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第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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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清观得到宫里旨意,先是封了道观,暂不接待外客了。然后观里大小道人一起打扫卫生,虽则他们这样的大道观,卫生自然没问题。
  不过,公主殿下降临,介时,公主殿下下驾休息的场所,自然再怎么慎重都不为过。
  好在,三清观曾有接待公主的经验,这次起码知道标准。
  只是可惜公主殿下不能久留,不能招待公主殿下茶饭。
  观主一方面感慨着,虽然公主殿下的身份不及皇帝陛下尊贵,但有公主殿下的降临,这便是观里几年、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荣耀。
  虽依旧比不得天祈寺,但从此,三清观也多了三分底气。
  皇帝陛下是没来咱们道观,但公主来了呀!
  三清观观主一想到公主全幅车驾、仪卫大开的到来场景,心里便隐隐窃喜的以至现在就想立刻给公主弄个泥塑金身的神仙像供起来。
  无量天尊,公主殿下就是咱们道家的福星啊!
  荣烺突然之间来这么一出,她其实不咋忙,忙的是郑皇后。公主出行,便是微服也要安排不起眼但要安全牢固的马车、随侍的禁卫军、侍卫等人。
  如这样郑重、开齐仪卫的出宫拈香,所需的车马、宫人、侍卫,另有公主仪卫中的立瓜、卧瓜、骨朵、黄金缎绣彩凤花伞、花扇、孔雀扇,销金红伞,这些都要成双成对。再有拂子、金吐盂、金水盆等,是公主出行自用之物。
  关键是,一般这些东西,都是在公主十五岁过及笄礼后预备齐全便是了。
  荣烺年纪尚小,也用不着她在外出席重要场合,所以,她这一套仪卫还没准备。
  郑皇后想了想,侍卫好说,从禁卫军中调一队人手便可。关键是仪卫中的这些东西,郑皇后自己仪卫中也有立瓜卧瓜之物,只是皇后用的跟公主用的又有不同。
  郑皇后干脆打发自己的心腹宫人到顺柔长公主府上去了一趟,借了长公主的仪卫。顺柔长公主平时常进宫,只是不晓得年前荣烺又折腾出了这一番热闹。
  顺柔长公主很支持荣烺拈香的事,与女官道,“我朝公主都是在宫里闷着长大的,平时也不用出宫。阿烺有自己公主仪制的车驾么?”
  女官道,“皇后娘娘说,贵妃辇车一直没用,去掉外头逾制的,暂给公主用也好。”
  “岂不麻烦。再者,即使去掉逾制之物,后妃的辇车跟我们的花纹也不同。别再招了御史的眼,岂不让皇后落埋怨。”顺柔长公主道,“索性用我车驾吧。”
  女官想,这自然是好,只是,“长公主殿下年初一也要进宫的,那您乘坐什么车驾呢?”
  顺柔长公主道,“我府里马车多了,也不是就非要坐公主仪制的车。阿烺这事要紧,别再与我聒噪了。”
  女官一笑,“谨遵长公主殿下吩咐。”
  荣烺其实没想要全幅仪卫过去,她就是想,多弄些侍卫跟着,浩浩荡荡的,显得气派。所以,经过年三十的忙碌与热闹,大年初一早上,用过早膳,等着父皇带着兄长出宫后半个时辰,荣烺一身鹅黄宫妆,小发髻梳的整整齐齐,还戴了个小小的七尾凤冠,中间的凤头垂珠落在额间,映的荣烺眉心的胭脂红点愈发鲜艳。
  荣烺特别正式,带着姜颖辞过祖母郑太后,“孙女这就奉皇祖母之命,出宫为国拈香祈福去了。唯愿国泰民安、江山永固,皇祖母身体康泰、玉寿无疆。”
  郑太后也便格外正式,忍笑一点头,“嗯,去吧。”
  荣烺又到了凤仪宫,辞过嫡母。到嫡母这里,她便又换了一套辞别语。郑皇后没想到还有这仪式,也特别正式的端坐在凤榻上,笑着说,“去吧。我们就在家等你回来一起开宴。”
  荣烺道,“儿臣去去就回。”
  然后,她就带着姜颖、林司仪一行去了。
  郑皇后的大宫人一直送到凤仪宫宫门口,看着荣烺登上软轿,方回去复命,又笑着说,“咱们公主真有气派。”
  郑皇后端起手边儿的暖茶缓缓喝一口,“一国公主,就当如此。”
  荣烺不只有气派,关键有志气。不然,郑皇后也不会这样尽心尽力为她张罗。
  荣烺一直坐暖轿到仪凤门,自凤仪门换轿登车,上了顺柔长公主的马车。一上车,荣烺就发现这是顺柔姑妈的车,她以前坐过,不禁问林司仪,“林妈妈,我的车呢?”
