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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 我会的。我会好好过, 再不让你们担心。”
  顾旻说着, 手便轻轻抚上凸起的肚子来。起初她是痛恨这个孩子的, 它来得不合时宜, 让她那般痛苦。
  可是后来, 渐渐的可以感觉到它在自己肚子里动来动去后, 她心也渐渐软了。又想着,既然这个孩子打不掉,想必是老天要它留在这个世间。
  不管是不是老天要拿这个孩子来惩罚她, 留着它在,让她永远都忘不掉曾经放过的错。
  但是她想,既然事已至此, 也该好好待这个孩子。
  只是, 很多时候她也为难,也很恐慌、害怕。这个孩子出生后, 会跟她一样, 是见不得光的存在。
  顾晏还要去拜见两位舅舅, 又有公务在身, 不便在此久留。又简单说了几句, 顾晏便站起身子来,要先行离开。
  柳芙其实很是依赖他的, 见他要走,本能也跟着站了起来。
  虽说她是荣国公府四奶奶, 但是因为的确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缘故, 突然造访郡王府,这里又人生地不熟的,她与府里的外祖母舅母们相处起来,也十分拘束。有顾晏在身旁还好些,离了顾晏,她就六神无主了。
  顾晏晓得妻子怕生,便安抚说:“你暂且先住在外祖母这里,等我忙完了公事,会带你出去玩。”
  前世的时候,这桩差事顾晏前后差不多办了近两个月。但是既然是办过的案子,肯定不能再花那么多时间。
  柳芙心中也明白。
  “那你万事小心。”柳芙知道不会有大问题,但还是忍不住提醒,“也不必担心我,我与小姑作伴也很开心。”
  顾晏倒是不避讳有妹妹在,宠溺的摸了摸妻子脸,这才离开。
  望着哥哥挺拔如松的背影,顾旻笑着:“四哥四嫂感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柳芙说:“让你见笑了。”又道,“虽说我小的时候也跟爹爹出门跑过生意,但是也没出过这么远的门。忽然来了杭州,你四哥又不在身边,我还挺心慌的。”
  顾旻沉默了会儿,她望着柳芙,忽而拉着柳芙手,一起坐下说:“若是从前的话,我指定嫉妒你。觉得你出身不好,却能得四哥这般宠爱,真是好命。”
  “可是现在,我想开了。”
  “其实没什么好命不好命的,我出身荣国公府,家里长辈都十分疼爱我,难道我命不好吗?只是后来,我有些钻了牛角尖,便走偏了。现在再想想,觉得也没什么好嫉妒的。”
  柳芙望着她。
  半饷才问:“那你后悔错过了林公子吗?”
  顾旻没有丝毫犹豫,摇头:“不后悔。”
  顾旻又说:“我知道他是很好的人,林家人都好,祖母跟二婶,还有三哥四哥,他们当初给我择这门亲事的时候,都是为了我好。只不过,我也不想骗自己,我的确与林续有过不来的。”
  “他是个好人,但是我也不能因为他是好人,就百般说服自己,逼着自己跟他过下去。”顾旻面色沉静,有种看破了红尘的意味,“就算灯节那日,我不犯糊涂做出那等傻事来,我也是会与他和离的。我会祝福他,希望他找个好姑娘做媳妇。”
  柳芙其实有些能理解顾旻,就如前世她坚持要与顾晏和离一样。
  倒不是说顾晏哪里不好,不过就是她觉得他们不合适罢了。
  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哪怕他一无是处,在你眼里都是好的。可当不爱一个人的时候,哪怕他再如何好,都会觉得与之相处就是煎熬。
  但柳芙也相信,其实日子过得久了,很多事情也都会改变。
  比如她现在喜欢上了顾晏,就算他忽然变得一无所有,她也会跟着他。
  那日当得知他其实这么久以来一直都在欺瞒自己后,她之所以有那么大反应,也是因为心里早就已经有了他吧。
  若是心里没有他,她就算得知其实他是前世的那个人,她也会嬉皮笑脸虚与委蛇,才不会生气发火,又打他又骂他呢。
  “四嫂,你也不必拘束,安心在这里住下就是。而且,外祖母人很好的。”顾旻说,笑了笑,目光垂落,在柳芙小腹瞅了眼,又问,“你跟四哥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提到孩子的事儿,柳芙心被刺了下。
  自己的那些糟心事,她也不想说,便只道:“凡事讲究缘分,该来的,总会来的。”
  顾旻点点头。
  顾旻又问了些家里的情况,柳芙都一一说与她听。
  姑嫂两个正叙话,太妃打发了人来说,叫她们去太妃那里,说旁人都走了。
  柳芙扶着顾旻过去,给太妃请安,太妃笑着:“你们都起来吧,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客气。”
  “旻姐儿,你怎么样?”坐下来后,太妃拉着顾旻的手,甚是关怀。
  顾旻将头靠在太妃腿上,很是乖巧地说:“我挺好的,您不必担心。”
  太妃想了想,说:“这几日正是暑热,你嫂子又才来,舟车劳顿的,需要好好休息。等到八月里,外祖母带你们俩去城外灵隐寺上香。”老人家似乎为了安抚顾旻一般,特意强调说,“就带你们俩去,旁人谁都不带。”
  顾旻眼睛亮了亮:“真的?”
