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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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朝都城, 四处都是一片繁华之象, 虽然如今朝堂一片乌烟瘴气, 但还未真正影响到民间生活。
  夏幼幼深深的吸入一口自由的空气, 又缓缓的吐出来, 心情愉悦道:“吵架的时候果然要出来逛逛才对。”
  “第一次见有人把离家出走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周书郊在她身旁幽幽道。
  夏幼幼斜他一眼, 周书郊报以假笑。此刻两人都穿着周书郊压箱底的男装, 活脱脱两个少年郎。因为相貌俊俏,熙来攘往的人都忍不住瞄上一眼。
  “既然出来了,就把你欠我的银子给我吧。”周书郊道。
  夏幼幼白了他一眼:“你急什么, 要是能给你我当初就直接给你银票了,这不是都没随身带着么,在我中宁乡下的房子里, 等我什么时候回去的时候再给你拿。”
  “……你可真够能推的, 算了,反正你也跑不了, ”周书郊果断放弃了, 全当把银子存她身上了, “不过你为何不自己离家出走, 还得捎上我一个?”
  “废话, 我又没打算一直躲着,当然要带个人了, ”夏幼幼笑眯眯道,“我出来是想让尚言知道他这次错误的严重性, 等时机差不多了, 你就回去报信,告诉他我在什么地方,当然,我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被他找到。”
  “……有病。”周书郊无语了半天,总结道。
  二人在大街上游荡了会儿,便找了间客栈歇着,吃吃喝喝后一人歪在一张太师椅上。周书郊满足道:“以后还有这种事请继续带上我。”不用喂猪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希望以后再也没有这种事,”夏幼幼伸了个懒腰,“接下来要做什么?找家客栈躺着?”
  “你自己躺吧,我出去一趟,”周书郊打着哈欠道,“我手里还有一张单子没做,得先去闻花楼探探路。”
  夏幼幼顿了一下:“你这个时候去闻花楼?”据她所知那是青楼吧?
  “怎么了?”周书郊不解,他要杀的那人每日都会去闻花楼,那里他又没去过,下手之前自然是要去探路的。
  夏幼幼好笑的看着他:“青楼都是晚上才开张,那些人白日基本都在房中睡觉,走廊还有一群打手看着,你这个时候去探路,是生怕自己不被发现么?”
  周书郊沉默了,夏幼幼盯着他看了半晌,不可思议道:“你该不会没去过吧?不是吧,那你平日杀的那些人都不去这种地方么?”
  “我动手要么是在目标家里,要么是在什么偏僻的地方,没事去人那么多的地方干什么?”周书郊无语,他一个大老爷们儿都没去过青楼,这姑娘竟对这些东西这么熟悉,“……你倒是挺了解的。”
  夏幼幼颇为自得:“还行吧,也不看我专接什么单子,基本每次下手都是在青楼做的,所以对这些还算了解。”她的金主们都喜欢让目标身败名裂,所以她常常会选在名声最臭的地方动手,柳茵茵会指名她来做也是因为如此。
  发福蝶接的大部分都是杀负心汉、恶霸、流氓的单子,那些目标似乎都是青楼爱好者,难怪她会对这些这么了解。周书郊心下一动,朝夏幼幼眨了眨眼睛:“既然你这么熟悉,不如帮我完成这一单如何?银子五五分账。”
  他这些日子急着升排名,接单子时顾不上挑,还是第一次接到这种要在青楼内完成的单子,刚好夏幼幼擅长此类,也就省得他费心了。
  “不要,”夏幼幼闲闲的看着他,“又不是我接的单子,我才不管。”
  “你真不管?这个女子可是很可怜了,被自己丈夫送给旁的男人羞辱,现在她将自己全部嫁妆都拿出来找杀手,就是为了杀了那个负心丈夫,”周书郊叹了声气,“我没去过青楼,若是因此露出马脚,被人发现了,恐怕以后杀他就没那么容易了。”
  夏幼幼嫌弃的看着他:“你觉着我会因此产生同情心?”密语阁的价钱不便宜,但凡被逼到去寻求密语阁帮助的人,除了柳茵茵这种外,哪个不是心中有滔天的恨意,哪个的身世不惨。
  “你不同情就算了,那我以狐狸精的名义来邀请你如何?”周书郊笑道,“全当是帮同行的忙了,可以吗?”
