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长安 第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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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望,你抱抱我,抱抱我好不好?
  ——萧望,原谅我的卑劣吧,这是我能想到的...离你最近的一种办法。
  ——萧望,你不要忘了我,你千万,不可以忘了我...
  男人的心陡然疼痛。
  他低笑,脑中她的影子愈发清晰。
  记忆中的她爱笑爱闹,泼辣刁蛮,那爱憎分明的性子像极了嫣儿。可到头来却在他的一再招惹轻薄下失了心,甚至丢了性命。
  他想,他终究是对她不起的。
  转身,深呼吸推开那闭合的木门。
  冰冷的寒气袭来,良久,那白雾渐渐散去,萧望才发现,中间那白玉床上竟是空无一人。
  “瑶儿?”
  他大步向前,黑眸锁住那似乎已空置了许久的白玉冰床,四方锦盒端正于上,萧望的心猛然一动,伸出手拿过那盒子。
  单手打开那小小的机关,他方才看到那盒中竟是空无一物。他蹙眉,前后检查着会否还有别的什么机关,却未曾察觉到那盒中飘来的特殊气味。而待他反应过来,那香气已吸进去了大半。
  高大的身子摇摇晃晃,他眼前一黑,竟是已没了丝毫意识。
  怎么就忘了,这小丫头的拿手好戏了呢?
  也不知她下了多重的分量,萧望清醒时,天色已昏暗的厉害。
  他揉了揉还有些发涨的头,才发现自己躺在一方木质摇椅上,面前是一汪翠绿的湖水,银色的月光洒下,风吹起这方碧绿,更显出湖水的皎洁。
  舒缓的弦音响起,男人慢慢起身,向那声音出处走去。女子乌黑的发丝被风吹起,和那墨色的古琴相互交映,一袭无暇白衣映着湖面,只显得她更加的清丽。
  她背对着他,萧望看不清她的长相,可只看着背影,他却还是认出了那许久未见之人。
  他早该知道的,这小魔女怎会那样轻易就失了性命呢?
  一曲终了。
  重重的鼓掌声响起,男人长腿向前,嘴角上扬,勾出许久未见的笑容,“没想到种姑娘不仅毒术了得,这琴艺也着实让萧某佩服的紧啊。”
  似乎早已听到了身后男子的脚步声,少女转头,黑亮的瞳孔在月下更显水嫩。
  “我等了你几个月都不见人影,我还以为你用完我大仇得报,就会忘了这世上还有我这样一个人了呢。”
  他笑,看着少女那微嘟的唇,像从前一样的嬉笑顽劣,笑的如沐春风。
  “所以你便在那盒中下了那么大的药量来惩罚我不来看你?瑶儿,你还是像从前一样顽劣......”
  “是吗?你当真认为我还和从前一样?”
  “难道不是吗?”萧望反问,向前慢慢靠近,“瑶儿你是如何活过来了?你可知,我还以为你是为我而死,我还当真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内疚?”钟瑶后退一步,似乎不愿和他靠的太近。尖锐的笑声响起,在这空旷的院中竟是格外刺耳。她一字一句,“大周天子,你也会内疚?”
  男子脸上的笑容,猛然一僵。
  “怎么,想问我是如何知晓的?”钟瑶笑着出声,“我还以为我爱的萧望是一个正人君子,是忠于大隋的英勇将军,可我却万万不曾料想,你便是那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魅皇,你便是我大哥口中冷血无情的大周天子。萧望,不,是宇文衍,你果真是厉害,骗得我还真是一点破绽都没有。”
  “呵......”男子冷然一笑,“后悔了?你现在知道了,所以后悔曾为我牺牲你自己?”
  “我钟瑶做事从来不会后悔!”双眸直直看向他乌黑的瞳孔,她目光无一丝躲闪,“我邪剑山庄同朝廷向来没什么关联,你是好是坏之于我又有何用?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我也没指望你是什么好人,我这条命是捡回来的,而我既然活了下来,便不会白白的活着,我要拿回我从前从不曾争取过的一切,我要的,也包括你!”