  林司仪道,“殿下以往出宫都是微服出行,用的是宫里的马车,那马车虽也牢固舒服,却并非公主所用仪制。此次出宫,是要为国拈香祈福,长公主听闻后,便将马车借给公主,外面的仪卫,也是长公主的。”
  小冰把手炉取出来放到荣烺手里,荣烺握着手炉,“不用这么麻烦,就以前的马车就行。我用了姑妈的马车,姑妈用什么呢?”
  林司仪正色道,“礼乃国之根本。公主既然是为国祈福,必要礼仪齐备方显公主诚心,亦显公主贵重。长公主正是出于此等考虑才将仪卫车马借与公主,公主只要认真祈福,不辜负长公主的心意,就是回报了长公主的借车之情。”
  “切勿说麻烦二字。公主是天下女子表率,天下女子都看着您哪。”林司仪道。
  荣烺说,“说的我都沉重起来了。”
  林司仪笑,“我是说这个道理。”
  荣烺将车窗拨开一条小缝,外面日头极好,荣烺说,“你看这天气,上天都在帮助咱们。”
  林司仪笑,“公主说的是。”
  待荣烺的车驾到宫门口,宫外荣玥等人的马车也已到了,她们已经等了一小会儿了。有相熟的闺秀们看天气好,便都下车在太阳底下叽叽喳喳说起话来。
  大家伙儿见公主驾到,便顺势给公主行了礼,荣烺探出头朝大家挥挥手,就要下车说说话。林司仪说,“咱们这就去三清观吧,别误了时辰。”
  荣烺非要下车,“说两句话的功夫,能误什么呀。”
  林司仪拿她无法,只得开了车门,服侍荣烺下车,大家伙儿都簇拥过来,都是荣烺认识的。荣烺问,“你们什么时候到的,可挨冻了?”
  荣玥说,“我们都是刚到不一会儿,太阳这么大,可暖和了。”
  “就是,一点儿都不冷。”
  “亏我还带了手炉暖炉,根本用不上。”
  小姑娘们说的热热乎乎,荣烺看向楚姑娘,楚姑娘双手抄在手捂子里,还是那幅单薄模样,气色却是不错。楚姑娘也说,“不冷。”
  “好,那咱们就上车,出发了。”荣粮说。
  大家一起点头,先是请荣烺上车,然后诸位闺秀各上各的马上,之后便按家中爵位父兄官职的次序,跟上公主殿下的马车,带着侍卫们浩浩荡荡往三清观去了。
  帝都百姓哪年都能见皇帝陛下出宫几遭,拈香啊、祭天啊、祭陵啊,总有几次。但,公主殿下出行可是头一遭。
  记得上一次见识公主殿下仪卫,还是顺柔长公主出嫁了。sg
  街上并没有人山人海,毕竟皇家出行,都要肃街。但街两畔的店家都悄悄打开了窗缝,大家借着窗户缝隙参观公主出行的气派,颇觉大开眼界。
  三清观更是一大早便做好接驾准备,大大小小的道士都换上簇新道袍,列队而立,待宫中内侍快马到三清观,通知观主迎驾。
  三清观主便带着徒子徒孙整齐列于门前,远远见到阳光下金灿灿的仪卫浩荡而至,观主强行抑制住激动的心情,及至公主仪卫停下,观主趋步上前,与下车后赶来的诸闺秀们一起迎接公主殿下的驾临。
  荣烺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隆重以待,以至她的心中也难按小小激动,暗想,果然林妈妈的话是对的,倘我轻车简从过来,即使是我不想劳累大家,只是到底不比如今郑重。
  “大家不必多礼。”荣烺示意大家平身,对观主道,“久闻贵观盛名,今日奉皇祖母、母后之命前来拈香,祈国泰民安,有劳道长了。”
  观主念一声“无量天尊”,“此乃小观之福。殿下里面请。”侧身让出正中铺的大红羊毛毯,他在一畔相陪。
  大家都依礼随在荣烺身后,独荣玥心中焦急,想着,自打见到殿下,就一直没有独处的时间,这可怎么告诉殿下,我祖父派我来监视殿下当细作的事儿哩~
  可真是愁死了~
  第93章
  殿下
  正文第九十三章
  荣烺踏上猩红地毯,拾阶而上,身畔有三清观主在一畔引路,也有林司仪随侍,身后是荣烺带的八位宫人八位内侍八位着银铠的禁卫军侍卫,再之后是排成列的诸豪门显族高官贵女们,以及随行而来的禁卫军。
