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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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的小馄饨是吃不成了, 将将只是半饱的夏幼幼不甘心就这么回去, 拖着傅明礼的手慢慢的在街市里转悠, 不一会儿手中便多了一堆吃食。
  傅明礼看着她认真啃着手中的油饼, 只觉得胃口跟着好了起来, 于是就着她的手尝了一口。唔, 味道比想象中的要好。
  看着手中本来就不大的油饼瞬间少了一块, 夏幼幼撇着嘴看向傅明礼,结果目光顺着他的脸颊,落到了他身后店铺的牌匾上, 这下眼睛顿时就移不开了。
  傅明礼见她不与自己说话,不由得在她眼前挥了挥手:“怎么了,生气了?”
  夏幼幼抓住他作乱的手, 突然一本正经道:“尚言, 我们之前不是说过找大夫请平安脉么,不如今日就请?”
  “好, 走吧。”傅明礼应下, 便牵着她的手要往马车上去。
  夏幼幼赶紧拦住他:“这里就有医馆, 我们就在这里诊脉吧。”可不能回府诊治, 府内那大夫若是有办法, 恐怕早就帮他医好了。
  傅明礼看了一眼前方有些破落的小医馆,蹙眉道:“此处的大夫或许学艺不精, 不如回府中诊治。”府里那个大夫虽然胆子小又怕事,可恐怕整个宁朝也找不出几个医术能比得过他的。
  “不嘛, 来都来了, 走吧走吧。”夏幼幼拖着他便往医馆走,傅明礼无奈,只好跟了上去。
  医馆内部比外面还要破旧,抓药的台子上沉淀着常年的药垢,本该热闹的大堂此刻冷冷清清的,一个小伙计看到他们来了也只是抬抬眼,打了个哈欠继续睡觉。
  她一进门便有些后悔了,不过想到尚言的病很可能只是心病,她找大夫也不是看准大夫的医术,而是想让大夫扮演心理医生的角色对尚言开导一番,说不定就有用了呢。
  “这里连伙计架子都这么大,大夫肯定医术高明。”夏幼幼昧着良心对傅明礼道。没办法,要治疗他的心病,就只能让他先信任大夫,这样大夫的开导才会有用。
  傅明礼听到她的结论,默默点了点头,心想得亏每次她出门自己都让人跟着,否则以她如此单纯的心思,不一定被人骗到什么地方给卖掉了。
  二人各怀心思,一起进了大夫所在的内室,只见蓄了一大把胡子的大夫此刻正仰着脸倚在椅子上睡觉,花白的胡子下嘴唇微微张开,露出里面发黄的牙齿,呼噜打得震天响。
  一只嗡嗡嗡的苍蝇在他唇边转来转去,他猛地一下吸气,苍蝇就被吸了进去,大夫浑身一抖,一个喷嚏将苍蝇打了出来,苍蝇立刻颤着翅膀飞走了,他吧唧一下嘴后继续打呼噜。
  “……”
  “……”
  夏幼幼惨不忍睹的看着这个大夫,坚强道:“……一般这种高人都是这样,完全不在乎世俗眼光,你看他脏成这样医馆都没倒闭,不正是说明了他医术非同一般,所以大家都愿意来找他看病,尚言,我们这次真是赚大了。”
  傅明礼:“……”算了,你高兴就好。
  夏幼幼尬夸不下去了,眼看又有苍蝇飞过来了,她赶紧将大夫叫醒,对还处在懵逼状态的大夫道:“大夫,我们来把脉。”
  “把脉?把什么脉?”大夫迷糊的看着他们。
  夏幼幼嘴角抽了抽,咬牙道:“把平安脉。”
  大夫这才清醒些,认真的看了这二人一眼,皱眉道:“你们谁要请平安脉?”
  “我夫君,”夏幼幼立刻道,说完想了一下又补充,“那个,我也要请,主要是我。”
  大夫沉吟片刻,又多看了傅明礼几眼,最后道:“先给夫人请吧。”
  这提议正和夏幼幼的意,她赶紧坐下,坐下后犹豫的看了傅明礼一眼,还没想好用什么理由先将他支出去,便听到大夫说:“我把脉时不喜有旁人在场,还请这位公子先出去。”
  傅明礼冷淡的看他一眼,显然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夏幼幼只好在一旁帮声道:“听到没有,这是高人的意思,你快点出去,不要耽误我把脉。”
  每听到她强调一次高人,傅明礼就无奈一分,此刻见她坚持,也只好道:“我就在门外,有什么事便叫我一声。”说完警告的看了大夫一眼,这才转身出去。
  大夫被他这一眼看得心凉了大半,不由得啧啧道:“你夫君气势可真非同一般,可是在朝中做官的?”
