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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明茹打小就是这样的性子, 说话直白, 不怕得罪人。
  也正是因为这样, 她与柳芙能够成为手帕交。这些年, 她又出门四处游历, 更是见了不少世面, 为人比柳芙还尚且要通透自信一些。
  她心里有自己的一套原则, 也不在乎旁人怎么说她,反正感情若是不能两情相悦,她宁可孤独终老。
  她不会嫁一个她不爱的男人, 更不会因为对一个男人有好感而自降身份去讨好。她想过了,女人这一辈子,并非只有一条路可以走的。
  而嫁人生子, 不过只是其中一条罢了。
  她的心很大, 她想去的地方也很多。她要看更多的书,游走更多的山河, 医治更多的病人。
  她有满满的理想与抱负, 也有养活自己的本事, 不嫁人, 又如何?
  当然, 她心里也知道,身边的人总是催她, 也是为了她好的。所以,她虽心中有些厌烦, 却也接受这份好意。
  齐明茹嘴巴不饶人, 闹得郭氏这个长辈被说得满面羞红。
  “明茹,你怎么能这样说。”郭氏压低声音来,红着张脸争辩说,“往后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我与姚伯爷是清清白白的。”
  齐明茹笑着:“我知道啊,我当然知道。不过,姚伯爷对婶娘的心意,明茹也瞧得真真儿的。”
  郭氏知道这个邻家侄女的嘴巴比自己大女儿还要能说,索性不再问她的事儿,只说:“你回富阳大半个月,你娘身子如何?”
  “我娘还不是那老样子啊,她身子没问题。”齐明茹想着今儿的来意,说,“对了,柳叔让我顺道给您带了些东西来,柳芽已经收下了。一会儿,您去瞅瞅。”
  “多谢他费心了。”
  对于这个前夫,郭氏心中也没什么怨,她也是真心希望他往后可以过得好些的。
  “你柳叔近来如何?”郭氏也关心了几句,“早就听说他要把生意做到京城来了,也不晓得,什么时候能来?若是来了,就算我不去,芽姐儿蓉姐儿两个,也得去他那里热闹热闹的。”
  齐明茹道:“这事柳叔倒也提了一嘴,怕就是年后吧。您也晓得,京城里做生意,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
  顿了一顿,又道:“他好似最近与那个姚戍前姚老板走得近些,姚老板可是北方这边儿的首富,能与他攀上些交情,想来再难的生意,也是不难了。总之,知道您心善,也希望他老人家顺遂,您不必担心。”
  郭氏道:“希望他一切都好吧。”
  齐明茹也不愿多打搅姚荃江与郭氏两个叙话,略坐了会儿后,便去外面找柳芽柳蓉了。
  等人走后,姚荃江才说:“你也别多担心,好好养着身子才是正经。”
  郭氏说:“我怎么能不担心?顾家乃是百年世家,不说顾老夫人了,就是那几位夫人奶奶,哪个不是出身显赫。要不是顾家曾经遭难了,小芙是万万不可能嫁去这样的人家的。”
  “这才大半年功夫,竟然出了这么多的事情。我是怕……这往后,事情越来越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事情来了,解决就好,你这样劳心费神,也没用。”姚荃江倒是稳重得多,并不怕事,也没将那些事情放在心上,“凡事有顾家四爷护着,小芙不会出事。”
  郭氏却摇头,不信。
  “我也是两个孩子的娘,我也有两个闺女。说实话,换位思考一下,若是我的女儿遭受了那样的侮辱,我会疯的。知道那事不是小芙的错,但人在情急之下,是不会管是谁的错的。”
  “顾家大夫人,我也见过两三回了,我知道,她其实并非随和的性子。她那样的人,我瞧着都心生畏惧,何况是做她儿媳妇的小芙了。她闺女受了委屈,未尝不会怪罪到我闺女头上。”
  说得心急了些,郭氏又是好一阵咳嗽。
  姚荃江忙伸手拍抚着她后背,顺着她的话说:“我虽然不才,但是好歹也是陛下亲赐的伯爵,往前十数年,也屡立军功。若是有我作为娘家人给小芙撑腰,想必不敢是顾家的人,还是京城里别的人,或许会有几分顾忌。”
  “你……可愿意?”
  郭氏知道他的意思,但是她都这么大一把年纪了,如何配得上他呢?
