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赠剑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给师兄一个机会, 好么?”
  贺兰泽的目光真挚。
  叶云澜却避开了与他的对视,他的目光落在贺兰泽灰袍短打以及衣物所沾的泥土上。
  这两年,贺兰泽确然改变了许多。
  没有了以往的盛凌人, 在低辈弟前谦和礼,在他面前更是关怀备至。
  ……和他前世记忆之中那个宗门大师兄, 似乎已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了。
  叶云澜想起很久很久之前, 自己也曾崇慕过对方的剑法,承受满身风雪在对方住处外等待, 将一颗未冷的真心捧出。
  若是那时的自己,面对这样的贺兰泽,或许……可能会接受也说不定。
  只是。
  “……太迟了。”他道。
  “迟?”贺兰泽抓住叶云澜话中字眼,俊眉深深拧起, “师兄如何迟了?”
  叶云澜默然不语。
  贺兰泽猜不透他心思,不由心中苦笑。
  自从修炼以来, 自己的天赋远超同龄之人,一路修行顺遂, 未尝遇到什么挫折,却唯独在叶云澜身上屡屡受挫。
  他心念急转,想起一个原因。
  “师弟, 我知你说过自己曾有道侣,其人仙逝之后,至今难以忘怀。”
  他斟酌了一下语言, “可亡不会复生,你道侣若还尚在, 应该也不会想要看着你因他伤怀,孤独此生,甚至因此置自己性命不顾……”
  “不, ”叶云澜打断了贺兰泽的话语,想起那人当初一点点烙印在他背上的刺青,把他揽在怀中那些低语,眉目之间露出一点纵容无奈,道:“他是专执之人,十分霸道,纵然归去,也不会愿我忘却他丝毫。”
  ……禽兽。
  贺兰泽已不知第几次在心中暗骂叶云澜之前道侣,寻思片刻,道:“可师弟,你那时年岁未及加冠,尚且稚幼,怎知情爱究竟为何物?或许会将依赖误认为喜欢,将怜宠看是深,你与你道侣之间种,未必如你想象那般。”
  他思索自己这番话应当会对叶云澜所触动,未料叶云澜眉目淡淡,沉默片刻,竟颔首道:“我确实不知情爱为何物,以后可能也不会知道。”
  “……我只知他远去之后,这浩荡天地之间,我寻不到一人与我陪伴相知。”
  话已至此。
  贺兰泽依旧不甘,下意识忽略了叶云澜后面的话,哑声道:“师弟,尽管你说自己不知情爱……可师兄很想要教你知。”
  他看着叶云澜苍白容颜,难遏心中怜惜爱意,忍不住伸手想要抚上叶云澜脸颊,却被叶云澜侧身避开了。
  与此同时,一道凌厉剑从背后悍然而至!
  贺兰泽还未能反应过来,那道剑已经划破了他的手背,而后陷入前方的地面,砸出一道极窄却极深的沟壑。
  直到这时候,他才觉察到痛楚。
  过一个呼吸的时间,他的手背上慢慢显出一线血痕,而后有血珠滴答滚落在地面。
  贺兰泽大惊。
  伤口不深,紧贴指节筋脉而过,差一点就会废去他的右手,可见使剑妙到毫巅的控制力,而且,连他都未曾有洞察反击的时机——
  天宗之中,还这样剑术高手存在吗?
  贺兰泽转过身,只见花圃小径中缓步走过来一个提剑的黑衣身影,逆光之中,只见得一双亮如寒星的眼。
  “沈殊,你出关了。”
  却是旁边叶云澜先行开口。
  沈殊走过来,躬身道了一句,“师尊。”
  叶云澜微微颔首,仔细打量着沈殊。
  沈殊身形与两年前相比,高了许多,站直身后,他已经需要微微仰头去看了。
  并且其身上息圆融浩荡,剑意凝而欲发,分明已顺利晋阶元婴,站在其人身边,迫人压力。
  “怎么突然出剑。”叶云澜指出他之前不妥举止。
  只是语中却无多指责之意。
  沈殊过了勾唇,道:“刚刚晋阶,修为大进,忍不住想要找贺兰师伯试上一试。”
  侧身看向贺兰泽,然后冷淡道:“方才到师伯,剑意勃发,一不小心伤了师伯,师伯不会介意吧?”