  “要我?”
  萧望笑的嘲讽,“瑶儿,你既然神通广大到连我的身份都调查到,就没理由不知道我已娶妻生子了吧。还是你不在乎所谓的名分,不在乎我还有其他女人,只想什么都不要的跟在我身边?”
  “我要的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你!”
  似乎听不得他不在乎的语气,钟瑶的指尖都有些轻颤。
  “这就是你对待别人的态度吗?难怪瑾苏宁可选择去做一个她从未想过的太子妃,也无论如何要离开你。我甚至从不知,她竟也早对你情根深种,若然如此,我根本不会选择爱上你!你害我背叛友情在先,狠心负她在后,萧望,你简直可恶透顶!”
  “负她?”他轻笑出声,眼神薄凉,“你可以去问问她,可有给过我挽回的机会?”
  “啪!”
  俊颜被狠狠扇向一侧,那脸上鲜红的指印足可见女子用了多大的力度。
  “是谁负心娶妻在前?是谁一次次的欺骗让她心中凉薄?若不是你娶了杨语兰又让她身怀有孕,若不是你放任你的妻子下毒陷害让她绝望出走,她又怎会身中剧毒而被逼嫁给杨广?你可知她还能活多久?你可知这一切究竟是谁造成的!”
  男人呼吸猛然一滞。
  即便她说的都是事实,即便这一切后果都与他脱不了干系,可没人指责他便可以自欺欺人的骗自己,自我安慰的说这些都与他无关,他不曾做过如此残忍的事情。可当一切被鲜血淋漓的翻开掀起,他才真真正正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冷血无情。
  心中剥茧抽丝,疼痛的几近无法呼吸。
  他眼眸重重合上,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是,我就是如此寡情薄幸,你并非不知道吧。即便如此,你还执意是要我?还是你从来都不在乎,你只是打着为瑾儿抱不平的心思故意接近我?”
  “是,我承认我抗拒不了你。”
  她的声音满是无力,“不过那是从前了,那个死了的钟瑶把一切都给了你,她的情感乃至她的性命。她很傻,从不会去想这些是否值得,可我不会了,萧望,我不会再对你痴心妄想,我的这一世,我的命,早就是另一个人的了。我掳你来此,只是想和你做彻底告别罢了。”
  “瑶儿......”
  “别再说了。”
  钟瑶低眉,不去看男子那令她迷惑的俊颜。
  “当初你未达目的,不惜让白问柳给你下你失心散之毒,结果你成就了自己,却毁了她,毁了宇文成都。是不是没有想到,同样的招数有一天也会落在你的瑾儿身上?是不是没有想到,她竟爱你成痴,不惜以身试毒?”
  “求你救她。”他声音很低,“瑶儿,我求你救她。”
  “我会尽我所能的救她,而至于你的身份,你大可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一人。”
  钟瑶淡淡开口,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泄露一丝情绪,“萧望,我只愿你善待自己,善待瑾苏。你要记得,在我心里,你们永远是我在乎的人。”
  她转过身,一步步向前走去。
  好似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她想她终于可以和过去彻底告别,即便内心有再多的不舍和疼痛。
  夜凉如水。
  轻轻推开那紧闭的房门,她目光柔情,落在静静躺在床上的挺拔身躯上。纤细的手指抚过他英挺的眉眼,鼻梁,声音轻柔的不像话。
  “大哥,即便我知晓你并非是我亲生兄长,可你在瑶儿心中永远都无法替代。”
  “你快些醒来好不好?瑶儿保证,何时你能醒过来,你我此生此世,生生世世便再也不分离了,可好?”