  “我快四十了,就算再嫁,或许也生不了孩子。你……依你如今的地位与权势,想娶一个双十年华的姑娘,有何难?何必……”
  姚荃江笑得儒雅,颇为几分无奈的样子。
  他摇摇头说:“琼花,你我之间,何须说那些客套话?你该是知道,既然如今你是一个人了,我也不会有娶别人的想法。”
  “若你说我是逼你,就当做是我逼你吧。你若是不答应,那如今这样也不错。以后老了,也算是有个伴。”
  “你……何必?”郭氏更是无奈。
  这种事情,姚荃江也不愿逼紧了她。凡事,还需要她自己想通才行。
  “你总这样躺在床上也不行,外面太阳好,我扶你出去晒晒吧。”
  没两日,姚荃江的母亲来找郭氏。
  吃了几天的药,又好好调理了些日子,郭氏身子好了不少。
  “伯娘,您怎么过来了?”
  看到姚老夫人,郭氏又惊又喜,忙迎她进去。
  “听大郎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姚老夫人倒是随和,牵着郭氏手,稍稍握紧了些,“此番来,咱们娘儿俩也好好说说话。”
  郭氏隐约知道她想说什么,动作略有些迟疑了些,但还是应着。
  “是。”
  邀请姚老夫人去花厅坐着,郭氏亲自给她端茶。
  “你也坐下吧,身子还没好全,别累着。”拉了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老人家望着人说,“咱们都是自家人,我可是拿你当亲闺女待的,也就不说兜圈子的话了。”
  “大郎对你情深一片,你对他也并非无情。就算如今年纪大了些又怎样?我老婆子都没说什么呢,你怎么就觉得自己配不上大郎了?当年的事情,说来也不是你的错,你无需自责。”
  “人生就那么短短的几十年,何苦要苦了自己呢?再说,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蓉姐儿考虑啊。将来她长大说亲,娘家有个好的家世,对她也好。”
  “其实说白了,咱们姚家,不过也就是那样的人家。大郎出息,搏得个前程,当了伯爷。她当了伯爷,他就不是咱们村里的姚家大郎了?他年轻的时候,不一样是农夫,没谁比谁尊贵。若你没在柳家遭遇那些事情,与那柳重山好好的,我自然不允许大郎再念旧情,那是缺德。”
  “但如今你从柳家出来了,就不一样了。伯娘的话,你也好好想想,别一门心思钻牛角尖。”
  “是。”郭氏乖顺。
  听到院子外面女孩子的笑闹声,姚老夫人笑着说:“我也有私心,我没孙女,只有两个讨人厌的孙子,所以就特喜欢蓉丫头。你跟大郎若是成了,让蓉丫头天天伴在我膝下,我也高兴。”
  郭氏略低着脑袋,手不停绞着衣角。
  姚老夫人望着她,忽而一拍桌子道:“这事就这么定了,明儿我就回去一趟,找你娘去。”
  “啊?”郭氏诧异。
  姚老夫人笑着:“到时候你去与我作伴,这里就让你娘跟你兄弟一家住。你那兄弟,不是一直在读书考功名吗?来京城读书,京城里贵人多,咱也沾沾这贵气,指定比窝在村里好。”
  郭氏还在犹豫,姚老夫人却是喝完茶起身说:“我回去告诉大郎,就说这事你同意了。”
  老太太风风火火,说完就走。
  郭氏喊:“伯娘!”
  老人家根本没理她。
  *
  “我娘要跟姚伯爷成亲了?”柳芙从顾晏那里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惊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顾晏端起案上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后,才说:“千真万确。”
  “我娘怎么会答应?”柳芙不可置信,“她之前……不是一直坚定拒绝的吗?”
  顾晏道:“许是忽然间就想通了,等过几日,我带你出去见她。”
  母亲若是能得终身幸福,柳芙自然是为她高兴的。
  只不过……
  这些日子她也不敢闹她婆婆,只老老实实呆在于归院里。若是她跟着出门了,想来她婆婆会更生气吧?