  夏幼幼盯着他看了许久,最后缓缓道:“我带你踩点,你自己动手。”说是要她帮忙,还不是要她来做主导,不是自己的单子她肯定不答应,不过带他去熟悉一下环境还是可以的。
  “成交!”周书郊立刻道。
  “急什么呀,”夏幼幼凉凉道,“银子我七你三。”
  “……你别去了,我自己来,”周书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不去抢呢?”
  夏幼幼耸耸肩:“抢哪有这样容易,你想要升排名,这种单子就不能失败,你可想好了,要不要我帮忙?”
  “……成交。”周书郊思考许久咬牙道。
  夏幼幼笑了起来:“先跟我说说,你要杀的是什么人?”
  他这次要杀的,是礼部的一个七品官,名唤王才,一月前礼部尚书的儿子相中了他的夫人,他便将自己夫人送到尚书府十几日,夫人回来没多久他就往上升了一级,这几日他天天往闻花楼去,便是跟同僚庆祝升迁。
  周书郊前些日子在忙其他单子,接了这一单后就去跟王夫人见过面,得了王才这些天的去向后便放置了,今日刚好有空,便想着把这事给做了。
  夏幼幼一向不爱掺和有关朝廷的这些人的事,搁往常一听是官员的事估计就不接了,不过一想反正单子是以狐狸精的名义接的,她去也不过是帮着踩点,就算做也没什么。
  更何况听起来,这个王才是个该死的。
  二人聊了半天,夏幼幼总算将情况弄清楚了,于是和他一起去了成衣铺,在里面买了几件较为土豪的袍子。二人拿了衣裳,一起朝落脚的客栈走去,刚走了几步,前方便冲出一队人马,若不是他们动作快一些,差点被踏在马蹄下面。
  看着这队嚣张的人马走远,周书郊不屑的笑了一声:“这群人可真有本事,敢在闹市纵马。”
  “谁知道是干嘛的,不管他们了。”夏幼幼也是不悦,若是真踩到了她,她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一旁经过的路人听到他们的对话,好事的走过来,小声道:“他们是出来寻人的,已经来这里跑过两遍了,你们说话小声点,得罪了他们可有你们受的。”
  “看来他们寻的人来头挺大,否则也不敢如此嚣张了。”夏幼幼嘲讽一句。
  周书郊似想到什么,看夏幼幼的目光奇怪了点,干咳一声道:“还是不要管这些了,回去多做准备,夜里还有事要做。”
  回到客栈后夏幼幼用碳将脸涂黑,稍稍做了些修饰。
  看着立刻平平无奇起来的夏幼幼,周书郊皱眉:“这样真是一点都不好看,你是怕有人认出你的脸?”
