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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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喜, 宋嘉禾哪能欢喜的起来, 越是靠近, 她心跳的越快, 之前所做的心里准备逐渐瓦解, 差一点, 宋嘉禾就想调转马头逃跑。被她拒绝的人不少, 可宋嘉禾头一次如此忐忑不安。
  为什么呢?
  望着不紧不慢走来的魏阙,阳光穿过树叶落在他身上,明亮而又温暖。宋嘉禾想大概是因为自己有点喜欢他吧, 他那么好,谁会不喜欢呢!
  心头忽然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涩意,宋嘉禾用力眨了眨眼, 他要不姓魏, 该有多好。
  “有一片迎春花开的极好,表妹可愿陪我去看一看?”魏阙含笑问她, 声音轻柔犹如春风。
  宋嘉禾垂下眼, 避开他温柔的视线, 轻轻的点了点头, 寻一四下无人处, 正可说明白了。
  魏阙微微一笑,还真是一点都不怕他心怀不轨。魏阙眼底笑意深了几分, 转身带路,护卫们十分有眼色的落后一段。
  两边的树林渐趋葱茏高大, 片刻后, 一簇簇一丛丛的迎春花出现在视野之内,金灿灿一片。微风佛过,花叶摇摆,如梦如幻!
  魏阙停了下来,神思不属的宋嘉禾尚未反应过来,魏阙便伸手拉住她的缰绳:“表妹,到了!”
  宋嘉禾如梦初醒,留意到他近在咫尺的手,离着她的手不过一掌距离,宋嘉禾好像被烫到了一般,唰的放开缰绳。
  魏阙挑了挑眉,就见她飞快的翻身下马,还特意往外走了几步。跟着他走的时候不害怕,这会儿倒害怕起来了。
  魏阙忍俊不禁,慢条斯理的下了马,走向宋嘉禾,停在两步外。
  宋嘉禾鼓足了勇气,抬头迎视魏阙的目光,这一次没有闪躲,没有扭捏:“三表哥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我感激涕零,然我无福消受也无以为报,三表哥日后不必再如此待我,否则我心难安。”终于说出来了,此时此刻宋嘉禾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难过。
  “抱歉,我给你造成了困扰。”魏阙顿了一下,轻声道:“我原本并不想让你察觉。”
  宋嘉禾一怔,是的了,要不是上元节他带她去见了骊姬,她可能永远都意识不到这一点,固然她是有些迟钝,可他也挺含蓄的。
  宋嘉禾望他,魏阙也望着她,四目相对,春风阵阵,吹得迎春花轻轻摇曳,淡淡的花香弥漫在两人中间。
  “我生而不详,命中带煞,便是家人都嫌恶我,又如何忍心牵连……”话音未落,就被宋嘉禾急声打断了。
  “胡说八道!”宋嘉禾十分生气的模样:“有的小孩顺产,有的生的艰难了一些,不都是常有的事,寤生怎么就不详了。”
  魏阙注视她,双眸睁大,瞳仁格外乌黑清亮,他轻轻笑了起来。
  见他笑,宋嘉禾从那莫名的愤怒之中抽身,忽觉不好意思起来,别过眼道:“不过是些无知妇人的无稽之谈,三表哥不必介怀,更不必妄自菲薄。我,我……”宋嘉禾为难的咬了咬唇,横下心道:“我非因此而不愿。”
  魏阙慢慢的收了笑:“我知道,是因为魏家,对吗?”
  宋嘉禾垂首不语。
  “魏家是一滩泥沼,我亦不忍心表妹陷入其中,所以百般忍耐,只想着远远瞧着表妹也是好的。”魏阙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我自诩隐忍,可终究情难自禁。”
  随着他的话,宋嘉禾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跳又乱了起来,便是呼吸都乱了。
  魏阙眸底闪过流光,他接着道:“百般思量,我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一回。若是表妹对我无心,我也可死了心,退回兄长的位置上。倘若表妹的对我也有意,我委实不想放弃。”
  宋嘉禾睫毛轻颤,犹如受惊的蝴蝶,就听见他问她:“表妹对我真的无一丝好感?”