  “当然是真的。”太妃哄着顾旻,就像哄小孩一样,“外祖母何曾骗过你?”
  太妃心中对两个儿媳妇其实有些意见,自己外孙女再做错了事情,那也是她的心头肉。两个儿媳妇避着旻姐儿,跟避瘟神似的,又是何意?
  她也知道,旻姐儿做了丑事,京城呆不下去了,这才被送到杭州来的。
  既是一家人,又何必瞧不起她。
  太妃心里清楚,却没明说。不过,虽说没有明说,但是她的不满也表现在了脸上,对两个儿媳妇,也是没好脸色。
  所以,才有方才那样的话。
  六月里的时候,举家女眷去过一回灵隐寺祈福,当时所有人都去了,就顾旻没去。
  太妃也知道,可能那个时候外孙女不合适一起去。不过,为了让她心里舒坦些,太妃打算八月亲自带着她去一回。
  到时候,若是遇到熟人问起来,就说是寄住在家里的亲戚。
  托词多得是,也不是非得就那么见不得人,非得把人闷在家里。
  这样闷着,非得闷出毛病来不可。
  到了八月里,天气渐渐凉爽了些后,太妃趁世子朱兆义不去营里当值的时候,喊了郡王妃与世子一道来。
  “这几日天渐渐凉了下来,过两日,我便带着旻姐儿与澄之家的小芙去灵隐寺上香。”太妃语气尚算和善,“旻姐儿肚子月份大了,恰好澄之家的小芙尚未育有子嗣,这回去,便求菩萨保佑她们姑嫂俩。”
  “老大媳妇,你一应安排一下。另外,兆义,你也安排几个人,一路护送我们过去。”
  郡王妃忙劝着说:“母妃,这事情怕是不妥吧。旻姐儿毕竟带着身子,就这样大摇大摆出去,万一旁人问起来,咱们怎么说?”