  “你管得着么,”傅明礼一出去,夏幼幼对大夫的态度顷刻就变了,闲闲的看了大夫一眼,慢悠悠道,“我今日的目的不是为了请平安脉,而是有旁的事情要你做。”说完便从怀中掏出一块金锭,直接放到了桌子上。
  大夫眼前一亮,看着金锭迟迟不敢下手,只得搓着手道:“夫人是想要我做什么?”
  夏幼幼咳了一声,看了眼门口后声音低了下来:“有些话我要你说给我夫君听,尽可能的去安慰他,懂吗?”
  大夫一听她这话眼中便闪现出了然,咳了几声后捋着胡子:“夫人的夫君可是有什么隐疾在身,比如说不能人道之类的?”
  这下换夏幼幼眼睛一亮了,她本只想随便找个尚言不认识的大夫开解他,没想到还真让她找到个有两把刷子的。
  她当即将金锭扔到大夫手里:“没想到你眼神还挺准,正是如你想的那般,不过我觉得他身子没什么问题,可能是心里压力过大才会如此,也不要你做什么,待会儿为他诊脉时尽可能的给他信心就是。”
  其实这大夫能猜准还真是误打误撞的,毕竟这人因为学艺不精,医馆已经没有什么真正的病人上门了,又因为此处过于冷清,正好那些有难言之隐的人不愿去热闹的医馆看病,时间一久此处已成为专门治疗那方面的专科了。
  不过大夫依旧学艺不精就是,开了这么多年方子也只会开那几样,还全是些滋阴补阳的。
  他方才见这一男一女同时进来,再结合夏幼幼刚才话里的意思,便将此事给猜透了,于是故作高深的将此事点破。
  大夫搓着手中的金锭,觉得这钱太好挣了点,他又因为医术没什么回头客,若不趁机多宰几下,恐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如此想着,大夫将手中的金锭放下,沉声道:“恐怕事情不如夫人想的这么简单,我看你夫君面相,并不像只是有心病的人,恐怕身子上还是需要大补。”
  ……又不是算卦,关面相什么事?夏幼幼懵逼的看着他,不过想到她才来宁朝生活十一年,此处的医术又与她常见的中医不同,说不定这人就能看得出来呢。
  想到这里,她的态度谦虚了些:“是我妄断了,大夫,你看出他身子有何问题了么?”一直以为他的不行是心理原因,看来她之前的判断有误了,不过幸好发现的还算早,一切都还不迟。
  “他可是与你房事不顺,甚至不肯与你有房事?”大夫问。
  夏幼幼尴尬一笑,大夫花白的胡子开始翘起来:“这就对了。”若不是这方面的问题,哪用得着她一个女子带自家男人来看病。
  “对什么?”夏幼幼还是很懵。
  大夫斜她一眼:“找我就对了,我专治此病。”说完便将纸笔准备好,在上面行云流水般写了一通,一副药方便写好了,待干了之后他就交给了夏幼幼。
  夏幼幼见他下笔就非同一般,熟悉的样子像将药方背过千万遍一样,忍不住立刻开始夸赞:“大夫果然好医术,连药方都比旁人开的快。”
  “这是自然,”一副药方开过几百遍,搁谁谁都熟,大夫认真的看着她,“药方是要另算银子的。”
  夏幼幼大方的又从怀里掏出一块金锭,大夫的眼睛都直了:“把药方给前面的伙计,他会帮你把药抓好,这些药对女子是小补对男人则是大补,若你夫君问及此药,就说是给你补身子的便是,你平日给他喝时就直接熬好浇在饭菜上,不会被发现的。”
  夏幼幼对他这种售后服务非常满意,拿了药方便向门外走去,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正看到大夫用袖子擦金锭的样子,财迷程度比外面那只狐狸精还夸张。
  她压下心中的古怪感:“可还需要给我夫君再把把脉?”到底只是看了一眼,虽然好像挺准的,但还是稳妥些好。
  大夫一绷脸:“我行医数十年,说了不用再看就是不用再看,你不信我?”来他这儿的男人就那一个毛病,好像也没必要浪费时间再看了。
  夏幼幼见他一脸坚持,也就不再纠结,转身走到门口时想了想,还是停了下来。她背对大夫扬了扬手中的药方平静道:“若是没什么用的话,你现在逃还来得及。”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大夫被突然威胁的半天反应不过来,见她走了后才不屑的嗤笑一声,不觉得一个弱女子能将自己如何,拿着金锭美滋滋的出门去了。
