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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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郁富有远行经验,这次出门虽然有王府护卫跟着,他还是谨慎得很,晓行夜宿,无论是行路,还是住宿,都派小厮知礼提前安排,终于一路无事赶到了京城。
  到了京城,赵郁把胡灵送回了胡府,然后就去了京中王府。
  他先去了客房沐浴更衣,打扮得洁净清新齐齐整整,这才去给福王请安。
  福王正在外书房内与几位清客闲谈,听小厮禀报说端懿郡王在外面候着,眉头不由自主就皱了起来:“这孽障来京城做什么!”
  几位清客见福王神情不对,都有些坐不住。
  赵郁心知自己这位父王不大待见自己,一进书房,就老老实实拱手行礼:“见过父王!”
  福王打量着赵郁,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劈头盖脸道:“一个大男人,一天到晚不想着为国为民,一味油头粉面沉迷女色......”
  赵郁静静立在那里,垂着眼帘老老实实挨骂。
  清客们悄悄打量着赵郁,打心眼里觉得端懿郡王长得好,性子好,爱洁净,又不出去胡搞,若是他们有这样一个儿子,怕是睡觉都会笑醒,可是福王却偏偏怎么都看不顺眼。
  福王骂了一大通,出了一口恶气,总算是痛快些了,这才道:“又没召你,你来京城做什么?”
  赵郁恭恭敬敬道:“禀父王,母妃惦记父王,派儿子进京给父王请安,并往韩府送信!”
  福王沉默了片刻,道:“你先去韩府送信吧!”
  赵郁在京中王府被福王劈头盖脸臭骂了一通,在韩府却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他大舅舅韩载去了衙门,并不在府里,因此他先去了内宅见韩老太太。
  韩老太太很疼爱这个外孙,拉着赵郁哭了一通,口中诉说着:“你娘这不孝女,一走这么多年,也不说回家看看我这老不死的......”
  赵郁是个鬼灵精,早探听到不少当年的事,深知自己的亲娘常年不回京城事出有因,便不接韩老太太的话,转移话题道:“外祖母,不知道表兄表弟们在府里不在!”
  韩老太太最疼爱孙子孙女,听赵郁提自己的孙子们,忙用帕子拭去眼泪,道:“你几个表兄表弟如今都在鹤林书院读书,晚上才会来家,如今就你的四表妹、五表妹、六表妹和七表妹在家里陪我,你既然来了,就顺便见见吧!”
  赵郁清楚韩老太太想要亲上加亲的打算,忙一脸正气道:“外祖母,男女授受不亲,即使是表兄妹,我也不能如此轻慢各位表姐妹!”
  说罢,他正义凛然一拱手,退了下去。
  韩老太太:“......”
  屏风后的韩四姑娘、韩五姑娘、韩六姑娘和韩七姑娘:“......”
  到底是韩六姑娘最机灵,笑吟吟走了出去,挨着韩老太太坐着,给韩老太太捏着肩膀,口中道:“祖母,郡王表哥可真正直呀!”
  韩老太太年老成精,心里门清,勉强笑了笑道:“桂花该开了,今日天气甚好,你们姐妹陪我去花园里转转吧!”
  韩六姑娘笑着答应了,与大丫鬟一起扶起韩老太太,然后扭头招呼韩四、韩五和韩七:“四姐姐,五姐姐,七妹妹,你们怎么这么慢呀!”
  韩四翻了个白眼,也跟了上去。
  韩五和韩七见状,都笑了起来,也跟了过去,祖孙五人其乐融融,花园赏桂去了。
  赵郁径直带着知书和知礼去了外书房,命人在外书房院子里的葡萄架下摆了张躺椅,躺在躺椅上闭眼假寐等舅舅。
  这次进京,他一直在赶路,睡眠一直有些不足,刚躺下没多久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知书和知礼原本在一边守着,见赵郁睡着了,知书便给知礼使了个眼色,待知礼过来了,这才轻轻道:“咱俩轮流睡一会儿吧,我先睡一刻钟,到时候了你叫醒我!”
  知礼也累极了,便同意了。
  他搬了张小凳子坐在躺椅边守着,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赵郁忽然醒了。
  他睁开了眼睛,恰好与韩载四目相对。
  韩载带了一个小厮,正立在不远处打量他。
  赵郁瞬间恢复了清明,从躺椅上起身,理了理衣袍,拱手行礼:“见过舅舅!”
  韩载神情复杂看了赵郁一眼,道:“进书房里面说话吧!”
  接过赵郁递过来的信后,韩载亲自用银刀裁开,抽出信纸看了起来。
  赵郁一直在观察韩载,却没看出什么来。
  韩载看罢信,叠好收了起来,抬眼看向赵郁,温声道:“阿郁,你何时到京城的?有没有去见你父王?”
  赵郁规规矩矩道:“舅舅,我是午后到京城的,先去看了我父王,然后就过来了。”
  韩载又若有所思打量了赵郁一番,道:“现在还不到傍晚......你也好久没见陛下了......你也别回王府了,直接去文德门递牌子候见吧!”
