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266: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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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姑娘生的可真好看!
  她还是头一回见着这么好看的姑娘!
  江樱因过度震惊而显得呆滞的面庞之下,藏着的是无比的惊叹。
  谢佳柔眼中闪过一抹惊疑,片刻之后便恢复了平静,将脚步放的愈轻,疾步走离了江樱的视线。
  反正她是看不见的。
  只是,方才她和晋觅之间发生的那一番争执,不知道她是否听见了……
  谢佳柔心底藏着一抹隐忧,疾步出了竹林而去。
  江樱仍旧站在窗前发怔,目光直直地望着窗外青翠而茂密的竹林。
  “吱——”
  身后忽然传来门被推开的声响。
  “这寺里的茅房可真不好找呢,这么大一座寺庙,也不多设几处……”庄氏推门进来,又将门从里面合好,嘴里抱怨着与茅房相关的事宜。
  一转身见江樱站在窗前一动也不动,像一尊雕塑一般,庄氏不由一面走近一面问道:“樱姐儿,你站这儿做什么呢?”
  窗外的太阳光却顺势全都打在身上了,这孩子怎么也不嫌晒得慌。
  庄氏走近,见江樱既不出声搭理她,身子也没动一下,不禁有些疑惑,伸手拍了拍江樱的肩,试探地喊了一声:“樱姐儿?”
  这么入神,想什么呢?
  江樱这才缓缓地转回了头来,脸上的表情仍然是凝固的化不开的呆滞。
  小姑娘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微张,脸上没有鲜明的喜怒表情,呼吸极轻,乍一看让人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娇憨。
  庄氏愣了一下,旋即忍不住笑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一副脸色,中邪了不成?”
  江樱却伸出了手来,握住了庄氏的两只手臂,微微仰着脑袋看着高过她大半头的庄氏,嘴唇轻动了几下之后,方能勉强发声,却似吐字十分艰难地讲道:“奶娘,我好像……能看见了……”
  虽然一直自信自己的眼睛能恢复过来,但真到了这一刻,忽然毫无防备的、整个世间就这样原原本本地呈现在了眼前,刹那间取代了无边的黑暗……这种巨大的冲击力甚至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
  “什么!”庄氏因过度惊喜而怔愣了片刻,继而形容激动地询问道:“真的假的?什么时候的事情?你可别拿这种事情来逗奶娘开心啊!”
  “我真的能看到了!”在庄氏鲜明情绪的影响之下,江樱终于找到了失明之人重见光明以后该有的状态,生怕庄氏不信似得,急于证明道:“窗子外面是竹林,奶娘今日穿的深紫色褙子,头上簪的是翡翠簪……”
  江樱每多说一条,庄氏脸上的笑便更深一层,激动至极地问:“还有呢,还有呢!”
  江樱脸色为难了一下,讲道:“奶娘的脸似乎又大了些……”
  而且身材好像也发福了不少?
  江樱估摸着十有八九得是梁叔的功劳——心道莫非这就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之后需要付出的代价?
  庄氏闻言脸上笑意一凝,而后皱了眉摸着自己的脸颊喃喃着道:“有吗?我怎么没注意……按理来说,我的脸已经不能再大了啊……”
  江樱见奶娘眼底隐隐藏着一抹自尊心受损的神色,连忙安慰道:“也不是太明显,也不是太明显……”
  下一刻,却忽觉自己被人紧紧地抱进了怀里。
  庄氏的声音顿时哽咽了,喜极而泣道:“我的樱姐儿真的能看见了,太好了太好了……真是老天爷保佑,佛主保佑,观音菩萨保佑啊!”
  庄氏将各路神佛皆谢了一通,并不忘感叹这升云寺当真是灵验的不像话,一求一个准儿!
  此处果然是灵光普照的宝地啊!
  江樱虽不否认庄氏的说法,但却也不是完全认同的。
  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她被晋觅一番话气急,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之后,顿觉头昏目眩的厉害,眼前的光线忽明忽暗了好一阵儿之后,最终为刺眼的光亮所取代,最初是白茫茫的一片,朦胧到什么也看不真切,而后似是浓雾逐渐散去,眼前的景象一件紧跟着一件清晰起来。
  所以,她这会不会是属于急火攻心之下,意外打通了堵塞着的视觉神经一类的情况?