  傅明礼在外面等了许久都不见她出来,正要进去寻她时,她便从里面出来了,手中还拿了一张药方。
  “这是什么?”他皱眉问道。
  夏幼幼讪笑一声,心虚道:“没什么,大夫给我开了些补身子的药,我去拿药。”
  “……你若想补身子,不如让府里的大夫给你开药。”这种赤脚大夫的药,别把人给吃出个好歹来。
  “我觉得挺好的,你得相信大夫。”夏幼幼边说边将药方递给店里小伙计,小伙计这下不迷迷糊糊了,飞快的上手将药给抓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便将药包递到了夏幼幼手上。
  “走吧。”夏幼幼抱着药包道。
  傅明礼见她似乎忘记要给自己请平安脉的事,当即放松下来,事实上他一点都不想那脏大夫碰他,不让他跟那人接触正和他意。
  他将夏幼幼手中的药接了过来,想着等回到府里就给大夫看一眼,确定没问题了再给她熬。
  二人一起走到医馆外,夏幼幼正思忖着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给傅明礼下药时,刘成板着脸走了过来,在傅明礼耳边说了几句话后,傅明礼点了点头,对夏幼幼道:“我还有事要做,先让人送你回去可好?”
  “嗯,你快去吧。”夏幼幼已经习惯了他随时会忙的状态,只是见他要走了还是忍不住问一句,“今晚回来吃饭么?”
  已经许多年没有人在家中等自己回去吃饭了,饶是这些日子没少被她询问,傅明礼仍是挡不住心中那一抹悸动,他面色温和道:“回的,你记得等我。”
  “那是自然。”夏幼幼笑得灿烂,这样一来今晚就可以给他用药了。
  傅明礼不知她心中所想,只觉得她这幅模样十分乖巧,忍不住刮了刮她的鼻子,这才骑着马离开。
  他一走,周书郊便凑了过来,看着重新回到夏幼幼手中的药包好奇:“为何突然去医馆,你病了还是你男人病了?”
  “你才病了,诅咒谁呢?”夏幼幼斜他一眼。
  周书郊嗤笑:“谁诅咒你了,不是你拿了一堆药出来么。”说完便手脚不规矩的想要夺过来看看。
  夏幼幼一巴掌把他的手拍开,斜他一眼道:“这是大夫给我抓的补身体的药,越喝皮肤越白越好看,你确定要看吗?”
  周书郊立刻收了手,嫌弃道:“算了吧,我已经很好看了。”像他这种天生丽质的人,不需要这些乱七八糟的药养着。
  夏幼幼失笑,抱着药上马车了。
  ******
  高大的朱墙将皇宫圈禁成单独的一方天地,宫里宫外被完全分割成两个世界,宫中的一草一木都被这里肃穆的气氛所浸染。
  御书房中,徐舟徐延正静静的候着,他们身后站了一位身穿铠甲的男人,正是馄饨摊上闹得鸡飞狗跳的那人。
  三人候了许久,门外终于传来皇帝隐隐的咳嗽声,三人俱是打起精神,更加恭顺的站在那里。
  “皇上驾到——”
  三人行礼,身着圆领窄袖长衫的傅明礼将已然年迈的皇帝扶到座上,皇帝双眼浑浊,木然的看了眼下方的人后,哑声道:“起来吧。”
  徐舟带头起身,看了眼皇帝的面色后欣慰道:“几日不见父皇,父皇看上去好多了,真是值得高兴。”
  “是啊,这还多亏了母后对父皇的悉心照料。”徐延笑道。他说的母后指的是徐舟的亲母、当今的皇后,至于他的生母,在得罪了傅明礼之后已经近半月没有见过皇帝了。
  徐舟对他一口一个母后很是不屑,面上却与他客气着,仿佛兄弟二人之间的嫌隙从未有过。
  皇帝半倚在椅子上听他们说话,只几句话的时间便露出了疲态,傅明礼看了他一眼,淡漠的声音仿佛没有生命一般:“两位皇子有什么事还请快些说,皇上的身子不宜久坐。”
  尽管傅明礼这些日子对徐延的疏远很得自己的意,但徐舟看到他仿佛御书房主人一般的姿态后脸色还是难看起来,不过念在有要紧事说,便生生忍下了这口气。
  徐延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仿佛早已经被傅明礼斥责习惯的样子。
  皇帝咳了一声,傅明礼立刻低下头,半晌才抬起头来:“武大人,汉中的水涝治理得如何了?”
