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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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家族人众多,虽然老村长是族长,可要动祖先坟茔这种大事,并非是他一个人能决断得了的。
  即使云玄霜话里话外地暗示,这回云家请来的是位风水高人,魏家家族面临的困境也许能请他帮忙,看魏家族长的模样,似乎也没有多少相信,虽然并没有把话说死,可看上去,魏家多半不会跟着一道修坟。
  话说到此,再说下去也不会有太多作用,云玄霜只好告辞离开,不过走的时候表示定好了日子就会让人来通知魏家。
  祖坟是整个家族的根基,魏家就算不跟着一道修坟,也会让稳妥的人跟着一旁看着,免得自家祖坟被惊扰了。
  等真的修坟动工那天,若在云家林家的墓地里都发现了那等邪物,魏家人见了自然也会好好思虑一番。
  只是魏家族人都是凡人,若是亲自碰了那被邪修作过法的邪物,只怕是对自身寿数有碍,所以云玄霜也是一番好意,想着既然三家都被封家所害,都是受害人,自己解决云家事的同时,也为那两家出一份力。
  至于那位云玄霜所称的能断风水龙脉的高人,自然就是还没来到苍梧城的晋安王了。
  云玄霜从魏庄出来,也不过用了盏茶工夫就回了苍梧城。
  她和鲁婆婆是前天到的苍梧城,在城东寻了处客栈住下。
  这客栈离得云家祖宅也就几条街的距离,鲁婆婆这两日无事,便到祖宅处去打听,她早年在这里生活过好些年,地名人名都熟悉,倒也给她打听出不少消息来。
  云玄霜回到客栈时,鲁婆婆刚好也回来了。
  却是走路一瘸一拐,被一位年轻人搀扶着。
  “婆婆这是怎么了?”
  云玄霜赶紧也伸了把手,将鲁婆婆扶进房中坐下。
  一边又打量着那个年轻人,见这人浓眉大眼,肤黑身壮,目光倒是挺正的,穿一身整洁干净的布衣,举止也大大方方,就是在云玄霜打量过来时,目光移开,有些许的窘色。
  鲁婆婆眼神愤然,张嘴就欲说点什么,却瞧见旁边还站着年轻人呢,略停了停,这才道,“今日在街上见着了那毕家婆子,一时没忍住,咳,跟她撕巴的时候崴了脚……”
  又看向年轻人,目光带着不自觉的温暖笑意,“幸好这个小伙子路过帮了忙,还送我回来……”
  “只是可惜,怕是让你丢了活计。”
  那小伙子憨厚一笑,两手在衣衫上搓了搓,“没事,没事,反正那封家给的工钱也没多少,我就是个帮厨的,再去寻活计就是。”
  原来今日鲁婆婆又去打听云家祖宅,却事有不巧,偏偏在街口拐角处跟一个婆子撞了对头。
  那婆子正是毕家的,当初那毕家白眼狼另娶,生了个儿子,只比云长峰大几个月,那儿子后来也娶了大户人家的女儿为妻,就是鲁婆婆今日撞上的这位,现如今在苍梧城的街坊四邻都称其为毕婆子。
  原本姓毕的做了官外任,捞的油水不少,就算是因为晋安王命人插手罢了他的官,他回了苍梧城,家里也是奴仆成群,毕婆子刚嫁的那会儿也算是个少奶奶。
  不过,姓毕的本就只会舞文弄墨,官场逢迎,别的本事并没有,他教出来的儿子也强不到哪里去,不事生产,不通经营,偏偏又要摆着官宦人家的臭架子,毕家先前从云家捞的好处和做官的油水也就渐渐的被挥霍光了。
  毕家渐渐地将奴仆卖光,大宅子也典了出去,全家人搬进了城东的小院子里,姓毕的白眼狼,倒是祸害活千年,虽说一把年纪了,到如今还挺着呢。
  他的儿子,如今人唤做毕大,原本还端着大爷架子,不过后来越过越潦倒,这几年也放下了身段,做起了从前看不上的贱业,就是给人跑腿办事,买卖中介,写写契约文书之类的。
  毕大的媳妇毕婆子,也夫唱妇随,干起了走街窜巷保媒拉纤的活儿。
  那毕婆子的有个小闺女,长得肤白身娇,人物妖娆,正好她娘又是做这营生的,自然就给自家闺女寻了个好去处。
  这好去处是哪儿呢?
  可不正是如今在苍梧城里越来越兴旺发达的封老爷家?
  那封家原本不过是寻常乡绅,有几间铺子几百亩地而已,在苍梧城中半点不显,不过也不知道这些年走了什么好运,封家的三个儿子,一个中了举,一个当了官,还有一个在城中管着越来越兴旺的生意买卖,封家的小一辈们也个个本事了得,两个中了秀才,一个中了举人,还有个女儿,嫁进了京城,听说还连着皇亲!