  虽她自个儿也认为这个说法过于胡诌,或许完全不具有医学凭据,但当时的情形的确如此。
  “看来今个儿咱们来升云寺可真的是来对了,回头可要好好地谢谢孔先生才行!”对小竹林事件一无所知的庄氏喜不自胜地说道。
  江樱忽然发现奶娘有着一种能力。
  在大殿中先是错开了与晋夫人谢氏见面的机会,后来到禅房中,又很巧妙地避开了目睹小竹林事件的时机——
  一个上午下来,她竟是比奶娘多经历了这么多事情……
  由此看来,奶娘似乎天生就具备了一种名为‘成功错开所有与自己无关事件’的独特能力。
  ……
  孔弗和梁平回来已是一整个时辰之后的事情。
  原来升云寺的主持空慈大师有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与庄氏十分相像的习惯——在熟人面前是个不折不扣的话唠。
  这也是孔弗不太情愿赶在饭点儿过去见他的缘故。
  空慈大师从近来寺庙里又多了几个小和尚,讲到这些小和尚哪些是被家人送上山的,哪些又是孤苦的无父无母的孩童被他所收养的,说到收养,便又讲到寺里新收养了几只受了伤的狼崽子,等伤养好就把他们放生到寺庙后的林子里去。
  说到寺庙后方的林子,便又絮叨起了去年总共砍了多少柴,大约植了多少棵树……
  孔弗听得头昏脑涨,几番欲出言打断,可空慈大师总能十分自然地从他开口打断的言语中接上话,然后无限地延伸出新的话题来……
  梁平也十分后悔自己随孔先生一同前来的行为。
  毕竟他如何能想得到,远近闻名的百年老寺中竟有着一位如此‘接地气’的主持大师。
  日后万不可如此轻率冲动了……
  前后加在一起接近两个时辰说罢,眼见着要到了午后打坐的时辰,空慈大师方十分不舍地掐住了话头,临将孔弗送出禅房之时却不忘一脸期许地嘱咐孔弗得空一定要常来他这里坐一坐,他在寺中因时常找不到说话的合适对象而深感寂寞。
  孔弗已觉老耳轰鸣,忙不迭地点头应下,带着狄叔与梁平离了禅院而去。
  夏蝉还没出来,三人却觉耳边嗡嗡作响了一路。
  待来到用斋的禅房中,刚觉得这种状况略微好转了一些,却又毫无预兆地得知了江樱的眼睛恢复了过来的喜讯,于是三人的头脑又继续嗡鸣了好一阵儿。
  一上午啥也没干,就光顾着听脑子里的嗡嗡声了……
  因有着这个好消息在,又或是因为早过了吃午饭的时辰几人实在都饿得紧了,是以这顿迟来的午饭竟让众人纷纷吃出了一种绝无仅有的美味来。
  从升云寺回来之后,又与宋春风和梁文青分享了这个好消息,大家欣喜之余,愉快地决定了晚上再好好地吃上一顿来庆贺。
  大家在选择庆祝的方式上面,总是如此地默契而现实……
  ……
  晋夫人谢氏带着表姑娘谢佳柔回到晋国公府,要比江樱他们动身回城早了一个多时辰。
  “去请大公子过来见我。”
  谢氏回到正房中,稍作歇息了片刻之后,头一件事情便是让下人去请了晋觅。
  一侧的谢佳柔闻言低眉敛目讲道:“姨母,我觉得有些乏了,就先回去歇息了。”
  “嗯,去吧。”谢氏点头应允。
  谢佳柔欠身一礼,带着丫鬟画眉转身而出。
  在刚欲踏过门槛儿之际,却忽听身后的谢氏出了声唤道,“佳柔……”
  谢氏的声音似有些犹豫不定。
  “姨母有事要问我?”谢佳柔没有回头,面朝门外背对着谢氏问道。
  “没有……”谢氏看着谢佳柔的背影说道:“姨母见你脸色似有些不太好,回去好生歇着吧,再让丫鬟们炖些补品吃一吃。”
  “是。”谢佳柔淡声应下,敛起的眉目看不出鲜明的情绪来,提步跨过房门。
  谢氏望着她的身影直至消失在视线当中,方不可查地微微叹了一口气。
  不多时,被派去请晋觅过来的下人便回来了。
  带来的话却是……“回夫人,大公子说他今日有事忙,没空过来给夫人请安……”
  谢氏微皱了眉,问道:“你去的时候大公子都在忙些什么?”