  “回皇上,水涝已治理妥当,所有粮种皆已发放到百姓手中,前些日子已经播种完毕,其余事宜交由当地府衙处理。”武遇对此次自己的处理很是满意,话语间满是自得。
  他旁边的大皇子也甚是愉快,谁都知道这人是自己的门生,如今做了造福百姓的事,功劳自然要算在自己头上。倒是一旁的徐延,神色不明的与傅明礼对视一眼,又很快别开了目光。
  皇帝点了点头,撑着一口气道:“你做的不错,赏。”
  “多谢皇上!”武遇立刻下跪谢恩,听到身旁的徐舟咳了一声后立刻道,“微臣能将此事办得妥帖,多亏了大皇子的帮忙,微臣斗胆也请皇上赏赐大皇子。”
  “武大人这是哪里的话,我不过做了一点小事,哪里够得上跟父皇请赏。”徐舟皱眉道。
  皇帝看了他一眼,有气无力道:“皇儿心系百姓,是宁朝之福,自然是要赏……”一段话没有说完,嗓子眼儿里便没了声响,喘了几口粗气后干脆不说话了。
  “皇上,赏赐的事还是等上朝时再说吧,您该歇息了。”傅明礼低声道。
  皇帝看了傅明礼一眼,傅明礼立刻看向下方几人:“二位皇子还有什么事?”
  “儿臣并没有什么事,只是这些日子忙于朝政不见父皇,心中甚是想念,刚好武大人进宫面圣,儿臣就厚着脸皮一起来了。”大皇子微笑道。
  徐延在心里嗤笑一声,说白了就是多疑猜忌,怕武遇一时激动,将自己给忘了而已。
  “二皇子,你呢?”傅明礼问。
  几人的目光瞬间都转移到徐延身上,徐延一派纯良道:“回父皇,儿臣和大皇兄的心思一样,多日未见父皇,所以想来看看。”
  “两位皇子可真是孝悌忠信,乃我辈的学习典范啊!”武遇立刻拍马。
  皇帝面上不为所动,因自己的身子原因,他这几个儿子一向长居宫中,即使要替他处理大半政事,可也绝对不会忙到几日都不来看他的地步,话说得再好听又如何,他活这一大把年纪,早就看透了。
  “明礼。”他喘着气道。
  傅明礼立刻垂眸:“是。”
  “走吧。”
  傅明礼立刻扶住他的胳膊,二人缓慢的从御书房离开。等他们二人一走,徐舟便嗤笑一声:“若不是知道这傅明礼是个没把的太监,还真以为他是父皇护在身旁的私生子呢。”
  “大皇兄,慎言。”听他如此轻视傅明礼,徐延脸上的笑意猛地没了。
  徐舟斜他一眼,鄙夷道:“怎么,他傅明礼如今对你和淑妃如此疏远,你还要帮他说话不成?”
  “明礼与我母子二人如何,是我们之间的事,大皇兄有空的话,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徐延淡淡道。
  “看你这点出息,也不知谁是谁养的狗了,”母妃出身再低贱,徐延好歹也是皇家子孙,如今对一个太监如此谄媚,让他实在是看不起,“莫说皇兄不提醒你,这般没有子孙根的阉人,可向来都是翻脸不认人的东西,你若是只想靠着他得到储君的位置,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哦。”徐延应了一个字。
  自己说了一堆,他就答了一个字,徐舟冷笑一声,甩袖子走了。留下的武遇眼神转了几转,最后试探的看向徐延:“二皇子?”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看不到你主子已经走了?”徐延冷淡的看他一眼。
  武遇被他噎了一下也不恼,连连应是的转身去追徐舟了。徐延独自一人在御书房站了许久,最后嘲道:“大皇兄,我又怎么可能只依仗明礼一人。”
  这边傅明礼将皇帝扶进寝宫,待他喝完药睡下后才从里面出来,一出来便看到徐舟站在外面。
  “大皇子。”傅明礼行礼。
  徐舟点了点头,道:“父皇睡下了?”
