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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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还开着,凉风输送进来,把那气味卷远了些,尹秋实在不想闻了,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满江雪见状便将那药丸又装了回去,尹秋正要问一问她,眼前却倏地光线一暗,满江雪颊边的发丝落在了她脸上。
  同时,一个轻轻的吻也在这一刻落了下来。
  问询被堵截,取而代之的是柔软冰凉的触感,尹秋还蜷着双腿坐在地上,她仰着脸,被满江雪深深地吻住了。
  这个吻如此突然,毫无征兆,使得尹秋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不自觉抓紧了满江雪的裙角。
  两个人相拥而吻的影子映在墙上,像是一幅信手勾勒的水墨画。满江雪重新揽住了尹秋的腰,她坐在椅上俯低着身子,就那么垂首吻着尹秋。
  乌黑的长发自肩头泄落下来,挡住了两侧的光线,尹秋在那薄薄的黑暗里像是被满江雪笼罩住了。她适才泛出来的泪还未干,挂在眼睫上摇摇欲坠,当满江雪将她从地上抱起来时,那两颗泪珠就在晃动中掉了下来,渗进了满江雪的衣袖。
  裙袍相叠,发丝交缠,尹秋身子一轻,两手顺势勾住了满江雪的脖子,她在不停息的亲吻当中被稀里糊涂地带了起来,坐在了满江雪的腿上。
  两人交换了上下,尹秋成了那个埋首的人,满江雪则朝后靠去了椅背。她抱着尹秋的手用了劲,亲吻的力道也比过去几次加重了不少,尹秋被她抱得太紧了,唇齿又被封住,她仓促地换着气,觉得自己的腰快给满江雪掐断了,嘴也快让她磨破皮了。
  师叔今天怎么了?
  尹秋心神恍惚,这念头方才腾升出来,又很快消失不见。她像是浮在湖面的一根浮木,满江雪就是溺着她的那片水,她在这水里透不过气,强烈的窒息感里又溢出了欢愉,使人情不自禁地要沉迷进去。
  烛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这一场亲吻更长,尹秋闭着眼睛,在喘息当中尽力地回应着满江雪。
  身体开始发热,额角也渗了点薄汗出来,尹秋觉得唇角好疼,满江雪把她箍得这样紧,她动不了。好在没多久过去,满江雪便将她松开了,两人即刻隔了点距离,尹秋重获了新鲜的空气,呼吸异常急促,她两眼还湿着,看向满江雪的时候,眸中像积着一层水雾。
  又纯真,又夹带着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撩人。
  夜风把两人之间那点看似浮于表面的热意驱散了,满江雪看着尹秋,幽深的眼眸噙着太多难以形容的神情。她轻抚着尹秋的面颊,随后微微埋首靠在了尹秋的肩头,嗓音略有些喑哑地说:你知道这蛊毒若是不解,会有什么后果么?
  尹秋平复着紊乱的吐息,脑子有些控制不住的发晕,她轻声问:会有什么后果?
  满江雪顿了片刻,说:你至多只能活一年。
  尹秋微怔。
  在此之前,没人告诉她这件事。
  她原本以为叶芝兰死了,那蛊虫也就失去了作用,就算留在体内也无关紧要,至少不会再伤得了她。只是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容忍有个毒物待在自己身体里,所以解毒这事,就还是有必要钻研。
  她着实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感到满江雪抱着自己的手又收拢了几分,尹秋垂下眼睫,目视着满江雪的黑发和白衣,一瞬明白了她先前为何迟迟不愿言语。
  心海顷刻间翻搅起来,扑腾的水花像是沾了温度,烫的尹秋胸口发热。她抬起双臂拥住了满江雪,问道:既然师叔方才已经亲自确认过了,那我的毒解了吗?
  满江雪把头抬了起来,看着尹秋说:解了。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尹秋却没有半点喜意,她鸦雀无声地愣了一会儿,又问:没有解药,要怎么做才能解毒?
  满江雪皱着眉,却是不答反问道:你与公子梵相识这么久,你们感情如何?
  听她忽然问起这个,尹秋心中一沉,但还是如实回道:我叫他一声义父,说完这话,她又接着道,其实新弟子大会结束后,我们中间有好几年都没有见过面了,但我上一次见他时,却一点也不觉得生疏,就好像我们从来没分别过那么久而我在很久以前,其实就已经把他当成我爹了。
  她这么说来,倒叫满江雪不好开口了。
  瞧见满江雪脸上的神情,尹秋也就猜到了那解法一定十分凶险,她出了会儿神,才又问道:所以,解法到底是什么?
  满江雪没有回答。
  尹秋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她一遍遍地回忆着先前与公子梵相处的画面,忽然间也没有勇气再追问下去了,只是涩声说:他会死吗?