  贺兰泽在衣袍上抹去右手手背鲜血,神色变得凝重几分,道:“两年未见,沈师侄剑技精进许多。”
  沈殊黑眸幽深,难辨喜怒,只是将手中长剑抬起,“沈殊,但请师伯赐教。”
  贺兰泽看了一眼叶云澜,叶云澜始终对他方才话语无甚反应面色有些黯然。
  目光转回沈殊,贺兰泽想要借与沈殊交手抒发心头郁,手中长剑亦是锵然出鞘,道:“可。只是既然师侄已晋阶元婴,我不会压制留手。”
  沈殊淡淡道:“师伯自可放手而为。”
  贺兰泽本身修为早在六年前便已经化神,而今是化神中期,压了沈殊整整一个修为大境界,如此算来,仍然算以大欺小。
  但贺兰泽并不想在叶云澜面前输。
  毕竟两年之前,他在压制修为情况下与沈殊交战,两人就已平手,而今沈殊剑法更进,贺兰泽实无信心能够同阶胜之。
  只是对剑修而言,失却信心便已经输了大半。
  但交战开始,两人身影同时迅猛而动,长剑不断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灵力光影绚烂之间,修为更高一筹的贺兰泽在一开始明显占先机。
  只是随时间流逝,沈殊从他的剑法中渐渐窥出破绽,一招一式,都从他要害破绽之中刺去。
  贺兰泽只得回守,但开始时候的进攻之势却被彻底消解。
  接着便是沈殊步步紧逼。
  那剑法鬼魅、精确、杀凛然。
  若说沈殊以前出剑时,如同一头择人而噬的饿狼,剑法迅猛激进,而今便是一头隐于暗夜的狼王,招式随意,仿佛漫不经心,但比之前却险恶何止百倍!
  剑光交错间,贺兰泽看沈殊眸光,带着几分轻蔑,但更多的,却是漠然。
  之后,沈殊手上剑光骤然大盛,手中凡铁长剑从一处无法躲避的地方朝他袭来!
  贺兰泽骤然惊觉,沈殊之前居然一直未尽全力!
  手中的长剑被直接挑飞,左侧脖颈热烫的液体缓缓流下。
  而那浩荡剑光犹然未曾止歇,往他身后飞掠,正要刺进花圃之中,却在碰上一簇星辰花花瓣之际,如同烟云般消散了,未曾伤到那簇星辰花分毫。
  ——剑技如斯。
  贺兰泽站在原地怔然许久,面上黯然之色更甚。
  他没有立刻去捡地上的长剑,而是叹了一声,道。
  “师侄剑法,而今已可称之大乘。师伯……不及也。”
  沈殊收剑入鞘,道:“若无师伯以前指点,我此番未必能胜。”他话锋一转,“只不过今日之后,就不必劳烦师伯不远前来雁回峰中与我试剑了。”
  他瞥了眼周遭花圃,道:“是了,亦多谢师伯这两年来,替我整理此处花圃,只不过如今我已出关,整理花圃之事,自然还是交由我来完成,毕竟……”
  他勾起唇,似笑非笑,“我可是师尊唯一的亲传弟呢。”
  沈殊三言两语,将贺兰泽过来找叶云澜的理由全数切断。
  这小子……
  贺兰泽心中觉出异样,还未等他深想,便听叶云澜道:“多谢师兄对沈殊这些年的指点,未得师兄助力,沈殊剑法精进未必这般迅速。”
  叶云澜语声虽平淡,也并无轻蔑,贺兰泽却仍是觉出一点难堪。
  修道以来,他未曾在同龄面前输过,今日却败在小了他数十载的小辈手中,还是在自己心上人面前。
  他无心在此待下去,低声告辞后,便拾起了地上长剑,匆匆离去,徒留一个萧索背影。
  只是叶云澜与沈殊都没看他。
  风吹过,花海漾出微波。
  沈殊回身看着叶云澜,目光深深。
  叶云澜微凝眉,敏锐觉察到沈殊似乎什么地方不同了,但些顽固地方,却依旧和两年前并无两样。
  “已是正午。”他移开目光,道,“我做了些饭食,你……要进来吃么?”
  闻言,沈殊惊讶挑眉。
  ——自家师尊竟是会做饭了??