  “是。”
  徐舟看了周围一眼,确定没有其他人后直接道:“这些日子父皇常去皇后那里,我听下边人说,这是傅公公的安排,看来傅公公对淑妃娘娘真是积怨不浅呐,就不怕皇弟会因此不满于公公?”
  傅明礼轻笑一声,垂眸道:“若大皇子不喜卑职如此行事,卑职改就是了。”
  他与徐延生出嫌隙,直接受益人是谁傻子都晓得,听他如此说了,徐舟脸上的笑容不变:“公公不过是随心行事,本王巴不得公公继续如此才好,等公公哪日有空,还请来我私宅一聚。”
  不管他和徐延是否为作秀,至少自己是得了好处的,因此哪怕知道傅明礼不会为自己所用,徐舟也乐得和他暂时处好关系。
  徐延从远方走来,看到他们二人在说话后,便转身去了徐舟看不到的拐角处。
  傅明礼看了他一眼,转身对徐舟道:“改日卑职定亲自登门拜访。”
  徐舟笑笑,又与他说了两句,实在没什么话题后,便借口离开了。等他走远了,徐延才从拐角处出来,径直走到傅明礼面前:“他与你说了什么?”
  “谢我这些日子对皇后的照顾。”傅明礼坦然道。
  徐延苦笑,这些照顾本该属于他的生母,可惜她这次做得过分,触到了傅明礼的逆鳞。
  “这些日子没有你的助力,我在行事上都吃力了不少,明礼,你打算何时消气?”他这次来御书房,就是为了堵傅明礼,现在能单独相处了,自然要直接问出来。
  傅明礼扫他一眼,慢慢朝宫外走去:“淑妃娘娘近日如何?”
  “她没有被你如此对待过,近日颇受打击,这些天一直卧病在床,我打算这几日将她送去城外的行宫,好好修养一段时日再回来。”徐延跟着他往外走。
  听到淑妃病了,傅明礼脸上出现一瞬怔愣,半晌道:“你怨我?”
  徐延苦笑:“明礼,何必说这种话,这世上最没资格怨你的,一是我,一是母亲,你总该知道的,我们……”
  “二皇子,慎言。”傅明礼打断他的话。
  徐延一顿,声音也跟着低了下来:“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纵使你现在想都收回去了,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只是母亲那边,你且不要告诉她,我会慢慢的开导她的。”
  “只是因为我冷淡你两日,你便要放弃储位,”傅明礼眼神微冷,“徐延,你可真是有出息。”
  徐延愣了一瞬,急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放心,就算是为了翻傅家的案,我也不会轻易放弃皇位,更何况母亲一生所求便是我登上大宝,我不会放弃的!”