  宋嘉禾默了默,随后轻轻的摇了摇头。
  “表妹为何不敢抬头看我?“魏阙的声音依旧不疾不徐。
  宋嘉禾握紧了拳头,忽然觉得无比的委屈,他凭什么这般咄咄逼人,猛地抬起了头:“我才不喜欢你!”说罢,宋嘉禾就要跑。
  魏阙岂能让她这么跑了,一把握住宋嘉禾的手腕。
  才跨出去一步的宋嘉禾就被他轻而易举地拉了回来,直直撞进他怀里,强烈而又霸道的男性气息从头到脚将她笼罩。
  宋嘉禾有些慌,伸手推他。
  魏阙扶她站稳,顺势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一步距离:“莫怕,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想和你说明白一些话。”
  宋嘉禾拉了拉袖摆,似乎想借这个动作消除他残留在手腕上的灼烫。
  魏阙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一眨不眨。
  这视线似乎有分量一般,压得宋嘉禾心头沉甸甸的,片刻后,宋嘉禾抬眸看着他:“我承认我对三表哥有好感,然而我这人惫懒愚钝,过不了那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生活。表哥胸怀大志,日后注定不凡,而我只想简简单单的过日子。”
  魏阙的目光在宋嘉禾脸上饶了又饶,宋嘉禾不避也不让,魏家水太深,皇宫的水更深。
  魏阙望了她片刻,神情郑重又诚恳:“表妹担心我不能待你如初,将来见异思迁?”
  宋嘉禾的确有此担心,若是魏阙赢了,其实她觉得他一定会得偿所愿的,他那么厉害。将来会有无数的诱惑摆在他眼前,他拒绝得了吗?
  她这人贪心的很,纵然对林氏有诸多心结,可不妨碍她羡慕林氏。她母亲着实是这世上难得好命的女子,父母疼爱,手足和睦,出嫁后公婆慈爱,妯娌和善,丈夫一心一意。大抵也是太圆满了,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所以塞了一个宋嘉卉给她添堵。
  不论林氏再怎么令宋铭失望,宋铭都不曾想过纳妾,哪怕林氏年老色衰,不可理喻,宋铭都没多看别的女人一眼。
  宋嘉禾也想要这般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幸福,她肯定会比林氏更珍惜。
  奈何寻常男子想做到这一点委实不容易,这世道对男子太宽容了。她当年愿意嫁给季恪简,一半就是因为季家门风好,宁国公与姨母鹣鲽情深,风雨同舟数十年,哪怕季家子嗣单薄也没想过纳妾开枝散叶。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季恪简对她承诺绝不纳妾,宋嘉禾愿意相信。
  “我非重色之人,这些年来亦不曾拈花惹草。”魏阙缓缓道:“我愿向表妹立下誓言,若得表妹垂青,绝无二心。”
  不妨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宋嘉禾又是一怔。说来魏阙这人还真说得上洁身自好,唯一她听到的桃色新闻就是骊姬,也被证明是一场乌龙。
  可宋嘉禾还是无法安心,实在是魏阙以后可能会有的成就让她心难安。就算他想忠贞不渝,旁人也要劝他三心两意的。
  魏阙从她的神色中看出了端倪,接着道:“表妹不信我能做到,就相信另一个人一定能做到?一辈子那么长,不走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局如何,既如此,表妹为什么不愿意试着相信我。”
  宋嘉禾为之一颤,心神摇晃,她终究要嫁人,她会努力找一个能一心一意待她的人,然世事无常,十年二十年后,那个人会不会变心,天才知道。
  宋嘉禾竟然发现自己被他说得有些动摇了:“你喜欢我什么?”喜欢她的容貌?