  只是转念一想,他方才刚出关时看到周遭春色盎然,还以为自己只是闭关三月,直到听到贺兰泽与叶云澜对话,才知已是几度春秋。
  两年,确实是太久了。
  天天吃辟谷丹,师尊肯定也会吃腻。
  不过……自家师尊究竟能做出些什么来,他很好奇。
  于是欣然答应道:“好。”
  他舔了舔唇,“未想刚出关便能尝到师尊手艺,徒儿这算是……有口福了?”
  叶云澜似乎没想到他会如此说,迟疑着想说什么,片刻又抿了抿唇,兀自推开竹楼的门走了进去。
  沈殊紧跟他走入其中,走到矮桌前盘腿坐下,将长剑放在身边,侧头看正在后厨煮食的叶云澜。
  叶云澜背对着他,卷起了袖,长发被一根素色发带松松绑在脑后。
  他人生得高挑,身形却过于纤瘦,腰肢细窄,仿佛风吹可折。
  沈殊估摸了一下,倘若自己走到自家师尊身后,恐怕只要将两掌合上,便可将那细腰握紧了。
  他觉得身体些热,喉结忍不住滚了滚。
  须臾,沈殊便听到铁锅掀开的声音,看到蒸腾的雾气漂浮弥漫开来。而后叶云澜端着两个竹碗走回此间,踏上挑高木阶,弯身将两只碗在矮桌放下。
  沈殊定神一看,只见到竹碗中盛着两团水煮面条,上面漂浮着几根水灼青菜,并一点黄瓜丝。
  似乎点素。
  ……师尊原来喜欢这么素的吗?
  叶云澜此刻也坐到了他对面,卷起的袖被他放下,系发的丝带也被他取了下来,一头乌发散在身后。
  他端起一碗面汤,低头喝了一口。
  沈殊状,也将竹碗端起,喝了起来。
  ……略有些咸了。
  他眨眨眼,拿起竹筷,夹起碗中面条吃了一口,嗯,煮得太过了,些粘牙。
  夹了水灼青菜吃一口,里处夹生,没有熟透,更有泥腥气未除。
  只有那黄瓜丝还算爽口清脆,不过……黄瓜丝本来就无需烹煮,而单就卖相看来,自家师尊刀功还是蛮不错的。
  沈殊抬眼,看到叶云澜依旧一声不吭吃着那碗素面,眉目低垂,容色苍白,手腕细瘦得仿佛一折就断,不免些心疼。
  叶云澜听到他停了动作,也未抬眼,只用竹筷搅着碗中面条面汤,低声道。
  “如果不想吃,倒了便是。你早已辟谷,食取凡食反会令体内滋生五谷秽,并不值当。”
  沈殊听了,却拿着竹筷扒拉起竹碗中的面条,快速吃了一大口,一边吃一边道:“师尊下的面……很好吃,徒儿甚是喜欢。”
  他说的并不是违心之语。
  虽然他闭关只两年,在记忆中却已经渡过无数载岁月。
  最开始他在魔渊挣扎求生时候,莫说面条,连一口清水也不可得。
  他的食物,是那些魔物泛着恶臭的尸体和鲜血。
  重天日后,他在魔宫之中,虽偶尔会独自酌酒,但也仅此而已。
  没人知晓,修炼九转天魔体之后,他的身体已经异于常人许多,五感同样如此。
  除了酒液和鲜血的滋味,其他东西的味道,他都已尝不出来。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一次正常人的食物了。
  纵然这碗面有点咸、点粘,菜叶也点硬,但在而今他感知里,仍然无疑于珍馐美食。
  何况这碗面,还是叶云澜亲手所做。
  叶云澜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骤然耳根微红,仿佛不太敢信般,开口狐疑说道:“真的?”
  沈殊埋首在面条中,喉咙低沉笑了一声,快速将碗中面条解决干净,道:“真的。”
  他将手中空碗放下,低笑着道。
  “……不过徒儿今番既已出关,怎能继续劳烦师尊做此烹煮之事。以后,还是由徒儿来为师尊准备吃食吧。”
  他说着,盘坐在矮桌旁,看着叶云澜慢慢将面条吃完,而后抢先拿过两只竹碗并两双竹筷,去后院清洗。
  叶云澜喊住他。
  “沈殊,你忙完后便到书房来,为师东西要给你。”
  沈殊道:“可是闭关前师尊所说的奖励?”
