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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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恪自幼师从岑文本,也不是不治文的,其实关于此文能评作几等,李恪的心里已经了有了数,李恪问岑文本,不过是想知道岑文本对文中所言的看法。
  岑文本自然知道李恪的用意,岑文本身居高位,一眼就看遍了朝堂,他岂能不知道现在大唐朝堂的弊病所在。
  岑文本回道:“此事还需陛下来看,骆宾王也算是臣举荐于陛下的,臣怎好置评。”
  岑文本的话是偷懒取巧了,李恪要岑文本评价,但岑文本却又把皮球踢回给了李恪,让李恪自己去断定,在李恪面前还能明着如此取巧的就只有岑文本了。
  岑文本这么干,偏偏李恪还没有任何的办法,李恪笑了一声,便不再拘泥于此了。
  李恪转头看向了骆宾王,对骆宾王问道:“你这文中所言是汉之故事?”
  《帝京篇》中所言,多谈及诸如李广、司马相如、东方朔等汉之名臣,所言之事也是借长安言汉之兴衰,看起来是与大唐无关的。
  但李恪很清楚,骆宾王所言不过是借古讽今,借此来告诫李恪,若是大唐再不一改风气,便会走汉的老路了。
  李恪明知,但却故问,这也算是对骆宾王的又一次考验,如果骆宾王应了李恪的话,说这只是汉朝故事的话,那骆宾王其人还是失了几分胆气,恐怕难堪大用了。
  好在骆宾王没叫李恪失望,也没叫岑文本失望,骆宾王硬着头皮,俯身回道:“这是亡汉之事,但也未尝不会是我大唐之事,我大唐虽建国未久,但汉之强盛我大唐有之,汉之弊病我大唐亦有之,若是陛下再不重视,恐怕我大唐早晚也会步汉之后尘。”
  李恪听了骆宾王的话,并未回骆宾王的话,而是就这么盯着骆宾王,一言不发。
  骆宾王虽对李恪所知不多,这还是骆宾王第一次正面面对李恪,他不知道李恪的意思,也还在担心自己是不是开罪了李恪,在泰山封禅的这个节骨眼上,自己说的话是不是触了李恪的眉头。
  骆宾王已经有了这种意识,但话已经说了出去,而且骆宾王并不觉着自己说差了,也不会觉着懊悔,因为这就是骆宾王的性情。
  片刻的沉默,骆宾王低着头,心里惴惴不安,短短的片刻却仿佛过了许久一般。
  就在骆宾王俯身弯地腰酸,不知该不该起身的时候,李恪的声音终于传到了骆宾王的耳中。
  “自西征大捷后,我大唐举目天下四海,已全无敌手,朕一度也难免有些志得意满,难以自识清楚了,岑师此番见朕,是送了面镜子给朕啊。”李恪亲自扶起了骆宾王,轻声道。
  以镜喻人,这在此时是对臣子,尤其是言臣极大的赞许,上一个能得如此赞誉的还是贞观朝的魏征,李恪现在又拿镜子来喻骆宾王,这是要把骆宾王比作魏征了。
  骆宾王闻言,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他方才所谓无异于一场赌博,一场没有选择的赌博,但现在通过李恪的反应来看,骆宾王显然是赌对了。
  骆宾王道:“臣性子直率,言辞恐怕犀利了些,还望陛下勿怪。”
  李恪扶起骆宾王,摆了摆手道:“观光多虑了,自父皇治国以来,朕后继皇帝位,尔来二十余载,可曾有谏官因言获罪的?”
  骆宾王道:“陛下宽宏,是臣狭隘了。”
  李恪摆了摆手,笑道:“你这《帝京篇》挥挥洒洒数百字,气势不凡,又能言之有物,朕很是喜欢,而且你文尾之意朕也知道了。既然朕此前就曾许诺过你,那朕就给你这个机会。”
  李恪之言一出,骆宾王的心头不禁一颤,他知道,自己苦等十载,也时常嗟叹怀才不遇,但现在他的机遇终于来了。
  李恪对岑文本问道:“岑师,近来京中各部,何处还有职缺?”
  岑文本想了想,回道:“前殿中侍御史孙奎去职,御史台尚缺殿中侍御史一人,可以用之。”
  岑文本的话正和李恪的心意,殿中侍御史掌纠察朝仪,兼知库藏出纳及宫门内事,及京畿纠察事宜,位从七品,对于现在的骆宾王来说不算是幸进,但又恰好能留在李恪的身边,时刻进言,发挥了骆宾王最大的价值。
  李恪当即道:“好,那便以骆宾王为殿中侍御史,兼掌东台详正学士,政务有暇时可教授高阳课业。”
  “臣领命,谢陛下青眼。”骆宾王当即拜谢道。
  官拜殿中侍御史,这意味着骆宾王正是进入了李恪的眼中,跨进了朝堂,一切都有了盼头,不再是那个人微言轻的不入流的文官了,骆宾王也有了施展自己抱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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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恪调骆宾王为殿中侍御史,又处置了高阳公主,这事便算是过去了,高阳和骆宾王随即各自告退,但岑文本却还是留了下来。
  “高阳公主是陛下胞妹,陛下当真是兄妹情深,竟待高阳公主如此之重。”岑文本待高阳离去后,对李恪感叹了一声。
  今日的事情如果放在其他公主头上,必定是严惩不贷的,但是面对高阳,李恪只是稍加惩戒便过去了,李恪对高阳的宠爱甚至可以用“出格”两个字来形容了。
  李恪明白岑文本的言下之意,回道:“朕只这么一个嫡亲胞妹,是朕看着长大的,难免多疼爱了些,叫岑师见笑了。”
  岑文本道:“陛下是仁君,友爱手足是好事,天下称颂,而且高阳公主此前之举虽然不妥,但也是出自一片孝心,亦可谅解,只是长此以往恐怕不是办法。”
  李恪今日所为有些偏私,这是已经写在脸上了的,如实一次两次倒也无妨,但李恪疼爱高阳,高阳的性子也是如此,日后只怕还是难免会有类似的事情,若是次数多了,也会伤李恪之名。
  李恪无奈道:“且不说高阳是朕的胞妹,只说母后年迈,一生只朕、愔弟,还有高阳三子女,朕每日忙于朝政,无暇顾及母后,而愔弟外藩地方,一载才得回京一次,平日里都靠着高阳来陪伴母后,朕实在不忍伤及亲情。”
  岑文本道:“陛下纯孝,臣一向是知道的,陛下不愿伤及亲情,那何不将高阳公主嫁于长安人家,如此一来即可时常陪伴太后左右,又不叫陛下为难。”
  李恪闻言,当即道:“高阳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二十有四了,若是寻常人家早就嫁人生子了,只是高阳一直没有相中的人,朕也不愿勉强。”
  李恪的话一下子叫岑文本惊住了,岑文本知道李恪宠溺高阳,但没想到竟然到了这个地步。公主驸马从来都是皇帝钦点的,或是朝中勋贵,或是名门之后,哪有叫公主自己择选的先例。
  岑文本觉着李恪的话叫他诧异,但他又哪里知道李恪的担忧,高阳性子要强,不是人人都能看进眼中的,如果硬是李恪下旨,把高阳嫁给了一个她不喜欢的人,李恪担心还会发生史书上的事情。
  李恪看出了岑文本脸上的诧异,对岑文本道:“岑师的担忧朕知道的,此事朕已有打算,待着朕回宫后会和母后商议的,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封禅之事,朕不想分心他顾。”
  “诺。”这是皇帝家事,就算岑文本是帝师也不宜多问,李恪既然这么说了,岑文本便也当即应下,待日后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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