  “我在都城就认识尚言一个,他若是不来青楼,怎会认出我的脸。”夏幼幼斜了他一眼。
  周书郊不解:“既然如此,为何不收拾的干净些?”反正是女扮男装,谁也不会想到她是一个姑娘。
  “你不懂,若是像刚刚那样出去,我们不等找到王才,就被里面的姑娘撕碎了。”夏幼幼沧桑道。想当年她少不经事,顶着一张干净的脸进了青楼寻人,差点没被那些姐姐给亲变形。
  周书郊看她一眼,不再说话了。他从未以男装去杀过人,总觉着好像伪装被卸了,可总不能扮成姑娘去青楼,只好忍着这点淡淡的怪异感,等待晚上的到来。
  夜晚很快到来,华灯初上,街边卖小食的摊贩慢慢开始收摊,四处渐渐变得安静起来。夏幼幼和周书郊乘着马车进了花街,四周猛地亮堂起来,周围到处都是盎然的春意。
  “这里不错啊,没我想的污糟。”周书郊好奇的将车帘掀开一角,睁大双眼往外面看。
  夏幼幼斜了他一眼,无聊道:“那些污糟的都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她亲眼看过这里的姑娘坐在井边哭,身上满是乱七八糟的伤痕,自那以后她就看清了,这里的笑是最假的。
  周书郊一听她的话,也觉着无趣了,干脆松开手倚在车壁上。二人沉默没多久,便到了地方。
  夏幼幼打起精神,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表情开心点。”把那孙子的头给剁碎。
  周书郊的嘴角抽了抽,跟着她下去了。
  他们要来的闻花楼是花街最大的青楼,远远看去灯火通明,满是奢华艳糜的装饰。他们二人虽然看起来不起眼,尤其是夏幼幼,本来就纤瘦,扮起男人来又瘦又矮,加上那张灰突突的脸,是正常姑娘一看就想绕远的脸。
  可她身上穿着的袍子,一针一线都像是银子做的,老鸨一看到他们进来,立刻笑成了一朵花:“两位客人赶快进来坐,楼上有雅间!”
  说话间那些姑娘们就围了上来,闻着她们身上浓烈的香味,周书郊忍了好久才没打喷嚏,夏幼幼则是一副习惯了的样子,被她们众星绕月一般推至楼上,刚一进屋,她便掏出一锭银子,悠悠道:“这些是赏你们的,你们先下去,叫两个唱曲儿的过来。”
  姑娘们立刻嘻嘻哈哈的出去了,周书郊赶紧将门关上,瞪着眼睛道:“你要唱曲儿的做什么?!”
  “……你看你哪点像狐狸精?真丢人,”夏幼幼嘴角抽了抽,“一个都不要你来青楼做什么,就不怕别人疑心?再说了,王才在哪这里的姑娘最清楚,问她们总比自己出去找的好。”
  周书郊不自在的走到桌旁坐下,咳了一声道:“幸亏把你给带来了,否则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扮成女人时擅长对付男人,不代表恢复男身时就能对女人游刃有余了。
  套姑娘的话是最简单的,尤其是青楼里这些喜欢八卦的姑娘们的话,两个唱小曲儿的一来,夏幼幼便笑嘻嘻的过去劝了两杯酒,接着打开话匣子攀谈起来。
  她平日去过的地方多,知道的事也不少,两个姑娘听她讲外地的风俗故事时听得得直入迷,连小曲也忘记唱了。
  夏幼幼讲故事的时候将王才的所在套的一清二楚,周书郊在旁边听得眼睛都直了。聊至一半,夏幼幼敲了一下脑门,叹息道:“我有话与这位兄台说,二位姑娘可否先回避片刻?”
  两个姑娘对视一眼,不舍的退下了。
  夏幼幼确认了一下无人偷听,立刻道:“王才待会儿会在地字房休息,再等两个时辰,我去要了他旁边的房间,等他醉得差不多了你就去杀他,记住先把他房里的姑娘打晕,尽量不要发出动静,这样我们好溜走。”
  “知道了。”周书郊点头,在心里默默感慨一声,难怪她排名比自己靠前,若她肯接这些行刺朝臣的单子,恐怕早就进入前三了。
  夜慢慢深了,夏幼幼掐算时间差不多了,便装着醉乎乎的样子出门去了,随意捞了个姑娘在怀中,将地字房旁边的厢房要了,一进门便将姑娘打晕,扶到床上后等着周书郊过来。
  她只顾着不让其他人将这间房占了,完全忽略了周书郊第一次来青楼的事。周书郊一人在喝酒的厢房里等了许久,确定她没有回来找自己,只好独自出门去寻她了。
  他在偌大的闻花楼里转悠着,走了几圈后果然迷路了,最后想着睡觉的地方必然会安静,于是慢慢朝楼上走去。
  越往上走越安静,守卫也越来越多,看到前方有人被拦住后,他从侧边的房梁上沿了过去,走了没多久,便意识到王才一个小小的六品官,在满大街都是朝廷重臣的都城实在不算什么,应该用不上这样的排场。
  他不做犹豫转身就走,却突然隐隐听到熟悉的声音,周书郊的脸色奇妙的一变,他的腿勾着房梁,将下面的窗纸点破了一点。
  夏幼幼等得着急,正要出去去寻人时周书郊从外面进来了,一脸古怪的表情看着她。夏幼幼顿了一下,警惕道:“怎么了?你怎么来这么晚?”
