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甘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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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问第二个问题:“那春香呢?春香回来之前,他有没有跟乞彦珪商量过?”
  “应该没有。”雅颂公子说,“乞彦珪连我们都不肯放,他定然更不会放春香回来。”
  我直接问第三个问题:“既然和亲取消了,那现在大安与鞑靼,是敌是友?”
  在场所有人顿时沉默,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就算是我成功和亲,两国依然是敌对关系,只不过短时间内不会交战。但是和亲取消得太突然,两国关系尚未和解就把和谈的可能性完全断送。
  碎玉公子发言问我:“你昨天从军营回来的时候慌慌张张的,你到底看见了什么?是谁死了?”
  我心里一凉,“我见到苏将军正在收拾行李,像是要出远门。还有杨镡抬了一具尸体回军营。不知道是从哪里收来的尸体,那尸体被白布盖着脸,我只看到那死人脚上穿得是鞑子的鞋子。”
  “不好!”一书一画两位公子同时叫起来。
  “怎么了?”其他人都紧张地问。
  “春香有危险!”雅颂公子说,“春香一直主和,但鞑子内部其实更多的是主战。春香说他有把握劝说乞彦珪不动兵,但从今日局面看,恐怕春香劝说失败了。而且,春香可能还有性命之忧!”
  我瞬间觉得周身血脉逆流,浑身无力瘫朝一边。
  “秋月!!!”凤栖公子一把抱住我瘫软的身子,幸得没让我摔到地上去。
  我痛恨这世界为何对我们姐妹两如此凉薄?!旷日持久了两年多的和亲闹剧,最后还是被战火硝烟亲手毁灭。春香为汉人付出那么多,为蒙古人付出那么多,可最后的结局,却是不得善终。
  我气若游丝的声音从嗓子里抽出:“我姐姐的命虽是捡来的,但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
  不仅春香的命是命,苏远的命也是命,杨镡的命也是命。如今大战在即,曾经那么多鲜活的生命很快就要葬送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
  我原以为让我去和亲是下地狱,此时我才明白,和亲是为了保全整个人间。现在人间就要保不住了,很快整个边塞都将尸横遍野。
  我有气无力地问在场众人:“能不能让我见敬贤哥哥最后一眼?我就看看他,看看他就好。”
  众人沉默。我的这个要求,比无理取闹还要无理取闹。
  我默默闭上眼睛,回想起我与敬贤哥哥的点点滴滴。敬贤哥哥是这世上与我最有默契的人,我爱他崇拜他,他爱我疼惜我。
  可是,我与敬贤哥哥是最不该互生情愫的人。我们让苏家所有人尴尬,让李氏为难,让苏展蒙羞。我们还让皇帝忌惮,让众臣恐慌。
  在大安境内,我和苏远本就只能活一个人。如今我活着,离开大安的人自然就轮到苏远了。
  为什么我早两年没想清楚想明白这件事,此时此刻鞑子都打过来了我才开始伤春悲秋!“能不能六千里加急,送一份折子回京?让皇帝重新派我去和亲,让敬贤哥哥回来。打仗会死人,死好多人,还浪费钱。让我一个人去和亲就好了。”
  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
  若不是亲手送爱人上战场,又怎能体会到人生苦短,只在今宵。
  可惜世间留给我的只剩悲凉。我抱着凤焦琴躺在床上,轻轻唱着哀怨的小调:
  一条小路曲曲弯弯细又长
  一直通向迷雾的远方
  我要沿着这条细长的小路
  跟着我的爱人上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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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我离开酒泉的最后一刻,我也没能再见苏远一面。
  整个酒泉郡空无一人,苍凉的街道像极了我离开十三王府时候的样子,我们在街上说话甚至能听到回音。
  没有人告诉我们关外究竟发生了什么,即将发生什么。我们只能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如期启程,坐车南下。
  “王爷,今天你身子可好些?”阿虎担心地问。
  “没事。”我勉强挤个笑容出来,跟阿虎打诨道:“让波斯蛮子把你家山茶带走了,你不恨我吧?”
  “我才不恨你!”阿虎委屈吧啦地说,“那波斯蛮子倒是会哄女人开心,她们姐妹四个跟着波斯蛮子高兴得很!”
  我揉揉阿虎的脑袋说:“你大江南北走过一些,多少是见过市面的人。那些妹妹以前都被关宅子里没出去过,我让哲别带她们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补一句说:“你要是不放心,现在跟了去还来得及。”
  “我才不要伺候那个蛮子!”阿虎嫌弃地说:“我只伺候王爷,王爷去哪我去哪。”
  昨晚没睡好,今天被马车一颠,我迷迷糊糊开始犯困。上下眼皮打两场架后都开始不听我的使唤,我懵懵懂懂抓住根手臂,也没看清是谁就抱着睡起来。
  我第一次被苏远抓到他府上去,我不知道苏远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个冒牌货,我也不知道苏远和赵戎压根就没有除了普通朋友以外的关系。
  我眼巴巴看着苏远朝我欺过来,心里怕极了,却又忍不住想看更清楚些。明明是我自己垂涎苏远那副身子,我却以为是赵戎的身子在蠢蠢欲动。
  难道不是吗?我这不争气的身子对苏远太过熟悉,无论苏远做什么我都会主动迎合上去。
  岁月在他的眼角划出丝丝痕迹,我轻轻摸上他的脸,见他俊朗的容颜在我面前展颜一笑。
  “敬贤哥哥,你回来了。”我好高兴,好高兴苏远从关外回来了。
  可是苏远收了笑容,他眼里流露出哀伤,数不尽的哀伤。
  怎么不高兴了呢?我努力往那张脸上看过去,却渐渐发现他眼角的皱纹越来越淡。直到我发现苏辄之长得和苏远特别像,一看就是亲戚。
  我清醒过来,想要往后退一步。
  苏辄之却先发制人,他抱紧我,咸湿的泪水滴落到我肩头。我很少见苏辄之嚎啕大哭,也很少见苏辄之开怀大笑。今天他一改常态,没有说话,只是抱着我哭,一路都在哭,哭得特别委屈。
  中午我们在甘州吃的午饭。甘州没有戒严,我抓着驿站主簿问:“有没有收到酒泉的消息,最近会不会动兵?”
  “动兵?”驿站主簿疑惑地说,“没听说最近要打仗呀!莫非王爷从酒泉过来,听到了什么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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