  太妃说:“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担心的,也是对的。不过,你也得为旻姐儿想想,她已经很可怜了。在家里,你不让她出我这院子,她只能呆在这。”
  “但总也得出去透口气儿,总憋闷着,人容易精神崩溃。”
  “至于万一出去遇到了人,该怎么说,我自是心里明白。这件事情,你就不必操心了。这一回,我是一定要带旻姐儿出去一趟。”
  见太妃态度坚决强势,郡王妃也不再说话了。
  世子朱兆义望了眼母亲,继而对太妃说:“祖母带表妹与表弟妹出去一趟也好,不如这样,大后日孙儿可以调休一日,到时候,不如孙儿亲自护送祖母过去。”
  “这样是最好不过了。”太妃乐呵呵笑起来,望着长孙说,“有你在,我就一百个放心了。”
  从太妃的院儿里出来,郡王妃就开始数落儿子。
  “你也是的,不但不帮着娘劝一劝你祖母,怎么反倒还要亲自跟着去?兆义,你这样做,可不是明智之举。”郡王妃也有她自己的担心。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如今是世子,将来就是郡王。
  世子妃去世有三年多了,朱兆义一直守了三年。
  郡王妃年初的时候就提过要让他续弦,但是朱兆义总以军务繁忙,推脱了。
  之后不久,便收到了京城的来信,大着肚子的旻姐儿就被送了来。
  郡王妃也是怕,怕儿子糊涂,被他祖母忽悠着说几句,最后会娶旻姐儿做填房。
  想他们表兄妹小的时候,兆义去京城他姑姑家,对这个表妹就不错。
  郡王妃不是不喜欢那个外甥女,只是不喜欢她做自己儿媳妇。再说,她被顾家宠成了那个骄纵的样子,根本当不了一家的女主人。
  郡王妃本来就够担心的了,现儿又见儿子与她有独处的机会,就更担心了。
  朱兆义比顾晏大两岁,如今也就二十七的年纪。二十岁娶的江南名门之女为妻,婚后两人得了一个儿子,之后没多久,妻子便病重离世。
  他是一个典型的铁血汉子,手握兵权,在整个江南一带,也有举足轻重的位置。
  “祖母年纪大了,又坚持要带表妹出去,偶尔也得顺着她一些。这件事情,娘您放心吧,儿子会安排妥善。”
  郡王妃知道此事已定,便不再劝,只说:“你说得也对,孝顺老人家,是应该的。”立即又说,“那你也该知道,善芳走了也有三年多了,你一直未娶。就算要替她守孝,也该守完了吧?”
  “你正值壮年,身边也需要一个温婉贤惠的人照顾。娘打算趁着在八月里,将杭州城里适龄的小姐都请上来,趁着赏菊宴这个机会,你也好好挑一挑。”
  “就算你是续弦,但以你的品貌身份,想续娶一个什么样的女子,都好说。”
  朱兆义只笑着,也不说话。
  郡王妃又说:“你成日忙着军务,许是不知道。早在去年年末的时候,已经有几家夫人亲自登门打探你的情况了。只不过,那时候娘见你忙,常常连家都不回,只歇在军营里,也就没提。”
  “反正娘不管,这回你续娶的事情,必须敲定下来。”
  朱兆义负着手,听完母亲的絮叨后,终于侧过身去说:“那就请娘定夺吧。”
  又道:“我与澄之约好了,外头还有些事情,先走了。”
  顾晏这几日一直忙着查贪腐案,结果按着前世的思路查,最后竟然发现他二舅也牵涉其中。
  所以,朱兆义的确是去找顾晏有急事。
  前头敏恩郡王的书房里,不但朱兆义父子在,王府二老爷也在。
  一母同胞的俩兄弟,性子却完成不同。
  郡王刚正不阿,二老爷不但软弱无能,还敢借着王府掌军机重权受贿。都是暗地里的勾当,郡王并不知情。
  顾晏虽有些为难,但是既然此番他是钦差,势必要一视同仁。
  就算是亲娘舅犯错,也得受到大康朝律法的制裁。
  好在,他大舅明事理,要他秉公执法。
  这桩贪腐案,虽说大方向与前世差不多,但是细细查下去,牵涉其中的人越来越多。顾晏本以为半个月就能查完的事情,得拖延到一个月。
  忙里抽空去给外祖母请安,顺便见了见妻子。
  柳芙也有大半个月没见着丈夫人了,甚是想念。
  此番见着了,就黏在他身边,关切问:“外头的事情,可处理好了?”
  顾晏说:“得再有几日忙。”
  柳芙想了想,又小心翼翼问说:“今儿二舅母来外祖母这里哭了,说是求外祖母在你跟前求求情,放过二舅一马。外祖母很是生气,当场骂了二舅母。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做?”