  “没、没,先等单子解决了我再跟你说。”为了单子顺利完成,他决定先憋着。
  夏幼幼斜他一眼:“少废话,估计那人都睡了,你快些解决,我等着走呢。”马上就该宵禁了,闻花楼一关门,他们再想从大门堂堂正正的走可就不容易了。
  周书郊点了点头,从怀里摸出匕首朝隔壁去了,不到一刻钟,夏幼幼便听到里面传出一声闷哼,之后便没了动静,而周书郊出来时,身上连一点血迹都没有沾。
  “走吧。”周书郊沉着脸道。
  夏幼幼点了点头,二人从楼里出来了。
  事情比想象中进行的顺利,一接触到外面的自由空气,周书郊的脸色便好了不少,夏幼幼看了他一眼道:“现在要做什么?”
  “我得去找王夫人要单子,”周书郊想了一下,“你跟我一起吧,把单子的事处理完,我有事跟你说。”
  “说什么?”夏幼幼蹙眉,从刚刚开始就觉着他不太对劲。
  “一件你会气到爆炸的事,为了我的单子,我还是慢些跟你说吧。”周书郊笑道。
  夏幼幼一听有些疑心,加上刚转悠一圈还不困,便跟着他去王才府邸了。在进院之前,二人各自拿出自己的面具,戴了之后才跳进去。
  王才夫人正在院里坐着,二人对视一眼,夏幼幼留在墙上没动,周书郊一人跳了下去。
  “王夫人,明日你便能听到王才的死讯了。”周书郊用女声娇柔道。
  王夫人看到他怔了一下,眼底闪烁着奇异的光:“他已经死了?”
  “除非他将头和身子缝在一起还能活,否则就是死了。”周书郊回答。
  “死的好,死的好……”王夫人喃喃两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周书郊,“你、你能再帮我一个忙么?能帮我杀了柳连声吗?”
  这个柳连声就是礼部尚书的儿子,折辱她的那个人。
  “这个需要您去找密语阁再下一个单子,否则我不能帮您的。”周书郊遗憾道。
  趴在墙上的夏幼幼翻了个白眼,这人就是不想帮而已,否则哪里非要用单子说话。
  王夫人凄凉一笑,手腕突然动了一下,周书郊眼疾手快的去打她手中匕首,与此同时墙头那边飞来一块石子,也打在王夫人手上,鲜血立刻流了出来。周书郊厉声道:“夫人您这是做什么?!”他一时着急,声音没有掩饰的暴露出来。
  好在王夫人心神不宁,并未发现什么不对,只是笑笑道:“我本就不打算活了,本想着等这两个人都死了之后再死,可现在想想,既然没有银子买柳连声的命了,凭我自己一辈子也杀不了他,干脆就这么死了吧。”
  “王夫人,你在威胁我?”周书郊的眼睛眯了起来。
  王夫人微微摇头:“没有威胁你,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就算现在不死,等你走了之后也是要死的。”说完,便将袖中单子递给周书郊,她的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双眼无神道,“你说他怎么这么狠心呢,将我送给旁人时,丝毫没有想过我已经怀了他的骨肉。”
  周书郊愣了一下,看着她手中的单子,手指却怎么也抬不起来。夏幼幼一听此话,脸也跟着阴沉起来,恨不得再回闻花楼补上几刀,在她要忍不住冲出来答应王夫人时,周书郊开口道:“要死,便等我杀了柳连声之后再死。”
  王夫人一怔,立刻跪了下去,感激道:“程莹儿多谢恩人,多谢恩人……”
  她流着眼泪跪了许久,眼睛里的恨意几乎要将她烧成火,等她平复了心情,再抬头便看不到人了。
  周书郊和夏幼幼跳出王家后,散漫的走在大街上,谁都没有先说话。已经是宵禁时分,街上什么人都没有,只有他们两个几不可闻的脚步声。
  等躲过第三波巡防的兵士,周书郊终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愤愤道:“早知道就不接这样的单子,搞得一份钱要做两份工,你以往也是这样的?”