  叶云澜淡淡“嗯”了一声。
  道:“还需问你几个问题。”
  问题……
  沈殊脚步一僵,内视了一眼心府中元婴,不禁几分心虚。
  待清洗完碗筷,沈殊走入书房。
  叶云澜端坐书案后,正拿着一本古籍翻阅。他走入,便道:“过来。”
  沈殊走到他身边,注意到他手边摆着两把长剑。
  一把剑形纤细,剑柄晶蓝,上覆羽鳞,乃是叶云澜往时的佩剑缺影。
  而另一把剑鞘漆黑,剑身修长,剑柄宛如血玉铸成,此剑尚未出鞘,便有凌厉之呼之欲出。
  两把剑并放在一处,竟显得异常和谐。
  沈殊注视着那黑色剑鞘,上面镌刻着玄奥诡秘纹路,若是以前他肯定不知道这些纹路含义,只是他为魔尊之时,曾因无趣阅遍了魔门各宗搜集禁法和秘术,知道这是上古神文,其并不如人族文字般每一个字都指代具体含义,却含有玄之玄的伟力,寻常修士难以习得,更不必说组合运用于一处。
  要在剑鞘上刻下这些神文,叶云澜所耗费心力难以言述。
  而这些神文构成的力量,是进化与修复。
  这是一把可以自我成长修复的灵剑。
  “为师曾说过,待你修为成,便为你炼制一把剑。”
  叶云澜道。
  “这是为师予你突破元婴的奖励,你可拔剑观之,看是否喜欢。”
  沈殊将长剑捧起,先向叶云澜微微鞠了一躬,才将长剑平放于身前,缓缓拔剑出鞘。
  随着寒光冷冽的剑刃被一寸寸拔出,一道清亮的剑鸣声也伴随响起。
  血玉般的剑柄连接剑刃,湛然光芒流转其上,倒映着沈殊的眼。
  “此剑主体为天星陨铁,融入血玉玄晶,引天雷淬炼,冰魄凝染,数月方成。里面含有你之精血,除你之外,无人可用。”
  “你若觉喜欢,便拿回祭炼,功成之后,此剑便会成为你本命灵剑,与你心神相通,意念一动,便可斩敌千里之外。”
  以沈殊眼力,自然看出这把灵剑已经属于上上品,比师尊自己的本命灵剑缺影还要高出许多。
  虽仍不及自己为魔尊时所得到的魔剑修罗,可那魔剑毕竟已经传承数千载,浸透了亿万怨魂杀念,怎是一把刚炼制出的灵剑能够比及。
  何况要神文相助,伴随他修为提高,这把灵剑以后未必不能达到修罗剑的高度。
  只是他不知,以叶云澜体弱病躯,究竟是如何艰难才将这把灵剑炼制出来。
  他看着叶云澜苍白容颜,想起贺兰泽之前隐隐提起叶云澜如今身体伤势已拖不得之语,不免忧心。
  但这些东西,暂时还不能在叶云澜面前表现出来。
  他将剑收回剑鞘,道。
  “多谢师尊,徒儿很是喜欢。”
  叶云澜:“你该给它取个名字。”
  沈殊沉思半晌,目光落到桌上缺影剑,忽然勾唇,道。
  “据说天星陨铁自域外来到人间时,如流星飒沓,残光照天,此剑既为天星陨铁所铸,不若就叫它残光吧。”
  叶云澜并没觉察到他的隐秘心思,只道:“残光……是个好名字。”
  沈殊心念一转,道:“那……徒儿便将残光剑先行取回祭炼了?”
  “慢着。”叶云澜喊住他,“还一物。”
  他从抽屉中取出一颗幽绿圆珠,放在桌案上,“你应当还记得此物。”
  沈殊低头看着那枚圆珠。
  他当然记得。
  当年刘庆就是凭借着此物,将他强行带回天宗,关在药庐中当做猪犬驱使。
  “为师当年救你之时,曾经与你许诺,待你元婴之后,若还能把持本心,不入魔道,为师便会将此物还你。”
  叶云澜将圆珠往前一推,“拿着吧。”
  沈殊却没立刻去动桌上傀儡珠,而是道:“师尊,您就不怕徒儿得此珠后,堕入魔道,为祸世间么?”
