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谋划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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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君救舍妹于危难之间,又千里相护,此等壮举,比起郭翁伯、原巨先赴士困厄,济人危难的故事来,也是毫不逊色,在座诸君,皆是当之无愧的侠义之士,来,诸君,请上雅寿!”
  来到军帐之中的阎行,自然而然接过了阎兴的主席,向杨丰和诸位入座的游侠儿频频敬酒,并且高声赞扬他们的壮举和义行。
  郭解、原涉分别是前汉、新莽时期,天下闻名的大侠,他们的侠义故事流传到时下,为各州的游侠儿所知,不少游侠儿更是将他们当成奋斗的目标和榜样。
  如今被军中将校一类的大人物,高声称赞他们是可以媲美郭解、原涉的侠义之士,除了杨阿若还稍稍淡定之外,其他游侠儿无不笑逐颜开,这些话,可真是说到了他们心底去了,各人无不嘴上先谦虚几句,然后就志得意满地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大呼痛快。
  这班游侠儿,他们当中也有一些人,是走到半途中,热情消减、耐心耗尽,想要打退堂鼓之人,之所以最后坚持走了下来,既有因为首领杨阿若一力坚持之故,也是因为听说这个阎小娘子的兄长在军中颇有权势的缘故。
  试想一下,他们千里迢迢将他的亲妹子护送而来,这等大恩情,自然是要有硕大回报的。
  眼前,美酒柔嘉是有了,而座中的这个阎君,看起来又是一个慷慨重义的同道之人,想来,后续的金帛财货的酬谢也不会少。
  心满意足之下的游侠儿,在又听到阎行的高声赞扬之后,兴致自然是愈发高涨,有的人酒酣耳热之下,更是开始诉说渲染起沿途中遇上的种种艰险,然后再大声吹嘘夸耀其自己立下的功劳来。
  这其中,自然有不少是夺人衣食、取人财货的不法行为,游侠儿们得意之下,也就肆无忌惮,将自己如何一路上偷度、绕过重重关城,掩藏行踪、反杀剪径盗贼、剽掠乱兵的壮举一桩桩、一件件说了个大半。
  非常之时,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
  阎行不会去妄加评判,这些游侠在乱世中的种种非常行为,当听到他们急智脱险、奋勇杀敌时,阎行还会拊掌大赞“君有巧计”、“壮士虎胆”之类的话语,并频频举杯向他们敬酒。
  游侠们杯满即饮,传杯弄盏之下,大多数人很快就喝的醉醺醺的,最后的一丝清明和警惕也抛诸脑后,他们有的脱衣裸出上身,指着身上的伤疤,互相比较自己的武勇,有的则拔出身上的长剑,技击互斗,还有的则瘫倒在地上,酒水撒得全身都是,嘴边还在说着荤话······
  此情此景,陪坐在席间的阎兴微微侧目,自从阎行在董军之中的职位越来越高之后,对军中的军纪规章的重视和推行,也相继提上了日程,如果这是军中将士的宴饮,不仅要在入席之前就解下兵器,在酒席之上,更是要注重尊卑礼仪,像这些游侠儿如此无所顾忌,酒后胡言乱行,那可真是会演变成削职问责的大事情。
  而游侠儿为首的杨阿若倒是没醉,只不过他也没有出言去管束自家手下的酒后言行,他的这班手下,一路走来,胆气、武勇都是有的,但是在言行态度这一块,他是少管,也管不来。
  这些都是死心塌地跟随他的游侠儿,危难之际可以与之履锋冒刃,到了安和享乐之时,刻意去约束他们桀骜不驯的本性,反而会适得其反。
  言必行,行必果,轻生死,重然诺,是游侠的一面。立气齐,作威福,结私交,放肆任气,是游侠的另一面。
  游侠儿,就像是一把双刃剑,在乱世之中驱使他们效力,就要有双刃剑的用法,把他们当成直脊单刃的环首刀来用,势必就会被另外一面的利刃所伤。
  这一点,杨阿若懂,阎行也懂,所以看着杯盘狼藉的案几,狂态百出的游侠儿,杨阿若和阎行相视一笑。
  杨阿若知道今天这场接风洗尘的酒宴已经到了火候,他也适时提出了不胜酒力、暂先退下歇息的请求,阎行也自无不允,当即就派士卒将这些醉酒的游侠儿安排到营中偏僻无人的帐中歇息。
  “阎都尉乃是我凉州少有的英雄人物,效命王师,沙场奋威,在下敬佩不已,今日以酒会友,故只谈酒事,然丰慕卫、霍军旅之事,还望能在营中叨扰些时日,也能够得机向都尉多多请益!”