  “自当秉公执法。”顾晏没有任何犹疑,见妻子不说话了,他伸出手去,牵过她手来说,“这也是大舅的意思。若我偏袒了郡王府,不但自己不好在陛下跟前交差,就是大舅与表兄,往后也无法在杭州立足。”
  “再说,二舅自己做错了事情,也算是给他一个教训。好在他贪的不多,不至于要了性命。吃几年牢饭,也就出来了。”
  “既如此,我就放心了。”
  柳芙是怕会因为二老爷的事情,让他与郡王府生出嫌隙来。既然郡王都说了要按着律法来办,那就好。
  “过几日,外祖母说要带我跟小姑去灵隐寺上香。听说,这里求子嗣特别灵。”柳芙摸着自己肚子,倒是十分期盼,“我打算好好求一求,说不定就能有孕。”
  顾晏听表兄朱兆义说了此事,点头道:“去散散心也好。”
  他答应她要带她出去玩的,结果来了后,两人连面都难得见一回。他公务在身,日日都忙到深夜,也不便再来这里。
  “万事小心些,我会让祝福祝安也跟着。”顾晏抬手,将她垂落下来的鬓发别到耳后根去,动作极为温柔。
  柳芙忽然靠进他怀里:“我知道,我会紧紧跟在外祖母身边的。祝安祝福……还是去帮你做事吧,再说,世子说了,那日他会亲自跟着一道去。”
  顾晏道:“祝福祝安就是派来保护你的,让他们去吧。”
  听他这样说,柳芙倒是不再说什么了。
  灵隐寺是杭州城最大的寺庙,香火特别旺盛。
  到了寺庙里,太妃带着顾旻与柳芙两个跪拜进香。上完香后,又给捐了香油钱。
  之后,有小沙弥请着人去禅房暂做休息。
  一会儿下午,还得听净慧大师讲经文。
  “你们两个也累了,一会儿吃点斋饭,再休息一下。”太妃自己也是热得一头汗,她抬手随意抹了几下,倒是不在意。
  柳芙顾旻两个应是,听话乖巧。
  天还很热,吃了斋饭,都困了,便合着衣裳躺在禅房里休息。
  柳芙心有些不安,总觉得心口似是压着一块巨石般。她只以为是天热又走了路的缘故,倒是也没有多想。
  只是合衣躺着睡下的时候,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旁边,顾旻倒是很快就入睡了。
  柳芙侧身躺着,睁着眼睛想着些事情。慢慢的,她觉得晕晕乎乎的,上下眼皮子一点点黏上,怎么都睁不开似的。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突然惊着。
  立即爬了起来,正要大喊,嘴巴却被人用布死死捂住。
  那人是从后面偷袭她的,她翻着眼睛朝后看,依旧是一身黑色衣裳的高大男子。
  脸上围着黑布,看不清长相。
  不过,这双眼睛,柳芙倒是熟悉的,与那日在船上要害她的人怕是同一个人。
  柳芙根本没时间多想,翻了几个白眼,就晕过去了。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人倒是无碍,只是她人没在寺庙的禅房里,而是外面的一个山洞。
  她旁边生着一堆火,她寻着火光看过去,就看到了卧靠在洞壁边的顺王。
  顺王受了伤,人倒是还醒着。
  柳芙望着他,脑子有些懵。
  “殿下?”她忙爬了起来,走了过去,“您这是怎么了?”
  顺王道:“我受伤了,不过还好,死不了。”望了柳芙一眼,他又说,“你也别惊讶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当然不是我绑了你来的,不必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
  柳芙忙说:“我不敢那样想,我知道,肯定是殿下又救了我。”
  顺王说:“澄之有公务在身,一时抽不开身。但他又放心不下你,所以,便求了本王跟着。”
  “亏得有本王在,否则的话,你此番怕是早被卖到不知哪个青楼去了。到时候,顾澄之就哭去吧。”
  顺王吓唬她。
  柳芙倒吸一口凉气,忙说:“我有些印象,今儿害我的人,与那日在船上要害我的黑衣人,怕是同一伙。禅房外是世子亲自带人守卫的,若是这个黑衣人武功不高强的话,不可能瞒过世子的眼睛。”
  柳芙吓得咋舌:“我何德何能啊,竟然能劳动这样的高手一再劫持我?”
  顺王轻哼:“朱兆义心思不在你身上,自然对你就有所疏忽。”
  “只有本王在盯着你,所以你一出事,本王就追了出来。你夫君这回又欠了本王一个人情,等回了京城,本王要一一都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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