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3章 外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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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一个人,拥有了超脱凡俗的能力,他有极大概率会去作恶,而不是去行善。能够为自己谋利的同时不去伤害其他人,就已经极为难得了。
  尽管这很残酷,但却是事实。假如杀人放火不会遭受惩罚,多少往日里循规蹈矩、兢兢业业之辈,会在瞬息间化作凶恶之徒呢?
  活着,不去欺凌弱小、伤害无辜,不去引发混乱、制造杀戮,每天恪守规则,努力工作,这是世界上绝大多数人的生活状态。但这却往往并非人之所愿,之所以会选择良善,更多是承受不起作恶带来的惩戒和压力。
  邪恶永远是埋在人类内心深处的种子,借助着修真大时代的潮汐,一切不堪的、肮脏的、卑劣的,都会被浪头冲上堤岸。
  黑暗动乱的根源,即在于此。
  张碧瑶坐在车里,眼看着那群散修冲进街边的一家杂货铺,肆意打砸,将姿容尚美的老板娘拖出来,在街上拉拉扯扯。年轻的丈夫冲出店铺,跪倒在地苦苦哀求,却只换来一顿毒打,很快倒在了血泊里。
  女人的尖叫、男人的哀嚎,回荡在寂静的马路上,家家户户紧闭门窗不敢出,整条街都在瑟瑟发抖。
  “先生!”张碧瑶的两只白嫩玉手悄然攥紧了,偏头望向了林宇,眸光闪烁,透着凄惶。
  林宇静静望着,面无表情:“这样的事情,每天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并非所有的地方,都是江南。你觉得奇怪,我已见怪不怪。”
  这已经是黑暗动乱末期了,社会秩序平稳了太多。他不禁回想起当初带着沈妃丽和真月凉子、自燕京远道回返江南的那一途,今日与之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
  张碧瑶张了张小嘴:“可是......他们......”
  “无辜?你是这意思么?”林宇咧着嘴冷笑,“每个人都是无辜的,但历史的浪潮永不停息,个人无非是被车轮碾碎的渣滓,一切都将被隐藏,无名无姓,沦为尘埃......”
  生老病死、磨难困苦,对每一个人来讲,都是比天还要大的事情。只不过,将其放在历史长河之中,却是如此的不值一提,连个浪花都扑腾不出来。那么,既然如此的脆弱卑微,生命的意义又在哪里?
  但张碧瑶已经听不进去了,踹开车门就冲了下去,冷声嗔喝:“都给我住手!”
  那些散修们被声音吸引了注意,不约而同的投来目光,很快就被这美若天仙、婀娜窈窕的姑娘家吸引了注意,眼底流露出浓浓的贪婪之色。
  他们舍弃了那对经营杂货铺的年轻夫妻,嬉笑着聚拢了过来:
  “从哪跑出来的姑娘家,也想学人打抱不平了?”
  “嘿嘿,这娘们儿可真俊俏,天气这么热,还穿这么多衣服做什么?要不要陪哥哥玩儿玩儿?”
  “真招人怜惜啊,主动送上门,今天就甭想走了......”
  张碧瑶踉踉跄跄的后退了几步,俏脸煞白:“你们有了这样的能力,却只会作恶多端!真令人不齿!”
  倘若换做从前,对面这些散修的低劣道行,甚至都抗不过她抬手一划拉。但现在不成了,修行之路尽断,她清楚自己不会是对手。
  “哈哈哈哈。”对面的散修放声狂笑,“有了这样的能力?那是老天爷的眷顾,可不就是让老子为所欲为的嘛!要不然......哪能吃到你这样的美人儿啊......”
  说话间,他便要凑过来动手动脚。
  张碧瑶纵然是修为没了,武技和机敏仍在,斜着闪身躲开,被气得杏眼圆睁:“恶心!”
  散修们言语轻佻,全都涌了上来:
  “哟,还挺灵巧?”
  “你别跑啊,跟我们玩儿捉迷藏?”
  “妈的,堵住她!难得碰到这么好的货,别让这娘们儿跑了!”
  “想跑?你跑得了么?给我回......哎呦!你他妈还敢打我?兄弟们一起上,抓住她!”
