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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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突然吻了她,浓烈的烟草味道将她熏染得醉透了,他的吻很凶猛,像一个强盗一样洗劫了她的唇舌,口腔,甚至是大脑。
  红被翻浪,魏先生的动作是前所未有的狂野,横冲直撞,肆意娟邪,周洲感觉自己像大海上的一只小木船,被突如起来的12级级暴风雨突然困住,她在这场征伐中早早败场,只知道醒来时一切已经恢复平静,可到底是不一样了。
  她倚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仰看窗外那烂漫阳光,如此美好又绚烂,可是终究是留不住啊。
  她无数次问自己,后悔吗?不,不后悔,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她自甘自愿,她不会后悔。
  宋家别墅。
  宋雪在自己这边试衣间里打量着这件礼服,她的母亲宋夫人在一旁站着,脸上是遮掩不住的欣喜,看着梳妆台上琳琅满目的炫目首饰,直说宋雪嫁的有福气,有了那么阔绰的老公,以后一定是会过得很滋润。
  宋雪被她说中心事,撒娇着让她不要再说
  但她心里却是认可的,她宋雪就是天生的千金小姐,合该高人一等,辛家和宋家不相上下,两家联姻,她倒也是亏。
  她手摸上裙服,指尖下的料子细腻又光滑,再看看款式,层层叠叠的流苏繁复瑰丽,漂亮的叫她舍不得移开眼,她沉浸其中不能自拔,笑弯了眉眼。
  而另一边,宋家书房大门紧锁,不时有乒乒乓乓的撞击声和闷哼传出来,路过的佣人都下意识的放轻脚步,匆匆走过去,主人家的事,他们可管不着。
  紧闭的门后,宋安臣双膝跪地,背脊却挺得笔直,像一棵挺拔的松树。
  书房里有看不见的硝烟弥漫,他们都拉进了身体里的弦,两个人更像是仇人,而不是父子。
  宋简礼恨铁不成钢看着自己的大儿子,什么好心情都没了。
  “你这个孽障,惹谁不好,偏要招惹魏家那小子的女人,竟然还被她迷的忘了正事,我真是恨不得没有你这么个儿子,你说你做错了没有?!”
  宋安臣抬头看向他,宋简礼脸上净是狰狞的表情,他竟然还笑了起来,反唇相讥道::我知道是什么错?我何错之有?是魏徽泽他自己守不住,被我挖了墙角,怪得了谁?周洲是我喜欢的女孩儿,是我的真爱,我没错!”
  宋简礼听了他这么一番话,简直要气炸了,他怎么生出来这么个混账,真是恨不得一出生就把他掐死了。
  “你,你这个混账,非要把我气死才罢休,什么真爱,谁给你锦衣玉食的生活,你的一切都是我的,没有我,你不过比路边的乞丐高贵多少?你到底还认不认错?”
  他反手一推桌子上的东西一应而落,玻璃杯摔的四分五裂,而雪白的文件则哗啦啦铺满一地,刺目的白,肆无忌惮,肆意舒展,像满天尘埃里陡然开出的一朵朵无色的花。
  他看着那个恼怒的男人,他早已鬓生华发,脸上也有了皱纹,他忽然想起了那张照片,脩忽的就笑了。
  他什么也不说,只是朗声大笑。
  随后他站起来跑出家门,发动车子行驶在公路上,他想,这真是一个笑话,他好像疯了。
  不是疯了,又怎么能半夜离家,他穿梭在大街小巷,他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也无处栖身。
  那个男人一向言出必行,他现在身无分文,到真和路边的乞丐没什么区别了。
  他把车停在一处路口,风铃叮叮咚咚,夹在中间的精致镂空小相框随风旋转,碰撞着发出低沉的铃声,一声声,像是敲击在他心坎上,重重的。
  他看着照片中眉目淡然的女子,那双总是含着清淡雾气的眸子里第一次有了郑重的情绪。
  妈妈,我该长大了。
  从少年到男人的转变,不是抽烟喝酒,也不是穿西装打领带,是心,是由一颗柔软稚嫩的心蜕变成一颗坚强的心,可以打碎无数次,也可以拼凑无数次,累累伤痕堆砌成的盔甲终将让他强大到无所畏惧。
  他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可是到底是年少冲动,只要想到只要想到他立马拨了过去。