  “没有,我遇到的那些女子虽然惨兮兮的,但大多是两个人之间的恩怨,还从未遇到过像王夫人这样的情况。”夏幼幼淡淡道。将自己的妻子送给旁人,一般的禽兽想来根本做不出这事。
  周书郊骂完便有些丧气:“那个柳连声,估计王夫人也就只知道他是尚书之子,其余的还要我自己去打探。”这样一来,短时间内要做的可就多了,其他的单子也不能接了。
  “查就查吧,你先将他平日的喜好习惯都查清楚,其余的我能帮就帮。”夏幼幼叹了声气。
  周书郊立刻谨慎起来:“先说好,这单可没银子挣。”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呢,知道了。”夏幼幼嗤了一声。
  月亮高高的挂在天上,将人的影子照得很清楚,夏幼幼边走边盯着自己黑色的影子看,突然有些后悔离家出走了。
  尚言该气坏了吧,这会儿是不是也睡不着,或者在哪找她呢?一想到傅明礼可能正在某处寻她,夏幼幼心里有些不舒服了,犹豫一下道:“你回府报信吧。”
  “?”
  夏幼幼脸上微烫,为自己想要退缩的心感到脸红,好在夜色掩盖住了她的表情,让她能将话说出来:“我怕尚言太担心我,毕竟在他眼中我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现在想想不该离家出走的,你回去告诉尚言,让他来接我回家。”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周书郊嘴角抽了抽,猛地拍了一下脑门,“放心吧,他不会担心你的。”
  “为什么?”夏幼幼斜了他一眼,看他这次又准备如何挑拨离间。
  周书郊咳了一声,安抚道:“在我说之前,你先答应我,待会儿不能太冲动。”
  “什么意思?”夏幼幼皱眉。
  “你先答应我再说。”周书郊相当坚定,想了一下又补充,“还有,不能怪我说的迟了,毕竟我怕你搞砸我的单子,这点你得理解。”
  “……快说!”他越如此,夏幼幼心里不安的感觉就越重,此刻更是愈加烦躁起来。
  周书郊讪笑一声:“刚刚我去寻你去的迟了,因为我走错了路,一不留神去了天字号房周围,结果听到房内有人说话,我觉着耳熟,便趴在上面偷看了一眼。”
  “……里面是谁?”夏幼幼心里升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周书郊扯了扯嘴角,小心道:“你该猜出来了,屋里有两个男人,一个我不认识,另一个就是程宴,其他的都是姑娘,我当时急着离开,没仔细听就走了。”
  夏幼幼沉默半晌,道:“你认真的?”
  “指天为誓,若是假的,我周书郊这辈子排名都提不上去。”周书郊正色道。
  夏幼幼深呼吸几次,脸色越来越黑,最后红着眼睛大步往前走去,周书郊忙跟上:“你做什么去?”
  “捉奸!”
  “说不定他已经离开了,不如我们先……”夏幼幼的眼刀扫了过来,周书郊立刻识趣的不说话了。
  夏幼幼寒声道:“我们出来时已经快到宵禁,家里离闻花楼那么远,他肯定没时间赶回去,我现在去找他。”简直肺都要炸了啊,成亲后死活不肯动她,她刚离家出走,这人就去青楼了,若是被她发现是真的,她就杀了这混蛋!
  周书郊在后面跟着,总觉着这姑娘是准备大闹一场,犹豫许久后道:“那什么,你先去,我回客栈等你如何?”他刚在那做了单子,可没回现场转转的兴趣。
  夏幼幼一把扯住他的衣领,怒道:“你不跟我去,我如何知道他在何处?!”
