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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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琴声袅袅,细雨蒙蒙,叫人愈发瞧不清前路。檐下的麒麟小兽吐出房上水槽收集的雨水,落在檐下四角的青铜玄龟口中,再通过底下的暗道流入太子府的莲花池里。
  吕徽素手抚琴,却未成音调,她竖耳听着外头雨声,却只有雨声。
  于是琴声愈发散漫,显得与外头雨声一般凌乱无章。
  不安的情绪大抵传染给了屋中的另外的活物。从房中爬起来一只黑豹,睁大它如葡萄般大小的眼睛,朝吕徽扭来。
  它已化去野外豹子的兽性,在吕徽面前如野猫般温顺,伏在她盘起的腿边,黑豹蹭了蹭她搭在膝上秋衫的一角。
  这豹子是前些年单疏临出去野猎时带回来的,几年前它还是只不到半腿长的小豹子,野得很,也凶得很。单疏临花费了近半月的功夫,才将它驯服留在吕徽的身边。
  在吕徽面前,它是只温顺的‘黑猫’,在那些刺客的面前,它就是把开膛破肚的利刃。不知有多少刺客死在这只豹子的利爪之下,也不知有多少回它救过吕徽的性命。
  抬手轻轻揉捏黑豹头顶,吕徽放下了手中的琴:“邬童,你说他今日几时回来?”
  问出这句,吕徽自己都有些发愣。
  虽说她以前问这话是常事,但现在,在她与单疏临之间还存在巨壑之时,问出这样的话总有些不合时宜。
  “他现在回来。”外头有人笑着应声。
  单疏临推开门,侧身将油纸伞收起,使伞上头的水尽数抖在外边,才进屋将伞立在门旁。
  他不知去了哪里,外头罩衣已湿了半边,显得黑色愈成墨染。
  身后没有跟着侍从,他自己一个人来的。
  吕徽忙站起身,开口欲问他些什么,然而还是没开口,慢慢坐下将手按在琴弦上。
  “不问我去了哪?”单疏临笑着,将罩衣搭在屏风上,跪坐在吕徽对面,将琴撤去,从袖中取出油纸包,搁在桌上。
  嗅见油纸包中透出的肉香,吕徽脸色稍稍好了些:“你去哪里,同我又有什么干系。”
  单疏临笑,一面将纸包打开,一面道:“我就知你会这样搪塞。我从满春园来,见皇后而来。”
  吕徽提起竹筷的手稍滞,脸上这才松动几分:“怎么?她的禁足解了?”
  单疏临自己也取了副竹筷:“皇上的圣旨,几时对皇后有用?她只要不明面上违背皇上的命令,皇上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
  毕竟姜国的兵权还掌握在梅家手中,皇帝不能对皇后太过苛刻。
  “她同你说了什么?”吕徽又问道,眼睛却没能离开桌上纸包里红皮白肉的果木鸭。其实倒不是馋吃,而是实在不敢去看单疏临的脸。
  单疏临却明目张胆地瞧着她:“左不过是想与我重新结盟,并且保证不对你下手罢了。”
  吕徽冷哼。不对自己下手?她命人在自己周身布下药粉的频次,可是越来越高了。
  黑豹被肉香吸引,脑袋从吕徽腕下穿出,盯着案几上的烤鸭,舔了舔舌头。看向单疏临,它不敢造次。
  “去边上。”吕徽夹了两大筷子鸭肉,丢到一旁,命黑豹往旁去了。
  它卷舌,意犹未尽,却只能在单疏临的目光威逼下离远些,盘身卧下。
  “不见血的豹子,看上去就像略大些的野猫。”吕徽笑,捻一筷子肉搁在口中,满意地眯起了眼。
  她话语中另有所指,单疏临听得明白。
  “所以只能以熟肉诱之。”单疏临笑答。
  稍动些脑子,就能知道皇后与吕徽不能共存。她所指的‘不下手’只是时间问题。时间久了,她总会忍不住。
  “天气好些,我想出去走走。”吕徽道,“总坐在太子府中,有些难受。”
  虽说距离皇上下旨命她待在太子府里,才只有短短几日。
  “好。”单疏临应道,“不过现在外头盯得紧,你最好不要出轿。”
  吕徽点头应好,转眸看向旁边屈膝假寐的黑豹,弯出浅浅淡淡的笑容。
  出不出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出门去选择一个合适的,让她顺眼的人。不然,她怎能送给皇后一份大礼?
  嚼着口中鸭肉,吕徽方才那颗不安定的心总算稳了几分。
  “好啊!”
  有人推门进来,大步流星冲到桌前:“我就说,你们两个居然又背着我吃独食。”
  应之问皱着眉,眼里的高兴却挡也挡不住。他在衣服上装模作样地擦了擦手,伸出两根手指便夹起一块鸭肉丢进口中。
  皮酥肉嫩,津液生香。他叠声道:“还是子启兄合我意,知道西京只有漫山的焙鸭最合我胃口,我带走了,不客气了啊!”
  说着,他就要捏起纸包一角,抱着离开。
  “邬童。”吕徽倒也不拦他,只是淡淡开口,将地上伏着的那只毛色油亮的黑豹给唤了起来。
  黑豹不紧不慢,起身以优雅步态站在门口,俨然不许应之问出去。它张口,错了错自己的尖牙。
  应之问瞧着它锋利的牙齿,腿弯稍软。想想他还是放下纸包,乐呵呵地道:“玩笑,不过是个玩笑,干嘛这样认真?”
  黑豹懒懒伏下,将尾巴贴在地面,又不动了。
  “你今日没有出门看诊?”吕徽不欲与他说前事。
  应之问不常留在府上,通常他给吕徽开下一日药方,叮嘱丫鬟在几时熬好给吕徽送去后,就会出府寻诊。像今日这样没有出门,着实少见。
  “没。”应之问如风卷残云一般往口中塞肉,应道,“这几日小雨连绵,地上的路泥泞得很,我不愿出去,只在屋中调些药方。”
  作为大夫,应之问有大夫的通病:爱洁,看不得一点污渍。要是让他踩一脚泥,简直比拿刀架在他脖子上还难过些。
  吕徽笑着点头,看向单疏临,又瞧见后者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忍不住提醒道:“那你应该不知,应家最近忙着准备丧事罢?”
  “和我又有......”应之问抬眸,嘴里含糊,“应家?谁的?”
  吕徽笑:“天医,应之问的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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