  “回夫人,奴婢去的时候,正见大公子他……他逗鸟儿玩呢……”
  谢氏脸色微愠,口气却仍是一派平静,起了身道:“看来大公子的确是忙的抽不开身,既然他没空过来,那我这个做母亲的过去见他便是了。”
  话罢又命丫鬟去库房取了一个朱红色的匣子过来。
  稍加收拾了一番仪容,谢氏便带着一行丫鬟朝着云展院去了。
  谢氏来到云展院之时,果见晋觅在院中长廊下,坐在游廊一侧的栏杆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提着个鸟笼子逗弄着笼中色彩鲜亮不知是什么品种的大鸟儿,正同一侧弓腰打哈哈的小厮说着什么。
  “大公子,好像是夫人过来了……”眼尖的小厮低声提醒道。
  大概是今日在升云寺中不慎目睹了竹林中的那一幕的缘故,以至于现如今一瞧见谢氏找过来,小厮便觉得这位大夫人是来为表姑娘‘主持公道’来了。
  晋觅觑着眼睛往廊外瞧了瞧,见果真是谢氏,并不慌乱,只将手中的鸟笼递了出去,口气漫不经心地吩咐道:“你先下去吧,带下去好生伺候着,掉了一根儿毛本少爷都饶不了你——”
  小厮连忙将鸟笼子接过来,满口应下便退去了。
  眼见着谢氏带着几名丫鬟走进了廊中,晋觅也不打算起身相迎,直到谢氏人已要来至他跟前,他方口气淡淡地开口问道:“不知母亲是有什么急事找我?竟劳母亲亲自过来了。”
  他虽从未拿谢氏当作母亲来看过,但还不至于针锋相对到明面上的称谓都不肯给。
  实话讲,谢氏待他还算不错,尽量的给他自由,同时还会帮他解决一些难题,偶尔还能在他后面帮着收拾收拾烂摊子。
  可他偏生就是对谢氏亲近不起来。
  这大概是因为……他虽然不够聪明,但却自小便隐约感觉到了谢氏也并非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喜欢他。
  对他的所谓关心,也充其量不过就是一种责任罢了。
  甚至偶尔,他还能从谢氏的眼神里感受到一种十分隐晦的瞧不起。
  他是晋家的下一任掌权人,她一个破落士族家嫁过来的女人凭什么瞧不起他?
  可谢氏从未将这种瞧不起表现出来,他自也找不到机会发作,于是只能从诸多小事上与她做对,为的就是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从未拿她谢氏当母亲看待过——
  可这个女人,偏偏不管何时何地,都一副淡若清风,宽容大度的模样,仿佛不管他怎么做都激不起她分毫怒意。
  比如眼下,她仍是一副得体至极的姿态,仿佛她根本就不是那个连儿子都请不动只有主动找过来的人一样,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一副正常母亲的口气询问道:“今日不是说好了一道儿去升云寺烧香用斋的吗?怎么你也不说一声,就独自带下人回府了?”
  晋觅冷笑了一声,双手抱臂仰头看着谢氏,表情满是傲慢与不屑,不答反问:“是不是表妹跟母亲说什么了?”
  谢佳柔以为谢氏能给她做主吗?
  难道谢氏还能为了一个区区外甥女的名节,让他这个晋家嫡长子娶了她不成?
  顶多做个妾了不得了。
  如此正好,全了他的心愿。
  他的东西他扔了可以,但不能被人抢了去。
  却见谢氏摇了头道:“佳柔并未对我说什么,而我倒是有几句话想交待于你。”
  晋觅又是一声冷笑。
  此处是外廊,没个座处儿,谢氏只有站着,而晋觅一直维持着翘着二郎腿倚坐在栏杆上的姿势,全然没有起身或是要换个地方说话的打算,就这样一脸傲慢的看着面前的谢氏,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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