  已经是半夜,周洲独自一人拥着柔软的床被,肌肤摩擦面料的滑腻触感在手心久久不散,天再冷却也冷不过她的心。
  从昨天开始,他们就一直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他再也没碰过她,一张床,被生生分成两半,像是楚河汉界那么分明。
  她最喜欢又最害怕的莫过于夜晚,欢喜的是,她还可以听到魏先生的呼吸声,害怕的是,明明他们之间不过咫尺,却是天涯海角那么遥不可及。
  他缩手缩脚蜷缩在被子下面,睁着眼什么都看不见,没有他的怀抱,自己竟然连睡也睡不安稳。
  陡然间,甜蜜的歌声响起,空气中似乎有无形的波纹微微荡漾着。
  她坐起身体,一头如锦缎般的长发便披散滑下,幽兰的光镀染上她黑色的发,黑暗里,她没有开灯。
  “你睡了吗?”是宋安臣的声音。
  “没,才刚躺下。”
  她回答。
  如果说在床上躺了四个小时零30秒才算刚刚躺下的话。
  “那你要不要出来,楼下有惊喜哦。”
  “好啊,我出来。””
  手机屏幕一黑,眼前失去了唯一的光源,卧室里静的能听见他们浅浅的呼吸声,周洲轻轻打开床头小灯,橘黄色的暖光撒了她一身,她转转过头瞬间忘了呼吸。
  灯光下她清楚的看见魏先生那一双眼睛,布满了红色的血丝,看着他侧脸在灯光下苍白的几近透明,周洲好半响才扭过头,不敢再看他。
  心头蓦地一阵窒息。
  他们谁也没说话,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落针可听的房间里响起,不到片刻,她就已经换好衣服准备出门。
  周洲弯腰关灯,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她终于看不见他,而他也终于看不见她。
  她走近门扉时,突然响起来魏先生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就是太冷了,冻得她骨髓都痛了。连血管里的血液都凝固了,那声音像一层冰沙,凉薄又寒冷。
  她听见他说:“我们分手吧。”
  他也听见自己的声音:“好。”
  周洲关门转身,身体里撕心裂肺的痛,像一道闪电,要把她撕裂成粉末尘埃,她几乎站不起来,可她还是站起来了,怎么那么疼呢?她想,怎么能那么疼呢?
  后来她知道了,原来她是他的一个肋骨,现在这个肋骨要脱离,最疼的不是魏先生,反而是她这个肋骨。因为这意味着她要失去所有,放弃一切。
  脱离开他,肋骨活不了,他脱离了肋骨,反而能活得更好。
  因为她这根肋骨有毒啊。
  爱情是一朵红瑰玫瑰,我原为你拔光所有的刺,祝你幸福。
  ……
  周洲套上两件大衣,跑下楼才发现自己还不是低估了琛城的冬天,这简直是一场灾难,她一个人站在路边,冻得瑟瑟发抖,什么惊喜,连只鬼都没有!
  在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宋大少爷的车刚好开过来,鲜艳又醒目的骚包红,简直像冬天里的一把火,火火火火火……
  她看见这颜色,或许是心理作用,感觉整个人都有了一点温度,是一点点,至少不像刚才那样呆板阴郁。
  看一下亮眼的颜色,心情也会变好吧。
  车子一个流畅的滑行旋到周洲身边,还有迅疾的冷风,叫她不由的打了一个寒颤。
  红色的车门从里往外打开,此时的宋安臣是很少有的沉稳,对她说:“进来吧,外边儿冷。”
  “你还知道冷?”
  周洲透过车窗看他,也不客气,直接坐到了副驾驶上。
  车子里开着空调,很暖和,周洲穿着两件大衣,竟然感觉有点儿热,她脱下一件放在怀里。
  夜半无人,如果是不是知道他的为人,她还是真有点害怕,可她就是知道,宋安臣这个琛城的第一花花大少到现在还是一只童子鸡。
  他做事堪称放浪大胆,可骨子里却十分谨慎保守,走一步算十步大概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吧,可是今天……
  周洲不由得侧目,宋少爷今天状态不太妙啊。
  眼见车子越开越偏,越开越荒凉,周洲心里渐渐打起小鼓,她开始问他:“你的惊喜呢?不会就是把我拉到荒无人烟的地方,任我自生自灭吧?”