  娘那是大喜事,可小姑这边……
  “一会儿,我带你去静心院。”顾晏声音很轻。
  “好!”柳芙点头,非常认真地说,“总是躲着,也不是法子。若是她老人家怪我,骂我罚我我都认。一家人,没有解不开的心结,我想在你那里也是。”
  柳芙这话与其说是说给自己听的,倒不如说是说给顾晏听的。
  柳芙从樊氏那里听说了,说她婆婆早在小姑出事的那天,就已经对她夫君一阵打骂过了。说他不配做哥哥,说他娶了媳妇就忘了妹妹,遇到危难,只顾媳妇的死活,却不顾妹妹的死活。
  柳芙想说顾晏是冤枉的,那日的情形,没人比她清楚。
  但是,被樊氏劝住了。
  二嫂樊氏也是通透人,她说,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老人家何尝不知道怪儿子媳妇是迁怒,可她就是愿意那样,又有什么办法?
  小姑是可怜,却也可恨可气。
  若不是她猪油蒙了心起了那样的心思,嬴鹄能得逞吗?
  不过樊氏也让柳芙忍一忍,体谅老人家的心情,毕竟出事的是她捧在掌心的乖乖肉。
  柳芙想着,二嫂的话在理。若是忍一忍便能家和万事兴的话,她自然愿意。
  所以,既然这些日子来婆婆不待见他们小两口,柳芙也不往她跟前凑,免得讨嫌。
  但是,矛盾总是要化解的。
  顾晏带着妻子去了静心院。
  大夫人正在给女儿梳头,听说于归院的那两个来了,她本就严肃的脸,更是冷沉下去。
  屋里头的人都知道,大夫人因为大姑奶奶的事情,与四爷夫妻闹出了隔阂来。大姑奶奶出事都这些日子了,于归院那边的那位奶奶,这可是头回过来。
  那日夫人打骂四爷,下手毫不留情,她们也是瞧见了。
  想必,这回也是得有一番争吵。
  所以,一个个都吓得不敢出声,只等主子放话。
  左右让不让进来,就一句话的事情。
  “让他们进来。”过了好久,大夫人才开口说话。
  “是。”有丫鬟出去请人。
  大夫人对旁边的人说:“带大小姐进去。”
  自打出事后,顾旻就鲜少说话。常常一个人坐在窗户边,呆呆望着外面,谁跟她说话她都不搭理。
  不过,倒也不哭不闹。
  大夫人怕女儿想不开寻短见,所以时刻陪着。就算她偶尔不得空,也得吩咐好几个丫鬟盯着,要寸步不离。
  顾旻进内室去了,大夫人端端坐在外间的炕上。
  遥遥看着儿子媳妇朝这边走来,请安行礼,她身子一动都不动。
  “终于晓得过来了?”大夫人语气严厉。
  顾晏道:“晓得这些日子您心情不好,所以,也不敢过来再惹您不开心。”
  “既然怕惹到我,现儿又何必过来?”大夫人言辞激愤,说着话,手也狠狠拍打在案上,她指着站在跟前的儿子,“她可是你妹妹啊,你唯一的亲妹妹。你怎么忍心的?啊?为什么出事的只有她一个……为什么你媳妇好好的!”
  “出事的时候,你只顾着你媳妇了,你心里何曾还有自己的亲妹妹!”
  顾晏暂且也不想再与她争辩这个,只觉得,就算争辩,也辩不出什么来。
  “你有什么怒火,就全部冲儿子发出来吧。旻姐儿这件事情,我有错。”顾晏态度坦诚,“但是,也希望您不要迁怒无辜之人。”
  “无辜之人?”大夫人因为生气,手紧紧攥住炕上的矮几,她红着眼睛,颤巍巍抬起手来,指着柳芙,“你是说她吗?”
  “无辜……为什么出事的不是她?事情是因你而起,那些劫匪要抓的人也是她,为什么到了最后,却是我的女儿出了事情?”
  “你们夫妻两个,现在还要做什么?啊?要我原谅你们吗?你们纵然不是刽子手,但是事情也是因你们而起!你们现在……就是这种态度吗?”