  傅明礼面无表情道:“你知道就好。”
  “……”徐延勉强笑笑,不再谈论这个话题,“武遇这次的汉中之行,我的人一直跟着,他这次做得有些过了,该发放的粮食克扣了近一半,不知饿死了多少百姓,他给大皇兄的那些信件也被我的人拦下过,他并未在信中提起此事。”
  “他伤的是宁朝百姓,动摇的是宁朝根基,大皇子若是知道了,定然不会轻饶了他,他自是不敢说出来。”傅明礼面色平静,显然已经知道了此事。
  徐延点了点头:“没错,可他此次贪的太大,恐怕一人吞不下,告知大皇兄也是早晚的事,就是不知道大皇兄会如何选择。”
  若是正常来说,定然要将他交给皇上,然后把罪名定下。可惜徐舟此人甚是自傲,今日又揽下汉中治涝的功劳,恐怕为了自己的面子也会将此事瞒下来。若是如此,可就苦了那些汉中百姓。
  “武遇不一定会选择大皇子。“傅明礼沉声道,“大皇子纵然好面子,可有些面子也得看能不能要,更何况武遇能给的也只有从汉中百姓身上克扣的银粮,大皇子不缺这些。”
  说完,他若有所思的看向徐延。
  徐延一怔,论起外家,宫中皇子个顶个的厉害,他作为一个没有外家的皇子,显然就是更缺银钱的那个。想起今日武遇帮徐舟说话时,也同时对自己示好了。他当即冷笑,没想到这人是个头脑活泛的,可惜他动错脑筋了。
  “什么该要什么不该要,我自然是拎得清的,他竟敢把主意打到我身上。”徐延胸口升腾起一股怒气。
  “他克扣粮银一事定会被皇上知道,只是从你口中还是从大皇子口中知道,意义可就不同了,”傅明礼沉吟片刻后道,“汉中放粮的账本此刻应该还在武遇手中,且容他放肆几日,我们要在大皇子知道之前拿到。”
  徐延点了点头:“知道了,我这几日留心些,他既想两面讨好,以谋求最大的保障,自然要给我些东西才是。”
  傅明礼看他一眼,徐延利诱武遇,自己则是要派人去武府搜查,此次定要徐舟和武遇被牢牢绑在一艘船上,然后由自己亲自将船击沉。
  “明礼……”徐延深吸一口气,小心的看着他,“过几日我在私宅设宴,你将夫人带来,我亲自向她致歉如何?”
  “不用,”傅明礼想也不想的拒绝,说完看到他眼中露出失望,又补充一句,“她一向被护得很好,想法有些过于单纯,我不欲她与朝堂中人多牵扯,并非针对于你。”
  “嗯,知道了。”徐延并未受到多少安慰,儿时的他与明礼亲密无间,自从阿柔死后,他们便生分起来,如今的自己已经只是他‘朝堂中人’了。
  空气里沉默蔓延了片刻,傅明礼缓缓开口:“今后的江山终归是你的江山,辅佐你之人必须正直廉洁有气节,若有人因为我对你的冷待而疏远你,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徐延一怔,再次抬头时面上已经泛起笑意:“嗯!知道了!”
  ******
  炉火慢吞吞的烧着,上头一只瓦罐咕嘟咕嘟的冒着泡,夏幼幼蹲在一旁仔细的看着,生怕把药给煮糊了。
  周书郊就在离她十步远的树枝上坐着,好奇的看着她乱忙活,要不是闻到瓦罐里浓郁的草药味,他还以为这人是在煮什么宝贝呢。
  “为何不让厨娘帮你熬?”周书郊又看了会儿,还是觉得不解。
  夏幼幼抬头斜他一眼,又很快投入到她的瓦罐中去。这药到底是治尚言身上隐疾的,纵然打着自己调养身体的旗号,却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莫说不想让厨娘知道,就连周书郊她也是不想让知道的,可惜这人厚脸皮一个,不让他做什么就偏要做什么。
  “你在这儿待了都快半个时辰了,不用喂猪的么?”夏幼幼不满道。
  周书郊挑眉笑了:“多亏夫人对娇娇的偏爱,让府上下人抢着巴结我,现在喂猪的事都不用我操心的。”
  “……麻烦不要用男人的声音自称‘娇娇’”夏幼幼抖了一下,幽幽的看向他,“略恶心。”
  “哦。”周书郊翻了个白眼。
  夏幼幼又看他一眼,哼笑一声:“说吧,到底有什么事?”他们二人虽然常找彼此说话,但是那种一觉着无聊就迅速撤的主儿,这次让周书郊能留在这里这么久,必然是有事找自己。
  周书郊被揭穿了也不恼羞成怒,只是笑笑道:“今日骑马踩踏馄饨摊那人你还记得吧,他应该是我这次单子的目标,听闻他虽然是文官,却有几下子,加上向来多疑,长年带着几十守卫,恐怕不好对付。”
  “啰嗦一大堆,你到底想说什么,要我帮忙?”夏幼幼皱眉。
  周书郊摇摇头,道“前两次已经够麻烦你了,这次我一人来就行,只是想借你那暗器看看,我想做些新的样式出来,到时候恐怕要用上。”这人身旁那么多人,偷袭想必是最容易的办法
  “……只是借暗器仿造?我怎么觉得不会是这么简单?”夏幼幼怀疑的眯起眼睛,这人杀个纨绔都要缠着自己一起去,这次怎么会这么好心不要自己跟去了,“你这次的主顾是什么人,给了你多少银子?”