  “怎么会,我是那种没良心的人吗?估计还有一个小时,你要困了就先眯会儿。”
  “哦。”周洲嘴里应着,脑子飞速旋转小转盘打的却打得噼里啪啦的响。他们已经开了一个半小时,还有一个小时的车程,估计已经出了市郊,又想实在是想不出目的地。
  她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一成不变的婆娑树影,森郁浓稠的绿色,黛青色的山峰连绵起伏,白雾蒸腾或深或浅,他们这是要进山吗?
  可是车子又太平稳了,这样平坦又宽阔的道路又怎么会通往人迹罕至的山岭,连盘山公路也不是这样的呀。
  好烦,有谁在拍她的脸,好痒,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啦!
  周洲气鼓鼓地睁开眼,正要轻拍她的脸的宋安臣也被逮个正着,悻悻的放下的手,见她已经醒来,说道:“周洲,我们到了。”
  什么到了?脑子里这会儿黏黏糊糊的周洲有点儿摸不着头脑,恍惚了好一会儿才彻底清醒。
  她穿上大衣,才从车里爬出来,登时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那黑绒布似的天幕上繁星璀璨,宛如一颗颗宝石镶嵌其上,清晰又明亮,熠熠流光的星辰漂亮的令她不敢眨眼,唯有小心翼翼的呼吸,睁开双眼看着眼前这个瑰丽美妙又绝伦的星空。
  清风拂过,白雾渺渺,忽的一朵袅娜的从眼前飘过,挟裹着草木寒霜。
  她这才发现自己正置身山峦之巅,那白雾正是云海山林的云雾,林海浩渺,黛色的山体隐匿在夜色之下,隐约露出绰约的影子,这是只有身临其境才能体会到的心情,原谅她学海泛舟20年,此时竟然想不到一首应景的诗句。
  心脏仿佛感到她的情绪,胸口处砰砰跳动,格外有力的激动,她看到这一切的时候,双眼发亮,只有一点太冷了,零下十几摄氏度的低温,即使是一阵小风也能带给人刮骨割皮的撕裂感。
  周洲紧了紧身上的大衣,问他:“你怎么想到来这儿的,挺好,就是太冷啦。”
  宋安臣得意的笑,并不回答她,在车厢里翻捡几下,扒出出一条黄色毛毯,绒绒软软的,他也忘了是什么时候拿准备的,没转身就扔给了周洲。
  自己却坐在了悬崖边上,双腿悬空,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说句话连回声都传不上来,特别是夜里往下一看,黑漆漆的像一张张开的血盆大口,真是特别考验人胆量的地方呢。
  看一眼就能让人心惊胆战,魂不附体,一想到这下面是几千米的深谷,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平常人怕是早就远远地避开了。
  可他倒好,竟然直接坐下了,那姿势就像在河边垂钓的渔翁,特别的装13,周洲只想到这个。
  可周洲也不是好惹的,她有什么好怕的,抱着毛毯就径直走到他旁边,也寻个地方一并坐下了。
  坐下来的那一瞬间,她才发现自己手已经被汗水洇湿了,原来她也是害怕的,特别是越看越怕。
  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小说里面的一句话,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她不敢再看下面,扭头去看胆大无比的宋安辰,他依旧还是那副淡定的让人想揍他的样子。压下心里的冲动,她咽了一口唾液,才开口问他:“你不怕吗?”
