”她大声的说着,接过来,立刻欢天喜地的拿着玩去了。
  王老板微笑着道:“夫人这个女儿,教得真是乖巧。”
  我笑了笑,给他倒了茶,王老板又看了看旁边那些绣架上的活计,笑道:“鄙人手里又有一批活,只是不知道夫人——”
  我一听,心中大喜,急忙说道:“那太好了。”
  “那夫人现在赶得急吗?”
  “王老板放心,这批货不多,现在也就差最后一点收尾的了。”
  “那就好。”
  他点点头,便让旁边的伙计拿了绣样给我看,虽然这一次的活比之前复杂,要求也精细了些,但我这边的绣娘倒也应付得过来,而且时间上还有些宽松,便答应了下来。这一回他收的抵押倒不多,也是没有为难我了,我十分感激,等签了契约之后,便再三留他下来吃饭。
  王老板微笑着说道:“吃饭就不必了,在下还有几个地方要去。”
  说着,他自己倒踌躇了一下,回过头来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我觉得奇怪,便微笑着说道:“王老板有话不妨直说。”
  他想了想,又走回到屋子里,压低声音道:“夫人,这村子里,有习武的人吗?”
  “习武?”
  我疑惑的摇了摇头。吉祥村原本就只是一个小渔村,哪来有习武的人?
  “那,可有邻村习武的人?”
  “也没有。周围村子里的人我也都熟悉,没有会武艺的。”
  “这样啊……”
  他皱紧了眉头,若有所思,我越发疑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便问道:“王老板,你问这个做什么?是村子里有什么不对吗?”
  他又看了我一眼,想了想,突然一笑,道:“也没有,鄙人就是随口问问,夫人不要在意。”
  说完,他便转身朝外面走去,我一直送他出了院子,看着他上了马车,还撩开帘子朝我拱了拱手,马车便晃晃悠悠的朝出村的另一条路驶去。
  我站在原地朝着他们挥手道别,直到马车离开,这才转过身,看到自己那依稀透着繁盛景象的小院子,绣娘们还在勤奋的穿针引线,芸香耐心的给一个小媳妇讲解如何施针,离儿已经拿着小竹马逗得一群孩子追着她叫大王了……
  这是我的生活,完完全全,属于我的生活。
  也是我,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扰的,生活。
  不管是谁,若要来打扰我现在的生活,我都不会轻易的放过他。
  不管,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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