  如今可不是一般的衙门官员,见了他们家的人,都要礼让三分?
  如此显贵的门第,就算是毕家闺女嫁进去做个三房姨太太,那也是攀了高枝儿!
  是以落魄的毕家也跟着沾了些光,多挣了百两银子,那毕婆子也抖了起来,鼻孔向天,走路都掐着腰,恨不得横过来把一条街都占了去。
  也正是冤家路窄,毕婆子闺女才怀上了娃,毕婆子拎着一小包点心进了封家,背着大包袱出来,正是洋洋自得,觉得自家算是封老爷家的正经亲戚了,出来到了街口就和鲁婆婆撞上了。
  这一撞,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虽然过了十几年,毕婆子和鲁婆婆的模样却都没大变,都认出了对方,那还有什么说的,开撕!
  本来一个针尖,一个麦芒,倒也是旗逢对手,偏巧那封家一个厨房的几个下人路过,其中一个正好是投靠了毕姨娘的,看着主子的亲娘被撕,那当然要勇于护主,就上来帮手,结果鲁婆婆就被推了一把,若不是有这小伙子看不眼去拦了下来,只怕鲁婆婆还要吃亏哩!
  这小伙子名叫钱水生,是个厨子。
  原来再过三天,就是封家老太爷的七十大寿,封家三个房头都是人丁兴旺,有钱有势,这老爷子的整寿自然要大办。
  几个主厨当然早就从苍梧城最好的酒楼里请好了,主厨们都有自己用惯的帮手也都能带来,不过还有些厨房里的杂活需要人手。
  钱水生也是通过朋友说和,才去了钱家,让管事的瞧了手艺,这才答应他到时候来帮忙,不过,因为鲁婆婆这件事,钱水生得罪了钱府厨房那个人,那婆子放下话来,让要钱水生趁早滚!
  封家?
  可不就是那个请邪修施术害人的那家?
  当年那个封家老头居然还活着呢!
  云玄霜嘴角微勾,露出一丝冷笑。
  既然这般,那正好自己也送他一样大礼。
  “多谢钱大哥仗义相助,既然钱大哥会厨艺,正好我家这两日就要修坟,也需要人帮手做饭,不知道钱大哥可愿意帮忙?”
  观这位小伙子是个忠厚的,若是直接赠银子,他定是不收,倒不如提供一份工作的好。
  钱水生目光一亮,似乎有些个心动,还待犹豫,鲁婆婆却是坐在那儿,越看这小伙越面善,哪里舍得让这小伙子为自己丢了活计却没得着补偿的,便也极力劝说。
  钱水生最终还是应下了。
  鲁婆婆一反常态,拉着小伙儿问东问西。
  这才知道钱水生这小伙子也是苦命人。
  他今年二十二岁,从小就被城西一家姓钱的收养,那家夫妻俩开着家小饭铺子,成亲十五年都没蹦出一个娃来,也就绝了自己生的念头,花了几个钱去抱了钱水生回来,一开始也是当成自家娃一般好生看待。
  小水生从小就知道帮着自家养父母做饭切菜,学了一身的厨活,周边邻居们见了都道,即使是那两口子老了,也能把饭铺子交给水生,安生地过养老日子。
  谁想着钱水生十三岁那年,老婆子得了场病便去了。
  老头子约摸五十来岁,倒是身板还行,正巧邻县闹水灾,打外头来了对逃荒的母子,那女人不过三十岁,长得很有几分姿色,也不知是街坊里哪个好事的,就把那对母子介绍给了钱老头。
  钱老头临老又娶个小媳妇,哪里有不乐意的,登时美滋滋地摆酒请客,算是娶了新妇进门。
  那新妇先头几个月倒还好,等过了半年摸准了钱老头的脉络,便开始各种作张作致起来,各种挑拨离间,枕头邪风猛吹,吹得钱老头对待养子也一年年冷了下来。
  钱水生的地位也就一降再降,沦为了钱家饭铺子里的长工。
  钱水生二十岁那年,钱老头腿一伸去了。
  新妇哪里能容得下钱水生,便将钱水生给赶了出来,幸好钱水生身怀厨艺,好歹也能混口饭吃,只是他的厨艺都是在小饭铺子里练出来的,那些大点的酒楼饭馆信不着他,小点的酒楼用厨子的也不多,是以他这些年就四处打点零工混口饭吃。
  鲁婆婆本是性情刚硬的,可听了钱水生那干巴巴的讲述,心里却是揪揪得难受,心想,这小伙子倒是跟我那短命的娃同一年生的,唉,要是我娃还在,说不得也长成这般的小伙子了。
  只可惜钱水生跟鲁婆婆唠这顿家常的时候,云玄霜已是回了自己的房间,不然以局外人的眼光看来,这两人一见投缘,一个意外丧子,一个是打小的孤儿,肯定会联想起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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