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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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呀,又有什么不正常的呢。
  可是母亲偏偏就觉得不正常极了,她暴怒,将书推了一地,吓坏了他们。
  这书是母亲最喜欢的,要是他们碰了一下都要被责骂的。可是现在却轻易地躺在冰凉的地上。
  之后,母亲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极力道歉,并向他们浮夸地笑着,讨好地做好吃的。
  里面全部都是他们喜欢的。
  有一整块肉。
  鬼知道那时候吃块肉对于那个住在破屋摇摇欲坠的小家庭来说有多么稀奇,多么幸福。
  哥哥理所当然地将肉让给池煦漾。可她没有如同往常一样吃得香喷喷,而是将筷子敲了又敲,一口也吃不下去。
  她仰着头看着哥哥:“要不哥我们留下来给妈妈爸爸吃吧。”
  当初哥哥把所有肉给她的理由是他对肉过敏,所以她也没再推给他肉过。
  那时候她真是傻啊。还信了那么扯淡的理由。
  当然最后肉没落在任何人的嘴里,在她端起碗去找母亲的时候,突如其来一只大黄狗冲上来,猝不及防将小小的她扑倒,而她即使摔倒也紧紧地抓着碗,可狗还是无情又灵敏地叼走碗里落出未曾出的肉。
  那时候烈日灼心,她的头发烫得发慌。嗯应该是在夏天。
  她记得那时候她穿了件土丑土挫的麻布碎花裙,趿着母亲遗留下来的过长的拖鞋,走起路来,鞋子一翘一翘地拍在黄褐色的土地上。而哥哥则穿了件黑色短袖T恤。体恤背后是她借同桌青色水彩笔画的一只丑兮兮的小青蛙。
  因为黑色的缘故,青蛙只是隐隐约约可见。
  但有关那个夏天的所有记忆都模糊不清,只有那块肉那只大黄狗在她十五岁以前的生命里清晰可见,像是被旧照片记录起来了。而那句“你们是兄妹”的魔咒也只是在十五岁那个平常稀松的早晨才被唤起。
  之后便迅速成为了缠绕她一生的毒藤蔓。每开一朵绚丽的花,每结一颗红艳的果,都要一次拨筋抽骨的痛。
  她之后再也没机会吻哥哥了。即使有机会也被放弃了。她不能吻哥哥了。而且,作为妹妹怎么会想到要吻哥哥呢。真是荒唐。
  如果她还是八岁的迟煦漾,大可正大光明地吻。即使被母亲发现了也可以理直气壮地辩解。可,那之后,她是十五岁的、不再单纯懵懂的迟煦漾,根本就不能,根本就——她想,应该是厌恶抗拒情绪。她怎么会想着吻呢。即使她再好色。虽然她也不好色吧。但最后还是好色了。
  之后他们旁敲侧击地问过母亲,她都不肯说八岁那年为何会生气。
  直到前不久,即将满十八岁,他们长大了,懂事了,成熟了,才知道,原来从前母亲的心上人和他的妹妹竟然乱伦。
  池煦漾拿起手机滑动朋友圈,遮挡住脸,大声嗤笑道:“妈他们也太恶心了点吧。居然不喜欢我们貌美如花又有才情的母亲大人,还去乱伦。”
  哥哥坐在旁边看着厚厚的专业书,什么也没说。
  池煦漾无暇顾及哥哥的表情,她或许曾在某一刻看见了哥哥的表情,和她一样的表情。
  惊讶,不可思议,厌恶,恶心至极,
  即使他们的表情本质上是不一样的。
  一定是这样。没错了。是这样。
  母亲轻轻一叹,肯定道:“是呀。”
  夜晚她躺在床上一直刷手机,已经凌晨一点五十二了,还没睡。
  收到了好闺蜜李常荫的信息。
  ——叮咚,池塘你看了我朋友圈没?嘻嘻你肯定看见了吧。你都点赞了。
  ——嗯。也没什么,就是,想单独和你分享一下啦。我的分数线能够到湖大呢。
  ——啊啊啊我也知道你肯定考得非常高。和你哥一样。
  ——好嘛。我就知道那么晚了,你肯定睡了。唉,凌晨两点都不睡的人,比不过十二点准时睡的女人呀。
  ——没关系现在我絮絮叨叨明天你就能够看见了呢。
  池煦漾闭上了眼睛,又睁开。其实,她不知道她考得怎么样。也不知道自己给谁点了赞。
  现在也没睡。但她没给她回信息,而是,两手端端正正摆在肚脐上,交叉着,睁大着眼,直勾勾地盯着黑咕隆咚的天花板。
  那日她听见了外面有野猫在叫。
  诡异凄惨拖长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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