  车里,林宇抬手拍了拍青萝的小脑袋瓜,低低叮嘱:“呆在这里,不要乱动。”
  青萝那碧绿色的眸子满含着懵懂,乖巧的点了点白皙的下巴。
  林宇直接下了车,慢慢悠悠踱步走过去,伸手将正在仓皇躲闪的张碧瑶拽进了自己怀里护住。
  张碧瑶身子簌簌发着颤,呼吸略显急促。她仰起头,望着林宇波澜不惊的脸,眼圈儿微微泛红:“先生......”
  “你现在,还觉得无所谓么?”林宇眉梢挑起来,将姑娘家额前的散落发丝拨开,盯着那澄净的双眸,“我从来不指望你能除暴安良、劫富济贫,甚至不指望你能做个好人。这世间有太多无奈,远非你我力所能及......我唯一的期望,是你能够掌控自己,当你想做什么的时候,不会受困于能力有限......”
  那十几名散修暴跳如雷,其中有几个脸上还挂了彩。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一个柔柔弱弱的姑娘家,没有半点儿修为防身,怎么就这么难抓?闹腾了大半天,连人家衣袖都没碰着,还吃了不少苦头......
  等到他们看到从那车上又走下来了一个男人,将那姑娘抱在怀里,便气势汹汹的涌过来:
  “原来还有一个不开眼的小子!”
  “呵呵,是对苦命鸳鸯啊,该不会是私奔来的......”
  “小子,老子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
  林宇连视线都没挪动,径自一伸手,就捏住了这名冲过来的散修的脖颈,拎起来。
  “你要记住,这世间的所有无奈,都是因为当事人的能力不足。”他盯着张碧瑶的目光,倏而泛起了寒冽,缓缓松开了怀里姑娘柔软的腰肢,“我能帮你一次、两次、甚至无数次,但我不可能永远帮你。做你要做的事,依赖你自己。”
  张碧瑶的身子颤了颤,仿佛丧失了所有的力气。她软绵绵的跌坐在地,玉手捂住了白皙俏美的容颜,嗓音哽咽:“先生,阿瑶错了,我们去凤鸣山吧......”
  那名散修被提在半空,呼吸不畅憋得脸颊通红,使劲儿的蹬刨腿脚:“你......你放开我......你他妈找死......”
  在他身后,其他帮凶也气急败坏的冲了上来。
  林宇嘴角泛起了冷笑,面露轻蔑:“从来就没有,本尊一拳搞不定的事。”
  “你放屁!老子不信你能一拳打死我!放开我大哥!”后方的一名散修蹿至近前,抡圆了手里的砍刀挥下。
  “那就两拳。”林宇平静的开口,眼底骤然迸现冰凉杀意......
  十五分钟后,当惨叫声过去了许久,街坊邻居们小心翼翼的将门窗打开一条缝隙,战战兢兢的探头探脑,就只看到了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鲜血肆意流淌过街面。
  停在街边的黑色路虎揽胜,早已不见了踪影。
  年轻的夫妇相拥着跪坐在道路正中央,直接有好心人凑上来扶,才“哇”的哭嚎出来,泣不成声......
  乱世,凡夫俗子就是长河中的尘埃。倘若没有主宰命运的力量,就唯有随波逐流、任人宰割......
  岐州,凤鸣山下的小城镇,清晨升腾起了袅袅的炊烟。
  本地生活了几十年的李老汉夫妇,天还没亮就爬起来,揉面拌馅儿,支起摊子,吆喝着卖早点。
  六点多钟,踏着西北清早的寒气,食客们开始陆续上门了,都是本地的街坊邻居,彼此见面热络的打个招呼,互相道几句家常。
  其中有两三位容光焕发的老街坊,笑声爽朗、嗓门儿洪亮,俨然是大家心目中的明星,引得其他人艳羡不已。原因无它,隐隐听闻他们家里的小辈儿,侥幸勘破了修真法门,窥真悟道,被军部官方以优厚待遇招走了,也不知关在什么地方秘密集训。
  黑暗动乱后,官方都已意识到了修真力量的重要性,竭尽所能的吸纳人才培养,能够被选中的家伙,都算是人中龙凤。在这地处偏远的小城镇上,更是光宗耀祖的喜事。
  “哎,你家儿子到底去哪里了?没个准信儿?”