  宋安臣微微一笑,“怕。怕着怕着就没感觉了。”
  一瞬间,周洲看他的眼神都变了,那里明晃晃的写着三个大字,神经病!woc!她怎么交了这么一个神经病。
  半夜带人去爬山,她还脑子也抽筋去了,现在坐在这悬崖边上,不上不下孤立无援的样子,真是自作自受。
  又是一阵冷风,她赶紧用僵硬的的手臂给自己围上毛毯,这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看他脸色发白的样子,她不由得冷笑连连,少年莫装逼,装逼遭雷劈。
  哈哈哈!她内心小人狂笑三声,真是大快人心。
  “你带我来这儿是殉情吗?”周洲突然幽幽出声,声音缥缈的有些失真。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带你来聊天的,你看有谁有本少爷这么聪明,他能找到这么一个能看星星,又能看月亮,还可以陪你畅谈到天明的地方,姑娘感动了吧,那就——呃!”
  他瞥见周洲一脸寒霜的样子,什么话都没了。
  “我顶着零下十几度的低温,你跟我说来这里是看星星看月亮,那要不要我再和你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从人生哲学谈到暴力美学,让你好好切身体会一下啊?骚年!”
  “别那么认(暴)真(燥)啊,我就是开个玩笑,其实今天是有个正事要跟你说,所以我才选了这个地方,清净。”
  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吧,周洲在心里默默补充。
  “周洲,”他面容一肃,脸上再也找不出刚才玩笑的影子。
  “我给你讲个故事听吧。”他正经经的开始说起来,风在听,树在听,山在听,云在听,她也在听。
  20年前,琛城还不是国际大都市,但它所拥有的财富却是全国都数一数二的。琛城有三大世家:顾,辛,宋。
  那时候男人还是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私生子,他有才华又聪明,竟也引得别家千金投怀送抱,其中他最喜欢的却是一个小家族的女孩,那个女孩子漂亮又聪明,眉眼间有他最喜欢的活力,总是朝气蓬勃,光芒四射的样子,像个小太阳。
  所以他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将那女孩子娶回家。
  可是人呢,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一开始他是十分喜欢的女孩子的,可是时间一久,再好看的花也看厌了,她的活力四射成了不守妇道,她的聪明能干成了巧于心计,而女孩子却没发觉丈夫的变化,仍旧是一心一意守着她的小家,她仍旧沉浸在幸福里,不可自拔。
  男人开始夜不归宿,身上总会留下那么一两根长长的头发,妻子不相信,直到有一天她带着儿子去逛街,亲眼看见她的丈夫挽着另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走进一间高档珠宝店。
  妻子忘了她五岁的孩子,疯了一样冲出去,然后她死了。
  被路边过路的货车直接从身上碾过去,成了一摊肉泥,浓稠的血流了一地,红艳艳的。
  她的儿子亲眼看着他的妈妈被黑漆漆的车轮压过腿,肩,最后是脑袋,砰!血水混合着白色的脑浆炸了一地,到处是白色和红色,像是刚出锅的豆腐脑,甚至还冒着热气。
  “所以,那个男孩儿是你吗?”
  “真聪明,你猜对了,可惜没有奖励。”
  他突然举起手,最终也只是轻轻落到她肩膀上,替她拢紧了微微敞开的毛毯。
  周洲抿起嘴唇,“谢谢。”
  “不,你怎么能对我说谢谢呢?”宋安臣仰头看向星空,依旧是那么漂亮,空洞,谁也不知道刚才那一瞬间,他想到了一个多么疯狂又可爱的想法,并且就差一刻,他就将它付诸于行动。
  可爱的周洲,我不能那么自私,尽管我很想和你一起留在这里,可是我不能这样做。
  “周洲,你要幸福。”
  “宋安臣,我可以叫你哥吗?”
  “哥。”
  她歪头枕上他的肩膀,固执的叫他。
  他们眼前都是绝路,可她不想死在这里,太丑,太荒凉,她会寂寞的。
  “哥,我想哭,可是我哭不出来。”
  她的声音渐渐的染上了哭腔,岩口的冷风刮割着肌肤,痛一寸一寸在脸上蔓延,可是再冷再痛也抵不过她的心,那里空荡荡的,她早就已经把自己的心挖出来,捏成了粉末。
  “哥,我不会幸福了。”
  周洲闭上眼,一片黑暗,耳边响起她痛苦的声音,像是正忍受着莫大的痛楚,他说:“周洲,你不要这样。”
  不要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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