  道观大门早已大开,荣烺看到里面路旁严列以待的禁卫军,荣烺这才知道,还有禁卫军早她一步先行,必然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危,当然,这也是她出行的气派。
  禁卫将军上前躬身一礼,荣烺微微颌首,这位将军有些面生,却也有些面善,若没猜错,应该是楚将军家子侄。
  小楚将军便退至荣烺身畔相随。
  观主先请荣烺到三清大殿拈香,这是第一要紧之事。
  三清祖师面前已经摆好鹅黄拜垫,荣烺上前站定。以往她也烧过香,不过,心里是不大信的。她知道这些神仙都是泥塑的,当然,三清观的是上等香檀木雕制而成,可也是木头啊,又不是真神仙。
  但,在这等肃穆气氛之下,荣烺心中竟也生出无比虔诚信念。
  观主亲自请来金香,拈香点燃,然后,恭恭敬敬的转呈荣烺。荣烺接过,林司仪在一畔喊,“跪——”
  荣烺拈着香,端端正正跪在拜垫上,后面的人也都随她跪倒一片。及至林司仪再喊,“一拜、二拜、三拜。”
  荣烺再拜三拜。
  然后,有道人端来火盆,小冰呈上祈祷的祷文,荣烺将祷文放到火盆之中烧了,礼便成了。
  林司仪扶荣烺起身,后头的闺秀们也都站了起来。
  观主适时上前,“冬日天寒,殿下不辞劳苦,为国祈福而来。贫道已备好香茶,殿下是否先到侧殿休息。”
  荣烺正有此意。
  以往荣烺来,都是让观里安排个院子,方便她与小伙伴们说话。今日与以往不同,观主便安排在主殿靠东的偏殿。
  偏殿一溜三间屋,里面打扫的很干净,用香炭烧的暖烘烘,临窗小炕铺陈着干干净净的湖蓝色软垫,放着引枕等物,的确是修行人的风范。
  小炕桌上摆着茶点,林司仪先服侍着荣烺坐下,荣烺也令旁的闺秀们都坐了。
  荣烺素日亲近的与荣烺坐一屋,另外的便在外间休息。
  观上带着诸道人捧来香茶,荣烺看屋角一株红色梅花开的正好,不禁赞,“你们这花儿养的真不错。一路过来,观里收拾的也挺喜庆。”各处都挑着大红灯笼,很有过年气氛。
  观主笑道,“自上次公主殿下驾临,不少女眷都愿意来敝观拈香。辞旧迎新,我们也沾些时节喜气。”
  荣烺喝口茶,招呼大家都进来。荣烺让姜颖荣玥几人坐她身边儿,空出些地方来给旁的小伙伴儿。
  人多,屋里一个子就站满了。
  荣烺随手将手捂子递给林司仪,手心一撑炕桌,就站炕沿上了。
  林司仪此生颇经风浪,却是头一回见有人站炕上讲话。是的,荣烺有话要讲。
  荣玥等人见荣烺站炕沿,她们没好意思也站上去,都很低调的一起站在炕下。荣烺问大家伙儿,“累不累?”
  大家都说,“不累。”
  到底不是朝中惯于应对的老狐狸们,小姑娘们年岁都不大,即使有说,“随公主出行,是我等莫大福分,焉敢称累。”这样的套路话。
  也有,“一路上都是乘车,这也才刚走几步,并不累。”这样亲近又家常的回答。
  还有人关怀的问,“殿下,您累不累?”
  “你们看我像累的?”荣烺嗓音又脆又亮,还带着三分笑,“不累就好!皇祖母常说,身体好才能做大事!”
  “我们也都要缎练好身体,不然,以后怎么一起做大事呢。”荣烺道,“前些天,因为年节将至,我看到父皇与皇兄一直忙碌,我就想,我能有什么帮他们一起分担的呢?”
  “就让我想到为国祈福的事。才有了此次三清观之行。”
  荣烺说起来拈香祈福的心境历程,“现在想想,我们能做的还是太少了。我们不同于贫寒小户之女,衣食尚不周全,平日有无数活计要忙碌。也非出身寻常人家,宥于家境,读书识字有限。我们皆出身显赫,既不必劳衣食,也有读书学习的机会。那么,我们的使命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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