  周书郊眨眨眼:“没要钱。”
  “……驴我呢?”这家伙都要掉钱眼里了,竟然说没要钱。
  周书郊认真的点了点头:“真没要钱,这人前些日子去汉中治涝,竟然克扣百姓银粮,导致当地民不聊生,这次的单子就是那些想来都城告御状却被拦住人下的单子,他们都是难民,哪有什么银子。”
  “没有银子,你会接单?”夏幼幼还是不信。
  周书郊咳了一声:“真没银子,不过这是阁主亲自收的单子,许诺此单的积分加倍,你懂的。”
  夏幼幼了然,此次单子是密语阁阁主代下的单,虽然没有银子,却有可以助他提升排名的积分,难怪他不带自己,若是当场留下了自己打斗的痕迹,到时候恐怕会和他平分积分。
  思及此,她将腰间的蝴蝶扔给他一只,在他迅速接到后道:“记得要做些和我这个不一样的,我既没收你的积分,自然不想平白再担一份风险。”
  “这个是自然,你该信我的。”周书郊见她如此爽快,当即拍着胸脯保证。自己想要的已经拿到了,他当即不再犹豫,转身就离开了无聊的厨房。
  夏幼幼嗤笑一声,开始专心熬药。日头渐渐西落,她终于赶在傅明礼回来之前把药熬好。
  等她把一小碗药端进寝房后,就开始了漫长的发呆时间——她得好好想想,怎么让尚言毫无警惕心的将药给喝下去。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等傅明礼回到家后,她仍然没有想出个辙来,只好先出去和他一起用膳。
  吃完饭傅明礼提出带她出门走走,夏幼幼心动一下后果断拒绝了,拉着他的手回了寝房,将她早就备好晾凉的药给端了出来。
  “怎么了?”傅明礼问。
  夏幼幼舔了一下嘴唇:“这是我今日在医馆拿的草药。”
  傅明礼点了点头,她一回府大夫就将草药检查了一遍,确定是给女子补身子的药后就告知他了,因此他也就没将这些药给扔出去。
  二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夏幼幼忍不住道:“你要尝尝吗?”
  “……这些是给你补身子的,我尝来做什么?”傅明礼无言道。
  “是哦……”夏幼幼讪笑,心里转了一千八百个念头,都想不到如何劝说他,只好自己小心的抿了一口。
  唔……
  真他奶奶的苦啊。夏幼幼的脸迅速扭曲成一朵丑菊,拿起桌上的糕点就往嘴里塞。
  每当她脸上出现这种又搞怪又有趣的表情,傅明礼都在一旁看得很开心,最后还是在她眼角看到了一点点泪痕,这种开心才立刻淡了不少,转而变成了好奇:“很苦?”
  “太苦了。”夏幼幼整个舌头都是麻的,此刻说话都变得有些不清楚了。
  傅明礼看了她半晌,从桌上端起药碗尝了一口。
  “……?!!!”夏幼幼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达成目标,立刻亮着眼睛看着他。
  傅明礼将药碗放下,沉着脸道:“这些药不要喝了,改日让府中大夫重新给你开一副不苦的。”
  “哪有什么药是不苦的,”夏幼幼失笑,突然想到一个办法,“不如你喝一口我喝一口,我们喝完它如何?”
  傅明礼挑眉,夏幼幼立刻讨好的笑笑,他无奈了许多,只好陪着她将药喝完。
  药碗空下来的瞬间,夏幼幼的脸都绿了,眼睛里全是被苦味刺激出来的泪花花,看起来好不可怜。傅明礼用手揩了一下她的眼角,蹙眉道:“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他以为是她想让自己出糗,所以才让自己喝这些东西的,因此看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也没有过多安慰,只是总结性的拍拍她的脑袋,便转身去换衣裳了。
  他走之后夏幼幼又灌了几大口水,总算是把苦味压下去了些,心想幸亏自己担心他不能将药喝完,特地熬了两次的剂量,如今他喝了一半,刚好是一次的用量。
  一边感慨自己的机智,一边乖乖爬到床上等人,等到傅明礼也躺好后,才抱着他的胳膊入睡。
  夜已深,夏幼幼正睡得昏昏沉沉中,隐隐觉得身旁的人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间,她哼哼两声翻了个身,却被他有力的胳膊一把捞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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