  他并未说假。
  拥有魔尊记忆之后,他确乎是一念之间,便可入魔道,九转天魔体的修炼在旁人看来是禁忌,是不可完成的魔道禁术,可在他眼中却毫无秘密可言。
  深藏在身体中的黑暗蠢蠢欲动。曾掌握过无比强大,震慑世间,为所欲为的力量,让他习惯如今弱小的自己,确乎是一件艰难的事。
  耳边却忽然听到叶云澜清冷声音。
  “为师信你。”
  沈殊身体一震。
  “……莫辜负为师对你的信任。”叶云澜缓声道,“魔道并不是一个好的去处,杀戮恶业,善恶报应,累加于身,纵然有强大的力量,能何如。”
  “沈殊,为师能顾得了你一时,却顾不了你一世。”
  沈殊从他话里听出一点不详的意味,听叶云澜道:“过来。”
  他们此刻已经离得很近,只有一张书案相隔,叶云澜却还要他走近些。
  沈殊迟疑了一下,绕过书案,走到叶云澜身边,半跪下来,如同年少时般仰头看向叶云澜,“师尊?”
  叶云澜道:“低头。”
  沈殊低下了脖颈,毫无防备将脖颈脆弱之地暴露在叶云澜面前,而后便听到衣料摩挲的声音。
  叶云澜宽大衣袖抬起,冰凉的指尖落在他后颈处。
  ——他在抚摸自己后颈的傀儡印。
  沈殊先是感觉到一阵冰凉战栗,随着叶云澜手指滑动微微发热。
  在魔渊之中常年面临生死所炼就的敏锐五感令他全身紧绷,他睫毛微微颤抖着,艰难才忍住没有暴起躲避。
  “这处傀儡印,终究是个隐患。”
  叶云澜慢慢抚摸着沈殊后颈印记,观察上面纹路与深浅,道:“为师已找到消除的办法,到时需要你与为师前去走一遭。”
  沈殊道:“……是。”
  “如今你已修为有成,拥有了自己本命灵剑,为师能够教你的东西,也已经全数教完。”
  叶云澜说着,他的声音比平日多出了几分淡淡温和。
  “待傀儡印消除之后,世上没有外物可影响你,你可以去选择自己所要走的路,去看看这个广阔的世界。”
  沈殊沉默了一下,道:“那师尊呢?”
  叶云澜道:“为师自有去处,你不必担心。”
  他似乎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对沈殊道:“去将为师的琴拿来。两年闭关潜修,你当是很久未听为师弹琴了。”
  沈殊起身,将悬挂在墙壁的古琴拿过来,放在桌案上。
  叶云澜低头,伸出素白双手,闭目缓缓弹奏起来。
  那琴声一如既往幽远,像是从渺远之地翻山越岭而来的微风,轻轻荡漾在听者心头。
  能够令人消去心底所烦躁,沉浸于无人之境中。
  沈殊心中蠢蠢欲动的魔念平复了许多,连那些在脑海中嘶嚎的魑魅魍魉声音,竟也渐渐褪去。
  他闭上眼,久违地感觉到了宁静。
  琴声袅袅环绕房间,只是约摸过去半炷香时间,琴声中却忽然有了一丝滞涩之感。
  沈殊不解睁开眼,便听到一声凌乱的颤音。
  琴弦断了。
  殷红的血顺着叶云澜如雪的指尖滑落,而他本身的面色却比霜雪更白,眉头深深拧紧。
  “师尊?”
  沈殊觉出不详,急忙起身走过去,便见到叶云澜胸腔起伏,而后仿佛终于难以忍耐般,低头咳嗽了起来。
  这一咳似乎就难以止息。
  连绵的咳嗽声荡漾在房间里,血液顺着苍白的指缝流淌而下,叶云澜眼尾咳出了泪,面颊也染上薄红,却更加显得面色苍白得可怕。
  “师尊?你怎么了,是伤势又发作了吗?怎会如此——”
  明明他在两年前才让叶云澜服用过太古地心芝,太古地心芝为九阶灵药,虽然无法根治,但其中蕴藏灵气起码能够让叶云澜伤势缓解许多。
  可是为何才过两年,叶云澜身上的伤势,便又如此严重了?
  竹楼外风铃声忽然叮铃铃响了起来。
  书房的窗不知何时打开了,一抹身影显形于房中。
  其银发高冠,身形高大,鹤氅在身后飘飞。
  栖云君眉目仿佛凝着千古不化的冰雪,甚至比平日更加寒冷。
  他大步踏来到两人身前,冷冷对沈殊道。
  “让开。”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