  顾晏皱眉,望向跟前这个歇斯底里得近乎发了疯的女人,他的母亲。
  “若她没起去给人家做妾的心思,未必会出事。您老人家伤心可以理解,但若是一再迁怒无辜,的确是过分了些。”顾晏理解母亲的心情,但是完全不赞同她现在的处事态度跟方法。
  “若再这样放纵下去,她会越来越废……”
  顾晏话才说一半,大夫人便起身来,扬手狠狠打了儿子一巴掌。
  大夫人是用足了力气,她是带着恨意打的。
  一巴掌下去,清脆的一声响,吓得屋里的人都暗暗惊呼起来。
  顾晏本是可以避让过去的,但是他没有让。
  若是挨打能够消除她心中的怨愤,他挨几下打又能如何。
  打下去一巴掌后,大夫人手也颤抖得厉害。
  顾晏却眉眼越发冷肃起来,他薄唇渐渐抿紧,那双漆黑的眸子,冷沉得吓人。
  “您解气了吗?”他问,声音冷得厉害。
  大夫人说:“你们两个出去,我也不想看到你们。”
  柳芙想说什么,顾晏眼神制止了她,柳芙闭了嘴。
  顾晏牵起妻子的手,与大夫人作揖道别。
  顾晏夫妻才出静心院,没多少功夫,老夫人亲自过来了一趟。
  顾旻的事情,老人家已经知道了。
  虽则说又气又怜,但事情终究是发生了,除了想法子应对外,旁的也做不了什么。
  顾旻睡着了,老夫人挨着床边坐了会儿,就出来与大夫人说话。
  “你这又是何必?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你怪澄之夫妻又有何用。”
  在老夫人面前,大夫人虽则脸色依旧难看,但是却也是恭敬的。
  “儿媳心中怨愤,此事若是搁在忠孝身上,他定能够护得旻姐儿周全。”
  老夫人摇头:“那是你自己偏心,别为自己的偏心找任何借口。忠孝陪在你身边的日子长久,你与他母子感情更为深厚些,也是可以理解的。”望了眼大夫人,她又说,“我也知道,你也嫌弃澄之的这个媳妇,嫌弃她小户出身上不得台面,这桩桩件件的事情揉在一起,你便将所有的气一股脑儿都发泄了。”
  “我也说句公道话,旻姐儿这件事情上,澄之固然有错,但是他媳妇半点错都没有。”大夫人要辩解,老夫人打断了她的话,严肃说,“你也别争辩,我虽然老了,但眼睛还没瞎,耳朵也没聋……你不让马大夫去于归院,以为我不知道?这一次就算了,若是再也下回,我那里也是有一本家法的。”
  “是。”大夫人倒是应着了。
  “家和万事兴,咱们顾家,首先不能起了内讧。旻姐儿这个苦头也的确吃得太大了,但福祸相依,也未必不是好事。她的性子,你做母亲的,也该是知道。不吃点苦,将来指不定闹出更大的事!”
  “老夫人,夫人,大小姐不舒服了。”丫鬟匆匆跑出来。
  老夫人立即站起来:“快,去请马大夫来。”
  马大夫替顾旻把了脉,而后惊得立即站起来说:“大小姐这……这是喜脉。”
  “你说什么?”老夫人与大夫人异口同声。
  马大夫道:“的确是喜脉,不会错的。”
  “行,你下去吧。”老夫人打发了他。
  大夫人却吓得一屁股跌坐下去,整个人似是被掏空了一般。
  “娘……这可如何是好。”大夫人彻底没了主意。
  “这个孩子留不得。”老夫人当机立断,“不管是谁的孩子,既然已经跟林家断了,就不能要。”
  “娘!”大夫人却摇头,“打掉孩子,旻姐儿也会有危险。”
  老夫人忽然觉得头有些晕,身子晃了晃,险些要跌倒。
  旁边人赶紧扶住了老人家。
  “难道……你想让旻姐儿嫁去嬴家,嫁给嬴鹄那小子吗?”老夫人撑着虚弱的身子说,“你糊涂啊!这是什么?这是奸生子!留了这个孩子下来,你是想让旻姐儿一辈子都被戳脊梁骨吗?”
  “还有,有我在一日,我也是不可能让旻姐儿与嬴家有什么瓜葛。她这辈子,就留在顾家,这是她最好的去处。”
  大夫人自然不愿女儿去嬴家,可是打了这孩子,会伤了身子。
  那是她孙女,从小就养在脚边长大的,她如何舍得?
  话说得出去,心却狠不下来。
  是啊,万一出了事情怎么办?
  顾旻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只盯着帐顶看。她面色白净,眼睛也很水润,只是那双眼睛却是没有一点神采。
  老夫人坐过去,垂泪道:“旻姐儿,你与祖母说句话吧。”顾旻没一点反应。
  “送她走吧,去你娘家避避,这事不能让嬴家知道。”老夫人做了决定。
  大夫人的娘家是敏恩郡王府,在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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