  满江雪叹了口气,抚摸着尹秋的后背,说:事情要往好的方面想,也许他在救你之前就为自己打点好了一切。
  尹秋眼眶一红,怅然道:也就是说,他的确是有可能会死的。
  解了蛊毒,又治好了她的内伤,这两件事加起来所要耗费的功力定然不是一星半点,也许就连满江雪都会吃不消。
  可公子梵做到了。
  一个旧疾缠身在梵心谷里养了好几年病的人,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又为什么肯拿自己的命来救她?
  烛火摇曳,满室清寒,尹秋无端打了个冷颤,泪水在不知不觉间蓄满了眼眶。
  师叔也知道怎么解毒,尹秋沉痛道,可你没有告诉我,如果没有公子梵,师叔是不是也
  满江雪又一次沉默了。
  尹秋今夜问的这些问题,基本都是令她无法正面回答的。
  告诉我罢,尹秋再度问道,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解毒?
  满江雪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将孟璟先前告诉她的解法同尹秋复述了一遍,尽管她将语气刻意放得平淡,也没有过多表明施救者会有怎样的凶险,但尹秋听完这番话,还是狠狠地愣住了。
  也就是说,那只蛊虫现在到了公子梵的体内尹秋震惊道,可叶师姐已经死了,没有她的血,解药是根本做不出来的,那公子梵岂不是死定了?
  满江雪说:应该是。就算他眼下能保住性命,往后估计也活不长久,你与他情况不同,他可能连一年的时间都没有。
  那怎么办?尹秋忍不住落了泪,情急道,我都还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愿意豁出性命救我,如果他就这么死了,我却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那我
  所以你与他来往的这些年,有没有察觉到什么可追溯他身份的线索?满江雪问。
  尹秋想了想,说:他透露的不多,我只知道他曾经是如意门的人,还对我娘尤为爱慕,这也是他对我这么好的原因。可我想不明白,就算他再是深爱我娘,也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毕竟我又不是他亲生的。
  如意门里爱慕师姐的人不少,满江雪说,仅凭这个不好猜。
  尹秋说:虽然他救了我的命,但有件事我却不能装作视而不见,之前我们见面时,我将这些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他,可他听说我娘的死讯后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仿佛他早就知道了一般,所以我对他产生了怀疑。他有没有可能就是杀了叶师姐的人?否则他从哪里知道我娘已经死了?
  满江雪沉吟道:他能在宫里来去自如,还不被人发现,说明他对云华宫很熟悉,倘若他的确是暗卫弟子背后的主谋,那很多事就能说得清了。可他却又愿意拿命救你,这又不像是那人能做出来的事总之此人很矛盾,我现下也无法断定他到底是不是和暗卫弟子有关。
  尹秋长叹一声,脱力般地扑进了满江雪怀里,问道:师叔知道梵心谷在哪里吗?
  满江雪想了想,说:不清楚,梵心谷自来便十分低调,比九仙堂更为神秘,江湖上少有人知他们盘踞在何处。
  虽说公子梵自己提过接下来会去魏城找梦无归,但他如今功力尽失,又身中蛊毒,情况极其不妙,自然是没有能力再去了。
  那我要怎么找他呢?尹秋说,不管他是谁,这份恩情我都无以为报,倘使他真的因为我死了,我会愧疚一辈子的。
  满江雪说:那你们以前是怎么联络的?
  尹秋顿了顿,忽然从满江雪身上离开,跳去了地面,说:只要我把竹枝挂在窗外,他若是还活着,看见了就一定会来见我!
  她说罢,立即拉着满江雪跑出沉星殿去院子里折了一根竹枝。
  满江雪见了那竹枝,就又想起尹秋从前老是在袖子里藏着这东西,说是拿来当剑使,不由微叹道: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一并说了。
  尹秋红着眼睛蹲在窗下,望着远处的枫林说:应该没有了罢
  满江雪见她表情呆滞,丢了魂儿似的,便也屈膝蹲在了尹秋身边,说:你要在这里等他么?
  尹秋点头,又摇头。
  外边冷,满江雪说,回去罢。
  廊檐遮蔽了夜空,却将光线都拢在了檐下,两人顶着一片灯笼投下来的昏光,并肩而坐。
  也不知道傅湘那处怎么样了,尹秋说,这个年,我过得一点都不开心。
  满江雪用外袍把她裹起来,拥进怀里,说:有我陪着你,也不开心么?
  尹秋倒在她臂弯里,仰首看着满江雪,她笑了笑,可眼里又浮动起了泪光,禁不住又问了一个之前问过的问题:假如没有公子梵,师叔是不是也会这么做?