  临行告辞之时,杨阿若又毫不揶揄地提出请求。面对杨阿若的称赞,阎行当即笑道:
  “在下昔年在金城之时,就久闻君之威名,可谓神交已久,相识恨晚,如今难得一见,君材力绝人,名不虚传,我等二人自当多多来往!”
  面对阎行不拘职位尊卑,和他平辈论交,毫无倨傲自矜之色,杨阿若也是心生敬佩,这位阎都尉,他纵横凉州一地,却也是少见有如此的英雄人物。
  杨阿若当即笑着应承并向阎行、阎兴二人再次出言告退,然后才随着士卒退出帐中。
  等到杨阿若退走之后,阎行和留下来的阎兴对视了一眼,才缓缓开口说道:
  “季起,你看,杨阿若此人如何?”
  听到自家族兄询问自己的意见,阎兴脸色郑重,他沉吟了一会,才开口说道:
  “杨阿若此人,材力绝人,更兼有智谋,乃是不可多得的一臂助,难得的是,其人在凉地羌胡、汉人之中,也有硕大的名声,日后我等重返凉地,与此人为友,大有裨益!”
  “只不过他手下的游侠儿多是桀骜难训之徒,其中有可用之人,也有轻薄之辈,将他们放在军中,我担心——”
  对于这一其中的得失考量,阎行也是在心中有过计较,此时听了阎兴的话,他点点头,开始说道:
  “彼辈良莠不齐,但挟恩远来,我等不可不敬,人情即在人心,季布千金一诺,在于能够扬善隐恶。故而暂时先一视同仁,以宾客之礼相待,等俟时再旁敲侧击一番,看一看杨阿若的心中意向如何。”
  “招待他们的事情,就交给你来接手,以礼相待,每日酒肉饭食不可短缺,也可带他们到营外跑马玩乐,但有关军中之事,不可多言,也少让他们接触到军中士卒。今日琬儿之事,与事之人,皆需保密,切记,不可泄露出去。”
  阎行的话说到后面,话里语气已经加重了几分,阎兴心神一凛,也当即颔首应诺,最后等事情交代完毕后,才行礼告辞离开。
  望着阎兴离开的身影,阎行的凝重脸色,却依旧没有减缓的迹象。
  眼下,对苦心孤诣布局借势的阎行来说,阎琬的到来,其实并不能算是一件好事。
  当前讨董的关东兵马连破两路,之前喧嚣尘上的声势有被遏制住的势头,已经由气势汹汹的征伐攻守,暂时转变成东西对峙的局面,这其中的情况也变得愈发复杂起来。阎行正好可以混手摸鱼,寻机因势利导,再适时跳出局中,别开一番天地。
  而阎琬的到来,则让阎行身上多了一个软肋,也多了一份顾忌,只是乱世浮沉,儿女多情,又岂能真正做到忘情利己。少不得,自己也要提前谋求脱身之途了。
  未雨绸缪,提前脱身,虽然少了执掌更多兵马和更多外任一方的选择,但也少了几分接下去面对孙坚这头江东猛虎的危险,战阵之间,凶险万分,在一场败仗下,覆军杀将,乃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如曹孟德的汴水之败,就折损了鲍韬、卫兹两员将校,三万人马也在半日之间,死伤殆尽,曹军士卒的尸体至今还在汴水漂浮发臭,为鱼虾所食。
  而且,眼下董军这边连战连胜,局势好转,此时阎行跳出局中,虽然提前脱身多有凶险,但事成之后,后续的行事也相对而言能够更加顺利一些。
  阎行终于长长呼了一口气,他在这个时候,也最终下定了决心,随着阎琬的到来,他在心中决定了,要提前退出这场讨董战役的大局,着手布局脱身后路。
  心中已有大概计划的阎行随即走出帐外,呼吸了几口外边的新鲜空气,让自己的头脑更清醒一些,然后让人去找来马蔺、周良两人。
  后路的谋划,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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