  ☆、第二十一章 生不如死
  已不知过了几更。
  语兰绣好手中锦帕,才吹熄了最后一盏烛火。
  她想她的夫君今日是不会来了。也对,似乎将那女子赶出府后,他便再没有来过。她低眉,自嘲的笑笑,一步步向床边挪去。
  月光洒入屋内,落得一室清冷。
  她走的缓慢,可还未等挨到床沿,便被人一甩身子,狠狠的丢在床上,身上也覆上了一具冰冷的躯体。
  语兰险些惊呼出声。
  透着月色,男人的眸色似是比平日更加深邃,挺直的鼻梁下薄唇勾起一丝戏谑的弧度。“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公主莫不是有了新欢,就忘了我这个旧爱了?”
  他满意的直视着女子惊慌的神情,笑的愈发邪肆。大手覆上她凸起的下腹,不轻不重的揉捏着,薄唇贴在她耳畔,低低道,“你的肚子愈来愈大了,还有几个月,孩子便就出生了吧。若是被世人知晓,这大隋天子外孙竟是个野男人的孽种,你猜会怎么样呢?”
  语兰猛地抬起头,水嫩的眸子对上他深不见底的黑瞳,双拳倏地紧握,可只一瞬,便又直直的落下。无助的,下滑在身体两侧。
  她的声音满是无力。
  “你到底何时才肯放过我?”她说,“我已经听你的吩咐,把萧瑾苏赶出了府,她还只是个孩子啊,你已经害得她媚毒缠身,你还想怎么样?能做的,我都做了,你究竟打算何时放过我呢?我究竟欠了你什么?”
  “你不欠我什么,怪就怪在你喜欢犯贱,偏偏要嫁给他!”
  他粗暴的吻上去,不顾一切。
  咸湿的泪水悄无声息的滑落,落在男人的口中,他突然浑身满是冷意,心中剥茧抽丝,一股股的揪着疼。大手用力钳住她的下颚,声音暴怒不堪。
  “你就这么厌恶我?杨语兰,你有多恨我,啊?你凭什么恨我,凭什么!凭什么他能得到你的爱而我不能,你是不是天真的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他不知道你肚子里的种是另有他人?我告诉你,他只是不在乎,他只是要报复你们杨家!杨语兰你听好了,我才是你孩子的父亲,我才是你这辈子唯一的男人,从今以后,你心里眼里在乎的都只能是我,只有我!”
  手中一个用力,扯下她单薄的衣襟,重重扔在床下。高大的身躯紧缚住她纤细的身子,那用力之大,似乎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语兰重重闭上双眼,不再看身上男子那令她心悸的俊颜。
  泪水,泛滥成灾。
  ————————————————————碧落长安————————————————————
  婚期愈来愈近。
  服了钟瑶送来的几次解药,瑾苏的身子已好了许多。这几日阳光正好,她便同杨广软磨硬泡,说要出来走走。杨广放不下心,又受不了她的哀求,本是要陪着她一起,可无奈文帝突然召见,只能吩咐了喜鹊几句,让她好生护着。
  轿子沿着太子府一路向西郊而去,瑾苏拉开帘布,看那落叶枯黄,堆了满地。
  煞是清冷。
  马车停在城郊的一处山崖之下。
  “姑娘,我们到了。”
  喜鹊拉开帘布,为她披上白色披风,轻轻道,“您下车慢点,外面冷着呢。”
  “恩。”
  瑾苏笑笑,扶着轿身下了马车。
  许久未来了,崖边的杂草似乎又多了不少。那隐没在杂草中的石碑上有了些许灰尘,瑾苏看的心头一阵酸意。
  那年家内遭逢巨变,她同爹娘一路从江都逃往京城,谁料还是逃不过那些仇家的追杀。那个雪夜,爹娘惨死,而她,奄奄一息时终被人所救。
  萧望派人将她双亲的尸身送回江都,而她不堪想念,就在这崖上替他们立了一座坟。
  她不愿让喜鹊跟着,只是独自一人慢慢向前走去,扶着木牌上那自己亲手所刻的小字,缓缓跪下。
  “爹,娘,瑾儿回来看你们了。”
  她声音很轻,嘴角挂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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