  周书郊腹诽你不是向来对青楼这种地方很熟悉么,怎么这个时候又不知道了。不过这话他没敢说,毕竟惹恼一个发怒的老虎也没好处不是,这般想着,便顺从的跟着夏幼幼走了。
  几个时辰之前。
  傅明礼带着人马寻了一天,都没有找到夏幼幼的踪迹,眼看天都要黑下来了,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黑。
  “督主。”刘成从远方纵马跑来。
  傅明礼立刻迎了上去:“可是找到了?”
  “……没有,督主,方才二皇子的人去了府内,邀您去闻花楼一聚,”刘成看着傅明礼不高兴的脸,小心道,“娇娇跟夫人一起,想必没什么事,不如奴才去寻她们,您先去赴约如何?”
  “你去回绝二皇子,就说我今日没空。”傅明礼冷着脸便要掉头走。
  刘成赶紧迎上来:“督主不妥啊!之前您已经为了迎娶夫人得罪过淑妃娘娘,若是再因为找夫人而不给二皇子这个面子,恐怕他们以后会对夫人有成见。”
  傅明礼垂眸,冷声道:“我的人,不需要他们多喜欢,我自会护着。”
  “督主!”刘成简直是苦口婆心了,“怕就怕他们不止是厌烦夫人,若是对她起了杀心怎么办?”
  傅明礼的手指一动,沉默的看向刘成。
  刘成叹了声气,从马上跳下来跪下:“还请督主大局为重。”
  四周一片荒芜的风声,傅明礼屹坐在马上,眼眸中翻滚着无边的风雨,最后沉声道:“你多带些人马去找,我去去就回。”
  “……是!”刘成松了口气,再抬头只能看到傅明礼的背影了。
  傅明礼快马赶到闻花楼,直接去了楼上的天字房。徐延一看到他来了,立刻高兴的将他拉至桌边:“我等了你许久,还以为你不来了。”
  “不知二皇子找卑职何事?”
  傅明礼脸色不怎么好,徐延脸色变了变,支支吾吾道:“这几日父皇的身子好了些,我得了点空,便想着找你说说话,这两天怎么没在宫中见到你,可是在家?”
  “二皇子不妨有话直说。”傅明礼蹙眉,心中的烦躁差点抑制不住。
  徐延勉强笑笑:“是真的无事……”
  “若二皇子无事的话,卑职还有事要做,可否先行告退?”傅明礼说完便要起身。
  徐延怔了一下,忙道:“你还是留下吧,娘娘、娘娘她让我给你带几个人。”他拍了拍手,门外几个衣着暴露的女子便走了进来,个个都长相精致诱人,一颦一笑都带着勾人的劲儿。
  傅明礼眉头皱了起来:“这是要做什么?”
  徐延脸上染上一抹不自然的红,他羞涩道:“母亲说,这些并非闻花楼的姑娘,而是她从宫中精挑细选的,怕落人口舌所以不好直接送去你府上。”这些人一进来,他便将对淑妃的称呼换成了‘母亲’,就是为了避免泄露身份。
  “然后呢?”傅明礼面无表情的问。
  “她们不知道你的身份,你可以尽情享受……明礼!”徐延忙上前拦住要走的他,急道,“我知道你必然不开心,可这是母亲的命令,你就随便挑一个,明日我好跟母亲交差。”
  傅明礼脸上是掩不住的怒气:“你们将我当什么人了?”
  “我知道她这么做不对,可她因为你成亲的事每日烦躁,生怕你一时冲动……如今已经几日没有好好休息,”徐延低声哀求,“就当是为了她身子着想,不要走好么?”
  傅明礼看了他许久,最后唇角微微勾起,眼底闪过一丝轻蔑:“我若不答应呢?”