  赵郁答了声“是”。
  韩载想了想,又道:“你若是寻到机会,就在陛下面前提一提德妃娘娘......”
  德妃娘娘已经好久不曾承宠了......
  赵郁答应了一声,告辞离开。
  当今天子庆安帝正在垂拱殿与几位阁臣议政,他的亲信延福宫总管太监白文怡走了进来,凑到庆安帝耳畔低声道:“陛下,端懿郡王在文德门递牌子候见!”
  庆安帝一听,眼睛一亮,不由自主就笑了:“宣他到延福宫进见!”
  又忍不住道:“阿郁这孩子,都两年多没进京了!”
  内阁大臣都是人精,见状便寻了个理由,在丞相武应文的带领下退了下去。
  庆安帝有些坐不住,待阁臣们一退下,便也起身去了延福宫,专门在延福宫等着赵郁。
  赵郁进了延福宫,先规规矩矩行大礼。
  庆安帝看着跪在大红地毡上磕头的赵郁,不由笑了:“小崽子,还不过来说话!”
  赵郁一抬头,笑容灿烂:“是,皇伯父!”
  他走了过去,
  庆安帝一见赵郁就欢喜,含笑打量了赵郁一番,道:“你这孩子,两年多不见,长高了,也更有男子气概了,嗯,也更俊俏了!”
  赵郁微微一笑,在白文怡亲自安排的锦凳上坐了下来:“多谢皇伯父夸奖!”
  庆安帝笑眯眯只顾看赵郁,口中道:“阿郁,你还没有用晚饭吧?陪朕一起用吧!”
  说罢,他示意白文怡:“文怡,你亲自去传晚膳!”
  白文怡知道阿郁爱吃什么菜肴。
  赵郁陪着庆安帝用罢晚膳,又陪着他品茶闲聊。
  庆安帝一边品茶,一边看赵郁,见他衣着素朴,便道:“阿郁,最近是不是手头有些紧啊?”
  赵郁抬头看庆安帝,灿烂一笑,露出了可爱的小虎牙。
  他可是特地穿这件朴素的衣服来见皇伯父的!
  庆安帝一看就明白了,见他笑得可爱,如同初夏的阳光和清风,心中更是心疼和喜欢,便也笑了,吩咐白文怡:“文怡,你去朕的私库支八千两银子过来,银票就行!”
  若是直接赏银子,就太惹眼了!
  白文怡出去之后,庆安帝这才和赵郁说道:“阿郁,朕可是听说你常和庆嘉长公主的老三白佳宁,还有胡春鹤家的老五胡灵一起玩,这两个都是纨绔子弟,你可别让他们把你给带坏了!”
  赵郁:“......”
  他忍不住笑嘻嘻道:“皇伯父,说不定人家长公主白驸马两口子和胡大人夫妇更担心呢!”
  庆安帝:“......你这孩子太实在了,朕看你是千好万好,你这样的乖孩子,怎么可能带坏别人?!”
  他又苦口婆心道:“银子朕有的是,不敢多给你,就是怕你跟着他们学坏!”
  赵郁最会哄庆安帝,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顺势提起了韩德妃:“皇伯父,我母妃好多年没见德妃娘娘了,心里特别惦念,临行前还提到呢!”
  庆安帝看了赵郁一眼,然后吩咐白文怡:“派人去宣德妃来延福宫伴驾。”
  赵郁凑到旁边整块翡翠挖成的攒盒里看了看,挑选出最完美的一枚桂州小蜜桔,剥了皮,掰了一瓣自己尝了,然后把剩下的递给了庆安帝:“皇伯父,很甜,你尝尝!”
  庆安帝接过来,一瓣一瓣慢慢扯着吃了,果真很甜。
  吃完小蜜桔,他开口问赵郁:“你如今跟着谁读书?”
  赵郁又拿了一枚小蜜桔剥皮:“就是王府家学里的先生,姓李,是一位举人,四书五经也都通晓。”
  庆安帝眉头微蹙:“胡闹!你是堂堂郡王,怎么能跟着一个落第举人读什么四书五经!你又不用参加科举!”
  赵郁无所谓地笑了:“我一个富贵闲人,能读些四书五经,明白些道理,也是好的!”
  福王府中,除了世子赵翎,其他庶子都是按照富贵闲人的标准来培养的,包括他在内。
  庆安帝看着赵郁,胸口像是被人狠狠捶了一拳,半天才找回呼吸,胸臆间隐隐刺痛,过了一会儿方道:“阿郁,你这孩子可真是......”
  送走赵郁,庆安帝就命人送韩德妃回去了。
  白文怡送走韩德妃,进殿向庆安帝回话,见他呆呆坐在御榻上发呆,忙上前道:“陛下——”
  庆安帝视线渐渐聚焦,看向白文怡:“文怡,阿郁已经被误了。”
  白文怡慢慢道:“陛下,有一句话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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