  魏阙看着她,眉梢眼角流露出浅浅的笑意,目光专注而又深情:“一开始留意到表妹是因为同病相怜,你我都不在父母身边长大,不受生母所爱。不知不觉就多了几分关注,也不知什么时候起,见了表妹便心生欢喜。一颦一笑皆令我不自觉跟着忧心和愉悦。
  当我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出门在外我更加注意保护自己,因为我想回来见你。我想变得更强大,因为我想为你遮风挡雨。
  我知道魏家太乱,在你看来不亚于虎狼之穴,所以我费尽心机去扫平这些障碍,然我无能,至今还未彻底解决。我不敢说,从此以后不让表妹受丁点委屈,但是我可以保证,我会尽我所能护着你,若是谁让你受了委屈,我十倍百倍替你讨回来。”
  “表妹可愿信我?”魏阙注视她,缓缓说道。
  宋嘉禾心乱如麻,想说什么,又觉喉咙口堵了棉花似的。
  “你别着急,我不需要你现在就给我答复,你可以好好考虑下。”
  宋嘉禾看着他,一双漂亮的眼睛满布纠结,魏阙朝她温柔一笑。
  心乱那团乱麻好像又大了一圈,宋嘉禾心浮气躁的朝他匆匆一福,随即抬脚离开。斟酌了这么久是要来拒绝的,她都想好怎么说服他了,结果一点都没派上用场,反倒自己快被他说服了。哪个混球说他讷于言敏于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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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阙静静的目送宋嘉禾的背影消失在眼帘之中,从她的背影中就能看出她的纠结,魏阙笑了下,这反应还不错,本来就没想她一下子就能改变心意。他这情况,她不安,情有可原。
  笑容尚未完全褪下,站着的魏阙毫无预兆的一抬手,只见有什么东西自他指尖飞出,破空而去。
  同一时间就见远处一巨大松冠晃了晃,飘出一人。
  错眼间,那人已经来到魏阙面前:“阿弥陀佛。”可不正是好久不见的无尘大师。
  无尘大师一脸的宝相庄严,仿佛刚刚偷听被抓了个正行的那个人不是他。
  “师叔好兴致!”魏阙语调嘲讽。
  “彼此彼此。”宝相庄严的无尘大师秒变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入得不是空门,而是蜀川变脸门。
  大和尚笑得颇为不正经,上下打量他:“果然是人不可貌相,不想你这小子也能说出那些肉麻话来!不错,有出息。”一脸的欣慰。
  魏阙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无尘大师不以为然,重重的捶着他的肩膀:“男人就该有这魄力,该出手时就出手,磨磨唧唧的,黄花菜都凉了。一辈子能碰上一个喜欢的人,不容易,千万不要错过了,世上没有后悔药。”
  魏阙本想震开肩膀上那只大掌,闻言默默的忍了。
  哀色从无尘大师眼底一闪而过,快的彷佛从来不曾出现过。大和尚满脸欣慰的看着魏阙:“你小子活的太累,找个人,也能让你多点人气。”
  不知想到了什么,魏阙冷淡的眉眼骤然温和下来。
  无尘大师啧啧称奇:“还真是,百炼钢成绕指柔!“话锋一转,无尘大师开始泼冷水:“不过我瞧着,人小姑娘好像不太中意你!”颇有那么点幸灾乐祸。
  “她需要时间考虑。”魏阙淡淡道。
  无尘大师故意抬杠:“考虑后决定拒绝你。”
  魏阙神色微凉:“不会的。”他不想成为第二个师叔,半辈子活在后悔中。血淋淋的前车之鉴摆在眼前,魏阙绝不允许自己重蹈覆辙。
  无尘大师完全不知道自己激励了好师侄,瞅着魏阙那神色,就知道他不会轻易放手,这小子打小要什么就会竭尽全力,小时候喜欢一只雪山灵狐,愣是追了七天七夜,差点没把自己冻死在雪山里头。但愿他能心想事成,要不又是造孽。
  不过无尘大师冷眼瞧着小丫头对魏阙也有几分心思,就是魏阙这儿麻烦事太多。
  “你家里那边能答应你?”魏家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儿,无尘大师一清二楚:“要不要我帮你说两句。”
  无尘大师虽然老是一幅不正经的样子,但人四海有名,尤其是一手八卦推演之术出神入化,走到哪儿都是各方势力的座上宾,便是梁王也对他客客气气。
  “目前还不需要。”魏阙道。
  无尘大师点点头,也不多问,他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有把握,语调一转:“那姑娘家里什么意思?”
  魏阙想了想:“她祖母和父亲怕是舍不得。”
  不巧,这两人他都略有所闻,无尘大师同情的拍了拍魏阙肩膀:“任重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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