  徐延深深的看着他,半晌道:“明礼,抱歉,我不能让你走。”他的话音刚落,身后便出来一群带刀侍卫。
  ******
  夏幼幼憋着气跳墙回了闻花楼,周书郊在前面给她引路,很快绕过其他人走到天字号房前,她刚要踹门进去,周书郊一把把她拦了下来,抓着她的胳膊躲进旁边的盆景后。一队巡逻的人走过,跟这里的小厮衣裳不同,更像是哪家的家丁。
  “我看这些人来历不简单,你别这么冲动。”待那些人走了,周书郊压着嗓子道,“如果程宴没走的话,应该就在里面了。”
  一听他说话,夏幼幼又不淡定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天字房的房门,磨牙道:“你匕首呢,给我。”
  周书郊果断从怀里掏了出来,上面还沾着些许血迹,他好心的擦了擦道:“你不要砍到骨头了,这刀挺脆的。”
  “……”夏幼幼一言难尽的看他一眼,转身摸进房中。周书郊口中说的女子已经不见了,满桌子的菜动都没动,只有一旁几个空酒瓶证明这里坐过人。她想了一下便要转身,去别的房间寻人。
  只是她还没走,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脚腕,她猛地挣脱,要踹时想到可能是尚言,硬生生的停了下来。她眯着眼睛看向地上,立刻发现他不是尚言,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你是谁?”她语气不怎么好。
  徐延从地上起来,一身酒气的看向她,仔细辨认后笑道:“是你,养面首的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夏幼幼这才看出他是在源广寺搭讪那人,想到周书郊说的有两个男人在房内饮酒,她想了想问:“就你一人?”
  “不然呢?”徐延勾起嘴唇轻笑一声,慢慢的靠近她,在只有一步远的位置停下,目光在她身上流转一圈,“你今日可真难看。”
  “其他人呢?”夏幼幼不悦的看着他。
  徐延不解的看着她:“还有何人?你想找谁,这里只有我一个。”
  “我找程宴。”夏幼幼沉着脸道。
  “程宴……”徐延认真的思考一番,摇头否认,“可是那个大才子?我没见过他,你找错地方了。”
  看来他们已经离开了,至于是去了别的房间,还是回家去了……夏幼幼眯起眼睛,转身就走。
  徐延眼疾手快的拦在门前,眯着眼睛道:“你是如何进来的?”他的酒意稍微下去了些,再看夏幼幼时带了些警惕。
  今日他来这里是带了众多守卫的,就算是她找错地方了,也不可能会被放进来。
  “你想知道吗?”夏幼幼淡淡的扫他一眼,她常去各种青楼杀人,最是讨厌来这里寻花问柳的男人,哪怕这人一表人才,和平时她见到的猪头不太一样,也让她止不住的厌恶。
  徐延皱眉:“说。”
  “你过来,我告诉你。”夏幼幼轻笑一声,朝他勾勾手指。
  她脸上的碳粉还在,整个人灰突突的,可偏偏一双眼睛极为灵动,让他想起那日初见时她的模样。徐延心下一动,哪怕知道不该顺着她的心意做,可还是忍不住靠了过去。
  ……
  周书郊在外面等的有些急了,心想就算是抓到程宴了,动个手也不该这么慢才对,他担心这个时候有人发现王才的死,他们不好脱身。
  正当他要推门进去的时候,夏幼幼从一旁溜了出来,他立刻道:“找到人了?”
  “没有。”夏幼幼绷着面皮。
  “那他可能回家了,走吧。”周书郊急忙拉着她要走。
  夏幼幼不肯动,咬着嘴唇道:“我的直觉告诉我,他肯定还在这里。”
  “……姑奶奶,马上天就要亮了,王才要是被人发现了,我们可能会有麻烦。”周书郊叫苦,有些后悔将此事告知她了。
  夏幼幼揉着刚刚用力过猛的手腕,淡淡道:“你先回去吧,我再找找。”
  周书郊几乎没有犹豫,立刻点了点头:“那我去客栈等你。”说完就要趁外面的守卫不注意离开,刚走一步又折了回来,小声道,“这里统共没几个房间,这些打手好像对最后那间很关注,或许程宴就在那里。”
  最后那间房门前,果然有几个人守在那里,像是在保护什么人。夏幼幼的眼睛眯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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