  满江雪埋首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说:我总不能看着你去死。
  尹秋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可我也不想师叔死,你要是真那么做了,等你死的时候,我也不活了。
  那就只能一起死了,满江雪说,也挺好,我一直以为,我今生会孤独到老,死的时候都没人陪。
  尹秋说:我陪,我陪
  陪我到老么?满江雪抹掉尹秋脸上的泪,笑着说,那就一言为定。
  尹秋泪流不止,紧紧抱着满江雪,说不出话来。
  子时马上就过了,满江雪说,今年的眼泪不能留到明年,你算着时间哭,待会儿就是大年初一,可不能哭到明年去。
  尹秋抽泣着说:谁哭起来还要算着时间?我这会儿难受得很,我算不了。
  满江雪晃着她,温柔地说:那我替你算,我说停,你就不准再哭了,好不好?
  尹秋说:好说完又道,万一我忍不住怎么办?
  满江雪说:实在忍不住的话她佯装思索,抱着尹秋的手却在缓缓上移,趁尹秋不注意便眼疾手快地点了她的睡穴。
  尹秋脑袋一歪,登时意识全无,浑身瘫软下去。
  那就睡一觉,满江雪低声自语,擦干了尹秋的泪,睡一觉就好了。
  第172章
  温朝雨晃着手里的酒囊,在望川殿外站了小半个时辰。
  苍郡湿冷,每年年尾的雪都下得急,亭台楼阁积着厚雪,四处一片银装素裹,唯有那些红枫不染白霜,像是被人精心照顾过。
  外头的街市热闹非凡,年味儿浓,紫薇教却还是一如往常,连几个红灯笼都没挂,教徒们该巡逻的巡逻,该轮值的轮值,这地方唯一的一点酒气,来自于今日才归的温朝雨。
  教主还是不让人过年,薛谈将两手都揣在袖子里,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很小声地说,我猜云华宫的年夜饭一定很丰盛,听那位白灵姑娘说,他们每年除夕和初一都可以尽情喝酒玩乐,发双倍的月俸,弟子们轮流回家探亲,年纪小的还会给压岁钱。
  温朝雨灌了一口酒,闻言嗤笑一声:那谁让你非要跟我走呢,肠子都悔青了罢?
  薛谈说:实不相瞒,有一点。
  那你最好现在就为我祈福,温朝雨说,待会儿教主要是不杀我,你就有压岁钱了,我请你喝酒。
  薛谈说:您要是能逃过这一劫,别说喝酒,让我喝尿都行。
  温朝雨翻了个白眼,觉得嘴里的酒味儿一瞬就不那么香了,她正要骂薛谈两句,望川殿大门恰好被人推开,秦筝从里头走出来,瞧着温朝雨不咸不淡道:教主要见你。
  温朝雨哦了一声,把手里的酒囊往薛谈怀里一塞,提着裙摆入了廊下。她与秦筝擦肩而过,没走两步又退了回去,问道:老相识了,教主今日心情怎么样,透个信儿?
  秦筝瞧着她,笑得别有深意:见了你,便是心情不好也得好了。
  温朝雨说:那我就放心了,她打量秦筝两眼,操着手道,不过我看你心情不大好,我还没死,是不是很失望?
  当然,秦筝和颜悦色道,在魏城没能杀得了你,我可一直魂牵梦萦地想着你呢,就盼着你能死在云华宫,谁知道满江雪这么没本事,她连你都不敢动。
  那都是托了咱家教主的福,温朝雨说,你早就知道叶芝兰是小七对不对?这么重要的事教主只告诉了你一个人,到今天都还瞒着我,你还跟我争什么风吃什么醋呢?往年总眼红我是大护法,如今你也是了,咱们化干戈为玉帛,以后互相照应,你看成不成?
  秦筝微嗤:大护法是你不要的,我不过是捡漏罢了,你永远是教主的至爱,我哪敢高攀。
  温朝雨听她此言,这才是真的放了点心,她轻笑一声,在秦筝肩上拍了两下,指着薛谈说:不准动他,也别使唤他,就让他在这儿待着,一根头发丝儿都不能少,明白?
  秦筝冷哼一声,看也不看薛谈一眼,当即拂袖而去。
  薛谈立马面露喜意道:护法!她肯这么忍气吞声,看来教主一定会放过您了!
  温朝雨却是和他唱反调:说不定是看我快死了,所以懒得与我计较,她说着,将脸上的笑意都收敛起来,边推门边道,等着罢,记得给我祈福啊。
  她一脚踏进去,门还没来得及关,那里头的红衣人影已将视线投了过来,依旧是那副笑意盈盈又亲切和善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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