  “嘘,国家机密,这能乱说嘛?”
  “行啊老胡,真了不得,往后你家那娃娃做个将军,咱整个镇子都跟着添光彩嘛。”
  “客气客气,要真有那一天啊,忘不了大家伙!老李,再来碗馄饨!”
  “好嘞!”李老汉对此唯有羡慕的份儿,给那位风光无限的老邻居多添几枚馄饨,表个恭敬。他家里没有儿子,仅仅有一个柔弱的姑娘,身子骨不好,连嫁人都成问题,这辈子算是没指望喽。
  “哎,老李,你那闺女最近咋样了?”一个老邻居放下筷子,随口问道。
  李老汉用勺子搅着热气腾腾的大锅,笑呵呵的回答:“好着呢,就还是那副样子。”
  “得有二十四五了吧?早就该嫁人喽。”老邻居点了根旱烟抽着,慢条斯理的道,“我弟妹家那侄子同你闺女年龄相仿,也正缺个婆娘。小伙子不错,懂事理,就是腿上有残疾,我合计着你们要是不介意,哪天找个机会,让小辈儿们见见......”
  李老汉扭头同老伴儿对视了一眼,后者忙不迭放下手头的活计,用围裙擦了擦手:“老张大哥,那敢情好了,劳您多费心。”
  “这倒是没啥事儿。”老邻居摆了摆手,吧嗒吧嗒抽了两口烟,“不过我话也说清楚了啊,我那侄子腿有毛病。你家那姑娘样貌周正,可别嫌弃......”
  “哎呦,大哥,您这话咋说的,咱家的女娃娃啥状况您又不是不了解,哪敢挑三拣四......”
  话还没说完,陡然从内屋传出来愤怒的一嗓子:“我没毛病!不嫁残废!”
  摊子上瞬间为之一静,提出说媒的老邻居默默掐了手里的烟,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李老汉忙不迭又舀了满满一碗馄饨,送到对方面前赔罪,尴尬的笑:“我家这闺女,就......就这么个性子,还有起床气嘞!”
  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街坊,大家彼此笑笑,给个面子,事情就此结果,不再提了。
  吃过了早餐,送街坊们出门的时候,李老汉两口子还不忘了偷偷叮嘱几句:
  “老张大哥,刚才的事儿您可千万放在心上啊,姑娘家嘛,这么大年纪了,哪有不嫁人的......”
  好不容易忙活完了这一阵工夫,李老汉开始收拾摊子,老伴儿则是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小心翼翼数着手里的毛票。
  岐州,地处华夏西北,凤鸣山下又是典型的贫困地区,经济不发达。黑暗动乱的飓风,并没有给这里百姓们的生活造成太大干扰。
  可饶是如此,货币贬值,每日飞涨的物价仍旧令人头疼。好在老两口生性节俭,支撑起这么个馄饨摊子日夜操劳,日子还算勉强过得去。
  咣当!
  从屋子里传来一声闷响,应该是什么东西又被那位砸了。
  “砸砸砸!成天就知道跟你爹妈耍脾气!”当娘的手里攥着票子,扭过身子叱骂,“邻里邻居都得罪遍了,往后谁还来照拂咱家生意!我看你吃什么!喝什么!”
  “我都说了,我不嫁人!尤其不嫁残废!”
  “你自己好?还想着攀高枝儿不成?姑娘大了哪有不嫁人的?摊上这么个病,将来我和你爹死了,谁照顾你?”
  说着说着,声音中就带了哭腔,低下头抹眼泪。
  “那你们生我做什么,把我掐死算了......”内屋那位仍旧在不屈不挠的斗嘴,但声音却无端虚弱了许多,也有点儿哽咽。
  “好了嘛,你们吵什么。咱也没说就定下来了,万一人家不错呢。”每到这个时候,李老汉作为父亲和丈夫的双重角色,就不得不出面打圆场、和稀泥。
  正在这么个时候,门外陡然传来了汽车鸣笛声,紧接着没多一会儿,一辆通体漆黑的大路虎就停在门口了。
  李老汉两口子止住了言语,瞪圆了眼睛往门外瞅,都觉得稀奇。在这种偏远小地方,家家日子都过得紧巴巴,这种豪车的确不多见,稀罕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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